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舒意一进化妆室, 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打探视线。

    明里暗里的目光不断在她脸上逡巡, 仿佛恨不能用放大镜来解读她的每一个表情, 好从里面分析出些什么。

    她旁若无人地坐下来，安静等着化妆师。

    “舒意姐，早啊。”

    蒋子玉第一个凑上来, 笑嘻嘻搭讪。

    舒意礼貌地扯出一个微笑, 算作回应。

    自从拍摄第二天, 蒋子玉大喇喇空降进组, 又不断试图篡改剧本给自己加戏之后, 舒意和她的关系，一直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虚假和平，透着微妙的客套疏离。

    像今天这种主动凑上来打招呼, 几乎是开机以来破天荒。为的是什么, 傻子都看得出来。

    蒋子玉杵在舒意化妆台边，随手捡起桌上散落的一个化妆刷，把玩着开口道：“舒意姐今天看起来状态特别好,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话意有所指得舒意都没有办法假装自己没听懂。

    她微微蹙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直接道：“是吗？我觉得还好吧, 毕竟我每天拍戏的状态都挺好的。倒是你，今天找到状态了吗？不然等会儿开拍前我们先过一遍戏吧，免得正式开拍前你又找不到状态。”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话音刚落，蒋子玉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度。

    舒意毫不在乎, 既然人家已经主动找上门来挑事，她做什么还要畏畏缩缩。

    “我看你的化妆师已经等你很久了，不如你还是先回去吧。”她轻飘飘又扔下一句。

    整个化妆室陷入寂静，还呆坐在座位上的众人一个个垂眸敛目，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打扰打扰，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冲进来的一个人打破诡异的平衡。

    舒意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陶莹。

    蒋子玉忿忿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陶莹客气地笑：“大家拍戏辛苦了，给大家带了点吃的喝的，都别客气，谢谢大家对我们舒意还有林棠的照顾。”

    舒意泰然地坐在座位上，听见陶莹一边分发带来的食品，一边挪到她身边。

    “喏。”陶莹塞过来一个纸袋，“在外面遇见了你的小粉丝，拜托我交给你的。”

    她俯身，细细看了遍贴在化妆镜上的通告单，才说：“你今天的戏份还挺重。”

    “对啊，”舒意若无其事地接话：“幸好林棠帮我分担掉一部分，不然我还真吃不消。”

    陶莹仿佛没有听见舒意的话，直起身来，自然地开口：“今天来探你的班，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聊一聊？”

    聊自然是要聊的。

    等戏的间隙，陶莹拉着舒意找了处背阴背人的空地。

    “说说看，你和沈晏川怎么回事？”陶莹单刀直入。

    “啊……我和他，”舒意爽快承认，“没错，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陶莹被她坦然的态度弄懵两秒，怒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报备？我还是爆料出来才知道还有这回事，你这样做，这一次我们有多被动你知道吗？”

    “被动？”舒意细细咀嚼回味一下这个词，抬眼，玩味地盯着陶莹的双眼，道：“我被动的时候还少吗？”

    她一桩桩数：“第一次，莫名其妙被曝出我和沈晏川深夜独处，被沈晏川工作室否决恋情；第二次，我在争取进组机会的时候，出现了替身事件；第三次，好不容易我进组了，却被告知戏份被削减。”

    舒意挑眉，笑着问：“你说说看，哪一次我不被动？”

    陶莹急道：“你不要把这些事都混为一谈，这些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是吗？”舒意轻声反问。

    “有什么区别呢？”她目光移开一瞬，落在远处正在忙着置景的拍摄场地上，“对我来说，这些都是被动的。”

    “——可能对你来说有区别吧。”群演在指挥下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等待着主角入场，舒意拉回目光，冲着陶莹笑了：“毕竟，这一次被曝光确实出乎你的意料。”

    陶莹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咦，好奇怪呀，你不知道吗？”舒意不解，“第一次的偷拍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网上那个关于我和沈晏川的帖子，你也不知道吗？”

    扔下这两句话，舒意绕过陶莹，“马上要到我的戏了，先走了。如果你还不清楚，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想一想。”

    这一天下午的拍摄，格外不顺利。

    被再一次喊“cut”之后，舒意被工作人员从冷湖中捞出来，一圈人围住她，忙着帮她补妆，拿着大毛巾裹住她。

    舒意格开工作人员，径直走向站在一边巨石上的蒋子玉，面无表情问：“你还要再NG几次？”

    蒋子玉将手里的道具剑换了只手，毫无歉意地回道：“真不好意思啊舒老师，但我今天特别找不到状态呢。”

    “……蠢。”

    舒意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将哽在喉头的话吐了出来。

    她是真的不懂，怎么会有这么拎不清的人。

    以为自己是在报复，以为一次次害她下水是一种出气，毫不顾忌自己的专业形象，毫不顾忌在场的导演和这么多工作人员的努力。

    “你想说什么？”蒋子玉瞪住她。

    “蒋子玉，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等舒意回答，徐志先杀了过来，“就这么一场戏，你到底要拍几次？你找不到状态是不是？那这样吧，这场戏你们分开来拍，你好好找一找状态，找到了再来过你的戏份。”

    他说完，压根没给蒋子玉一个眼神，扭头对着舒意道：“刚才有几个镜头都不错，我们最后补一次你的特写。”

    “徐导，我不是……”蒋子玉急急忙忙补救。

    徐志挥一挥手，“你去旁边好好想一想这场戏你要怎么拍吧。”

    舒意憋住笑，老老实实点头。

    纵使百般不情愿，蒋子玉也只能听从徐志的调度，退到一旁，神色不明地看着场中的舒意。

    有了徐志金口在前，蒋子玉不再作妖在后，舒意顺利完成了接下来的拍摄。

    她刚从棚内钻出来，立马就被等候在一旁的陶莹捉住。

    “我们谈谈。”陶莹认真道。

    舒意不置可否，卸完妆后，带着陶莹回了酒店。

    打发走陈娜，舒意刚在沙发上坐定，陶莹就跟了过来。

    陶莹：“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舒意伸手，拧开水杯，慢悠悠道：“什么？”

    陶莹深呼吸：“我意料之外——这句话，你知道什么？”

    舒意笑了：“这么大反应，那是真的了？”

    原本她只是有几分怀疑，没想到陶莹反应这么激烈。

    “上次偷拍事件，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谁这么了解我的行程？如果是狗仔偷拍，他为什么拍到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发给我们，而是连要价的环节都跳过，直接发出去了呢？再联想到早之前就被发出去的偶遇微博，未免也太巧了，物证人证俱全。”

    “而且这件事，曝光之后，究竟谁的受益最大呢？沈贝虽然和我不对付，但是综艺在播期间，我和节目里的‘男朋友’假戏真做，这不是摆明了给我热度，她应该不会做。”

    “想来想去，这件事捅出去后，受益最大的，居然是我。”

    说到这儿，舒意对着陶莹笑了笑，“你说奇不奇怪。”

    陶莹冷静道：“娱记为了博眼球罢了，你和沈晏川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不跟拍你们跟拍谁？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狗仔偷拍到视频后都会跟经纪公司联系要价。”

    舒意喝了口水润喉，“我一开始也这样想，但是后来，在酒会上我遇见了周启楠，他跟我说，让我收一收我的歪心思。”

    “歪心思。”她重又念了一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说，这件事，是我为了热度和曝光自导自演。”

    “这些只是他的猜测。”

    舒意赞同：“也是我的猜测。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偷拍的人对我的行程那么熟悉，为什么爆料要挑在沈晏川飞美国的时候，如果沈晏川工作室没有及时出来发表声明，你打算怎么帮我应对这个爆料，为什么周启楠猜测这件事是我自导自演，还有，为什么林棠明明已经在试镜里被pass了，却仍旧能够出现在剧组，还光明正大的抢走了一部分属于女主的戏份，为什么林棠会有我替身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会有你和林棠走得近的传言……”

    舒意倒豆子般问了个痛快，最后，她盯紧陶莹，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会有人看见，你和韩致安一起约会？”

    “你！你在说什么！”

    陶莹慌乱道，整个人克制不住地朝后坐去，颇有种下一秒她就要夺路而逃的架势。

    看她如此，舒意缓了缓语气，“你慌什么。”

    说也好笑，陶莹和韩致安在约会这件事，还是贺以翔告诉她的。

    《天生一对》最后一期，她和沈晏川再次被爆料当晚，许久没联系的贺以翔在微信上找到她，支支吾吾地跟她说，之前偶然撞见过陶莹和韩致安在一起。

    【你可别跟陶姐说是我撞见的，我就是觉得她和韩致安在一起很奇怪，看了今晚的爆料才知道你现在和林棠在一个剧组，反正小姐姐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吧。】

    舒意想不明白，她和贺以翔，不过是在公司遇见的点头之交，最近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之前那次商业站台的合作舞台，可他知道她和林棠之前的龃龉，也愿意对她释放出善意的劝告。

    她和陶莹，是自从她签约以后就并肩战斗的战友，是她全身心信赖仰仗的合作伙伴，可陶莹最近对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却毫无坦诚之意。

    “我也是为了你的发展考虑。”

    长久的静默后，陶莹低声说了一句。

    舒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了我的发展？绯闻女王的发展吗？”

    “你得承认，如果不是沈晏川工作室擅自发布声明，第一次绯闻曝光后，你和沈晏川的热度将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陶莹冷静分析。

    “当然，我承认，没有提前告知你是我的失职。”

    “另外，替身这件事，确实与我无关。我不会拿我手下艺人的艺德和前途炒作。林棠为什么能够参与《青玉案》的拍摄，这是公司对她个人的发展规划，我无权置喙。”

    “至于我为什么和韩致安交往，我认为，这是我个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