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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三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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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矮简陋的窝棚里, 邵云朗缩在?老头身后,还在?装晕。

    这?背脊佝偻的老头是专门给蛮子们抛尸的,他力气其实不大, 有时候根本搬不动尸体, 每天步履蹒跚的用草席拖着尸体往返来回, 蛮子们也不怕他跑了?,反而每天看着他嘻笑取乐。

    邵云朗自然不敢轻信他, 若这?老人向蛮子告密, 那顾远筝再回来时, 可能会带着人一脚踏进蛮子准备好的陷阱里。

    可就这?么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邵云朗又下?不去手。

    僵持间, 他又看见了?那幼童。

    是个小姑娘,大概也曾是家里娇宠着的孩子,生的玉雪可爱, 如今失了?生气,便像个瓷娃娃般躺在?脏污的雪地上。

    她脸被擦过, 头发?也被仔细的整理过了?,还用破布系了?两?只?红蝴蝶结。

    邵云朗曾看到孩子母亲昏厥, 然后被那群畜生拖走,应当?是不曾给孩子整理过遗容。

    那便是这?老人家给打理了?。

    犹豫间,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开口,只?是很小声的嗫嚅道:“小将军……小将军……你怎么在?这?地方?啊, 快逃命去吧……”

    那个瞬间,邵云朗选择相信他。

    他向老人说明了?来意, 听见有援军会来时,老人浑浊的眼眸亮起,只?道他有办法。

    他将邵云朗拖回营地, 遇到盘问便说是发?现个还没死透的壮年,拉回去缓一缓,还能干活。

    大抵是到了?关键时候,蛮子缺人缺的紧了?,用脚扒拉了?两?下?邵云朗,就任由老爷子将他拖回了?窝棚里。

    这?才有了?现下?装晕的戏码。

    待到巡逻的蛮子一走开,邵云朗便睁开了?眼睛,四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老爷子却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这?……小将军啊,你真是大昭人吗?”

    邵云朗一头雾水的坐了?起来,诧异反问:“您为何这?么问?”

    “你这?长相……”老人畏畏缩缩的小声道:“更像蛮子……”

    邵云朗:“……”

    他一脸的无?语大概也让老爷子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离谱,哪有蛮子削尖脑袋往这?窝棚里钻的,于是又找补了?一句:“小将军别放心上,我瞎说的,瞎说的……”

    “没事……”邵云朗抹了?把脸,无?奈道:“长着张通敌的脸是我不厚道了?,但?我这?美貌实打实是远渡重洋来的,与外面那群人面兽心的东西可不是一个祖宗。”

    “唉,是我说错了?……”老人低头轻声念叨:“小将军,援军何时能到?”

    “你叫我云五便是了?,将军我当?不起。”邵云朗看着老人家这?幅畏惧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

    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天生便畏惧官差兵卒,若是没有战乱,他本该在?家含饴弄孙,又怎会在?这?里苟且偷生。

    邵云朗又道:“您同我说说,您知道的事,越详细越好。”

    然而这?老爷子风烛残年,自然去不了?矿道里,对于矿道的情?况所知不多,只?在?邵云朗问起凿山的工具时,才愁苦着脸摇头。

    “小将军,你要是想让他们用家伙事做出点什么名堂来,那便太难了?,蛮子对这?些人防着呐,都是一个蛮子拿着镐头带队,遇到难挖的,他就砸吧两?下?,剩下?的……大家伙都是用木头和?手划拉出来的,而且大家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路都走不动,每天都有一两?个后生饿死的……”

    邵云朗皱眉,深觉想要靠武力取胜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晨雾还没散,邵云朗便被推搡着赶进了?矿道里,这?事他求之不得,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混在?人群里记路线。

    他用脚步丈量走了?多远,并暗暗心惊。

    这?长度……果然是挖通了?,只?是过于窄细,不容大量步兵通过,所以正在?拓宽。

    邵云朗幼年被他舅舅盯着背了?整张的大昭地图,宁州的部分是详记的,山川河流、郡县山寨……他都烂熟于心。

    这?山名为哲里察布,是大昭边境与蛮族之间的天然屏障,形状更像两?座山贴在?了?一处,中间有一部分较主体而言更窄细薄弱。

    逃生的矿道就在?这?屏障薄弱之处,其内错综复杂,就算记性好如邵云朗,仍记得头痛不已。

    那么蛮子又是怎么知道这?其中另有玄机的?

    怕是偷挖岁金的“散户”,摸出个中门路,转而卖给了?蛮族。

    这?矿道要炸掉,不能再留着了?。

    邵云朗心里想着事,低头扒碎石的手却没停,冬日里本就冷的人四肢僵麻,石块更是尖锐锋利,他没扒两?下?,掌心就见了?红。

    再看周围的人,哪个不是掌心鲜血淋漓,但?只?要动作稍慢些,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

    与其他人不同,邵云朗要记住其内的路线,以保证之后安放炸-药能把所有矿道炸的彻底,所以他不能在?一处活动,而是要时时挪动。

    他叹了?口气,尽量塌腰缩肩,让自己别那么显眼。

    一天都安然无?事,直到天色渐暗,邵云朗甩了?甩已经失去痛觉的指尖,无?意间一抬眼,和?某个蛮子来了?个对视。

    尽管他极快的避开了?目光,那高壮的男人还是大步向他走了?过来,一路上挡他路的,都被他一脚踢翻,一时矿道里呻-吟声不断。

    邵云朗蹲在?地上,直到那双套着翻毛皮靴子的大脚停在?他眼前。

    那蛮子用不甚熟练的官话喝道:“你!抬头!”

    邵云朗依言抬头。

    他脸上都是血和?泥,糊的几乎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但?眉眼英挺的轮廓仍依稀可见,不知是不是这?张脸给那蛮族汉子留下?了?印象,那男人扬鞭问道:“你!刚才在?,那里!现在?为什么?这??”

    邵云朗心里一紧,面上却作懵懂之状,缩着脖子只?管讨饶。

    此时天边都已经泛白了?,又是一天过去,劳作的人累的几乎难以走动,都木然的看向这?里,那一双双浑浊的眼睛仿若行尸走肉。

    矿洞外,有人用蛮语吆喝了?两?句,大概是说让这?些奴隶休息片刻,邵云朗听见周围有人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那男人也走开了?。

    邵云朗一口气还没松下?去,那人又折返回来,鞭子一甩,圈住了?邵云朗的脖子,猛地一拽。

    草!

    邵云朗心中大骂,手指死死抓住那鞭子,指尖抓破了?脖子也没察觉,勉强给自己挣出一丝喘息的空隙。

    他被这?人用鞭子,硬生生的拖出了?矿道,就快要窒息之前,那鞭子终于松开了?他。

    邵云朗伏在?粗粝的沙地上,拼命呼吸着寒凉的空气,他悄然抬头,眸光凛冽的扫过这?几名蛮族士兵,暗自盘算如果这?群人要杀他,他夺刀闯出去的把握有几成。

    二?到三成。

    他吐出一口和?着血的唾沫,暗道他还没找到严灵绪,没杀了?邵云霆,没睡过顾远筝……就这?么死了?怎么能甘心?!

    少年伏在?地上的身躯绷紧,便等着这?几人一有动作就扑上去。

    他听见有人说:“奸细!绑起来!吓唬不老实的!”

    等这?群人取来绳索,将他双手反绑到了?一根木头桩子上,邵云朗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没立刻杀了?他,总还有办法。

    他动了?动手腕,从袖口抖出一块尖锐的石片,握进掌心。

    天边一轮素月,已经快沉入地下?了?。

    也不知道顾远筝跑到哪里了?。

    ……

    芦乡关,西营。

    一个传令兵快步跑进军帐,跪下?通报道:“大人,有个自秋水关来的押送辎重的小兵,晕倒在?营外了?,他说有重要情?报要上报给秦将军。”

    坐在?炭盆旁的贾慨捋了?捋胡须,懒洋洋的抬眸问:“什么重要情?报啊?”

    传令兵迟疑道:“他不肯说,必然要亲眼见到秦靖蓉将军。”

    “呵呵。”贾慨冷笑两?声,“秦将军忙着布防,哪有空见他们?本该到五车粮草,现在?一粒米都没看见,他是要讨饶吗?”

    他眼睛转了?转,又问:“他神色如何啊?”

    传令兵答道:“力竭,像是一路跑来的,神色倒是镇定?。”

    “哦?”贾慨拨了?拨炭火,“把他带来让我看看。”

    顾远筝是被两?个人架着进来的,贾慨见他身上衣服都破烂了?,还沾着血迹,有些愕然的问:“你这?让什么玩意儿咬了??”

    “路上遇到一匹老狼。”顾远筝嗓子哑的近乎失声,每一张口,都带出一口铁锈味,“大人,我要见秦将军。”

    贾慨此时倒是对他所说的“重要情?报”信了?几分,他不语,盯着顾远筝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孔片刻,眼里掠过一抹豺狗般的狡诈。

    他迅速变脸,起身道:“快快快!让这?位小兄弟落座,然后拿碗热水……不,拿碗肉汤,给他暖一暖!”

    顾远筝皱眉,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按捺住焦急,顺着贾慨的意思坐下?。

    贾慨亲自把肉汤送到了?顾远筝手里,笑着说:“并非是我不让你去见秦将军,实在?是你这?个身份,哪里能见到她呢?她可是忙得很……”

    顾远筝问:“如此紧急的消息,该如何告知秦将军?”

    贾慨笑道:“你不妨先?说与我听听,若果然紧急,我自然帮你引荐。”

    顾远筝目光一寒。

    他知道这?人是想独吞这?份功劳。

    半晌,顾远筝突然笑了?笑,他很是恭顺的说:“大人说的是,理应如此。”

    他将粮草被劫、发?现矿洞等情?况一一说明,听得贾慨面色大变。

    但?惊后是喜,贾慨强忍住才没喜上眉梢,他又上下?打量了?顾远筝一眼,不动声色的起了?杀心。

    顾远筝又道:“大人,我人微言轻,便是说了?秦将军也未必会信,这?么大的功劳我也是无?福消受,不如便让与大人,只?求大人准许我鞍前马后的追随,给个排头做做也是好的。”

    贾慨暗道这?小孩看着年轻,却是个上道的,面上却推脱道:“这?……不合适吧……”

    “大人不必推脱。”顾远筝眸中都带上了?浅浅笑意,“另外,我还捡到了?一件珍宝,是杆岁金锻造的长-枪,听闻秦将军枪法如神,大人便代我一同赠予她吧。”

    “果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贾慨一时乐开了?花。

    营帐里瞬间便其乐融融了?,顾远筝唇角笑意凉薄,看贾慨的目光像在?看一具尸体。

    贾慨将他安置在?营帐内,名为养伤,实则派人暗中监视,自己则美滋滋的带着那岁金的长-枪直奔关内做了?临时指挥所的孙府。

    秦靖蓉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天干,她保养的很好,但?朔方?原上凛冽如刀的寒风仍在?她脸上刻下?了?抹不去的细痕。

    听完贾慨的话,她从沙盘前抬起头,耳边坠着的鲜红璎珞荡了?荡,似笑非笑的问:“这?事可有些棘手,贾慨,这?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贾慨微微躬身道:“回禀将军,末将派遣下?属接应运粮的辎重队伍,于途中偶然发?现蛮子的异动……啊,对,末将还缴获了?一杆长-枪,将军枪法如神,这?神枪自当?该配英雄!”

    他盼着这?枪能转移一下?秦靖蓉的注意力,别问得太过于细节。

    “哦?”秦靖蓉挑眉,扔下?手里代表蛮子的小狼旗,饶有兴味的说:“那真是多谢,带上来我看看吧。”

    贾慨松了?口气,拍手示意外面候着的人将长-枪拿进来。

    来之前,贾慨已经将枪用心擦了?一遍,此时那通体雪银色的□□在?烛火下?熠熠耀耀,其上凶兽更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秦靖蓉眼神一瞬间沉了?下?来,她上前两?步,自那小兵手中接过长-枪,腕上施力,挽了?个枪花。

    “真是一杆好枪。”秦靖蓉笑道。

    贾慨脸上笑意还没来得及展开,又见秦靖蓉目光森寒的扫了?过来。

    “怎么和?我当?年送给徒弟的那杆枪,一模一样呢?”

    ……

    要不是正午时分山谷里有太阳,邵云朗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冻成根冰棍。

    他勉强抬头看了?眼空地上挨挨挤挤跪着的一群战俘,想起老爷子和?他说过,这?蛮人的头目是个疯子,每隔几日就要杀人。

    他把人头割下?来,让豢养的狼狗在?他面前啃食,自己还看的津津有味。

    真他娘的畜生!

    眼前这?阵仗,莫不是又要杀人?

    他扭头看向被蛮族人抬出来的男人。

    这?人年岁不大,几乎与邵云朗同龄,体格虽说壮硕,但?却是个五短身材,留着蛮族人的两?根盘辫,剃光的头顶带着个鹿皮帽子。

    他腿边还伏着一对儿少女,是大昭的姑娘,长发?散乱,这?么冷的□□不蔽体的跪在?雪地上,小腿和?胸口都若隐若现。

    邵云朗捆的有些远了?,仍能看见那两?个姑娘身上遍布的青紫色。

    他恨的牙根痒痒,却又对现状无?能为力,只?能想着等顾远筝来了?,他肯定?要亲手取这?畜生的首级,把他那玩意儿剁下?来喂狗。

    那头目用蛮语说了?几句话,手指对着下?面的人直比划,有人上前,用汉话劝说道:“乌达世子,不能杀了?,完不成开山的任务,大君会怪罪的。”

    邵云朗耳朵动了?动,没想到这?畜生还是个世子。

    乌达对此明显不满意,他喝骂了?几句,最后似乎还是妥协了?,然后他迈步下?了?椅子,走到人群前仔细的打量着年轻的人。

    他走了?两?圈,最后脚步一停,手里的鞭子点了?一人。

    被点中的是个清秀端正的少年,这?么多天的磋磨还能看出骨相不错,好好收拾一番应该是个耐看的。

    他被选中,又和?蛮族语言不通,大概是以为要抓他去喂狼狗,顿时哭天抢地的扑到一个老人身后。

    而站在?邵云朗身边的两?个蛮族士兵却是淫-笑着说了?句:“乌达大人,玩腻了?,就是我们的。”

    不是要杀他。

    男孩哭叫着爷爷,老人不住哀求磕头,邵云朗皱眉,认出那老爷子就是那帮他混进来的收尸大爷。

    眼见大爷被一脚踢飞出去,有人已经抽了?弯刀就要砍——

    懒洋洋的一个口哨,在?这?凄风苦雨之地格格不入的响起,瞬间吸引了?乌达的视线。

    口哨还带着旋律,是蛮族草原上的小调,邵云朗小时候和?严耀来宁州时学?的,那时候蛮族迫于武力,不得不臣服于大昭,两?族在?边陲开了?互市,这?里也曾歌舞升平。

    小调是严耀牵着他的手,在?勾栏瓦肆里听蛮族姑娘唱的,歌词他学?不会,旋律却一直记得。

    好几天没吃饭,邵云朗吹了?半首就没了?力气,尾凋发?颤的停下?了?。

    可这?已经足够了?,举刀的蛮族士兵放下?了?弯刀,老爷子连滚带爬的和?孙子缩到了?一边。

    乌达也站在?了?他面前。

    邵云朗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嘿,这?小畜生是真他娘的矮,比他矮了?一个脑袋。

    他这?一笑,让乌达一愣,他操着一口生疏的官话问:“你,不怕死?”

    邵云朗道:“怕啊,我怕死,不过大人应该不会杀我,你不是要美人吗?你给我擦把脸,我应该比那小孩好看多了?。”

    他倒不是第?一次自荐枕席了?,上一次被某位君子坐怀不乱的拒绝了?,这?次显然很容易就成了?。

    乌达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睛亮了?起来,扭头让那对儿姑娘去打水,给邵云朗擦脸。

    前天厮杀一夜,邵云朗胳膊腿上都有些伤口,唯独这?张脸,还真是受了?上天眷顾,只?是眉骨上被碎石划了?个口子,其他地方?有些擦伤,擦洗擦洗还是蔡淼嘴里的“少爷羔子”。

    乌达心花怒放了?,邵云朗暗道真他娘的恶心到家了?,要不是他现在?都快臭了?,估计这?矮脚王八得扑上来啃一口。

    “美人。”乌达赞叹,又摇头,“太高了?,应该砍掉腿。”

    邵云朗轻笑:“别啊大人,砍了?腿就死了?,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乌达咧嘴笑了?,眼神幽深的像只?盯住血肉的野兽,他说:“你像狼,我喜欢。”

    邵云朗被放了?下?来,两?个姑娘扶着他去洗漱,乌达应该是有事,和?另几个年长的人去了?大帐里,空地上的人群又被驱赶着往矿洞走。

    邵云朗远远看见那老人家颤抖着跪下?,遥遥的给他磕了?个头。

    泡在?热水里的时候,邵云朗想,若不是为了?接近乌达,他可能不会救那小孩,实在?是当?不起老爷子这?一拜。

    他被那八个人反咬一口,以至今日这?般境地,实在?是怕了?。

    他身上有几处伤口,但?都不深,结了?痂被温水一泡还有些刺痛,邵云朗草草洗了?个澡,就披着衣服出去了?。

    身处敌营,他哪来的心思把这?自己洗白白,反倒是两?个姑娘一见他这?样差点哭出声。

    个子稍微高一些的那个小声哀求:“小将军,你再洗一洗吧,你这?样,乌达会杀了?我们的。”

    邵云朗:“……”

    他见不得姑娘哭,比乌达的鞭子还吓人,只?得换了?桶水,又洗了?一遍。

    洗涮完毕,两?个姑娘又给他拿了?蛮族的衣服,低着头就要帮他换上。

    邵云朗赶紧自己拎了?过来,摆手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把这?衣服一抖,嘴角抽了?抽。

    这?什么玩意儿?这?衣领都开到肚脐眼了?。

    邵云朗:“里面的衣服呢?”

    两?个姑娘便只?是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闻言只?是摇头,“他……他让你只?穿这?个……”

    邵云朗额角青筋一跳:“裤子呢?”

    两?个姑娘摇头。

    邵云朗:“……”

    草了?!这?人是他妈的有多懒?脱个裤子都嫌费事?那睡老婆这?种体力活,应该让别人代劳啊,他自己在?头上种草养羊,还能自给自足。

    邵云朗自然不可能不穿裤子,他把自己的中衣都套了?回来,再穿那玩意儿就正常多了?,不然等他杀人的时候,一抬腿□□生风,场面太美不敢想。

    两?个姑娘不敢说话,等他穿完衣服,又拿了?梳子给他梳头发?。

    这?该是乌达的意思,邵云朗不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个蛮子,却也只?能忍了?,他不能为难这?俩个小姑娘。

    等邵云朗收拾齐整,被送到乌达的大帐时,帐子两?侧站着的蛮族士兵都看愣了?。

    无?他,走在?前面的少年穿着蛮族的服饰,蜷曲长发?也被编了?几根小辫子,带了?蛮族的发?饰,苍色和?橙色的小珠子散落肩头,额间坠着颗小粒的深蓝色的水滴状宝石。

    若是平时,他们大概会感叹一句,乌达大人对这?小玩物是上了?心的。

    但?此时那少年眉眼中的桀骜和?贵气一点都不像个阶下?囚,他大步走过来时,守卫差点给跪下?了?。

    他比乌达更像个王子。

    其中一人猛然回神,吩咐高个子姑娘道:“给他戴上脚铐。”

    乌达说喜欢狼,喜欢的也是去了?爪牙的狼,可不喜欢被狼咬在?脖子上。

    邵云朗觉得自己可真是和?锁链结下?了?不解之缘,有蛮族士兵看着,他也没办法让那姑娘做什么手脚,只?得看着那东西又扣住了?脚踝。

    顾远筝刚给他调理好了?没几天,等会儿磨破了?,回去他又该心疼了?。

    邵云朗叹了?口气。

    蛮族士兵退出去后,两?个姑娘就规规矩矩的跪回了?营帐两?侧,邵云朗拖着脚镣,赤足踏在?厚地毯上走了?两?圈,环视着帐内环境。

    桌案上摆着吃食,邵云朗挪过去,毫不客气的捏着那奶糕和?肉干吃了?起来。

    他不填饱肚子,等会儿怎么挟持那矮脚王八?

    吃了?两?口,他又想起他家顾小远。

    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到没到芦乡关,路上连口吃的都没有。

    好好的相府公子,跟他来遭这?个罪,这?次要是能全身而退,回去怎么都得上个手。

    邵云朗苦中作乐的想,互相上个手,美滋滋。

    与此同时,朔方?原上。

    骑兵策马呼啸而过,为了?尽量掩人耳目,这?队人马连旗都没竖,但?那一水的雪银色轻甲已经无?声的表露了?他们的身份。

    是秦靖蓉的亲卫。

    两?人一马当?先?,秦靖蓉一手按着遮风的面罩,一边扭头在?呼啸的风声里吼道:“你一天就跑回了?芦乡关,又跟着我一起行动,身体吃不消的!听师父的,你等我把人给你接回来!”

    她身侧的少年换了?一身岁金轻甲,闻言不说话,看过来的眼神却格外执拗。

    “好好好,你便跟着吧。”秦靖蓉纵声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神仙人物,能把顾蘅家的儿子都拐跑了?,哈哈哈哈哈……”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果然并不相桶,顾远筝只?觉得他师父吵闹,同时更忧心邵云朗的处境。

    风雪扑面,迫的人几乎喘不上气。

    顾远筝攥紧缰绳,心焦如焚。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也许把邵云朗藏起来,这?辈子只?给他一个人看,才是最稳妥的。

    总好过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

    与那两?个小姑娘对比,邵云朗更像是来享受的。

    他吃了?几天里唯一一顿饱饭,又躺到了?乌达的床铺上睡了?一觉,虽说没睡实,但?也恢复了?大半精力。

    感谢乌达的款待,让邵云朗有幸在?这?矮脚王八凑过来的一瞬间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人脸朝下?按进了?枕头里。

    乌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看着清瘦的美少年有这?么凶悍的手劲,他被结结实实的按进枕头里,呼救都叫不出来,想起身把那少年掀翻,却被那少年抬腿死死压住背脊,动也动不了?。

    邵云朗喘着粗气,俯身断断续续的笑了?一声,“你个矮脚王八,不锁爷爷的手?你怎么敢的啊?嗯?”

    那两?个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小巧些的那个张嘴要叫,却被高个子捂住了?嘴。

    高个子眼眶瞬间红了?,她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床边,拿起床头果盘里的刀就要捅死乌达。

    邵云朗:???

    他轻而急的说了?句:“姑娘,你等等。”

    那女孩手抖得厉害,目光却绝望坚定?,她抬头看向邵云朗,只?一瞬便泪流满面。

    她哽咽着说:“他……杀了?我爹娘,还有我的丈夫……我要……报仇……”

    迎着她的目光,邵云朗心口一涩,他低声道:“你放心,乌达一定?会死,但?不是现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不能都给这?畜生陪葬。”

    女孩子胸口起伏,半晌,她问:“我该怎么帮你?”

    邵云朗额上已经出了?汗,乌达听见女孩子的声音后挣扎的更剧烈,邵云朗抬手一掌劈在?他后颈。

    “找绳子,捆起来。”邵云朗稍稍松了?些手,又说:“出去给我把钥匙带进来,就说乌达玩的不尽兴,要把脚镣打开……”

    犹豫一下?,他怕守卫起疑,毕竟脚镣一开他就是个自由身,便又加了?一句,“打开铐在?床头玩。”

    姑娘点头,回头扶起同伴,低声嘱咐她两?句,这?才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撩开营帐出去同人交谈。

    乌达平时就喜欢玩些花的,今日得了?这?么个大美人,守卫几乎没怀疑什么,便将钥匙交给了?那姑娘。

    脱下?来的脚镣被邵云朗三两?下?捆到了?乌达身上。

    做完这?些,邵云朗下?了?床,拿起乌达放在?案上的弯刀,甩开刀鞘,活动着手腕耍了?几招,提前熟悉一下?这?没用过的家伙事。

    然后他脚尖勾起方?才被姑娘扔在?地毯上的小刀,反手接住后递给了?那姑娘。

    “捅吧。”邵云朗道:“大腿,胳膊,屁股……反正别捅致命的地方?,别让他这?么快就死,等我挟持了?他,你们就去叫矿洞里的人,往山那边跑。”

    姑娘神色坚毅的点头。

    帐子外,两?个守卫凑做一处,淫-笑着说些荤话,就等着里面的人叫给他们听。

    “啊啊啊——!!”

    凄厉惨叫划破夜空,两?人被这?一声震傻了?,好半天才疑惑的对视一眼。

    一人迟疑道:“我听着,有些像大人的声音……”

    另一人道:“我听也是……”

    片刻后,又是一声,这?声就很近了?,就在?帐子门口,两?人神色一变,霍然转身,正对上少年一张笑的肆意的脸。

    邵云朗刀横在?乌达的脖子上,不紧不慢的抬手和?这?两?人打了?声招呼:“没听错,是你主子在?叫,喜欢听吗?我觉着叫的不错。”

    那两?人面面相觑,邵云朗推着两?只?胳膊上各开了?个洞的乌达,寒声在?他耳边道:“世子,知道怎么办吗?”

    乌达疼的嘴唇发?抖,那刀锋贴在?他脖子上,已经擦破了?皮肉,比刀锋更让人战栗的是少年在?耳边的低语。

    “你想想啊,你这?条命多尊贵呢?反正我是不怕死,这?营地里大多数人本就是要死的,这?要是能带走一个蛮族世子,也算没在?这?世上白活一遭,你也就不一样了?啊……”

    乌达咬牙道:“你想要,什么?”

    “让你的人从矿道里撤出来,所有战俘进入矿道,等他们回到朔方?原上,我自然会放了?世子。”

    “你,不会,放了?我……”乌达怨毒的盯着空地上的人,“我该,杀光你们!”

    “哦?”邵云朗手腕下?压。

    感受到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淌下?去,乌达终于怕了?,他说:“你别动,我……我同意……”

    他开口,对着两?个守卫说了?一串蛮语,邵云朗一脚踹在?他膝弯处,按着他跪下?。

    “说大昭的官话。”邵云朗冷笑道:“再从你嘴里蹦出一句我听不懂的,就剁一根手指,你大可试试,有几次和?下?属搞小把戏的机会?”

    他对着身后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叫人从矿道走!”

    两?个姑娘急急点头离开。

    人并不多,而矿道一早就拓宽了?,很快战俘们便全部进了?矿道,邵云朗拽着乌达起身,把他往矿道里拖。

    他自然也怕蛮族留有后手,少不得要让乌达陪着他走完这?段路,但?这?么多天来没能好好休息,只?是刚才睡了?那么片刻功夫,邵云朗的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了?。

    乌达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然向后仰头,意图一个头锤撞到邵云朗,却忽略了?两?人的身高差异,这?一下?撞在?邵云朗肩膀上,却也达到了?目的。

    邵云朗握刀的手本就酸胀不已,这?一下?手中弯刀一抖,竟被他撞的脱了?手。

    乌达就势在?地上一滚,同时嘶声吼道:“射箭!!”

    邵云朗一脚踩住乌达衣袍,俯身去抓人,但?还是晚了?一步,了望塔上早有准备的蛮族士兵箭已上弦。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一人一马率先?闯入这?片谷地,雪银色长-枪被那人甩手投掷出去,宛如巨弩射-出的箭矢,锐鸣着贯穿了?将要射箭的士兵。

    邵云朗把乌达抓回了?手里,看见那抹银光后不可置信的抬头。

    马蹄声声势浩大,为首的少年兜帽被风吹落,露出其下?一张俊秀至极的脸,现下?却比雪色还要白上几分,连惯常有些颜色的唇都泛着苍青。

    只?有一双黑眸,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黑沉沉的盯着邵云朗。

    邵云朗第?一反应竟然是:坏了?!他家顾远筝生气了??!

    之后的事就很好处理了?。

    秦靖蓉的亲卫人数不多,但?却是令蛮族闻风丧胆的一支军队,他们训练有素的将乱了?阵脚的蛮族士兵分割开,然后围杀。

    有人骑着马过来和?邵云朗搭话道:“小兄弟,好样的!乌达交给我吧,你也快穿个厚衣裳去,别冻坏了?!”

    邵云朗依言放开了?乌达,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浑身冰凉,他就穿了?个中衣和?外袍,此时紧绷的身体一放松,才觉得自己都要冻傻了?。

    顾远筝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抬手便要解开甲胄外的大氅,将人包起来。

    邵云朗却先?他一步,直接扑进他怀里,抱着顾远筝劲瘦的腰,难得的撒了?个娇。

    周遭是嘈杂的厮杀声和?百姓喜极而泣的痛哭声,邵云朗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抱着顾远筝笑着说:“顾哥,不用脱,你就这?么穿着,然后把我往怀里一藏不就成了??”

    想到方?才看见有人用箭瞄着邵云朗时,那种肝胆俱裂的心情?,顾远筝的手便是止不住的发?抖,他垂眸看着邵云朗头顶的蛮族饰品,低头在?邵云朗耳畔轻声道:“殿下?,若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会忍不住把你关起来……”

    邵云朗蹭了?蹭他的颈窝,疲惫的半阖了?眼睛,嘴里仍嘟囔道:“关关关,让你关,到时候我就只?穿这?件衣服可行?那个叫什么来着……禁脔?”

    顾远筝:“……”

    见他无?言以对,邵云朗抬手按了?按他紧蹙的眉心,轻笑道:“行了?,你知道我不可能不受伤,只?要邵云霆不死,这?世上对我而言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若是把我锁床上,那还是我吗?”

    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真的,太困了?,有你在?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

    这?一觉当?真是沉睡,邵云朗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大呼小叫,隐约听出是个女人,又被人抱来抱去好一阵,才终于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床上。

    这?期间,白檀冷香一直若有若无?的绕在?鼻端,让他格外的心安。

    再睁眼时,窗外竟还是黑的,邵云朗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这?是睡了?一天一夜。

    他一动,身后抱着他的人也动了?动,收紧了?手臂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邵云朗翻过身,半趴在?顾远筝身上看他。

    顾远筝还在?睡,他睫毛长,落下?的阴影让眼下?的青黑更明显了?,身上的棉衣都没脱,只?是除了?甲胄。

    可见有多累了?。

    邵云朗万万没想到顾远筝能这?么快就带人赶回来,能在?一天一夜穿过朔方?原抵达芦乡关,该是豁出性命的在?赶路了?。

    忽然就有些理解顾远筝想把他关起来的心理了?,他现在?也想做个琉璃罩子,将人罩起来。

    眼见着那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两?下?,邵云朗低头吻在?那笔直的鼻梁上,轻声问:“顾公子醒了??”

    顾远筝睁眼,黑瞳尚有些茫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半晌才浅浅的松了?口气,亲了?亲邵云朗的唇角,轻叹道:“幸好……”

    邵云朗眨眼,突然坏笑了?一下?。

    “哥哥……”他拖着嗓子,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幸好什么啊?你刚才梦到什么了??嗯?”

    他动了?动腿,挑眉道:“这?么累还能这?么精神?不愧是狗天干哈?”

    顾远筝:“……”

    他眼里的睡意霎时没了?踪影,难得的有些羞窘,低声辩解道:“刚睡醒罢了?。”

    邵云朗凑近,嘴唇若有若无?的擦过顾远筝颊侧,他问:“那你要不要……”

    后几个字带着几分温热的气息,送进顾远筝耳朵里。

    喉结滚了?滚,顾远筝垂眸遮住暗沉的眸光,他低哑的笑了?一声,翻身将邵云朗压制在?身下?。

    指尖暧昧的抚过邵云朗的掌心,顾远筝道:“那便有劳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公子精神了,作者虚了_(:з”∠)_

    28.第 28 章

    用手是不可能用手的, 邵云朗手上还有伤口?,但顾远筝也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的年纪,被某人如此反复横跳的撩-拨, 自然也忍不了。

    他又不是身体有毛病。

    邵云朗被他吻的有些喘, 手尚且不能老实, 抬手去扯顾远筝的中衣带子,指尖落在少年人修长的颈侧, 又向下滑去。

    先“香肩”半露的顾远筝:“……”

    和邵云朗亲近是个真正的体力活, 因为身下这具修长的身体, 简直像蛰伏的兽, 碰到敏-感处便不适应的挣扎纽动, 还总是试图反攻。

    低笑声带着晴玉和无奈,顾远筝低头?,一口?叼住邵云朗的喉-结, 轻吆了一口?后又亲了亲。

    温热的舌-尖掠过咽喉,那处是大多数习武之人忌讳的地方, 邵云朗哼了一声,轻骂道:“你是狗吗?”

    “殿下……”顾远筝蹭了蹭他的鼻尖, 笑道:“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邵云朗心虚的转开视线,小声嘀咕:“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躺下面……要不这样, 你要是压不住,让我在上面可好?”

    顾远筝缓缓眯起眼睛, 下颌线绷紧。

    被顾远筝一只手按住后-腰时,邵云朗还没回?过神, 他脸趴在枕头?上,深感知?识不妙,然而身后的人仿佛猫咪翻脸成了老虎, 死死的按住了猎物。

    “压不住?”顾远筝低笑着在他被几?上留下几?点痕迹,“小五,这都是你自找的。”

    邵云朗:“……”

    ……

    顾远筝打了温水,给?邵云朗擦月退。

    明明更亲密的事才刚作完,邵云朗还是咳了一声,耳尖红红的把帕子抢了过来,“行了,就?蹭了几?下,又没真那什?么……我自己擦。”

    他半身探出床帐外?,露出的半个肩膀上还有红-痕和一个浅浅的牙印,邵云朗捏着帕子不动,和顾远筝对视片刻,才恼羞成怒道:“你能不能先出去?”

    那双黑眸里?是难掩的笑意和餍足,邵云朗却又想到方才这双眼睛里?浓郁的侵略性。

    顾远筝是个有分寸的人,深知?适可而止才能还有下次,于是立刻给?邵云朗递了台阶,颔首道:“那我去拿些吃的。”

    等人走了,邵云朗哼了一声,愤愤不平的沾湿帕子胡乱擦了两下。

    他娘的,绝不是他小,是顾远筝这狗天?干不对劲儿。

    清理完,他穿上衣服,这才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摆设。

    这大概是间?厢房,空间?不大,里?面就?只是塞了两张床和一个立地柜,还有一张小方桌。

    要不是外?面还有操练声,邵云朗都要以为顾远筝真把他塞到什?么地方给?关起来了。

    片刻后顾远筝回?来,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到了桌上,闭目养神的邵云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凑过来问?:“你拿了什?么?好香啊!”

    “你是功臣。”顾远筝将里?面的烧鸡端出来,还有两小碟素菜,垂眸笑着说:“这是秦将军犒劳你的。”

    邵云朗捧着碗扒饭,还不忘抬头?问?:“你吃了没?”

    “吃过了。”顾远筝抬手拈走他颊上的米粒,“另外?,我们也不必回?辎重处了,以后就?留下做秦将军的亲卫。”

    这才算是真正的奖赏,要知?道秦靖蓉有个习惯,她总把值得培养的苗子放在身边带着,过个三年五载便让人独自领兵,西南这边有几?个年轻将领都曾在她手下做过亲卫。

    邵云朗拎着鸡腿,皱眉问?:“亲卫都住这样的地方?”

    顾远筝抵唇咳了一声,“这个……算是特殊安排,她与我父亲是旧识,也是我的老师。”

    “哦……”邵云朗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脸颊鼓鼓的嚼了两口?鸡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圆眼睛问?:“秦将军是知?道咱俩的事了吗?”

    “我没说过。”顾远筝拨弄了两下烛心,“不过师父她该是有所察觉的。”

    邵云朗:“……”

    如此一来,明天?可就?不是简简单单见个上司的问?题了,这还是顾远筝的长辈啊!

    突然就?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

    次日一早,邵云朗去见秦靖蓉。

    这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盘着发,英气的眉眼扫了一眼邵云朗,只点头?道:“你在旁等一会儿。”

    她还在议事,却没避讳邵云朗,邵云朗便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耳边不时响起那几?位将军的怒骂。

    “他娘的,派什?么监军?!战前还要请令,蛮人又不是傻的,等你过去人家都抢杀完了!!”

    秦靖蓉倒是挺平静,只道:“行了,这事已成定局,你也看见皇帝的决心了,想办法和派下来的监军搞好关系吧,他若是有心拖着,贻误战机的罪名也少不了他那一份。”

    有人又说:“老子打了一辈子仗,文官是个什?么德行老子不知?道吗?如今竟然要老子讨好他们,老子不干!”

    “不干回?家种?地去。”秦靖蓉一手点在那汉子肩头?,“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多美?能干就?把嘴闭上,以后日子不好过了,都把嘴扎得像裤腰带一样紧知?不知?道?没见谁在我这议事脱裤子吧?既然不能脱裤子,也别说不该说的话!”

    那汉子蔫蔫道:“知?道了……”

    “散了!下午韦鞠过来带那小子……”秦靖蓉一点邵云朗,“带他去哲里?察布那边把耗子洞炸了。”

    有人应了一声,一群人便往外?走,最后屋里?只剩下秦靖蓉和邵云朗。

    那女人抬眼看了看邵云朗,吩咐道:“关门,让外?面的人走远点。”

    邵云朗:???

    他依言照做。

    等门一关,秦靖蓉便绕过桌子,大步走到了邵云朗面前。

    她比邵云朗稍矮,仰着头?盯着邵云朗的脸看了半晌,还要上手捏一捏。

    邵云朗终于忍不住说:“秦将军?您这样我有点害怕……”

    秦靖蓉:“你怕什?么?”

    邵云朗弯了眉眼,“怕您见色起意。”

    “臭小子!”秦靖蓉笑着捶了他一下,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了下去,回?身自架子上拿下一柄长刀,抛给?邵云朗道:“你耍两招给?我看看。”

    邵云朗不明所以,但这是军中,秦靖蓉说话无异于军令。

    刀是好刀,邵云朗随意舞了几?式后,恋恋不舍的递还给?秦靖蓉,却见秦靖蓉红了眼眶。

    她说:“这是你舅舅用过的刀,你拿着吧。”

    邵云朗手腕一僵,“是……顾远筝告诉您的?”

    说完他又自己否认了,顾远筝不会主动提起他的身份。

    果然,秦靖蓉摇了摇头?,“他嘴多紧呢,自然什?么都不肯说,是我昨日一见了你,便觉得眼熟,夜里?睡不着想了想,可不就?像严耀嘛。”

    邵云朗不语,只是垂下了眼睫。

    深吸口?气,秦靖蓉忍住泪意,她低声道:“五殿下,我大概是明白你要做什?么的,也愿竭尽所能的帮你在军中扬名立威,收拢人心。”

    邵云朗颇为意外?的抬眼,“您……”

    “个中深意,你再长大些就?懂了。”秦靖蓉抬手,似乎要摸一摸邵云朗的脑袋,但犹豫了片刻转为拍了他的肩,“去吧,下午和韦鞠走一趟哲里?察布,叫小顾跟你一起,啊对了,你们俩……”

    她眼神揶揄,“昨晚过得还不错?”

    “咳……咳咳……”邵云朗一时险些咬了舌头?,眼里?的疑虑转而被尴尬代替,“我俩……那个……”

    “行了,不必多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嘛。”秦靖蓉眨了眨眼睛,“他要是对你耍脾气,你来找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邵云朗:“……”

    他本以为是来见顾远筝的长辈,结果出了门,他倒是多了个撑腰的。

    骑马来往于朔方原和哲里?察布就?要快的多了,为了防止炸矿道时引起山体崩塌,火药的引线设的极长,中途灭了两次,最后终于引燃了。

    顾远筝站在邵云朗身后,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即便如此,那轰鸣仍是震耳欲聋,仿若埋葬于此的两朝冤魂发出了不甘心的嘶吼,又被朔方原上呼啸的寒风卷入云霄。

    身着雪银色轻甲的两个少年并肩看着山下。

    邵云朗眸中多了些不同的东西。

    若说他最初想要站在那个位置上,是因为仇恨,那如今的心境却隐约有些不同了。

    上位者,他们往往不知?民生,却掌民生。

    邵云朗自认不是个胸怀韬略的人,但至少他亲眼见过烽火四起、骨肉离散,也亲自尝过饿和冷是何种?滋味。

    他自十里?软红的织金河一路走到了千里?冰封的朔方原,苍生悲苦只得以窥见一隅,却愈发觉得自己浅薄。

    若有一日,他站在那个位置上,挥毫落笔便能定人生死,他又真的能做到分毫不错吗?

    幸而他不是一人。

    邵云朗侧头?看了眼身边站着的俊秀少年。

    顾远筝黑瞳沉静的映出这一片江山,他似有所感的看向邵云朗,两人视线一触,邵云朗便笑了。

    他们站在人群后,遮掩在大氅里?的手悄悄握在一起,像是默契的做出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约定。

    天?地间?落了雪,很快山下的嶙峋碎石和皑皑白骨便会被积雪覆盖,来年春时又会绽出新的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抬头看了眼字数,掐指算了算进度,该加速让崽崽们长大了!感谢在2021-07-28 23:53:57~2021-07-29 23:1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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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第 29 章

    庆安二十七年春, 西北朔方原上?又添新绿,与?春意同来的,还?有来自秋水关的捷报。

    素有威名的赤月将军秦靖蓉率三万骑兵从秋水关出发, 另有两名小将从泗郡率军八千以做策应袭扰, 这一?战, 斩首虏万余人,缴获牛羊千余头。

    八百里加急的红标信件还?未抵京, 秋水关里便先热闹起来了。

    邵云朗甲胄上?血色未净, 一?路奔袭厮杀连刀鞘都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打了胜仗, 满城皆是欢声, 三千头畜生在城外杂乱的叫声听着竟然也?顺耳了。

    他纵马刚入了城门,便听有人急急的叫了一?声:“云小将军!”

    邵云朗一?勒马缰,哭笑不得道:“将军就将军, 还?非要加个小……说,什么事?”

    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站在马下拱手道:“秦将军说,您回?来就去她?那一?趟, 说是有事找你。”

    邵云朗颔首道:“行,我知?道了。”

    马蹄踱步, 邵云朗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从蛮族某个小王爷那里缴获的匕首,又叫住那小兵问:“小顾将军回?来了吗?”

    传令兵道:“还?没, 他那边还?有一?百多只羊,赶回?来应当会慢些。”

    邵云朗噗嗤一?声笑了。

    朔方原上?两年, 也?没治好顾公子爱干净的毛病,行军打仗时倒是不挑,但只要回?了城, 有条件就各种擦洗,这次当了放羊倌,回?来还?不得搓掉一?层皮。

    他端着这幸灾乐祸的表情去了秦靖蓉那里,进门便看见师父冷肃的一?张脸。

    邵云朗脚步一?顿,回?身把门关上?,垂着手准备挨训。

    他在秦靖蓉面前的乖顺,足以让所有的太学先生惊掉下巴。

    “你倒是有几分自觉。”秦靖蓉冷哼一?声。

    两年前邵云朗就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这两年,两个臭小子差点吃垮整个秋水关,个子又长了一?截,秦靖蓉自觉站着骂太过没气势,转身坐在了椅子上?,跷着腿问:“你带了五千人,带回?来多少?”

    邵云朗垂眸答道:“三千三。”

    这个折损实?在不算多,战争中,人和兵刃一?样,都是消耗品,甚至比兵刃的消耗要多得多,毕竟刀能回?收,人却只能马革裹尸。

    秦靖蓉点着桌上?战报,又问:“抵达长阳后,为何?不命军队休整?你明知?科索部兵力不及你,也?再无援军,为何?急着进攻?”

    俊美的青年抿了抿唇,和着脸上?未褪尽的稚气,瞧着有些执拗。

    “因为你要拔这个头筹!要做这第一?支捷报!”秦靖蓉把桌子拍的震天响,“若你让将士们休整后再发令,你就能多带回?来三百人!”

    “我没有这么想。”邵云朗闷声道:“我确实?想要拔得头筹,但更怕横生变故。”

    “科索部那时已是孤军,向东是我们的主力,西北是顾远那三千人,南部是泗水,还?能有什么变故?”

    她?见邵云朗没答话,又冷声道:“两百人,战报上?连半行都占不上?,但这后面是两百户失了依仗的家,若你一?心为了功名,你与?你那父兄倒也?无异了,五殿下。”

    这话说的极重,邵云朗握着马鞭的手背都蹦出了青筋,片刻后,他松了手,躬身道:“老?师教训的是。”

    秦靖蓉扬眉道:“滚去领罚,十鞭,不多吧?”

    邵云朗:“……不多。”

    秋水关的百姓都知?道云五和顾远两位小将军是赤月将军的爱徒,但大?概不知?道两人也?是挨罚最多的,秦将军待他们极为严苛。

    但再严苛也?没有打了胜仗还?挨罚的道理,刑堂的老?兵直犯嘀咕,手上?控制着力道,这鞭子啪啪响,伤却不严重,估计着两三天就没了印子。

    那青年赤着上?身,跪着时肩背仍倔强的挺直着,挨打都挨出了经验,漂亮的背部肌肉紧绷着。

    十鞭挨完,邵云朗抹了把额上?的汗,一?边拉扯衣服一?边虚喘着笑:“老?姚,你放水。”

    “说话要讲证据啊小五将军。”老?姚翻白眼道:“你又看不见自己的后背,凭什么说老?子给?你放了水……”

    他还?没说完,刑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老?姚回?头一?看,笑道:“好了!能看到后背的来了!”

    两年间,顾远筝容貌变化不大?,他原本就是美玉,只是如今美玉被精细雕琢成了藏品,让人看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

    当然,美人也?得洗干净脸,现下顾远筝一?身风尘仆仆,难免糙了几分。

    邵云朗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谁也?别嫌弃谁,趁着老?姚不注意,他凑过去亲了一?口顾远筝,笑道:“羊倌回?来啦?”

    顾远筝对着刚转过身的老?姚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拎着人走了。

    一?路上?,碰到的人大?多都会和他们俩打个招呼,等到回?了他俩的小屋,邵云朗便把人给?压到了门板上?。

    打仗是会死人的,没什么比劫后余生的吻来的更热烈。

    分开时邵云朗嘴都麻了,察觉到顾远筝的躁动?,他笑着抬眼,“顾大?少爷不先洗个澡吗?”

    顾远筝垂眸,又难舍的啄了一?下他的唇角,低声道:“先给?你上?药。”

    这两年给?对方上?药都练的手熟了,邵云朗懒洋洋的活动?了一?下后背,疼的一?咧嘴,“不上?药,我也?去洗澡,这他娘的都快臭了。”

    顾远筝不赞同的皱眉。

    每次他一?受伤,顾远筝都是一?副皇帝驾崩了的表情,邵云朗已经见怪不怪了,立刻哄道:“这次没破皮的地方,后背那几鞭子,老?姚打的像挠痒痒,走走走洗澡去,你不刮刮胡茬我可不亲你了,扎嘴。”

    冰封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顾远筝满眼无奈道:“以为你的不扎人吗……这次又为什么挨罚?”

    “晚上?说。”邵云朗笑眯眯的凑过去,“边亲热边说,顾美人,半个月没见着,可想死爷了。”

    药也?没换,只换了个吻,两人又一?同出了门,顾远筝道:“你也?只是嘴上?想罢了。”

    “咳……”邵云朗心虚,“不是,之?前我想着吧,等爷再长大?点是吧?谁他娘的能想到,我是长大?了,你那玩意儿也?跟着长……”

    他抬手勾住顾远筝的脖子,“顾哥,你那东西,进去会死人吧?”

    顾远筝好笑的拍了拍他搭在肩上?的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你跟它也?熟了。”

    “唉?”邵云朗摇头晃脑,“不熟不熟……”

    此战大?获全胜,又缴获那么多牲畜,晚上?自然要庆贺一?番,秦靖蓉治下极严,今夜也?破了例让喝酒了,全军上?下同乐,围着篝火吃烤全羊。

    羊油滴在篝火上?,火焰扭曲向上?舔舐羊肉,随军的厨子手脚麻利的片下火候正好的肉,焦香引得这群围坐的半大?孩子直吞口水。

    邵云朗靠着顾远筝,不出征时他们都未着甲胄,只穿了里面那件白色短打,火光跃动?在他茶色的眼睛里,盯着篝火看了一?会儿,屈肘怼了一?下顾远筝。

    “唉?像不像咱们初遇那天?”邵云朗问。

    不知?是不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心便愈发冷硬,如今他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提起青州那场荒谬的“营救”。

    “那日我蒙着眼,看不见篝火。”

    顾远筝回?想起的却是少年摘下面具的那个瞬间。

    他自认不是耽于美色的人,但那日,少年握着面具的手骨节分明,半隐在面具后的一?张脸在烛火下带着恰到好处的张扬。

    不咄咄逼人,只是动?人心魄。

    现如今,他身侧的青年将军气质却愈发悍利,像染了血的刀,他看着邵云朗一?日日蜕变,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有说不出的遗憾。

    更希望他永远是花团锦簇的模样。

    “啊,对了。”邵云朗坐直了,从怀里摸出那把匕首,递到顾远筝眼前,“好不好看?岁金的,削铁如泥,你看这鸽子蛋,啧,成色上?佳,送你了!”

    顾远筝看了一?眼,暗道好晃眼。

    不过他是什么人,自然不会照实?说,再说邵云朗送他的,自然什么都千般好。

    两人正坐在角落里说小话,没看到有传令兵去了坐在主位的秦靖蓉身边,也?耳语了两句。

    秦靖蓉面上?露出惊诧的神色,看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她?那一?对儿徒弟。

    她?暗道真是没眼看,怎么就腻歪不够呢,手一?抬,叫人把这俩人叫到身边来坐。

    邵云朗被他师父拎到了众目睽睽的地方,自然不能再粘在顾远筝身上?,他不情不愿的坐直了,对面坐的正是秋水关的监军崔宁。

    崔大?人大?概是武将们最喜欢的那一?款文?臣,从不酸文?假醋,从不多言多语,更是从不指手画脚,有他从中与?雍京方面斡旋,秋水关竟然比以前更受户部待见了几分。

    用韦鞠将军的话说:娶个婆娘都不会比崔宁更周到了。

    后来从顾远筝那里才知?道,这位算是顾相的半个学生,秦靖蓉写了书信特意跟顾蘅求来的。

    此刻那崔大?人正遥遥举杯致意,邵云朗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也?端起酒杯回?敬,两人便对饮了一?杯。

    喝完酒,邵云朗问顾远筝,“师父让咱们坐的这么靠前干什么?”

    顾远筝将鱼腹处的大?刺一?一?挑出来,闻言竹箸一?顿,“此次出征,是你做的行军策略,师父大?抵是要说这件事。”

    此前,秦靖蓉日常考核他们两个人的兵法,师徒三人围坐一?处,便是讨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朔方原,直取蛮子的和桦部。

    便是顾远筝,在行军打仗这方面的天赋也?远不如邵云朗,这小混蛋怕是做梦都在琢磨这件事,那晚两人上?了床,正滚做一?团热火朝天之?际,邵云朗一?个机灵蹿下了床,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捞起行军地图,嗷嗷叫着他知?道了。

    他于群山之?中取出一?条路,只要有人牵制科索部,主力就能绕到和桦部后面,且只有春季和桦部南下放牧才行得通。

    邵云朗高兴了,系上?裤腰带就去找了秦靖蓉,留下无奈的顾远筝和精神奕奕的小兄弟。

    秦靖蓉用了他定的策略,这本就没什么,邵云朗不认为自己提出来能有什么用,他年轻,就算军中两年有了些军功,到底也?不足以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战役。

    听顾远筝这么说,邵云朗迟疑道:“这不好说吧,有损师父在军中的威信?”

    他揣摩人心却比不上?顾远筝。

    顾远筝放下竹箸,将挑好的鱼肉送到邵云朗的小案上?,“你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征北将军也?是这个年岁开始展露锋芒,这功劳也?不是凭空让给?你的,而是你应得的,师父自有她?的考量。”

    他想的没错,秦靖蓉今夜就是要说这件事。

    她?如今鬓角已经染了霜色,有意推举新人倒也?正常,手下几名老?将军脸上?虽有不忿之?色,可邵云朗平日里又讨人喜欢的很?,一?时竟只有喝彩声。

    崔宁是个人精,立刻拱手道:“云将军如此功绩,自当一?并上?书呈与?圣上?,这件事老?夫自当尽心竭力。”

    秦靖蓉笑的得意,拱手和崔宁互相吹捧了一?番。

    邵云朗听见崔宁说要上?书给?庆安帝,一?瞬间眸色便复杂起来。

    两年了,他终于以一?个陌生的名字,再次回?了雍京。

    手腕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邵云朗回?神,便见顾远筝眸底火光明灭,轻声提醒他,“吃鱼,要凉了。”

    邵云朗垂眸,夹起鱼肉,又听顾远筝说道:“殿下,这才只是个开始,来日方长。”

    “嗯。”邵云朗吃了鱼肉,又给?自己倒了酒水,“我倒是不急,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秦靖蓉端着酒杯过来问。

    “没什么,师父你怎么下来了?”

    他起身相迎,这才发觉坐于案上?的将领们都去围着篝火谈笑喝酒了,秦靖蓉这才过来。

    “给?你赔罪来了。”秦靖蓉叹了口气,举杯道:“方才有人来报,泗水春汛,涨水后淹了早前你驻扎的那片平原……所以你一?直是担心泗水,这才着急进攻的?回?来怎么不说?”

    邵云朗挠头,无奈道:“直到我撤军,它也?没涨起来,我就觉得……没说的必要。”

    “你啊……”秦靖蓉摇头,“受了委屈该说的时候要说啊。”

    “我说啊。”邵云朗狡黠的眨眼,一?手拉住顾远筝,“我打算回?去和他说。”

    顾远筝:“嗯。”

    秦靖蓉被这俩崽子气笑了,瞪了他俩一?眼,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师父错了!”她?坦坦荡荡的说,“不过那顿鞭子也?收不回?来了,下次你再犯错便抵消了吧。”

    她?看着眼前两个俊美的青年,又轻声道:“别怪师父盯的紧啊,现在不对你们严苛一?些,等你们真坐到了高位上?,也?就没人再敢打你们了。”

    邵云朗也?不知?道秦靖蓉今晚怎么突然就感性起来了,他和同样一?头雾水的顾远筝对视一?眼,一?同躬身齐声道:“学生受教。”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大了,但还没完全长大

    总想多多给你们写一点,发的就晚了,有时候是真的卡,都不要熬夜哦宝子,起床再看●^●

    30.第 30 章

    半月后, 庆安帝的旨意到了秋水关。

    论功行赏,秦靖蓉封侯,其?他人也一个不落的得了几个听着漂亮的虚衔。

    皇帝龙颜大?悦, 还着意赏赐了两位小将军, 一人一副全套的披挂, 赤色云锦里衣、岁金的甲胄,还有一顶紫金冠。

    这东西屁用没有, 毕竟是皇帝赏赐, 又不能真的披挂上阵, 有所损坏是要掉脑袋的, 请进祠堂里供着便是它的最?好?归宿。

    赏赐过后, 那内侍竟又摸出了一道旨意。

    众人面面相觑,刚要起身的众人只得又跪了回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承大?统, 南北靖平而河清海晏,天子非穷兵黩武之君, 惟愿,臣子所率亦非好?战之师……”

    听到这里, 邵云朗心里便隐约察觉到不妙了,但?此刻他跪在秦靖蓉身后, 竟有几分荒诞的好?奇。

    好?奇那个皇帝还能做出什么荒唐事。

    “今与蛮族王庭议和,缔结新?约, 往来纳贡,互不进犯……”

    后面说?什么邵云朗没听见, 他见秦靖蓉身体?抖的厉害,便有些担忧的和顾远筝对视一眼,待到那内侍念完圣旨, 秦靖蓉领旨谢恩,起身时一个踉跄。

    邵云朗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为防来的是宫中熟人,邵云朗带了半张面具,对外说?他容貌有损,同僚们本还有几分心思在他脸上,此时也没人注意了,众人皆是面孔涨红,相比之下?,顾远筝和邵云朗反而显得镇定了。

    谁也没想到,打了胜仗后等来的不是乘胜追击的命令,而是要他们偃旗息鼓。

    内侍自?然察觉到这一屋子快顶掉房梁的杀气,擦了把汗勉强说?着场面话:“将军想是过于?劳累了,你看,这陛下?是十分体?恤诸位的,日后不必打仗,这日子也能清闲些,呃……”

    “不必打仗?”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问:“那哲里察布死?了那么多?人,便如此作罢了吗?他们也都是大?昭的子民啊,他娘的狗屁蛮子!陛下?他……”

    “韦叔。”顾远筝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他提醒道:“这是圣旨。”

    你想抗旨吗?

    韦鞠脸色难看的很,偏眼眶红了,半晌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便走,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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