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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二合一)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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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远筝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你真想知道我是怎么‘哄’他?的?”

    “算了?。”邵云朗哼了?一声,“顾远棋得用拳头哄。”

    他?从顾远筝背上滑下去,又躺回枕头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说,灵绪是不?是怨我?要不?是为?了?我和我娘,舅舅也不?会选择束手就擒……”

    顾远筝转过身,将还有些不?灵便的腿先抬上软榻,跟着邵云朗一同挤在?榻上,他?侧躺着,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抚过邵云朗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严侯与你不?同,当年他?就算起事,也逃不?过一个被镇压的下场,反倒是让你活下来,才等来了?今日的沉冤昭雪,血脉也得以保全。”顾远筝轻声道:“严灵绪长大后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话还没说完,邵云朗突然?笑出声。

    “笑什么?”顾远筝也跟着勾唇。

    “就是想笑……”邵云朗支起身,蜷曲长发自肩膀滑落,垂在?顾远筝胸口?,他?低头亲了?一下那淡色的唇,接着笑道:“谁说顾大人不?会哄孩子的?这?不?是哄的挺好?的?”

    二十多的煜王殿下自比孩童,脸还不?红不?白?的,顾远筝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眸中盛满温和宠溺,“殿下的脸皮是岁金锻的吗?”

    “是什么做的,顾大人尝尝不?就知道了?……”

    邵云朗把脸颊凑过去,被顾远筝轻轻捏着下巴吻住唇。

    顾大人昨夜刚吃了?个心满意?足,现下唇舌纠缠也是从容不?迫,极尽温柔。

    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处,于烛影下更添几分缱绻的意?味。

    浅尝辄止的亲了?一会儿,邵云朗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逐渐加重了?力道,便立刻见好?就收的坐了?起来,撩了?一把额前垂下的碎发,他?眉眼狡黠的笑道:“本王有差事要交代给顾大人。”

    顾远筝无奈又好?笑坐起身:“殿下倒是会支使人,还知道用人前先给些甜头,说吧,什么差事?”

    思来想去,朝中最近并没有棘手的事务亟待处理。

    “是一桩私事。”邵云朗手臂越过顾远筝,去够桌上的凉茶,端着那青玉茶盏,他?又沉吟片刻,才道:“你带灵绪回青州一趟吧,给严侯平反正名,带他?回乡祭祖,这?私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邵云朗心里其实是很紧张很珍重的,尤其是他?刚失去另一个弟弟才不?久。

    把严灵绪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顾远筝却没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反问道:“为?何不?亲自陪他?回去?”

    “顾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邵云朗一手搭在?他?肩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软榻旁边的书案,“本王打下的江山还没亲眼得见,先看见这?书山了?,苦也……”

    他?少时就不?爱看书,如今能耐着性?子听满朝酸儒之乎者也,晚上还要回来批阅奏折,也真是难为?他?了?。

    若不?是形势所迫,邵云朗又哪里是个能坐的住椅子的人,人人渴求的那个位置,对?他?而言未必不?是另一种镣铐。

    顾远筝有些心疼,他?捏了?捏邵云朗的掌心,指腹一一抚过那掌心的薄茧。

    这?是一双握刀纵马的手。

    邵云朗被他?摸的有些痒,正要缩手,却听顾远筝道:“立冬时再带他?回青州吧,年底青州有年祭,还能热闹一些,你也同去。”

    “我同去?”邵云朗眸光闪烁,明显意?动了?,但最终还是摇头道:“明年年初登基,庆安年间遗留的诸多问题不?解决了?,我那龙椅也坐不?安稳。”

    “百废待兴,哪是两三个月能解决的。”顾远筝与他?十指交握,仍是劝道:“这?个月殿下辛劳些,多处理些事务,去青州游玩十日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明年你更是无法轻易离京了?。”

    这?话算是说到煜王殿下心坎上了?。

    顾远筝最后又加了?个筹码:“朝中还有我爹坐镇,不?会出乱子的。”

    “也是!”邵云朗眼睛一亮,挽起袖子干劲十足的摸了?本奏折,“来来来!本王今夜不?偷懒了?,我们一起早点?把这?些事忙完……”

    他?刚打开?奏折,眼睛便被一条柔软的丝织物给遮住了?,视线骤然?暗了?下去,抬手一摸,应当是……一根发带?

    “顾大人……”邵云朗惊诧挑眉,“不?合适吧,这?是书房,做正经事的地方。”

    他?耳垂被轻轻的咬了?一下,温润的嗓音如淙淙溪流缓缓流淌入他?耳中,顾远筝低笑道:“那殿下为?何在?这?里安置了?一张软榻?”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邵云朗也不?解开?那发带,扭头按记忆吻了?一下顾远筝,“本王放置软榻,自是为?了?躺着看公文,倒是光风霁月的顾大人,袖子里都揣了?些什么玩意?儿?啧啧……人面兽心,当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唔?你又咬我你属狗吗?说不?过你就咬我?”

    他?看不?见,因此衣料褪-下-肩-头时,窗棂处卷入的晚风触在?肌-肤上的感觉便格外?明显,连打散发髻时长发滑落在?肩上的细痒,也让他?战栗不?已。

    “你等等!”邵云朗无奈道:“刚才你还让我专心处理公务,下个月好?出去玩?转眼间这?怎么又玩上本王了??!”

    煜王殿下根本不?知自己此时是各种情状,不?然?他?就会知道,现下想和顾大人讲道理,根本就讲不?通。

    红色发带横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被肤色衬得愈发靡丽,一如他?的唇色。

    那唇色还是刚刚亲吻时,顾远筝亲自染上的。

    “殿下只管上朝便好?,其他?的在?下可以代劳。”顾远筝吻在?他?的鼻梁上,嗓音低哑的笑了?一声,“公文我来处理,接下来一个月可能就没有时间了?,殿下总该先给些犒赏吧。”

    与他?耳鬓厮-磨的间隙,邵云朗笑骂道:“扯淡……”

    后面的话便被堵了?回去,化作细微的喘-息。

    ……

    第二日上朝时,群臣发觉本就坐姿随意?的煜王,今日坐姿更是随意?了?,歪歪斜斜的靠在?椅子扶手上,还支着下巴。

    懒散的像只吃饱了?的豹子,脸色却又格外?阴沉,似乎十分的……不?爽?

    他?这?阴沉不?定的性?子让群臣噤若寒蝉,兵部汇报西南屯田进度时,都小心翼翼的放低了?声音。

    只有站得近的最近的总管太监阿陶听见他?家主子分明在?小声骂骂咧咧。

    伸手悄悄捶了?捶腰,邵云朗磨牙想起昨夜,暗道难怪这?狗天干说接下来一个月不?开?-荤了?。

    这?他?娘的分明是吃一顿管半月啊!

    要命了?,他?不?是瘸了?吗?

    怎么瘸的不?是第三条腿啊狗天干?!!

    作者有话要说: 吃糖!明天还有!

    47.第 47 章

    立冬时节, 摄政王派户部?尚书顾远筝、大太监陶渚南下青州,特意赶在年?祭之前为严侯平反,如此也?方便青州百姓年?祭上?缅怀一二。

    同行的还有严侯爷遗落在外, 才找回来的独子。

    按理说这事该是礼部?尚书去, 但年?初煜王便要登基为帝了, 各项事宜需要他亲自操持,实在是脱不开身?。

    按礼制来说, 煜王要在皇极观焚香素食一个?月, 为民祈福、敬告天地?, 但这事却愁坏了一众礼部?官员。

    在外他们不敢说, 私下里关起门来, 都?觉得煜王不会?愿意去“关禁闭”。

    其一,实在是煜王也?很忙,忙着车裂太子、整饬朝纲;其二, 煜王软禁了皇帝,即位的诏书都?是庆安帝在寝殿里写?的, 差点被忙昏了头的礼部?当罪己诏发出去,煜王得位不正, 他真敢问?心无愧的去祭祀吗?

    谁敢去劝,这是个?问?题。

    却不想是煜王自己问?起了这件事, 主?动要进“小黑屋”。

    礼部?众人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向煜王说了一遍祈福的流程, 然后把焚香沐浴后的煜王殿下请进了皇极观。

    诸位大人哪里知道,煜王前脚进去, 屁股都?没在蒲团上?坐热乎,后脚就换了衣服从后门溜了出来,上?了南下青州的马车, 此时别说素食了,他刚吃完一份莲花鸭签,嘴上?的油还没擦呢。

    “不问?苍生问?鬼神,呵呵……”

    邵云朗穿着小厮的衣服,坐在主?位上?,喝着顾大人亲手沏乌龙茶解腻,又抬袖子闻了闻,“昨天那澡泡的,都?给我腌入味了,我数了数,至少用了五种花瓣,好家伙,做五香鸭呢……”

    他伸手到严灵绪面前,笑眯眯道:“你闻闻哥香不香?”

    严灵绪抽了抽鼻子,摇头道:“没有味道了。”

    小孩在煜王府做了一个?月的小主?子,吃得好穿得好,个?子又拔高?了不少,小脸也?圆润起来,此时脸蛋陷在一圈白狐毛毛里,瞧着愈发贵气。

    像抛光后的美玉。

    顾远筝也?给小孩倒了杯茶,只是在那茶水里又加了颗糖渍梅子,隔着蒸腾的水汽道:“臣听闻小侯爷长?大后也?想从军,倒是颇有严侯风范,小侯爷年?岁也?不算小了,想从军便该习武了。”

    严灵绪已经渐渐习惯了被人叫做“小侯爷”,但平时对这个?称呼都?有些不爱搭理,现下却因?习武二字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问?:“我可以习武了?和谁学?”

    “自然是和煜王殿下学。”顾远筝道:“他是你兄长?,且习的刀法?是你严家的刀法?,你跟他学再合适不过了。”

    小孩有些迟疑的转向邵云朗,小声道:“可他好像很忙。”

    “不忙!”邵云朗放下茶杯举手表态,“教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你这段时间……在王府里都?看不见你人影。”严灵绪抿唇,有些委屈道:“我……谁也?不认识。”

    邵云朗这才意识到,他这段时间都?快把严灵绪给放养了,顿时有些愧疚的解释:“这不是想着陪你出来玩吗?要把事情提前做完,才能出来陪你,不过你说的对,哥不该这么多天不去看你……”

    他神色郑重道:“对不住了。”

    严灵绪很诧异的睁大眼睛。

    在小孩眼里,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哥哥无疑是个?大人物,早晨他趴在窗户上?,能看到邵云朗去上?朝,那身?威严的玄金色蟒袍和青年?脸上?冷漠肃杀的表情,实在不像好相处的样子。

    他好几次想和这个?问?个?早安,都?没敢上?前去,因?为哥哥个?子高?腿也?长?,两?三步就走?出了院子,总是很忙的样子。

    严灵绪不愁吃穿,他吃到了从没吃过的好吃的,穿上?了很柔软的衣服,每天都?能收到哥哥送他的小玩意儿。

    但他有些怕,怕又一次被抛下。

    就像爷爷对他很好,却也?总是说,要是他不听话,就把他再扔回捡到他的地?方。

    如果他太吵,好不容易找到的哥哥又不要他了怎么办?

    他没想到,邵云朗会?和他道歉,神色那么认真,就像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大人。

    严灵绪的小脸有些红了,低头道:“你不用向我道歉的……”

    不成想便宜哥哥立刻顺着杆子爬了下来。

    “我也?觉得不该道歉。”邵云朗将杯子推到顾远筝面前,“我也?要糖渍梅子。”

    他又扭头问?严灵绪:“我不去找你,你还不能来找我吗?”

    严灵绪:“……”

    他性子倔,闻言反驳道:“你又没说我能不能去……我问?过我院里那个?姐姐,她说你和这个?顾大人在一起,我去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

    邵云朗:“咳咳咳……咳咳……”

    顾远筝一手给他递帕子,一边淡淡道:“我们晚上?要处理公事,自然不方便被打扰。”

    小孩觉得比起会?要“糖渍梅子”的哥哥,能给梅子的顾大人似乎更靠谱,便点头道:“那好吧。”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邵云朗好笑的看着严灵绪,“那让他教你兵法?吧,你日后要打仗,光会?舞刀弄枪可不行。”

    “还要学兵法??”严灵绪挠头,“我就上?了几天私塾,先生被蛮人掳走?了,认得字不多。”

    他有些怕那一身?贵气的顾大人会?嫌弃他,便小心的看了一眼顾远筝。

    “无妨。”顾远筝轻声道:“兵法?和识字,小侯爷可以一并学了。”

    严灵绪高?兴了,茶色眼睛亮晶晶的,像模像样的拱手道:“谢谢……先生。”

    “稀奇稀奇啊……”邵云朗不可思议的伸手去捏严灵绪的脸颊,“你个?小鬼竟然自己主?动找功课,真是没遭受过四书五经六艺的毒打啊……这可不像你爹,大概是像你父亲。”

    听他提起双亲,严灵绪来了兴趣,一手拉住邵云朗的手腕,小小的身?体也?向邵云朗那边靠了靠,“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我爹打仗的事?”

    从他嘴里听到“爹”这个?字,邵云朗心里一时五味陈杂,他干脆把主?动凑过来的小孩抱起来,放在腿上?,“那我可有的说了……”

    严侯上?战场时,邵云朗还没出生,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带兵的,所以知道很多趣事。

    他讲得有趣,顾远筝便也?跟着听,手里给这一大一小剥着干果,邵云朗讲到夸张的地?方,严灵绪便瞪圆眼睛,转而向顾远筝求证。

    “顾大人!真的有巴掌那么大的蝎子吗?”

    “野马群真的有那么多吗先生?”

    “花真的会?吃虫子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邪乎。

    看在煜王殿下眼皮都?要眨抽筋了的份上?,顾远筝忍着笑意点头:“嗯,他说的都?是真的。”

    到驿站时,严灵绪已经靠在邵云朗怀里睡着了。

    他把小孩送到卧房里,才折返回顾远筝的房间,进屋先喝了半壶茶。

    “我嗓子疼。”邵云朗哼哼唧唧道:“这臭小子怎么听不腻我编的瞎话呢。”

    顾远筝走?过来,抬着他的下巴道:“张嘴。”

    邵云朗:“啊——”

    顾远筝秉烛看了看他的嗓子,颇为好笑道:“我看殿下编故事挺有一套的,日后可以写?些志怪小说,赚银子补贴国库……没有红肿,不必吃药,多喝些水吧。”

    他要收回手给邵云朗倒茶,却被邵云朗拉住手腕,五个?指腹挨个?亲了亲。

    顾远筝喉结一动,问?他:“干什么?”

    “顾大人剥干果辛苦了?”邵云朗眨眼笑道:“今日舟车劳顿,有些累了,犒赏先记账上?,回头有空咱们再兑现。”

    “好。”顾远筝低头,一吻落在他额上?。

    ……

    年?祭的前两?天,队伍浩浩荡荡的抵达了青州。

    陶渚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于新修葺的武侯祠前高?声宣读,身?前是跪了一地?的青州官员和百姓。

    圣旨递到严灵绪的稚嫩的小手上?,小孩按之前学的领旨谢恩,蓦然听见人群里,有人低低的啜泣出声。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严灵绪有些茫然的问?身?旁坐在轮椅上?的顾远筝。

    “先生,他们为什么哭啊?”

    顾远筝道:“因?为你爹爹走?时,他们不敢哭,如今好人得以沉冤昭雪,他们终于能哭了。”

    严灵绪似懂非懂道:“那我爹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

    他似乎也?不需要顾远筝回答什么,澄澈的眸光映着下面或哭或笑的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立冬的傍晚,青州下了场大雪。

    往年?的雪总不会?来得这么早,就算来了,也?不至于下得这样大,一片片如鹅毛般被风卷着堆起,不消半个?时辰,便能没过脚踝了。

    但街上?的人却分毫没因?为天气而减少,年?祭是青州百姓眼里的大事,他们祭奠故去的亲人,同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一边怀念旧事,一边迎接来日。

    严灵绪左手牵着邵云朗,右手牵着顾远筝,在拥挤的人流里,仰头看各色花灯和焰火。

    顾远筝的腿还有些不灵便,走?快了便会?疼痛,正好严灵绪步子小,三人便在路边慢慢的走?,邵云朗还给严灵绪买了个?小猴子面具。

    严灵绪皱着小鼻子说有点丑,却在邵云朗伸手来抢时,飞快的扣到了自己脸上?。

    煜王殿下小孩子心性上?来,偏偏伸手要去抢,两?人绕着顾远筝嘻嘻哈哈的转来转去。

    小孩眼见要被邵云朗抓住,他一把抱住了顾远筝的大腿,哈哈笑道:“顾大哥救我!”

    他话音刚落,视线骤然拔高?,顾远筝伸手将他稳稳的抱了起来,又从摊子上?拿了张狐狸面具,扣在邵云朗脸上?。

    “一人一个?,小孩子不要打架。”顾远筝笑着说。

    “谢过顾公子!”邵云朗一手扶着狐狸,转而捏住严灵绪的脸蛋,狠狠揉搓,“你刚才叫他什么?你叫他大哥?你还没叫过我呢!”

    严灵绪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也?不知怎么,就把心里叫了很多遍的话溜了出来。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有时候就像敏锐的小动物,比如说现在,严灵绪便在那双和自己同色的眼睛里,看到了灼热的期待。

    他羞怯道:“哥。”

    年?祭正至高?潮,焰火炸开,声势浩大,邵云朗眼底有些红,他笑着嚷道:“声音太小了!再叫一次!”

    严灵绪张开扑向他,又叫:“哥!”

    “唉!”邵云朗应声,把他扛在肩上?,高?高?的举了起来,“哥带你看烟花去咯!”

    一如很多年?前,刚当了舅舅的严耀,把邵云朗举在肩头的样子。

    ……

    年?祭要闹上?个?通宵达旦,只是到了后半场,街上?的人便少了,严灵绪到底是个?小孩,疯玩半夜,终于扛不住睡意,被邵云朗交给亲卫,带回落脚处睡觉去了。

    送走?小孩,回头便见顾远筝正站在一处花灯下,抬头看着灯下木牌上?的谜题。

    他长?身?玉立,一身?梨白色大氅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形如鹤般清隽,朦胧灯火落在他颊侧,似谪仙坠入红尘人间。

    邵云朗走?向他,抓着他的手晃了晃,也?探头去看那谜题。

    他问?:“谜底是什么?”

    顾远筝答道:“是‘情’字。”

    卖灯的小贩笑开了,拱手道:“客官好才学!这灯便是您的了,祝二位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生意人都?是这般有眼力又会?说话,邵云朗却觉得开怀,尤其是这谜底还这般衬景,便出手大方的赏了片金叶子。

    邵云朗提着灯,牵着顾远筝,两?人沿着长?街慢慢的走?,他勾了勾顾远筝的掌心,低声问?:“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顾远筝失笑,侧头看他,“殿下是觉得心虚吗?”

    “咳……”邵云朗掩唇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见顾远筝只是笑着看他,终于绷不住了,也?跟着笑道:“是是是,我承认,这几日是我怠慢顾大人了,说吧,想让我如何赔罪?”

    两?人已行至一处酒楼下,微妙的熟悉感让邵云朗脚步一顿,他抬头略作思索,恍然道:“阿远,这是不是那年?中秋,你接住我扔的花……”

    顾远筝知他是何意,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是殿下扔的花吗?我怎么记得,是一位花车上?的舞姬给殿下扔花,在下有幸捡了个?便宜?”

    好家伙!旧账也?一并翻出了出来,这账是越记越多了!

    邵云朗干脆装起糊涂,试图蒙混过关,“有吗?你记错了吧,那花明明是我为搏美人一笑,特意扔给你的……左右无事,这酒楼还开着,走?!咱们上?去故地?重游!”

    他这话题转的如此生硬,顾远筝只是笑了笑,也?不戳穿他的意图,两?人一同上?了楼。

    店家已经要打烊了,但这两?位公子出手阔绰,两?锭银子扔下,自然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后厨又忙活起来,几道精致菜肴送进包厢,上?齐后,店小二便要退出去,却见那眉目颇为深邃的公子招了招手,与他耳语两?句,提了个?奇怪的要求,又塞给他一锭银子。

    小二笑呵呵的领命而去,邵云朗这才转身?,坐回桌前。

    顾远筝也?不问?他花银子做了什么,只挑眉笑道:“这饭还没吃,三锭银子先花了出去了,不愧是坐拥天下的摄政王。”

    “本王这是私房钱!”邵云朗斟酒,听他提起国库立即哼了一声,“就库里那点银子,本王不往里补贴都?要谢天谢地?了。”

    他将酒杯送到顾远筝面前,自己也?满了杯子。

    “咳,这几日真的要多谢阿远了。”邵云朗举杯道:“我知道你虽然不讨厌小孩,但也?没有特别喜爱,就这样还愿意耐着性子陪我哄小孩……总之,多谢。”

    “殿下今日好生客气。”顾远筝和他一碰杯,低笑道:“说到底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更何况我这人从不吃亏,谢礼改日还是要讨的。”

    正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门又被叩响了,邵云朗一抚掌道:“我要的东西到了!”

    顾远筝看着他起身?,片刻后又绕过屏风回来,怀抱着一张箜篌。

    他一怔,随即想到那年?中秋,两?人泛舟湖上?,一身?胭脂色的少年?叠跪在一湖月色下,和着弦音唱了一首《少年?行》。

    抚琴的少年?洒脱不羁,明明气度矜贵,却又带着落拓侠气。

    若非要追溯何时情起,兴许就是那时了。

    “故地?重游,本该奏一首旧曲,可惜你我俱非少年?人了。”邵云朗笑了笑,带着薄茧的纤长?手指抚过琴弦,又道:“幸而年?少绮念如今尽数成真,心上?人便是身?边人,今日便再为顾公子奏一曲‘凤求凰’……”

    他狡黠的眨眼,“你听听这握着天下权柄的手,弹出的曲子与旧时又有几分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一曲千金,能抵债吗?(〃▽〃)

    小顾:原来打的这个主意……不行!▼_▼

    (昨晚有事回家晚了,以为能收完尾巴可是太困了,抱歉久等啦!晚上还有!)

    48.第 48 章

    年号是在?回程的马车上拟定的。

    顾远筝起初给他拟了五六个供他挑选, 最后两人一起定下了“晟启”二字。

    晟有光明之意,亦有兴盛之意,这两个字被顾远筝写在?洒金宣纸上, 金钩铁划的落在?笔尖, 单单是看?着, 都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意。

    邵云朗很喜欢,拿着那?纸片在?指尖把玩, 盯着那?两个字若有所思, 他此?刻躺在?顾远筝腿上, 十分悠哉的晃着脚。

    马车里多余的装饰被撤了下去, 只铺了一整张的驼绒毯子, 堆了几只软枕,叽叽喳喳的严灵绪被顾远筝安排的识字课业牵绊住,不得已在?另一辆马车上看?书习字, 邵云朗顿时觉得耳根清静了不少?。

    他腰不好,不仅是因为离开青州前被顾大人讨了次账, 也因为他常年在?马背上打仗,且急行军时, 五六十斤的甲胄一穿就是一两天,枕戈旦待这么多年, 腰便落下些许毛病,也没什么好法?子治疗, 只能慢慢调养。

    此?时煜王殿下躺在?毯子上正舒服,连吃东西都是顾远筝用?银刀切成小块, 再亲手送到?他嘴边,做派可?谓是骄奢淫逸。

    “拟定年号应当问过钦天监,合过你?的生辰八字后, 再由?礼部定下……”顾远筝低头问:“回去后你?如何说服礼部?”

    “啧,合八字根本没用?,‘庆安’是合八字算出来的吧?结果呢?”邵云朗哼笑一声,浅色眼瞳中有几分嘲意:“回京后,等?礼部问起来,我就说是祈福时心有所感,这两字乃是神明所赐,左右钦天监也是顺应那?虚无缥缈的天意,与我这说辞并无不同。”

    顾远筝摇头失笑:“殿下如今说起瞎话来,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怎么能说是瞎话呢?”邵云朗抓着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这两字确实是神明所赐。”

    他一个人的神明。

    顾远筝呼吸一滞,眸中情绪翻涌,片刻后才平复下来,面上有几分无奈的问:“殿下你?腰不疼了?”

    “咳,说正事呢。”

    邵云朗翻了个身,被车里燃着的香熏的有些迷糊,但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让他浑身放松下来,像浸在?了温水里。

    他颇为好奇的问:“你?车里燃的什么香?怪好闻的……嗯?是檀香么?什么品类的?回头给我送一份。”

    顾远筝再给他递炒银杏,他摆摆手说不吃了,要?小睡一会儿。他把脑袋挪开,躺到?软枕上去,便觉得那?香味淡了几分,浅浅淡淡的绕在?鼻息之间,让人格外安心。

    见他不吃了,顾远筝便将食盒收了起来,自己执卷看?书。

    看?了没两行字,顾远筝突然想起来,他马车上的香炉,分明撤下去了。

    邵云朗闻到?的,难道是他的信引吗?

    泽兑对信引并不敏感,以往邵云朗对他的信引有所察觉,也都是在?他受伤流血或与他耳鬓厮磨时,像今日这般无事发生时便能闻到?,却是头一次。

    顾远筝眸光一动。

    难道邵云朗的毒,已经解了一部分了?

    ……

    庆安三十二年,庆安帝在?一片骂声里退位,他在?位的最后三个月,亲手写下近百篇的罪己诏,是注定要?成为千古笑谈了。

    新帝邵云朗即位,改国号为晟启,从?他那?昏聩的父亲手里接过这陈腐的江山,元年伊始便连下了三道诏令,解除了庆安年间对军队的多项限制,消息一路加急传到?了边关?,无数将领泪湿甲胄。

    监军所里常年不得与家人团圆的大人们,也纷纷被调回了中原。

    晟启元年二月,新帝于雍京明和宫举行登基大典。

    即位大典要?穿的这套礼服,当属所有朝服中最复杂的那?一套了,平日里基本不会再穿,也只有祭天和祈福时会再拿出来。

    里里外外共有七层,最后佩革带和玉佩时,一众小太监忙前忙后,陶渚的鼻尖都出汗了,丝络打了几次都没系好。

    “我来吧。”一直静坐在?一旁的顾远筝起身,抬手示意阿陶将革带递给他。

    阿陶是头一次见顾远筝,也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要?先将这位大人叫来龙宸殿,但隐约察觉到?主子与此?人关?系应当不一般,他抬头看?了一眼邵云朗,等?主子说话。

    “给他。”邵云朗言简意赅。

    顾远筝接过来,修长的指灵活的摆弄着丝绦,三指宽的玉带束在?邵云朗腰上,他将绳结系稳妥后,又转到?邵云朗身前,仔细调整着避膝两侧的玉佩。

    阿陶拿着最后那?层玄金色外衫,再一旁候着,又听邵云朗淡淡道:“你?们先退下。”

    阿陶一向听话,也不多嘴,双手将托盘毕恭毕敬的放到?架子上,和一众宫人一起小步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正殿里便只剩下两人。

    顾远筝注视着眼前俊美威严的青年,薄唇一动,轻轻的吐出两个字:“陛下……”

    他知道这一日邵云朗等?了许久。

    少?年时的满腔仇恨,被朔方原上不熄的烽火打磨锤炼,最终将那?个骄矜的皇子锻造成今日雷厉风行的帝王。

    可?顾远筝永远记得,太学的鸭子窝,那?棵梨树下没来得及挖出来的冬雪和夜谈时他逍遥闲王的旧梦。

    当邵云朗带上象征着至高权利的九旒帝冕,顾远筝恍然意识到?,只有那?少?年才是完完整整属于他的,而眼前人,就要?成为整个大昭的君主。

    很骄傲,又有些……失落。

    只是这怅惘的愁绪尚未来得及涌上心头,便见邵云朗在?他面前抬着手臂,缓慢的转了一圈。

    顾远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还?有腰吗?”邵云朗问。

    顾远筝一时没回过神,下意识的低头又去看?邵云朗的腰。

    这礼服用?料极其考究,为彰显帝王威仪,自然怎么质感厚重怎么来,若是穿的人身形稍微笨重些,此?时怕是已经臃肿起来了。

    但邵云朗腰细腿长,常年征战锻炼出的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的撑起了这身礼服,该细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劲瘦的腰被玉带一束,身形愈发挺拔颀长。

    顾远筝喉结一滑,低声答道:“有。”

    邵云朗立于架子旁,手指抚过外衫上那?精细的纹路和栩栩如生的龙眼,半隐在?阴影里的脸有些神色莫测,他道:“顾卿,知道朕为何叫人将你?先行请过来吗?”

    这样疏离的称谓,让顾远筝心底无端发紧,他垂眸,正揣测其中或有深意,突然听到?邵云朗轻笑了一声。

    “不是我说啊,顾大人心思也太重了。”邵云朗向前两步,凑过来抬起顾远筝的下颌,“叫你?先过来,是因为我想让你?做第一个,看?我身穿龙袍的人。”

    顾远筝一愣。

    “一会儿大典开始,百官侍立于长阶之下,站在?最前面的该是你?爹……”邵云朗叹了口气,“我倒是有意给你?升官,可?那?是你?爹,他一日不告老,我也是一日不敢动他啊,所以先把你?叫过来,也好看?先个仔细。”

    他说:“这是你?我一起得来的天下。”

    话音未全落下,人已被拥进一个带着白檀冷香的怀抱。

    两人胸膛相贴,心脏的跳动几乎要?融为一体,顾远筝声音有些哑的在?他耳边道:“陛下。”

    相同的两个字,却是截然不同的情绪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邵云朗拍了拍他的肩,“行了,腻不腻啊顾大人?给我穿外衫,别?误了时辰。”

    顾远筝放开他,伸手将那?玄金色的九龙袍拿了起来,亲手给陛下更衣。

    他面上难得有了几分少?年人的羞赧,邵云朗刚才那?一番话,竟让他有种两人第一次确定彼此?心意时的欣喜。

    邵云朗张着双臂,又问:“这身龙袍好看?吗?”

    顾远筝颔首道:“好看?。”

    “但是不太方便,好几层得脱到?什么时候?”邵云朗摇头点评道:“还?是朝服办事方便,改日可?以一试。”

    顾远筝:“……”

    陛下,你?要?办的这个事,它正经吗?

    ……

    祈明坛下有九十五级台阶,邵云朗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上,脚步缓慢而沉稳。

    他想一步一步走稳脚下的路,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他若是行差踏错,便会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无数座城池化?为荒漠。

    他曾经为了仇恨,想手握权柄,然而当他真的得到?这权利,才发觉肩上早就加诸了更沉重的责任。

    幸而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最后一步,他站在?了高台之上。

    头顶的苍穹高而辽阔,站在?这里,隐约可?见西郊的阑夕山,这些山脉和西南的诸多山脉相连,云蒸霞蔚间,似英魂归来。

    群臣俯首叩拜,其间闪过几缕熠熠金光,是官袍袖口的精细的刺绣,各色袍袖连成了一片翻涌的海。

    三人抬的巨大号角被吹响,低沉的声音如古神的呓语,宣告了这片江山将要?迎来又一位君主。

    春风掠过明和宫檐下的铃铛,带起空灵的脆响,又辗转千里,将那?声轻响带到?了遥远朔方原上。

    冰雪覆盖了战火留下的满目疮痍,然而寒冰之下,春草的新绿已然蓄势待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晚了……

    【滑跪.jpg】

    49.第 49 章

    搬进龙宸殿之前, 邵云朗命人?里里外外的把这寝殿擦洗了一遍,除了某些实在不能置换的摆件,其他的统统换了个遍, 连庆安帝养的花, 也和它们主子一并送到皇陵去。

    他将早朝改为四日一次的小朝会?, 不上朝时有事可以上奏承云殿,他便在此?处理公务。

    朝中对?此?事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新帝不该如此?懈怠朝政, 也有人?和邵云朗一样, 认为早起上朝实在是太过遭罪, 特别是冬天, 住得远的官员骑马过来,到了宣政殿都要冻成冰棍了。

    不过唱反调的人?也不敢舞到邵云朗眼前去,大家还没摸准, 什么算是能上报承云殿的要事,于是刚开始几日, 承云殿还算清静。

    没想到第一个递折子的,竟然是顾蘅。

    他要告老?还乡了。

    邵云朗一目十行的看完那言辞恳切、催人?泪下的辞呈, 又偷偷看了眼自?称“重病难捱”的顾相,颇为不自?在的动了动腿。

    顾蘅坐在椅子上, 正在喝新下来的龙井,袅袅水汽蒸得顾相面色红润, 脸上的皱纹都被茶香薰的开了几分。

    这哪里重病了?!

    邵云朗咳了一声,十分客气的笑了笑, “顾相是身体不适吗?朕命太医院给?您瞧一瞧?”

    “臣多谢陛下体恤。”顾蘅将茶盏放下,拱手道:“臣并没什么疾病,只是年岁渐长, 体力也日渐衰退,怕是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

    可是……方才顾远筝还说,老?爷子欺负他腿脚不灵便,昨天一套太极拳差点把他拍墙里去……

    虽说他一直想让顾远筝接过顾蘅的丞相之位,但?他绝没有赶人?的意思?啊,只是如今请辞的折子都递上来了……

    邵云朗抬手,示意受在殿门外的阿陶将门合上。

    高长的门扉合拢,承云殿内只余下他与顾蘅时,邵云朗幽幽的叹了口气。

    “顾相,朕与你说句实话……”他神色凝重道:“昨夜朕与顾远筝夜谈时,说到了如今世家把持科举的现状,寒门子弟难以入仕,为求门路大多都做了世家的客卿,长此?以往,有才学的人?不是掌握在朕手中,而是在世家手里……”

    顾蘅捋着胡须点头,“陛下昨夜什么时候到的相府?臣怎不知?”

    “咳咳……”邵云朗以拳抵唇,“深夜来访,不便惊扰您……”

    顾蘅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掩住唇角笑意,放下茶盏后,他接口道:“老?臣知道陛下与犬子的谋算,顾家算不得世家,在京中也没有姻亲,若说牵头发动变法,犬子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他如今是个二品尚书,行事难免处处受制,知晓陛下有意提携他,所?以今日,老?臣便来主动请辞了。”

    他能想的这么通透,倒也在邵云朗意料之中,只是邵云朗还有些疑惑,想着便问了出来,“您……愿意放权?朕以为您会?觉得这事您来操刀也能胜任。”

    顾蘅只是微微一笑。

    他上下打量着邵云朗。

    这眼神说起来都算大不敬了,但?顾蘅眼里并无恶意,而是长辈看后辈时的慈祥和满意。

    邵云朗下意识的坐直了些,生出一种见岳丈的感?觉。

    顾蘅看够了,又恭敬的垂下了视线,他摇头道:“人?终有老?的时候,常感?到心力不济并不是老?臣的搪塞之言,万里如画江山,是时候交到年轻人?手里了,只是老?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邵云朗道:“顾相请讲。”

    “顾远筝……”顾蘅停顿住,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后才接着说:“他心思?深沉,旁人?行事往往走一步而见十步,而他却能行一思?百……”

    这应当?是在夸赞顾远筝?

    邵云朗与有荣焉的笑意在看到顾蘅脸上的忧虑时便是一僵。

    那坐在下首的中年男人?锁着眉,手指下意识的轻扣了两下椅子扶手,这动作倒是和顾远筝思?考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陛下对?他,不得不用,却也不得不防。”顾蘅沉声说。

    邵云朗一怔。

    老?子跑到他面前来,让他防着儿子,这是个什么道理?要不是知晓顾蘅的人?品,知晓这是顾远筝亲爹,他都要以为这人?是跑来搬弄是非,离间他和顾远筝的。

    邵云朗眉心一蹙,眸中满是诧异,“顾相此?话何?意?”

    顾蘅捋着胡子问:“如今陛下与犬子,不只是一对?儿爱侣,更是君臣,且若老?臣所?想不错的话,陛下也不打算让他入后宫吧?”

    从长辈嘴里听见“爱侣”二字,饶是脸皮厚如重甲,邵云朗耳根也禁不住一烫,他又不自?在的动了动腿,刚凝肃起来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掺了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邵云朗眼神坦荡的点头,“朕绝不会?让顾远筝入后宫。”

    顾蘅早有预料,等?着他的后话,老?神犹在的喝了口茶,突然想到他大儿子若是个地坤,此?时这茶水应该挂在皇帝的脸上。

    并不知逃过一劫的邵云朗接着道:“但?朕这一世,也不会?选秀立后,此?生只有他一人?便足矣。”

    后宫不得干政,顾远筝是何?等?才学?让他一生囿于深宫,无异于摧折了他的羽翼,何?况天干入宫为后,历朝历代就没有这个先?例,这不是让顾远筝成为世人?的笑柄吗?

    邵云朗无惧弑君弑父的骂名,却不忍心让顾远筝的名声沾上分毫污点。

    他先?是表明心迹,随即又想起这正是当?事人?的亲爹,一时耳根热意更甚,掩饰般的咳了一声,才问道:“您说不得不防?朕防他什么?”

    顾蘅却只是摇头,轻叹道:“若他日后不行差踏错,今日这话便当?老?臣发了癔症吧,倘若他有错处,陛下及早防范,也不至于将你们之间的情分都磋磨一空,还能保全他一条性命。”

    ……

    顾蘅走了,邵云朗仍在思?索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一处便云山雾罩了呢?

    他还没理出个头绪,便感?觉有人?扯了扯他衣袍的下摆。

    !!!

    邵云朗连忙俯身,一手撩开明黄色的桌布,向下一探头,便见顾远筝仍坐在他的御案下面,一条长腿伸开,另一条长腿支着着,手肘正搭在这条腿上,挺拔的身躯在并不拥挤的桌子下看着仍是委委屈屈的。

    “唉!我把你给?忘了!”陛下捂脸,明显是在忍笑,“幸亏这桌子大,不过你爹竟然跑来说你坏话,还被你听个正着,哈哈哈哈哈哈……”

    他终于忍不住了,撑着桌子笑出声,“这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场面,竟让朕给?碰上了!”

    顾远筝也是相当?后悔。

    顾蘅来时,他正站在案边同邵云朗说话,两人?讨论了一下拿个什么由头来动科举这一块沉疴顽疾。

    谈的时间有些长了,邵云朗怕他腿疼,便想让他坐下。

    可御案之下有三四级台阶,轮椅是推不上来的,赐座又要等?那群小太监将椅子搬过来,实在是麻烦,索性拉着顾远筝坐到了他的椅子上,反正也能坐下。

    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呢,阿陶就说顾蘅求见,已经在大殿外候着了。

    邵云朗也不知怎么,就心虚起来,下意识的指挥阿陶将轮椅藏起来,然后一把揪住顾远筝,将人?塞到了桌子底下……

    这一塞就是两刻钟。

    顾远筝在桌子下面,听着他爹的话,心里却很是平静。

    他与他爹脾性过于相像了,他爹确实很了解他,大抵是邵云朗登基前的那几日,他爹察觉到了他的心神不宁,也察觉到了他快要压制不住的独占欲。

    有件事,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让邵云朗知道。

    他曾深陷梦魇,醒来时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有心底压抑不住的喜悦和满足让他心跳如擂鼓。

    梦里,他拨开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帐,在寝殿深处的高床软枕上,看到了眼尾绯红的邵云朗。

    修长的四肢上,岁金锻造的长链一直隐入迷雾深处,随着邵云朗的动作叮铃作响……

    若说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这大概真的是他心底的邪念。

    然而邵云朗登基那日的一言一行,却让顾远筝有些焦躁的心安定下来。

    邵云朗是天下人?的皇帝,却永远是他一人?的小五,正如世人?叩首在那身龙袍之下,却只有他能肆意触碰邵云朗身后的刺青。

    那日之后,他便没有那些杂念了,只一心想将河清海晏送到邵云朗眼前。

    只可惜,他爹似乎并不知道他的想法,竟还跑来“告状”。

    顾远筝本就有些哭笑不得,抬眼一看陛下竟然还在笑,顿时有些羞恼。

    他一扬眉,抬手抚上邵云朗的膝盖,微凉的手掌还有向上滑的趋势。

    邵云朗的笑声戛然而止,险些咬了舌头,他一把抓住顾远筝的手腕,另一手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意犹未尽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别乱来啊顾卿,这可是朕召见朝臣的地方……”

    娘的!这么一想更刺激了?!

    邵云朗在心里大声喊停,伸手去拉顾远筝,“咳……快出来,这么大个人?了,窝在桌子底下成何?体统?”

    顾远筝到底给?了陛下这个台阶,顺着他的手劲探出半个身子,将邵云朗圈在椅子和臂弯之间,他轻笑道:“体统?原来陛下也知体统二字?那几天前陛下穿着朝服……”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听闻一阵脚步声,还有大太监陶渚急切的声音,“太后!你稍等?!陛下有急事在忙!”

    “他昨天去看哀家还说这几日闲的很,哪有什么急事,灵绪他这病总也不见好,不行的话还是要麻烦小顾……”

    太后一脚踏进承云殿,看清御案后的情景,唠叨声便戛然而止了。

    她真是……宁愿自?己眼睛还没调养过来!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也不插个门啊啊啊啊啊?!

    “操……母后来了。”邵云朗瞪了一眼顾远筝,“还不起来?你粘我身上了?”

    顾远筝低着头,神色晦暗难辨,片刻后小声说:“我腿抽筋了。”

    邵云朗:“……”

    娘,我说我们是在讨论变法,您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听说,你想过把朕绑起来?←_←

    小顾:是,但是我……(°ー°〃)

    小五:光想怎么可以?!快来实践!~(≧▽≦)/~

    小顾:……

    (明天下班后要给爷爷过生日,可能要凌晨才能写完,如果咕咕咕,后天会给宝子们补上,不要等!早睡早起身体好!)

    50.第 50 章

    景华宫内, 顾远筝在偏殿检查严灵绪的课业,小?孩子脆脆的背诵声时不时传入邵云朗曾住过的侧殿里?,严月慈侧耳听了一会儿, 又转头去看邵云朗。

    “先前你封王时, 我便有意替你选个良家?子送进煜王府里?, 你每日都刀光剑影的,若有什?么不测, 也好?给我留个念想……”

    邵云朗:“……”

    当今天下, 他娘也是唯一一个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的人了。

    “但你在雍京住了不到?两个月, 就又回了西南, 这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等你再回雍京,兵荒马乱的,我摇身一变成了太后了……”严月慈叹了口气, “如今日子清闲,也不用灯下绣荷包了, 我就惦记着儿孙事,本想问问你充盈后宫之事……现在看来, 你心里?应当已经拿了主意?”

    早晚都要说?这件事,之前邵云朗没直接和他娘说?, 是因为他多少有些?拉不下脸来。

    顾远筝是天干,他一说?, 他娘不就知道?他才是下面那个了?有点丢人。

    不过现今他俩的关系已经被摆到?了明面上,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邵云朗点头道?:“母后, 他待我极好?,这几年他一直坐在轮椅上,您怕是不知道?, 他曾今也是个跃马扬鞭的神气少年郎,他豁出一条命,替我受了这样的苦难,才有我的今日,此生我绝不负他。”

    严月慈面色难免有几分古怪,显然她和那些?人一样,从未敢想过邵云朗会雌伏于任何?人,“你们的事我也有耳闻,只是朝野上下都说?你们是君臣之情?,是君明臣贤……”

    “如此甚好?。”邵云朗道?:“我们什?么关系,我和他私下里?自己知道?就成了,倒也不必天下皆知。”

    “行吧。”严月慈站起?身,拿起?一旁的花壶给窗前的海棠浇水,“那日后我便不与?你提选秀这事儿了,命妇这边,我还能给你挡一挡,过两日朝臣回过味儿来,少不得也要念叨你,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邵云朗若有所思。

    朝臣盯着他的后宫,无非是要借助后宫势力巩固家?族在前朝的地位,邵云朗心里?对此早有打算,反正他不娶,那些?人还能把儿子闺女塞到?他床上吗?

    等等……他们也未必就不敢……

    他面前日光一暗,抬头才发?现严月慈已经带着严灵绪走了,刚查完课业的顾远筝正站在他面前,见?他眸光闪烁,便低头问他:“陛下在想什?么?”

    “在想选秀的事。”邵云朗皱眉道?。

    “哦?”顾远筝在他身侧坐下,神色仍是淡淡的垂眸斟茶,“陛下想要新人了?”

    邵云朗斜他一眼,茶色眼瞳里?蕴着些?揶揄笑意,他折了一小?截花枝,在手中把玩着,慢悠悠的叹了口气,“顾卿也知道?,朕如今不比从前了,总要为大昭开枝散叶,娶上一两个娇软的坤儿也不算什?么,朕的心还是在你那里?的……”

    “哦……”顾远筝笑道?:“陛下还要两个。”

    冷淡的白檀味氤氲而起?,缓慢的压制住一室甜腻花香,邵云朗还无知无觉,继续逗顾远筝,“两个哪够呢?朕正值壮年,怎么也该先把四妃都纳齐全了……唉?你干什?么去?”

    顾远筝淡着一张脸起?身往外走,邵云朗吓了一跳,暗道?莫不是他真的把人给惹生气了?

    他也跟着站起?身,抬手道?:“阿远?”

    却?见?顾远筝对站在门?口的阿陶说?了句什?么,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邵云朗:“……”

    自他独自开府,这侧殿就被他母后改成了个暖室花房,平日燃着炭,四季花常开,她不愿搬去慈宁宫,邵云朗也就由着她在这里?侍弄些?花花草草。

    此时屋里?一盆盆海棠开的正好?,暖室让花错认了季节,竟在这冰雪未消的二月绽开了,于架子上绽出一片旖旎的浅绯色,映得站在架子旁的顾远筝眉眼竟染上了几分秾艳姝丽。

    如墨迹晕染的眼尾一横,顾远筝轻笑了一声。

    邵云朗挽留的手还没放下,心里?先“咯噔”一下。

    顾大人又开始勾引人了!!

    顾远筝缓步走过来,自邵云朗手里?接过那海棠花枝,抬手取下邵云朗头上的金簪,用花枝代?替簪子为他绾了个松松的发?髻,那略微有些?凉的手指整理鬓角后滑至下颌,动作轻柔的让人心底发?痒。

    然而顾远筝说?的话可算不上温柔,他就这么俯身在邵云朗颈侧,低低的笑了一声,“臣若是将陛下干-到?-硬-不起?来,陛下还有心思去想新人吗?”

    邵云朗硬是把狭长上挑的眼睛瞪圆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扭头看顾远筝。

    隔着缂丝织金的腰带,那修长的手指又落在他后腰上,顾远筝摩挲着衣料下的那只凶兽刺青,虽看不见?,但却?熟稔的宛如在眼前,手指沿着那凶兽扬起?的尾巴一路攀附上邵云朗的脊椎,带起?一阵酥麻。

    “陛下临幸新人时,腰上的东西敢袒露出来吗?”

    他言罢,张口咬住邵云朗耳垂。

    “嘶……”邵云朗看出这人是有些?生气了,又气又酸,但他却?笑了起?来,边笑便扭头去吻顾远筝。

    两人唇舌勾缠,气息温热的交融在一处,顾远筝的力道?有几分凶狠,暧昧的水声里?,他俯身将人抱起?,大步进了里?间。

    邵云朗抬手勾着顾远筝修长的颈,仍在发?笑,他意犹未尽的凑过去亲了一下顾远筝的颊侧,眉眼昳丽又狡黠,“阿远,你说?脏话真带劲儿啊。”

    顾远筝脚步一顿。

    邵云朗不明所以?的抬头一看,内间种了满满一室极尽妍态的红芍药,在这片小?天地里?开的如火如荼,靡丽的红如天边的火烧云,美则美矣……

    就是没床,连张榻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邵云朗笑的头上花枝抖个不停,挑衅似的搔着顾远筝绯色的耳垂,“顾大人!没床啊!你要不就这么应着走到?龙宸殿去吧哈哈哈………”

    顾远筝下颌动了动,似乎在咬后槽牙。

    他低头,黑沉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无妨,衣服是要脱的,冬日棉衣铺在地上正好?。”

    ……

    芍药摆的密,动作间惊落无数飞红。

    艳红的花瓣落在泛着粉的足尖上,很快又被抖了下去,玄金色的龙袍半解,有花瓣落在皇帝绯红眼尾和修长的颈上,又被一吻碾成艳色花-汁。

    满室春-意,低-吟轻-喘,白檀并着炽烈酒香溢-出门?缝,密不-可分的融入春风里?。

    侍立在殿外的阿陶长长的的叹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谁能受得了啊!幸亏他是个太监。

    还有……

    他掏出两团棉花塞住了耳朵。

    ……

    地面冷硬,纵然垫了衣衫还是硌红了邵云朗的膝盖,他安安稳稳的坐在龙床上,倚着软枕懒洋洋的看着给他上药的顾远筝。

    约莫是通过另一种方式泄-了火气,顾大人又成了那个端方君子,半跪着握着邵云朗的脚踝,手指沾着碧色的药膏涂在膝盖上。

    “这还用涂药吗?”邵云朗晃了晃脚,“回京后朕倒是愈发?娇气了,往年便是在雪窠子里?趴上一夜,也不至于如此。”

    他嗓音带着未褪尽的情?-欲,沙沙哑哑的,痒得像羽毛拂过掌心。

    顾远筝皱眉,轻声猜测:“兴许……是你身体有了些?许变化。”

    “像地坤了?!”陛下一惊,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顾远筝脸一热,以?为他是在忧心自己会不会受孕,正要解释地坤还是在雨露期才比较容易中,就听邵云朗急急问道?:

    “朕的腹肌还在吗?”

    顾远筝:“……”

    腹肌自然是在的,邵云朗敞开肚皮看了半天,又心满意足的拉拢衣襟。

    身为古人的陛下不晓得地坤为什?么香香软软的,还是千年后的大夫们得出结论,那是因为体脂率比泽兑和天干要高一些?。

    而邵云朗常年打仗形成的肌肉和骨骼已然不会轻易变回去,所以?完全是他自己多虑了。

    由于时代?的局限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无知”的陛下磨了磨牙,抬脚不轻不重的踢在顾远筝胸口,恶狠狠的命令道?:“以?后干就干吧,别咬脖子注入信引。”

    这可真是为难天干了,顾远筝皱眉,正要说?什?么,又听陛下慢悠悠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今日是故意让母后看到?咱们在一起?的,对吧?”

    顾远筝一愣,却?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又给邵云朗脚腕处掐出的红痕上药。

    “啧,恃宠而骄。”邵云朗果然也不生气,打着呵欠问:“你在朕眼皮子底下耍心眼,朕还没和你算账,你竟然还好?意思堂而皇之的吃醋……”

    “不单单是因为陛下那几句玩笑话。”顾远筝淡淡接口道?:“我的人探听到?,几位家?中有适龄地坤的大人们已经蠢蠢欲动了,他们要联名上书,请陛下举行大选。”

    “哦……我说?呢……”邵云朗摸着下巴道?:“感情?这醋都吃了好?几天了……”

    指腹按摩着肌肤,让药膏吸收进去,顾远筝抬眸道?:“薛、韩、雷、宋……这四家?都准备好?给陛下塞人了,以?这几家?的实力,小?辈一入宫,就该是妃位。”

    邵云朗抚掌道?:“都是你的姐妹。”

    顾远筝:“……”

    “咳……”邵云朗正色道?:“不和你闹了,你过来点,我有话说?。”

    顾远筝便同他一起?坐到?床上。

    却?不料,陛下张口便是:

    “朕以?为,选秀可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我卡住了呜呜呜~我今天没偷懒,下班回家吃完饭,就搬着小凳子带着无骨柠檬鸡爪坐在电脑前,给你们做甜饼,但是我从六点半到现在,只憋出来一章嘤嘤嘤……

    我回头理理大纲_(:з”∠)_

    但我觉得这章质量还不错嘿嘿嘿~

    *感谢在2021-08-22 23:55:46~2021-08-24 23:1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AQ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第 51 章

    因?着这一句“可行?”, 两人又在龙床上厮混半晌,晟启帝解释的过程中?,“情绪”格外?激动, 嗓子都说哑了。

    翌日的小朝会上, 邵云朗宣布了两条重要旨意, 一是顾相告老,其子顾远筝德才?兼备, 可堪大任, 接了他爹的官位, 成了新任“顾相”。

    满朝文武皆是哗然色变,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眼底各有算计, 顾远筝却只是神色冷淡,被人扶着跪下领旨,又被人扶回轮椅上。

    一上一下, 他便脸色难看起来?,额角尽是冷汗, 靠坐在木制轮椅里?喘的厉害。

    诸位大人见他这没几日好活的模样,反而?暗自松了口气, 听闻晟启帝常出宫去?相府看望这小顾相,估计能让他接了顾蘅的位置, 也只是怜惜他体弱多病,又是因?为救驾才?落下的病根吧。

    就算让他坐上这个位置, 又能风光几日?且由他去?吧。

    邵云朗隔着垂下的玉旒,将这些人轻蔑的神色收在眼里?, 又看了眼仿若病入膏肓的顾远筝……

    呵呵,我呸!

    皇帝腰疼,心情也不是很好, 大太监阿陶赶紧又宣了第二道?旨意:选秀!

    这道?旨意一出,站在前面那几人的眼睛立刻亮了,其后有人禀告了两条无关紧要的消息,这小朝会便散了。

    说来?也是稀奇,庆安帝在位时,固然年号又欢庆、又平安,却总是隔三差五的天灾不断,而?晟启帝即位后,反倒是风调雨顺起来?,去?年粮食还大丰收了。

    纵然朝堂上还有人心怀鬼胎,却也不得不在心里?犯了嘀咕,这大昭的气运莫不是站在新帝身后了?

    但不论如何,选秀是件大事,各家都回去?早做准备去?了。

    众人走的快了些,没看见新上任的小顾相邻要出门时,和高座上的皇帝对了个眼色,然后轻轻颔首。

    ……

    邵云朗下了朝,便回景华宫去?教严灵绪习武,他也算是个行?伍出身,走路自有一番雷厉风行?的气度,身后服侍的宫人内侍几乎都在一路小跑,才?不至于跟不上陛下的大长腿。

    刚转过御花园的影壁,邵云朗便听得里?面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有个小奶音在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绕过去?一看,果然是庄鹤轩来?了。

    三四岁的奶娃娃,几乎一天一个样,小肉团子又长高了一些,见了邵云朗也不生疏,啪嗒啪嗒的跑过来?,张着小手叫舅舅。

    邵云朗笑着将小孩抱起来?颠了颠,“又沉了些,却没见胖,轩儿长个子了。”

    端妃坐在亭子里?,身边围着两个炭盆,闻言笑道?:“这个年岁的小孩正?是好玩,轩儿虽是个小天干,却不知比你?小时候听话多少,乖巧懂事的让人窝心。”

    邵云朗抱着孩子,转而?问端妃,“轩儿怎么?入宫了?长公主送来?的?还是沈家?”

    提起这个,端妃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便浮现出与邵云朗几分相似的冷意来?。

    “是长公主送来?的,说什么?灵绪一人在宫中?难免无趣,轩儿又想念他的小哥哥,想送进?宫里?和灵绪一同学习……”严月慈冷笑了一声,想到?孩子还在,又收敛了几分,“想借着这孩子,在你?这里?露个脸罢了,庄家也有闺女要想要入宫。”

    说到?这里?,严月慈皱眉道?:“你?怎么?回事?又要选秀了,你?可别对不起小顾。”

    “我和他商量好了,暗度陈仓罢了,哎呦……”邵云朗挤眉弄眼,“他就给?你?送了几盆花,就把你?给?收买了?”

    “那是几盆花的的事吗?”端妃眉眼含笑,“小顾这孩子有心,送的都是名贵的花……不像你?!上回也不知在我那暖房里?干了什么??打落一地花瓣,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咳……”邵云朗颇为尴尬的移开视线,看见了站在空地上,手里?拎着木刀的严灵绪。

    小孩眼巴巴的看着他抱着庄鹤轩,眼睛里?有几分渴望,见邵云朗看过来?,又故作不以为意的转移了视线。

    邵云朗放下庄鹤轩,又走过去?蹲下问:“看什么?呢?小老弟?”

    “陛下。”严灵绪一板一眼颇有规矩的拱手道?:“臣在等陛下教臣修习武艺。”

    “你?看你?这小老头的样子……”邵云朗伸手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直把严灵绪捏的哇哇叫,装出来?的“规矩”也被他甩到?了脑后。

    严灵绪大叫道?:“这是顾先生教我的!君臣有别!”

    “咯咯咯……”庄鹤轩在旁边看着拍手笑。

    “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吗?嗯?”邵云朗两手抄着严灵绪腋窝,把小孩提起来?转了一圈,“小小年纪,就该像个小孩。”

    严灵绪被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庄鹤轩吃着手指看了一会儿,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舅舅,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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