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情深意浓 (1)
1.四川女人,不好伺候
老家的房子要拆迁,我妈打来电话,问我手头能挪出多少钱,那时候方扬正坐在沙发上看体育节目,我背转身问:“妈,您那儿需要多少?”我妈想了想,“我们还是要小一点面积的吧。”我无可奈何地应付“嗯”了声,悻悻地挂了电话。我的户头上,数得着的几个子。想想工作这么长时间,工资待遇不算差,可到现在还没房没车没钱途,简直一三无剩女。
我叹了口气也窝进沙发,方扬过来搂着我,“你最近怎么跟牛一样老用鼻子呼粗气?”我转头看方扬,他一直笑着,然后用手指抠进鼻孔,“这里堵上了,使劲呼两下可以疏通疏通。”方扬一把拉过我的手,“漫漫,有事情就告诉我,好吗?”我点点头,让他给我倒水,方扬递过来的时候跟我说:“刘畅要结婚了。”我手一抖,还没倒进嘴的水洒了一地,我怕方扬多心,赶紧恢复神色,“怎么没听肖淼说呢?”方扬弯腰擦着地面,“刘畅刚准备求婚,一起去看看?”
我摇头,我不知道方扬是不是在试探我。自从我承认和刘畅认识后,他就起了细微的变化,很想知道些什么,确定些什么,可是当我要续上他的话题顺势下台阶告诉他些什么时,他又适时打住。在这件事情上,方扬把男人的小肚鸡肠表现得淋漓尽致,多数时候我恨得牙痒痒,就想挥一掌过去,可是看他没事人的样子,我又不敢随意使用武力,一旦使用,就证明我心里有鬼,其实不使用我心里也有鬼。人走一世,谁没犯几个错,只是有人侥幸逃过,有人当头一棒挨了惩罚。我陆漫漫烧香少了,该我背时!
晚上的时候接到两个电话一个短信,分别是肖淼和李心姚,还有史良。肖淼约我吃饭,说刘畅莫名其妙让我多叫几个朋友,还包了一个小酒吧搞狂欢,手痒想烧钱,我“嗯”了几声应付她,说了句没经大脑过滤的话,“你们才多久啊,也太快了吧。”说完马上觉得这话有股怪味,其实我就只是本能地感叹而已。电话那端的肖淼会错了意,“嘿,漫漫,你当初和史良速度也比我们快哈,反正迟早要苟合的,何必委屈自己?”
我委婉拒绝肖淼,也断然拒绝李心姚。她家烽火连天,正闹得不可开交,已经给我打了无数电话,刨根问底想从我这捞点关于杨小霞的事情。李心姚说要找人把那贱货做了,免得整天打他们家钞票主意。在电话这头我都似乎闻到了火药味,挂上的时候我就差点把电话直接永久性报废,我十二万分地不想与杨小霞再有任何瓜葛。以前是因为看着她让我自卑和难受,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深刻意识到,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杨小霞,可能史良也是。随着局势的转变,不合她心意,她就会像疯狗一样,我的生活已经推陈出新,更该把她遗忘。我不想杨小霞成为我生活里的作料,时不时地让我麻辣苦涩一下。
而史良的短信,却让我颓唐和难过,因为身边坐着方扬,没敢表露出来,我心不在焉地和他看着电视,无法在意内容。史良的短信满满一长篇,几层意思,首先是肖淼告诉他我在医院守护的事情,他很感激,再就是跟我说对不起,他还爱我,也很想我。
我知道史良并不是真想我,只是受了伤害,念起我的好而已,更不可能爱我,如果杨小霞不是这样,我陆漫漫根本不可能再在他脑海里荡出一丝涟漪。
我心里告诉史良,我已经清醒了,很清醒,我不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预备选择,我也已经有了新的归属,他是方扬。
我爱方扬。
天气渐渐开始凉起来,我拉开柜子,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方扬的衣服也少得可怜。唉,他真是个倒霉的男人,找了我这么个不称职的女人!
疏于打扮,对男人的照顾也很不周到,连很多生活细节都是方扬在留意,他会提醒我,“大姨妈”快来了吧,带点“面包”在身上,这个月还痛不?
明天会比较冷,带件外套!
你多久没孝敬你老妈了?这个月回去你替我带三千块钱给她吧,把你拖大不容易!
你们报社附近新开了家煲汤的,单位伙食不好就点那家的,这是菜单和电话。
……
生活变得平淡而甜蜜,波澜不惊的甜蜜,方扬不常给我大的惊喜,却让我时时感觉温馨。
林佳说我已经被完全宠坏了,“你个小王八迟早跨进庸妇的行列,你快完蛋了!”
是啊,我快完蛋了,我越来越离不开方扬,我再次沦陷了!
可是,我为方扬做了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没有,连这些衣服,都是他自己带过来挂进衣柜去的,最可恶的是,我没为他洗过,连地板都是他给拖的,我突然想,如果没有方扬,我住的地方,又会是怎么样的?
垃圾场——毫无疑问。
和史良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像个庸妇,当然是为了把他打造成王子,我包揽一切家务,跟个尽职尽责的菲佣一样,而方扬,做着我曾经做过的事情,爱一个人,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我深知,这样的心甘情愿,如果得不到回应和肯定,是很让人心凉的,我心凉过,我得告诉方扬,他的付出,是得到了我的回应,我爱他!虽然我如此的懒和不称职。
我决定为方扬添几件衣服,最好买上一套和我一样的情侣装,我为这个想法暗自雀跃,想象方扬看到新衣服时惊喜的样子,又想到他和我穿着那件衣服并肩奋战在厨房的样子,或许我们还在客厅,在卧室嬉戏打闹。
虚幻的场景带来幸福的暗涌,我按捺不住兴奋,立刻拎了包跑下楼。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我却接到方扬的电话,我不动声色地回答他的询问,告诉他在家待着呢,有点累,不准备出门了,方扬说那我忙完就回去陪你,我说好!
挂上电话我就催司机开快点。在方扬到家前,我想把惊喜准备好。
那天的商场人如潮涌,成都人逮着个艳阳天就凑一起集体出动,我被挤得快透不过气,可是内心兴奋得忘乎所以,什么也不顾了,眼睛在各个专卖店流连忘返。
女人始终还是爱衣服的,而且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面料,就见异思迁了,情侣装没买上,手上已经拎了好几个袋子——当然都是我的。钱包塌下去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最主要的还没买呢,于是咬了牙,杜绝那一路精美时装的勾引。在宝姿店的门口,我又停下了脚步,没办法,橱窗里一款半休闲半职业的衣服吸引了我,想着每天上班都穿得跟个古董似的,要是套上这么一件,那效果,应该不会差。店里的服务员很适时地过来向我推荐,天花乱坠一番赞美,“别犹豫了,这一款是限量的,而且只剩这一件了,其他店也缺货了。”我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最终在服务员失望的目光里垂头丧气离去。
情侣装实在难找,逛遍整个商场都没找到专门的店,最后在J&K店找到,是宽松的T恤,因为方扬不在我无法判断他穿上是否合适,当我从试衣间出来,服务员问拿定主意没,我摇头,方扬皮肤比较黝黑,而那衣服颜色也深,不知道他穿上是否协调,我跟服务员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正在犹豫的时候,服务员过来叫我,“你看那边的先生,长得也是黑黑的,穿上效果很棒。”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站在另一扇试衣镜前的,是史良。他似乎已经完全康复,样子显露出曾经的健康。而史良也看见了我,眼睛里有惊喜一闪而过,他走了过来。
“漫漫。”他叫我。
我向史良点头,然后我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史良穿的一模一样,顿时觉得尴尬,史良正要说话的时候,我包里的手机响了,借着接电话的机会,我走到僻静的地方,是方扬打来的。
我听到他那边的嘈杂声音,“漫漫,我马上就到家里,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我告诉方扬,然后想快些结束电话,我必须在他到家前赶回去,方扬在挂前又问我:“你在哪儿?”
我想了会儿回答,在楼下。
因为不想和史良多搭话,我匆匆付了钱就走了,史良问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喝茶,我不置可否,歉意地笑着告诉他,等不忙的时候吧。
路过宝姿店,橱窗里的衣服已经不见了,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看到我的失落,刻意说了句让我遗憾的话,“真是可惜了,那衣服就像为你量身打造的。”
“没有了吗?”我不甘心地问。
“没了。”她摇头,“这最后一件也是刚调过来的,不过后天我们有新款到,您可以再过来看看。”
我悻悻地离开,赶到小区的时候发现方扬的车,糟了,他已经回来了。
我兴高采烈地冲了上去,为我开门的方扬围着围裙,他已经开始做饭了,我扬了下手里的袋子,告诉他,“给你买了衣服!”
方扬并没有我意料中的惊喜,只是淡淡地说:“逛累了吧,先休息会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我撇了下嘴,跟在他身后进了门,顺手把衣服撂到沙发,然后顺势也把自己撂了上去,找遥控器的时候,看到沙发上的宝姿袋子,翻出来一看,正是我没买到的那件,心里即刻高兴起来,没想到,是方扬给了我惊喜。
可是只一秒,我的惊喜消失,袋子里有单据,正是那家商场,而时间,也正是我在商场的时间,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如果真那么巧,方扬肯定看见了我,当然他看见我并没什么不妥。而是,他看见了我和史良!
我们还穿着同样的衣服!
我买了那件衣服!
我对方扬撒了谎,我没说在商场!
最终我们尴尬地避开所有猜忌和疑问,我想自圆其说是个最吃力不讨好的策略,那会引来方扬更大的怀疑,我想默默地,把这事情遗忘就好了,时间能证明我的清白。
方扬果然连碰都不碰那衣服,只是告诉我,不太喜欢那种类型。
天气越来越冷,方扬某一天突然问我,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我赶紧摸了下腰,晕,还真是胖了,“这你都看出来了?那我真是胖了!”
方扬笑着叫我过去,“我再证实一下。”说着就拉了我到怀里,我一拳捶上他的胸口,“你是找机会揩我油吧?龟儿子!”
有人说,四川女人会挑逗,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地方文化,方扬说我现在已经把挑逗这门技术练得炉火纯青了。
我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哄骗,至少女人听到心爱的男人说这样的话还是很欣慰的,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是有魅力的,不论方扬说的是真是假,他说了史良从未对我说过的话。我叫方扬:“最近要是不忙,带我出去遛遛吧,老待着不动肯定要长胖。”
方扬使劲搂紧我,“现在就带你去,我替你请假,到青城山,待一个星期,怎么样?”
“你能舍得都市生活?没有酒吧,没有夜总会,没有豪华的饭店,只有青山绿水,只有陆漫漫?”
方扬变得沉默,屋子里开始安静起来,他突然吻了我,长久而深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我快要窒息时他才松开,“收拾两件衣服,现在就去!”方扬一掌拍在我的屁股上,似乎对出行他早有准备。
上路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黯淡,我问方扬:“我们是不是太仓促了?”
“你想出去散心,我刚好也有时间,那就满足你吧!”
我躺在座椅上不说话,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在胸间暗涌,我想方扬真是一个好男人,这么好的男人居然被我撞见了,而且还这么帅,我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到达目的地,方扬让我先下车等他,我兴奋地点头,调侃地说:“你可别就此弃我而去,把我撂这荒山野岭,我连钱都没带!”方扬嘿嘿两声,“漫漫,这也被你看出来了,买家已经联系好了,你自己走过去,就沿着这路,前面有个光棍村,你自己挑挑,谈谈价格,等会儿我来收钱就行了!”
我扬手砸挎包过去,“去你的!”
方扬开着车一溜烟消失,我顺着他指的小路往山坡上走去,没有所谓的光棍村,甚至连人都很少,我停下了脚步,坐在一块石头上等方扬,边欣赏夜幕中的山峦边抽烟,心情那是一片大好。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我妈来了电话,经她提醒,我才记起,今天是我生日,我妈说二十五年前我的横空出世真是惊天动地,没把人折腾死,以后啊,等我当妈了就知道,真是痛苦的经历!我问我妈你后悔吗?我妈捏着电话半晌没吱声,这让我备受打击,有无数次我妈都嚷嚷着我是讨债鬼。也难怪,我出生那天,父亲赶着到医院探望难产的母亲,或许因为太急,也或许那天正下着雨,父亲没能赶到,他滑到湍急的河里,两天后才被人捞上来。
二十五年,我和母亲都避讳着我的生日,我也习惯了不过生日。
挂上电话的时候方扬终于走了过来,他一手将我拉起,“漫漫,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我无言以对,我妈的一通电话让我忆起自己的罪过,我想如果我没赶在那天出生,我的父亲,或许也不会出现意外,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妈,是我的出生改变了她的一生。
方扬拉着我走上山坡,天早已黑了,我有些蹒跚,不远的地方,有灯火闪烁,方扬说那是我们要留宿的地方。他的手指向一处明晃晃的建筑,我顺着看过去的时候分了神,被石头绊了一下,方扬很及时地拉住了我,“小心!”他说。
我对着方扬笑起来,他的动作太迅速,迅速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他怀里,“方扬,你也太紧张了吧!”
方扬的手圈着我,“漫漫,要不我抱你过去吧!这样你就不会摔跤了!”
我轻轻地哼笑,“方扬,这样我当然不会摔了,而是我们俩一起摔!”
“不会的!”方扬说得肯定,然后他擅自将我拦腰抱起,又歪了脖子,“漫漫,”他说,“把手放到我脖子上!”
夜色掩盖了我的羞怯,那段路方扬走得极为谨慎,很短的距离我们耗费了很多的时间,我能听到方扬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跳声,靠得太近,我想方扬也清晰感受到了我的心跳。
终于靠近那片灯火,方扬已经气喘吁吁,我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我真胖了。我说:“方扬,放我下来吧。”
方扬并没有将我放下,他将我搂得更紧,漫漫,他叫我,又是温柔的撒手锏,我被叫得更加不好意思,“方扬,你先放我下来!”
“漫漫,生日快乐!”我听到方扬的祝福,他的声音里充满喜悦,突然而至的惊喜让我倍感甜蜜,在我们的前方,璀璨的烟火在天空中噼里啪啦绚烂开放。
这是方扬偷偷为我准备的生日惊喜。
其实在青城山待的那几天,我名副其实地重了几斤,回报社后林佳就开始数落我,你是彻底完蛋了!陆漫漫!你男人成心要毁掉你的身材!
平安夜的前一天,我下班前约了李心姚,准备让她载我一起逛商场买点过节的物品,可是在报社楼下却见到了刘畅,他坐在车里向我招手,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对我说:“上车。”我犹豫了会儿,左右打量一番,听话地钻进他的车后座。肖淼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刘畅已经求婚成功,求了两次。想到肖淼幸福高兴的口气,我又担心又害怕,为此烦恼和挣扎了多日,反复地想要不要跟肖淼说明一下我和刘畅以前的情况。我不知道刘畅的真正意图,这么说并不是怀疑刘畅,我不了解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了解,可是现在,为了肖淼,我必须要和他谈一次。
车子无声地开往郊外,一路过去,路上渐渐变得人烟稀少,成都已经变得很冷,车里却一片暖和,刘畅没有说话,我也不言语,我一直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越想越心虚,只好假装恍惚地看窗外后退的景物。
车子驶进一片残败的密林时,我才发现到了龙泉,刘畅终于决定打破沉默,他把车停住,然后转身看我,我在他注视的目光里恨不能缩成一个用显微镜也照不出来的点,我低头问:“刘畅,你喜欢肖淼吗?”刘畅伸手过来,我本能地躲了一下,他说:“不用紧张。”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刘畅说:“看着我。”
曾经谁说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会泄密,我一直相信,所以不敢正视刘畅,我露出不满的神色推开他的手,“刘畅,以前是我不好,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希望我们都互不干扰,今天跟你出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因为爱肖淼才决定娶她!”
刘畅抽身回靠到座位上,叹了口气,又抽出香烟递给我,“漫漫,我一直只喜欢一类女人,你和肖淼都是!我找你出来,也只是想随意聊聊,并且希望你能告诉我困惑我很久的问题。”
“什么问题?”
刘畅把车门打开,“你坐到前面来。”刚好灌进来一股寒风,我哆嗦了一下,并不敢起身,刘畅重复了一遍要求,“过来吧,你现在是方扬的女人,所以不用担心。你很安全。”我还是不动,刘畅准备起身,“我抱你过来?”
我只好起来坐到副驾驶座上,刘畅越过我的身体拉上车门,再次告诉我,不用怕!语调轻佻而缓慢。
我突然就有点火,“刘畅,别婆婆妈妈的,咱们今天把问题都解决了!”刘畅鼻子里哼出嘲笑的声音,他捏住我的下巴,转到他的眼前,那时候我闻到他呼出的气息,淡淡的夹了香烟的味道。若干年前,他常对我做这样的动作,一度让我觉得下流和不安!
我喘着羞愧的粗气,也开始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车外有风呼呼地刮着,干枯的树枝摇来摇去,眼前的男人慢慢地生出温柔,我听他轻唤我的名字,在他把嘴凑过来的时候我奋力甩了一掌过去,我大声吼,“刘畅!”那一掌也让我生疼,刘畅突然就大笑起来,笑得猖狂,“陆漫漫,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我发现自己天真得可怜,曾经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在没有爱的情欲里来去自如,可以忘情,可以洒脱,更以为可以满不在乎,但是我错了,种了祸因,迟早会有恶果,我、杨小霞,不都因此栽了吗?!我和她有什么区别?我一样做过龌龊的勾当。我才发现,其实女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该玩世不恭。寂寞、难过、颓唐、悲伤,我们都不该以这样的借口在生活里无所顾忌地发泄,生活始终是严肃的!
我突然觉得害怕,也内疚,我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刘畅”,然后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刘畅摸了把脸收住笑容,变得严肃,他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开始抽烟,局促的空间里气氛尴尬。
过了会儿刘畅问我:“当初你是不是只是因为欲望?”我沉默地不应声,其实当时意图很模糊,成分复杂,难以诉说。
刘畅又问:“你喜欢过我没有?”我困难地吞了下口水,又吞了几下,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刘畅的目光里蔫头耷脑的,刘畅独自点点头,“我知道了!”
刘畅很不厚道地把我撂在荒地里,开车离去。我心里憋屈难耐,却不敢骂出来,因为刘畅开车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有了泪光。
天已经开始暗下来。周围鸦雀无声。
我和刘畅的关系,维持了七个月不到。因为他在部队,很难有机会出来,再加上他外出一段时间执行任务,所以真正上床的次数很少,欢爱的时候我也只是闭眼享受,以至于我基本没记清他的样子。那七个月,刘畅给我写了无数信件,也打了无数电话,我并没有告诉他手机号,他就一个劲往寝室打,我趴在床上偷偷示意室友说不在,那一撂一撂的信件也几乎没动,到刘畅从外地赶回来迫不及待跑到学校时,我就坚决地只说两个字:分手!
那是我第一次甩人,比史良甩我还坚决。
走上光秃秃的马路,我突然想,难道这就是报应?一报还一报?又想这报应何时结束,估计是看不到尽头了,他早已在方扬的生活里存在,我们的重逢,是迟早的事情。可是他居然遇到肖淼!生活如此多彩,花里胡哨!
这是老天安排的吗?
通常反思一个问题会引发无数的连带问题,我一路回想大学、高中、初中、小学,发现我一路犯了无数错误,干了无数蠢事和坏事,胎毛没退尽就跟着乡野村妇骂脏话(小时候寄养在乡下外婆家),骂得一板一眼,回城后在我妈的刀枪棍棒下终于纠正。肖淼和我的经历相似,她很不幸,因为父母的娇宠未能及时改正,延续至今。我稍大点就怂恿肖淼偷盗她爸的烟酒,抽得牙齿焦黄,喝得四仰八翻。再后来潜入教师办公室,偷试卷并且改分数。再再后来早恋,打架斗殴。然后遇到史良,转做淑女,不知不觉就做了好几年。可回头一看,我依然不好意思给自己冠个好女孩的称号,其实应该叫女人了!这乱七八糟的历史!
想得太入神,没看到路边的石头,摔得异常惨烈,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只是不知道,我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
这一带的路很难走,车也很少,偶尔有辆拖拉机小四轮的慢悠悠路过,根本不可能进城,所以我也没招手。李心姚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过不来了,她找人查了杨小霞,有线索!我还没向她反应情况请求援助就被她给挂断,再打居然不接了。我一瘸一拐地慢慢向前走,左思右想也提不起勇气给肖淼电话,方扬的号码也没敢拨,正准备随便给谁打过去让叫辆出租车时,就看到刘畅开车过来了,很缓慢,在靠近我的时候他开灯晃了两下,确定后,轰了油门就冲过来。有那么一秒,我以为他想把我撞个玉石俱焚以泄心头之恨,没想到他停下了,停得很拉风,几乎擦到我的身体,但是很技巧性地留了一点缝隙。我张着嘴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飞起一脚就踹到车身,然后我就一屁股跌到地上,我忘了刚把腿摔了!龇牙咧嘴地狂叫,刘畅从车上下来,问我需要帮忙不?口气淡然,还一脸坏笑!似乎已经风平浪静。
我抱着腿一下子就哭出来,刘畅刚开始还稳稳地站着,见我哭不消停,他就慌乱地问:“没事吧?”蹲到我面前,想察看我的腿,我低声说:“没事!”不让他动手。
刘畅的眼睛已如一汪平静的湖面,他说其实他已经释然了,只是再次见到我,那往事又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让他时时不舒服,常常也觉得愤恨。其实他不说我也能理解,被人玩弄的感觉肯定不好受,何况是热血沸腾的七尺男儿!
刘畅告诉我现在有肖淼就够了,她很漂亮,很直爽,很善良,比我可爱,我咿唔地用鼻腔不停附和,眼泪和鼻涕齐流,这肯定不是伪装的。
我想我真的是小肚鸡肠了,我也想我的好友可以得到幸福了,刘畅毕竟是好男人,他不计较就好。
下车的时候,我抹干眼泪对刘畅说:“有些事,我们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没几天,我更确定了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肖淼和刘畅火速同居,肖淼从医院宿舍搬到刘畅新居的那天,邀我们前往祝贺,其实说白了就是找借口要礼物。
那天我见识了肖淼从未暴露过的一面,还有刘畅让我刮目相看的一面。火暴的肖淼不知何时练就了小女人撒娇的技术,而大男人刘畅在肖淼的娇嗲里迷失了自我,彻底转型成为典型的四川耳朵(怕老婆的男人)。
我和肖淼吹牛的半个小时里,她呼唤了刘畅四次,每次都将“老公”二字拖得抑扬顿挫,我想刘畅心甘情愿地从大男人跌落到小男人的平面上,“老公”这两字起了极大的作用。
肖淼叫刘畅,“老公,我要喝爽歪歪!”
“那不是小孩喝的吗?”
“不嘛,我就要喝!”
我在一旁抖了一地鸡皮疙瘩,一旁的刘畅估计骨头都酥了,立马应承,“等我五分钟,马上去买。”说完连拖鞋都没换就奔下楼去。
爽歪歪喝了不到一分钟,肖淼又叫:“老公,我想嗑瓜子!”
“刚才怎么不说,我好一起买回来啊!”
“刚才不想吃嘛,现在想吃了!去不去吗?不去算了!”
我简直无语了,可怜的刘畅二话没说,又冲了出去,如此反复几次,我都看不下去了,痛斥肖淼,“现在虐待动物都要遭受众人的批判,何况你还虐待人!”
送我们出门的时候,刘畅还围着围裙,他一抹额头,仰天长啸,“四川女人,不好伺候啊!”
2.被操控,而不是掌控
2008年的年头特别寒冷,前所未有,1月2日的那天,我的闺密肖淼顶着刺骨的寒风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新娘,她和刘畅闪电结婚了。那一天警车开道,场面轰动,还有一排黑西装墨镜,如果不是看着肖淼洁白的婚纱,肯定会以为是某黑道老大被抓,重装押送。接亲车队一路沸沸扬扬从我们的小县城“押送”到成都市区。
酒席安排在西门的某酒楼,整整一层,真让我感叹人际关系千丝万缕漫无边际,隔壁王二麻子大姨妈她三外甥也来了,当然这只是个比喻,总之就是到处是陌生的眼睛,或者半熟悉半陌生的眼睛。肖淼的父母兴高采烈地和广大群众招呼,我和方扬也混迹其中。李心姚最近刻意避开我和方扬同时出现的场合,所以没来,直接送了个大红包过来。
一番觥筹交错后,我想今天肖淼肯定会累得性生活不协调,虽然敬酒时她只是象征性地抿一抿,都是她的“怕妻懦夫斯基”刘畅打前阵,可转到我们这桌的时候,肖淼已经表现出明显的乏力神态。看着她略微浮肿的眼睛,我就纳闷:莫非昨晚她打麻将去了?想想这肯定不可能,新婚前夕肯定有忙不完的事情,何况肖淼这两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人,她肯定想保持最好的状态。我对着肖淼文静和幸福的微笑痛快地饮下满满一杯,用男人般豪爽的腔调告诉她:“婆娘,这香没白烧,恭喜你顺利脱手,祝愿你的幸福一马平川。”我把杯口对着新人,肖淼看我的眼神却很异样,我看到其中的冷淡,一阵沉默,她也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刘畅在身后拉了她一下,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完了,大冬天的,额头还渗出汗来了,难道刘畅对她说了什么?一整场宴席我吃得郁郁寡欢忐忑不安,肖淼的眼神,还有刘畅的动作,传达给我令我不安的信息。
身旁的方扬把我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散席出门的时候,方扬直愣愣地看我,然后我跟着他去取车,一路无声,我想方扬也看出了肖淼眼睛里的异样,心里开始打鼓。到家的时候,方扬才和我说话,吹不痛不痒的一些生活的牛皮,我注意力不集中,一路恍惚到半夜,想着要是让肖淼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做姐妹,她会不会恨我怨我。我触类旁通地联想了很多糟糕的结局,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伤心,肖淼可是我二十多年成长路程中几经淘汰幸免于难的唯一好友、好姐妹、好婆娘,好到就差身体里没流同一型号的血液了。看着黑暗里背对我的方扬,我粗粗地叹出胸中的闷气,结果方扬转过身来,“你怎么没睡?”我一下呆住不知该怎样回答,幸亏在黑暗里,如果有光亮,方扬肯定能洞穿我的心思,而此时我们靠这么近,他什么也看不到,我的害怕、我的担忧、我的内疚和我的不知所措,方扬只是看到了我失眠。
我也反问他,“你怎么没睡?”
方扬最近和我同步失眠,比我好不了多少,从他频繁的电话里,知道他公司的投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与合伙人之间出了点分歧。
方扬用手圈住我,“漫漫,最近你睡眠不太好,有事就告诉我好吗?”我“嗯”了声,说:“方扬,我想抽烟。”然后坐起来,方扬也跟着坐起来,我披了厚棉睡衣走到窗前,小区里一片漆黑。身后的方扬递过点上的香烟,那小小的光亮很温馨,划出一道弧,烟嘴上沾了方扬口腔的味道,我严重怀疑他没把牙刷干净,那是酒席上带过来的,我也怀疑是自己神经质。最近一段时间,我处于衰弱与亢奋并发的状态,在报社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同事在我身边忙乱穿梭,但是却感觉自己和他们隔上了什么未知的介质,好像同处在两个不同而又透明的世界,有一种强烈的空洞和孤独感。这种错觉随着肖淼婚期的临近越发严重,渐渐渗透到生活的其他角落,比如睡眠,我做各种各样的梦;饮食,我有时恍惚到自己到底吃没吃也不确定,直到胃里涌上来一股杂味,我才知道原来已经吃了!再就是电话的铃响会让我精神紧张,我怕面对李心姚的询问,也怕肖淼和我说话的时候突然转变腔调。
我变得不安,或许是工作的压力,也或许因为生活里的琐碎事情,谁知道呢!
生命是一场长途跋涉,我们会有各种际遇,我们能一辈子拥有的东西太少,我怕失去肖淼,也怕失去方扬,甚至怕生活里有太多的波折。
经历过感情的空白,知道那样的一无所有意味着什么,我没有那么坚强,可以屡屡受挫依然保持意气风发。
我问身后看着我的方扬,“你的陆漫漫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吗?”结果方扬看着我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让我顿生羞愧,他拉过我,让我坐到床边,方扬凑到我耳边,“下个周末去看看房子吧。”然后凝神看着我,我吸进肺里的烟雾没顺利地喷出来,我呛了一下,方扬为我拍背,“别抽了,给妈买套房子吧!”
我,我,我还以为他想向我求婚!
那一夜我在感动中度过,方扬是在告诉我,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吗?
我担心的问题终于成为现实,肖淼结婚后几乎和我断了联系,我也心虚,好几次按下号码,也没拨过去,写好的短信也最终删除。这是一个很矛盾也很自责的过程,我觉得委屈,也觉得心虚,反复过后开始对我和肖淼的感情感到无望,我无比渴望时光能倒退,回到过去把那段不光彩的历史抹掉。
可是这世上连耗子药都品种良多,唯独没有后悔药。
方扬有朋友在着手我老家的拆迁工程,所以他早了解了我家的情况,背着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了,还打算在成都另买一套,他的意思是以后妈和我们住得近一点方便。我心里暗喜,怀疑他是想让我妈以后帮着带孩子,一想到这个我就有点想流口水,估计我脱离“剩女”的行列不远了。
生活总是这样,有事情让你烦恼,但也会附加给你快乐。
我开始改变生活的重心,计划改变生活的方式。于是我在下班后开始写作,除了偶尔和方扬出去散步,我几乎把时间全砸在文字里,反正那几个婆娘最近都约好了似的,没时间骚扰我了。我想某一天,当我成为方扬的妻子,我就专职做他的太太和一个可以利用文字打发时间的写手,到老了子孙膝下承欢时,我可以从满满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一本的书籍,自豪地对我的晚辈们说,“看,这就是你老娘我写的书,牛吧?”
那是一种生活的小梦想,平淡的,幸福的,甜美的,可以站在时光的一端模糊遥望到的。
我常常因这细碎的生活冀望展露难以自抑的微笑,方扬通常会感到莫名其妙,他会过来托过我的脸盘子,问我笑什么。我咂咂嘴对他说:“关你屁事!”然后再展露给他另一个微笑。类似这样的对话几次引发了方扬和我的激情,曾经以为遥遥而去的感觉又再次回来。
我也以为这就是一份完整的幸福,可以像涓涓细流,绵绵悠长穿梭于我们往后的人生,成为贯穿整个生活篇章的主线,直至抵达末页以一个小小的句点终结。
可是我想错了,生活是由一场又一场的意外构成,无法预知,我们只能抱以期望,在期望里努力抑或挣扎,但是无用,我们最终只剩下等待和面对,我们无法也无力站在主导的位置,苍穹之下,我们仅仅是命运的棋子,被操控,而不是掌控。
这一年的冬天如此寒冷,注定不同寻常。
春节放假前,我约林佳和李心姚提前吃团年饭,反复犹豫后,也给肖淼发了短信,结果肖淼只回了我两个字,“有事!”同样有事的还有李心姚,我只能无可奈何地打起精神和林佳商议,拿着报纸翻看挑选上面推荐的餐厅。成都的美食誉满天下,曾经看一档本土综艺节目,采访一个不知是从非洲哪个小地方冒出来的黑小伙,问他成都何物吸引了他,最终让他定居此地,小伙沉思片刻,用蹩脚的中文告诉我们,成都美食,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成都的美女!我当时就在想,这黑鬼肯定是奔女人而来才顺道发现美食的,因为很少有人会为了过个嘴瘾就漂洋过海万里跋涉的。只是做节目,他总不能表现出他是被荷尔蒙牵引过来的吧,所以颠倒了下他喜好的顺序!无论怎么说,至少一个天远地远的小国哥哥都能说出四川美食,足以证明它的流芳程度。可是在成都几年,该尝的几乎都被我们尝遍了,包括许多苍蝇馆子,林佳说团饭选个好点的地方,最好是平常没吃过的。我刚好翻到一家西餐厅,专营法国大餐,想着很久没高雅高雅了,而且纯粹的法式大餐我似乎还没尝过,于是把报纸丢在林佳跟前,就这家吧!还是在我们报纸上打的广告。
林佳看了老半天,支支吾吾说还是吃中餐吧,西餐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吃,我看她的样子十分为难,感到好奇,我威严地拍着桌子,“林佳,又不是让你去吃白水煮挂面,你看这上面广告说得多好啊,连沙发座椅都是进口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下洋馆子吗?难得开一次洋荤,就这家吧!”
林佳向来没主见,沉思一会儿就应允了。
那家餐厅暖气开得很足,我一进去就感觉仿佛春暖花开般,当然那花就是列席的各个脱了外套的成都美女,纤指,红唇,银铃般娇嗲的低语,放眼一看,百花齐放,千姿百态,把这餐厅衬托得更加活色生香。而看餐厅的装饰,估计也烧了不少钱。刚想对林佳感叹两句,结果发现她也看得目不转睛。
坐下的时候我看向窗外,眼睛的余光瞥着林佳,我发现她坐立不安,于是我不动声色地问:“你屁股长疮了?”然后看向她,林佳十分僵硬地对着我笑,我也跟着微笑,笑了会儿我问:“坦白吧,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看你今天一路忐忑的样子,抗拒从严哈!”
还在报社挑选餐厅的时候,有人打来电话,让林佳去接,那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异样,因为如果是朋友,完全可以手机联系,报社接到的电话大多只与新闻线索有关,而我和林佳是编辑部的,接热线也轮不到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天生的第六感,我莫名觉得给她打电话的人很可能也是我认识的人,很不情愿地想可能是肖淼。林佳那时候的面容很不自然,时不时用眼光扫我,对着电话也说得遮遮掩掩。可是从她嘴里断续冒出来的有限词汇,让我更加确定是肖淼,因为她们在谈论大学军训的事情。
我看了林佳一会儿,准备告诉她肖淼和教官结婚的事情,结果林佳就把脖子伸过来,“漫漫,一直没告诉你,这餐厅,是杨小霞开的。”
这是压根没想到的事情,让我直接喷了一口红酒,林佳赶紧递给我面纸,让我擦嘴,“你别急,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也想没那么巧今天她刚好来餐厅,刚才进门看了下,就是那么巧。”
我抬头四处张望,林佳对我摆手,“别看了,在靠窗那边!”我望过去,却有挂满壁画的大柱子挡住。只好内心复杂地收回目光,突然有想立刻离开的冲动,可服务员已经端了盘子上来。
林佳低头摆了下刀叉,又告诉我:“李心姚也在那边!”
生活到底是喜剧,还是闹剧?无从得知。
那一天吃完饭,李心姚向我们走来,杨小霞则目不斜视地从我们身边走过,要说她没看见我们,那是假话,因为李心姚和她并肩过来时就大声叫了我名字,我倒希望杨小霞真的对我充耳不闻,甚至希望她能一直当我是空气,我实在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我对李心姚和杨小霞能心平气和共享晚餐感到十足好奇,可是没打算问,倒是林佳,迫不及待就想知道明细,她问李心姚,“你们怎么坐到一起了?”
李心姚向侍应招手,“拿目录单,点酒!”然后舒了口长气,她拿过我的烟点上,对林佳说:“有什么不可以?她和我爸在一起过,按理我还得叫她一声妈!”这话差点让我笑出声,林佳在上次肖淼殴打杨小霞后告诉过我,李心姚大腹便便的父亲,就是当初送杨小霞出国的男人!她跟着李心姚走过去后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突然觉得生活里的笑话真是一个接一个,这样的笑话让我觉得冷,冷到骨子里,因为它在我的生活里存在,像一个突兀的乱码符号,搅出错综复杂的关系,搅得社会极不协调,让我的思绪想到和方扬未来生活的际遇,会不会也有类似这样的情况发生。
李心姚把手晃到我眼前,“嘿,姐姐你在想什么?”我收回散乱的目光,对李心姚笑,“没什么,也在想林佳问的问题。”李心姚叹了口气,“那有什么不明白,她要的就是钱,她爱她男人得很,只是想有足够的钱更好地营造他们的爱情,现在她拿到了,也不会和我爸胡搅蛮缠了。当然那只是小利,该我们家的还是我们家的。我就怕她骚扰我妈,现在天下太平了。”李心姚的口气很轻松,让我知道她曾经对杨小霞的愤恨,仅仅是怕她对她们家财产的窥视和对她妈地位的谋夺。李心姚转换神色,她说:“漫漫,你以前的男人就是她老公吧?”
我和林佳都不约而同地呛了一口,齐刷刷盯着李心姚,“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我无法不产生好奇心,因为很明显,杨小霞对李心姚讲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或多或少与我有关,她们完全没有必要扯到我身上。因为她们的重心矛盾,与我是无关的。
李心姚嘿嘿笑得得意,“聊得可多了,看不出来啊,漫漫,我说杨小霞干吗泼你咖啡,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她老公,还藕断丝连没有?”顿了会儿又补充一句,“我发誓不告诉方扬!”
我对着李心姚炯炯期待的目光,在空中甩过去落空的巴掌意思了一下,“你赶紧喝酒吧,我是那种人吗?”旁边的林佳也用期盼的眼神盯着我。
李心姚眼神疑惑,“不对啊,听她口气可是把你恨得牙痒痒,你和她老公关系肯定不一般!”
我没好气地吼:“李心姚,你好好喝你的酒。”
3.说爱烫嘴
临近春节,整个成都有事可干和无事可干的人都一片繁忙,平日里拥挤的街道相比往年却格外冷清。林佳说成都人都习惯了做乌龟,天一冷就把龟头缩到壳里面了。报社里也是热火朝天,在大冬天都折腾得人大汗淋漓,方扬最近也忙得不见了踪影,我一周都难得见上他一面,闲懒成性的李心姚也成天说忙忙忙有事,提前退休的老妈也忙着布置新分到的房子,我们在成都买下的新居也在忙着封顶,肖淼从婚礼后就一直忙到现在。而我知道,所有这些繁忙,只有她的是掺了水分。
方扬答应我春节到我家过,这是唯一让我觉得惬意的事情,因为这预示了我们的关系正在稳步前进。然后就是我的小说,我被动地有了许多的时间构思和撰写。
在放假前夕,我接到了陌生电话,接通后,才知道对方是史良。我想起我俩分开好久了,史良从来没有主动联系我,趁着春节打着问候的旗号联系一下也不至于用陌生号码啊,史良因为工作原因是不敢贸然换号码的,所以没等他说下去我就问:“你怎么用这个号码?”史良并不回答,他在那端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还好吗?”我说还行,我淡然的口气已经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我和史良的爱情,曾经的伤痛,真的已经结痂了。我的生活就如告诉史良的一般,还行。
史良要求见一面,我对着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地委婉拒绝,“不了吧,史良,好好过日子,春节快乐!”在我即将挂上电话的时候他叫我:“别挂,漫漫!”我屏住气等他开口,其实我想无论史良再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了,我们已经是同一界面的平行线,即使无限延长,也不可能有所交集。史良却说:“和你男朋友有关。”他把“男朋友”三个字说得有点断调,“他叫方扬是吗?”史良问我。我说是,心里即刻涌上无数疑问,接受了史良见面的要求。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史良说和方扬有关,但他们根本不认识啊!
在芳草街一家僻静的酒吧内,我才解开了疑惑,连带近期和肖淼关系恶化的原因,我也恍然明白。史良和杨小霞结婚后不久,就发现了她和别人的奸情,当然一直没找到确切的证据,杨小霞的意思是除非捉奸在床,要不不要轻易诬赖她,就算是空穴来风,这也几乎让他们的感情支离破碎,争吵,互相攻击,也互相猜疑。
不用说,杨小霞猜疑的对象非我莫属。只有天知道,我和史良确实没有她和李心姚父亲的那一层关系,或许杨小霞也清楚,她只是利用我来声东击西,转移矛盾。没想到他们的战火愈演愈烈,史良气急败坏地对杨小霞直言不讳,告诉她他爱的就是陆漫漫,忘不了,也打算继续爱下去!我知道这对骄傲的杨小霞是怎样的打击,其实她还是很爱史良,虽然用错误的手段去争取她所谓用以巩固爱情的物质基础,在她的生活寄望和人生计划里,史良始终是与她并肩携手的伴侣。所以对史良对她说的和我的感情肯定咬牙切齿。她当着史良的面给肖淼打电话,也就是在肖淼新婚前夕,告诉她:“你和陆漫漫还真是铁姐妹,连男人都共享。”杨小霞告诉肖淼她的老公就是当初被我上了无数遍的军训教官,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国庆史良住院,杨小霞在医院门口看到我们四个人的时候就认出了刘畅,而肖淼当时挽着刘畅。
史良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杨小霞说的接近事实,但我相信她也只是胡猜加添油加醋,她无非就是想咬我两口,让我疼,让我生活不宁静。当初我和刘畅进行得很地下,连他打电话到寝室也从未报过自己名字,想到这里我也舒了口气。那么,我和肖淼濒临死亡的感情还有转机,我无法隐瞒我和刘畅的相识,但是我可以否认和刘畅有过的那层关系,虽然这是欺骗!我相信老天可以原谅我这样的欺骗,别无他意,我只想肖淼幸福,也想自己不失去肖淼,仅此而已。
我问史良:“这和方扬怎么扯上了关系?”
史良看着我,叹了口气,他说这事怪他,杨小霞挂上电话后与史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然后演化到动用武力,杨小霞咬着牙说:“你居然为了陆漫漫那婊子打我!”她说她会让陆漫漫付出代价!接下来杨小霞果然就关注起了我的生活。
我生活里的主角无非就多了个方扬。
我不知道杨小霞在做怎样的努力,伤了心的女人,容易失去理智,想到她看我时恨之入骨的眼神,我就禁不住打寒战,但我想以她的能力,想要动方扬,还是有一定的难度。我无可奈何地笑着对史良说:“没事,别担心,她动不了方扬!”
史良有些吞吞吐吐:“漫漫,我是担心你。”我仍然笑着说:“没事,我躲着就行了!”史良又问:“方扬是做什么的?”
“这与你无关!”我怒道。
我起身想要和史良道别,史良拉住了我,告诉我说:“有事的话,就打这个新号码,以前的号码,她会查。”我说“哦”。
转身过去的瞬间,我却听到史良吼叫的声音,大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气势,可是他在吼什么,我没办法辨认和反应,因为有物体飞速地砸了过来,与我的头撞击出沉闷的声响。足足有三秒钟,我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回过神的时候,我就看到眼前的发丝有液体快速地流淌下来,那些液体温热,片刻就爬满我的脸,站在我面前的,是一脸气势汹汹的杨小霞,然而她的样子很快就变得模糊,黑暗渐渐包围过来。在倒下的那一刻,我听到男人和女人连贯起来的声音,史良叫我:“漫漫。”杨小霞紧随一句“死贱货!”这两口子真是绝配!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医院,身边有意料之中的方扬,意料之外的李心姚。后来知道其实李心姚的到场并不意外,因为那时候她和杨小霞是在一起的。让我真正感到意外的是肖淼和刘畅,我并没有躺在她工作的医院,但他们都站在床边看着我,肖淼的眼睛里不再有冷漠,她像结婚前一样,眼里盛满温和与担忧,见我睁开眼睛,肖淼高兴地说醒了醒了,方扬立刻走过来,温柔地问:“漫漫,疼吗?”
经过方扬的提醒,我突然想起我被人砸了头,他一说,脑袋就真开始疼起来,我“哎”了一声,想挣扎着坐起来,结果就过来几只手按住,“别乱动,别乱动!”
方扬问我怎么回事?他接到李心姚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我语塞。我想要是方扬知道我和前男友见面还被他老婆堵上打了,他会怎么想?上次他知道我在医院守史良的时候就有点吃醋,事隔多日酸不溜丢地问我是不是对史良还有感情?
我看着方扬,看着盯着我的所有眼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脑袋飞速运转,最后决定编个借口,我说本来约了个同事去喝酒,同事还没来就遇到了史良,随意聊了两句,他老婆就出现了。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语言组织得简单明了,语气不带任何色彩,特别是“他老婆”三个字,让我自己都感觉立刻和他们划清了界限。
旁边的肖淼舒了口气,转头对方扬说:“我说的对吧,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听得莫名其妙,问她什么事?
肖淼嘿嘿两声:“你问问李心姚!她居然说你被人捉奸给堵上打了,让方扬赶紧过去,幸好我家刘畅也在,要不我还不知道!我就说嘛,在酒吧能发生什么奸情!又不是在酒店!”
站在床尾的李心姚一脸通红,眼睛斜看着地面,“我说的是实话,我和杨小霞看见她老公在打电话,而且也听清了,是给漫漫打的,然后我们就跟了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心姚好像死心塌地想把我和史良扯上关系,最近她也费尽心思探我的口气,想知道我与史良是否还有关系,我想或许,杨小霞信口开河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这么感兴趣,无非是还喜欢着方扬。
看来李心姚横竖是要跟我结梁子了。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害怕。我看着方扬,看着他的眼睛,更加语塞,还好我头上缠了纱布,面上有异样也不会被一览无余。
而方扬的表情既疑惑也尴尬。
突然想起史良是用新号码打来的,没有记录,于是我决定死撑到底,“查电话记录吧!”瞪了李心姚一眼。
方扬坐过来,“没事的,朋友偶尔约下喝点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很正常。”然后又关切地说,“没事了就好,还疼吗?”
气氛一下缓和起来,虽然方扬的眼睛里依然浮动着疑问,但是他顾着我的面子。
肖淼却和李心姚较上了劲,她问李心姚:“对了,杨小霞不是破坏你家的二奶吗,你们怎么跑一起去了?”
我也看向李心姚,其实我更好奇,李心姚和杨小霞关系转变得太离谱了,最近一段时间,她们好像已经从烽烟战火中走向了和平发展,估计已经发展出友谊,李心姚的脸更红了,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谁跟她一起了,我碰巧在她家小区门口遇到她,见她老公鬼鬼祟祟打着电话往外赶,她就让我开车带她跟了去!”
肖淼不依不饶,“李心姚,你们碰巧相遇啊?在她家门口?哼哼,如果你们能在撒哈拉沙漠遇到,那才叫碰巧!在她家门口,那不叫碰巧吧!当然你们到底是碰巧还是事先约好,这与我无关,不过还真没看出来你挺热心的,热心带着那女人去迫害漫漫,又热心地给方扬打电话胡说八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用脚碰了下肖淼屁股,打住她的话。
我一直认为,李心姚是典型的“80后”独生子女,有很明显的时代特征,比方说自私,对新事物有良好的适应接受能力,所以她对父母的感情恩怨其实比较开通,并不是那么在意,她感兴趣的,是方扬。
李心姚的推波助澜并没有奏效,待了会儿就悻悻地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我、肖淼、方扬、刘畅。
刚才只顾着应答和狡辩,没顾得上跟肖淼说话,醒来看到她的眼睛,我就知道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只是对她的突然释怀感到奇怪,我蹬脚让方扬和刘畅回避一下。
两个男人很配合地到外面蹲着抽烟去了。到门口方扬还回头对我笑了下,让我无端生出愧疚。
还没开口,肖淼就先声夺人,“宝贝,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我知道你要说那事,其实没什么,你们不就刚好认识吗?婆娘你这么漂亮,刘畅喜欢你是很正常的,说明你有魅力啊!那婊子不就是想搞破坏吗!我问过林佳了,和杨小霞说的完全不一样,唉,我知道这事我做得婆妈,别提了成吗?我小肚鸡肠,有事没事都过去了啊。我们可千万别经不起考验。刚知道你出意外的时候我心都揪紧了,刘畅也不说清楚,听他的口气严重得你好像马上就要翘辫子了,我挂了电话就奔过来了。”
肖淼的话堵住了我,我心里一热,眼睛变得潮湿,“对不起啊,肖淼。”
我想这一瓶子砸得多好啊,起码让肖淼心疼了,要不我们就真的走向陌路了,所以,杨小霞再砸我十个瓶子我也会心怀感激,多好啊!虽然我脑袋疼,手臂也疼。手臂那里扎了粗粗的针头,针眼处还有点点血迹,我想肯定是哪个新手护士没扎准,歪了,再扎进去的,放以前,我肯定大声谴责,可是现在,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满心欢喜。我眼巴巴看着肖淼,心里偷偷对杨小霞感恩戴德,回望着我的肖淼却不这样认为,她的鼻孔似乎快要喷火,“那婊子,太心黑了,下手也太重了点,看这次不整死她!”
我突然想起杨小霞和史良,于是问她情况。“那凶手,逮局子里去了,唉,我刚跟我男人说了,这次可要有仇报仇没仇吃欺头!你说你上辈子挖了她家祖坟还是咋的啊,她咋那么恨你啊?”
正说着史良就打来了电话。其实在他开口前我就已经知道了意图,我并不想为难杨小霞,因为她让我因祸得福,并且我想如果大度一点,是不是可以让她冰释前嫌,是不是可以让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无厘头怒火多少消退点儿。我告诉史良我不会起诉,史良对着电话深沉地说:“谢谢,谢谢你,漫漫!”还说方便的话来看看我,我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
肖淼削了个苹果给我,她听出了史良的意图,表情怪异地说:“唉,你欠他的呀!这事我不答应!就算你和方扬罢手,我自己也要扒她一层皮!”肖淼转头叫外面的刘畅,老公老公喊得特别腻歪,方扬他们匆匆进来,肖淼对着刘畅撒娇:“亲爱的,你得想办法把她头发都给我关白了!”刘畅和方扬同时看了我一眼,我只得表达大度:“得了,肖淼,这事就算了,人家就砸了个瓶子,你就想把人家终身监禁?你也太狠了!”肖淼一跺脚,“我狠?她龟儿砸过来的时候不狠?现在看你这木乃伊的头我就冒火!”
肖淼一直义愤填膺,在医院的两天几乎所有人都插不上话,她时而训责,时而怒骂,当然也有时而的关怀呵护,护士换针药她也要插上一手,搞得整个病房怨声载道。两天后,我实在无颜待下去,死活让方扬接了我回家。
杨小霞也托肖淼的福,在局子里待了两天,这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本以为当天就给放了。肖淼以死相逼,还翘了两天班,上蹿下跳让刘畅想办法关牢了!我说她这两天都分秒必争跑我病房里迫害来了!原来是丢了工作铆足劲折腾去了,唯恐天下不乱。
从医院出来后我就彻底放假了,因为病假过后,就是接踵而来的春节,为了庆祝我遭受重创后依然还健在,再加上和肖淼“破镜重圆”,我接受了她们隆重的邀请,硬着头皮拖着还有些孱弱的病体前往肖淼家打麻将。到场的还有林佳,我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只要有麻将打,就算相隔十万八千里,她也准时抵达绝不缺席,而只要她一出场,我必输无疑。结果那天的手气却出乎我意料,接连几局都是第一个先和出局,刘畅和林佳轮着输,我估计刘畅是因为内心惊恐,我和他的事情败露,他担心肖淼吃醋呢。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肖淼,这婆娘心无城府,如果还有芥蒂她是话都懒得和我说的。刘畅心理素质真不好,还是个警察呢,牌桌上剑拔弩张,大家都力争抢先上岸,刘畅越急手气就越差。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想着法子地提方扬,我想我提得越多,我和刘畅距离就越远,他心里就能越平静。林佳不解风情,“陆漫漫你除了念叨你男人就不能说点其他的?他不就今天没空陪你吗?哦,对了,刘教官我一直想对你提意见,当初你就给漫漫开小灶,让她吃了那么多牛肉,你看她现在好牛!把我们都甩翻了!”一旁憋闷着的肖淼突然一声大吼,“杠!不好意思!”她杠得很及时,打破了即将的僵局,林佳脸都绿了,她又成了垫底的。我偷瞄了一眼刘畅,他脸色也不好,脑门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我提醒自己一定要稳住,如果我也慌了,那么这局面就真的失控了,我努力地用平和的口气询问刘畅,“最近你们兄弟俩在捣鼓些什么呀?老不见方扬的影。”刘畅像小李子回答老佛爷一样毕恭毕敬,“哦,他新接了个工程,估计是忙那活去了。”说完用无辜的眼神看了下肖淼,好像在探求对方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多此一举。所有人当中,肖淼表现得最镇静,我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心最明净, 和牌的时候肖淼长叹了口气,“漫漫啊,如果真关心方扬,就让他知道,如果爱他,就告诉他,你老这样曲线关怀算什么事啊!”我哈哈干笑两声,“谁有你们勇敢啊,什么肉麻话都敢说。”肖淼义正词严地谴责我,“未必说句我爱你烫嘴呀?又不是吃麻辣烫!”刘畅在一旁抽风似的假笑,我想他笑什么呢,笑什么呢,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肖淼跟着刘畅回北京过年了。方扬的话没有兑现,他忙得一塌糊涂,所以在我妈张灯结彩的新家里,就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我妈显得比我还郁闷,郁闷之外还有许多担忧,她问我:“方扬是真有事?年三十总能有空吧?你们吵架了?”我斜着眼看我妈,“您老对您女儿那么没信心?方扬真有事!”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倒不是担心和方扬的感情,而是这最近一段时间,方扬的繁忙让我觉得不安,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方扬一般不会食言,除非真遇到了事情。给肖淼打电话,她也说最近觉得奇怪,我问她有多奇怪,肖淼说耳朵居然想翻身农奴把歌唱,已经初露起义的端倪!我笑得倒在沙发上,我说:“肖淼,就你那狗脾气,刘畅能忍那么久你该满足了,收敛收敛吧,谁受得了啊!”肖淼呸了我一下,“我挂了,去陪公婆搓麻将了!”
到大年三十的傍晚,方扬才匆匆赶来,这让委靡多时的老妈精神振奋,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方扬受宠若惊,偷偷问我:“你妈没事吧?”我摇头。
吃饭的时候我妈就一个劲和方扬胡侃,天南地北,滔滔不绝,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好几次都没办法插上话。吃到春晚开始,我妈话锋一转,提到我们的婚嫁问题,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前面都是在作铺垫!
方扬还未来得及续话,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蹙了下眉头接起来,说了几句就走到阳台外,我和我妈都竖起了耳朵,筷子捏在手中停了动作。电视里一片喜庆,方扬在外面的声音很模糊,但是几秒后,方扬就快速走了进来,我和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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