第54章

    不知什么时候, 外面飘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砸在酒店玻璃窗上, 蜿蜒出一道道水痕, 天地间一时只剩簌簌的雨声。

    房间里的争执早就停下，舒意和陶莹各自占据着两方沙发，沉默不语地对峙。

    最后, 陶莹先开口打破僵局, “你也别对我生气, 我最失职的一点, 就是没有提前与你沟通关于偷拍和爆料的事, 但我的出发点还是为你好。”

    这话就像一个火星，“蹭”一下点燃了舒意早已平息不少的怒火。

    “我担待不起，如果你的‘为我好’就是指在我背后给我下绊子的话。”

    陶莹皱眉：“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以为关于你的发展规划, 早在你接手《天生一对》前, 我们就已经有了共同认知，引导粉丝炒真人CP这种事，不管放在哪里都很正常, 你要想在这对CP里吃够红利，放一些真真假假的料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恍神间, 舒意似乎回想起了陶莹为她接下《天生一对》那天与她的长谈。

    赋闲在家小半年，那时的她慌得心神不宁，谢华的这档节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明星恋爱真人秀，看什么？那些戏假情真的片刻，那些若有如无的暧昧和真真假假的传闻。

    也许那时, 她的确默认过陶莹提出来的一系列炒作手段。

    只是命运无法揣测，心动难以估量。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搭档是沈晏川，更没想过她和沈晏川会有如此深刻而亲密的羁绊。

    陶莹一向工作繁重，自然也不会事事都来与她商量，早就定好的规划里，这一切事端早就埋下伏笔。

    不过眨眼功夫，陶莹敏感地察觉到舒意似乎沮丧了下来。

    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不少。

    “你到底怎么回事？”陶莹想不通，干脆直接问。

    舒意摇头：“没事。”

    陶莹不是傻子，她将前因后果和舒意的态度稍一联想，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你……你真是……”她指着舒意，又气又怒，半晌说不出话来，“让人去偷拍你，确实我不对，那你呢，你和沈晏川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哪种在一起？你说清楚。”陶莹心梗。

    舒意抿唇，坚定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在一起，但目前还没有公开的打算。”

    “你别说了。”陶莹打断她，“让我冷静冷静。”

    陶莹离开后，房间里彻底陷入了寂静。

    沙沙的雨声敲得舒意心烦意乱，她拿过剧本，勉强自己看了两页。

    剧本上台词密密麻麻，橙色记号笔标记出的台词和一旁用黑色水笔标注的人物心得交错着跳动。

    她看了十分钟，还停留在唐碧的第一段台词上。

    好在沈晏川及时拯救了她。

    “下戏了吗？”视频那头，沈晏川靠坐在沙发上，轻声问。

    他似乎刚刚洗完澡，发丝凌乱，还带着几分潮润，穿一件宽领大T，自在又放松。

    舒意点头，仔细看着视频里的他，心疼地问：“最近很累吗？”

    眼下两片青痕明显。

    沈晏川咧着嘴，笑了：“不累。有一个好消息，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舒意意外：“为什么？”

    沈晏川握拳，放在嘴边咳一声：“惊喜。”

    舒意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惊喜究竟是什么，不过看他这么开心，也总归是件好事。

    沈晏川凑近屏幕，认真观察舒意的脸色，“你是不是不开心？”

    舒意略略向后仰身，离镜头远一些，遮掩道：“有吗？”

    “有。”沈晏川肯定，“我觉得你最近一直都在对我隐瞒一些事情。”

    舒意眼神飘忽一瞬。

    “说说看。”沈晏川语气诱哄，“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我……”这个事情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舒意再三思虑，斟酌着开口：“其实是戏的问题。”

    沈晏川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什么？”

    舒意打定主意，缓缓道：“这两天拍戏，唐碧的戏份我不喜欢。她因为一点小事，怀疑身边与她并肩作战的同伴。我不喜欢。”

    她将“不喜欢”重复了两遍。

    沈晏川虽然不懂拍戏的这些弯弯绕绕，却也知道舒意拍摄时就是这样较真的性子，她不认同她饰演的角色，又要去扮演她，难怪神色郁郁，“是什么事？”

    舒意纠结了一下，“她为了保护言骁，捕风捉影，自己脑补很多，疑心全世界都要害他们，利用他们。”

    “嗯……”

    沈晏川沉吟片刻，试图开解她：“言骁对唐碧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关心则乱。这是很正常的。”

    “是这样吗？言骁不会觉得她狭隘吗？”舒意执着，一定想要一个答案，“而且，言骁最终还是因为唐碧受伤了，就是因为唐碧最初的无心之失。”

    面对舒意时，沈晏川总是温和的，或者说是一种无限的包容，他似乎总是很享受舒意能够在他面前，偶尔流露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固执，像一个小孩，迫切地寻求大人的认同。

    他温和地笑笑：“可能人在爱里总是盲目又患得患失吧。”

    他眨眨眼，又说：“何况，我没有觉得我因为你受过伤害。”

    “什么，什么我，你……”舒意惊得语无伦次，“你不要乱讲，我是在说戏。”

    “是吗？”沈晏川短暂离开镜头一会儿，再坐下时，手上多了一本书，他将封面朝镜头前一亮，“青玉案”三个大字端端正正印在封面上，“可我看的小说里似乎没有你说得这个情节。”

    舒意缄默，“……你为什么会看这本书。”

    “支持一下你。”

    舒意怎么看，怎么觉得沈晏川现在脸上的笑容都是贱兮兮的。

    “好了，你不要跟我兜圈子了，到底怎么回事？”沈晏川收了笑容，认真道。

    “就那样啊。”舒意完完整整将所有事情讲了一遍，“偷拍你这件事，是陶莹找人做的，为了炒CP热度，害你被骂，确实是她做得不对，可她的出发点又是为了我，也是我默许过的，但我忘了，还怀疑她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怀疑她。”

    越说，舒意越觉得自己蠢笨如猪。

    “舒意。”沈晏川在电话那头轻声叫了一句，“我从来没觉得因为你而受过伤害，你不要把自己脑补的内容强加到我身上。而且，我也很开心你能因为偷拍这件事怀疑陶莹，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我，更是因为，你知道保护自己了。”

    “你很好，各种意义上的。”沈晏川强调。

    飞机落地的时候，舒意收到沈晏川发来的微信：到了吗？

    她戴着口罩，踏出舱门，抽空回复他：刚落地，你在哪里？

    陈娜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搀住她，免得她一脚踏空，嘴里忍不住小小声吐槽：“都要见面了，你们还聊。”

    舒意耳尖，腼腆地笑了笑，把手机收了起来。

    距离她进组拍戏已经过去三个月余，眼见着她的戏份已经差不多拍完，离杀青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她也终于有时间，可以请假离组参加别的活动。

    临近年底，各种品牌活动和晚会也渐渐多了起来。

    陶莹拿着时尚人物大赏晚会的邀请函来找舒意时，她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也会收到邀请。

    “拜托，你知道你和沈晏川一起拍摄的那期《风尚》多亮眼吗？这个晚会本来就是《风尚》直属集团举办的。”陶莹摊开邀请函，指给她看，“沈晏川也在邀请名单里。”

    “哦。”舒意乖乖点头。

    自从摊牌之后，她和陶莹的关系一度陷入尴尬，好在两个人都不是记仇的性格，又有工作上的牵绊，她卖乖几次之后，陶莹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回暖。

    刚到酒店，舒意还没来得及换妆，就接到了沈晏川的电话。

    “等会儿你叫陈娜来停车场一趟，有东西给你。”

    舒意疑惑：“什么？”

    “礼服。”

    为了防止上次山寨礼服事件重演，陈娜这次本就打着十二万分精神来准备此次晚会，和以往关系不错的造型师借了礼服，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被沈晏川截胡。

    双手捧着轻若无物的裙子进门，造型师帮着陈娜小心翼翼取出礼服。

    是一条Fancy的早春款仙女裙。

    “这条裙子适合你。”看着换好服装出来的舒意，造型师真心实意地夸奖。

    深蓝色混银丝面料层层堆叠，带着点莫测的神秘，走动间裙摆翻飞，隐匿其中的碎钻跟着熠熠生光。

    “贴你的气质，又娇又媚。”

    舒意伸手，摸了摸裙摆柔软的布料，抿着嘴偷笑。

    她拜托造型团队里跟着的摄影师，拍了段小视频，美滋滋在微信上发给沈晏川。

    【舒意】：[视频]

    【舒意】：漂亮吗？

    这次时尚晚会，虽说她和沈晏川一同出席，可是为了避嫌，两人早就商议好全程尽量避免互动。

    但他特意送了衣服来，她也特意想让他看一眼。

    沈晏川那边久久没有回复，舒意等了一会儿，被抓过去梳化。

    和她只是去打个酱油做个人肉背景板不同，沈晏川似乎是有什么需要上台表演的节目，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忙着排练。

    晚会开始时间定在八点，舒意下车时，忍不住被冻得一激灵。

    入了夜，气温降得飞快，尤其今晚还吹着凛冽寒风，人被吹得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倒是裙子被吹得飘飘欲仙。

    路边早就围满了各路粉丝，舒意眼尖地在人群里看见几个举着她名字灯牌的小可爱。

    粉丝早就被巨大的人流分散，七零八落，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舒意”名字的斜后方，还有几个夺目的“沈晏川”灯牌。

    两个人的名字，奇妙地在视觉上挨在了一起。

    她悄悄伸出手，朝着那边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