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们,吵架了？”

    坐在病床上，虎杖倭助看着鹤江忙前忙后地帮他打理出院手续，又看了看在旁边整理行李的孙子。

    从到医院直到现在,这两小孩就没说过话。

    他摸了摸自己雪白无杂色的胡子，扭头对悠仁道：“悠仁，他做了什么？”

    “什么什么啊，”虎杖悠仁叹了口气,打理好衣物后转身拍了拍自家爷爷,“东西都收好了,一起回家吧，爷爷。”

    “这边也完成了。”

    拿着出院单的黑发男生站在病房门口，敲敲门示意道。

    两人交汇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离。

    虎杖倭助：“……”

    “你们俩果然吵架了吧。”

    “都说没有了爷爷！”

    悠仁头疼地扶起老人家,有些无奈。

    “走啦，一起回家。”

    **

    虎杖倭助自知虽然自己讨人厌（很不想承认！）,但对于孙子的发小,他还是十分关心（毕竟是悠仁的朋友）。更何况,这个莫名出现的悠仁的发小,这几个月看来,还挺不错的。

    前提是他没什么坏心思。

    老爷子叹了口气，坐在自家的客厅里，捧着一杯热茶，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俩如同不相交的平行线一样活动。

    ‘臭小子……’

    他喝了口茶，微烫的茶水抚慰了自己的胃部。

    ‘一看就有什么事嘛……’

    鹤江健太郎的神情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反倒是孙子悠仁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以及不知所措。

    ‘不想了。’

    刚出院的老爷子任性的想着，把问题丢给了两个年轻人。

    ‘不过，这孩子没事吧？’

    他看了一眼给他端了些点心来的鹤江。

    鹤江朝他笑了笑：“您请用。”

    ‘总感觉有些奇怪。’

    在倭助老爷子还想着哪里奇怪的时候,鹤江已经穿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健太郎！”

    听到声响的悠仁从厨房冲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碟刚刚烤好的吐司——他们今早接爷爷回家，还没来得及吃早餐。

    “你要去哪？”

    鹤江：“有点事。”

    悠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示意他看自己手中的吐司。

    “吃点东西再出去……”

    “不用了。”鹤江笑了笑，“我不饿。”

    “午饭不用做我的，我大概……”他想了想，定下了时间，“大概晚上回来吧。”

    ‘去那么久？’

    悠仁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点头：“……好。”

    **

    虎杖倭助：“……”

    老爷子笃定：绝对是吵架了。

    **

    走出<虎杖家>

    的鹤江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顺着街道的朝学校走去。

    今天是周六，学校不开放。

    杉泽第三高校的伸缩门被紧紧地关着，门卫室里也有人盯着。

    鹤江面不改色地站在门前。

    后退几步，助跑——

    起飞！

    安全着地。

    鹤江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卫衣，没有褶皱，加分。

    他今天穿着深绿色的单薄卫衣，运动裤和运动鞋，一身随性的打扮让鹤江看起来有些懒散。

    手中的黄色便利贴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最后被夹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

    “鹤江健太郎”

    ‘很奇妙。’

    鹤江不得不说，这次死亡过后，他对这种能力的掌控越来越熟练了。

    仅仅是撕下这张便利贴，就能让人瞬间消失。

    可怕，

    但有趣。

    他轻轻地笑了。

    “接下来……”

    他漫步走到了操场旁边，不远处的足球框上还残存着悠仁大力出奇迹的痕迹。

    “就是‘看’了。”

    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微微用力按压在右眼下。

    刹那间，鹤江纯黑色的右瞳看见了冒出来的、层层铺叠着的黄色便利贴！

    所有物品都被打上了标签，如同货物一般展现在鹤江的眼前。

    除却学校本有的建筑物以外，这里还有着些许残留的咒力痕迹。

    ‘看来，咒术高专还是让人来了一趟清除被宿傩手指吸引来的咒灵啊。’

    ‘不过却是一年级生吗？啧。’

    鹤江不屑地咋舌。

    ‘要是把悠仁让出去了，会被压榨得一点价值都不剩的吧。’

    脚下一转，他离开了操场。

    凭借着肉眼以及摄像头无法看到自己，鹤江坦然自若地来到了一间空着的教室。

    ‘——3、2、1。’

    【健太郎！！】

    倒数停下后，属于GM的声音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凭空出现的炫彩花体急得乱划。

    【数据部说你失去联系了，你还好吗？！】

    “没事。”黑发的男生靠着硬质桌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翻动着GM看不见的黄色便利贴。

    “我想看看，一周目发生的事。”他突然说道，“嗯……也就是你们所谓的‘游戏剧情’。”

    那些不可避免的、伤亡惨重的，游戏剧情。

    GM敏锐地感觉到现在的“鹤江健太郎”很不对劲，有些犹豫。

    “……现在吗？”

    鹤江：“现在。”

    **

    整整100多话，以及一整季的动漫，再加上许多官网游戏推出的副本。

    一小时内，鹤江健太郎接收到了所有的信息。

    了解到了所有的事情。

    一些不明显的，甚至是让人困惑的事情昭然揭示。

    “原来是这样吗……”他低笑一声，“本来没想让我想起来，按照以往的计划去做吗？”

    GM：【什么？】

    他有些不安。

    在涉谷痛苦自责的虎杖悠仁，陷入绝境的虎杖悠仁，自此以后再未露出过真心实意的笑容。

    以及……

    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的，“鹤江健太郎”。

    身为“神”的鹤江。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将它闭在胸腔之中。

    氧气流失，灼热的内里，以及不安的悸动和控制不住的心脏跳动——

    他缓缓吐出。

    “GM，你去搜寻其他325个异常数据中，和犬冢玲重叠的数据。”

    他说：“顺便，你可以回看一下，你不在的时间里，这里发生了什么。”

    “数据部应该都记录下来了吧？”

    【健太郎……】

    “我知道，”他打断了GM的话，“不是监视，只是职责所在。”

    “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心想，或许一周目的我还做过不少呢。

    【……】

    GM没再发声了。

    **

    一周目的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留下326位异常数据，以及被删除一周目记忆的自己。

    他发现了一件事：那个给悠仁塞入宿傩手指的家伙，就是他创造的异常数据之一。

    为什么？

    鹤江闭着眼睛，感受着刺目的阳光从眼皮上扫过。

    跟着阳光，仿佛一切都被重新梳理过来。

    丧失记忆的自己、无法被其他人看见的便利贴、奇怪的咒术界、乱无头绪的数据关系……

    但，摆出前提来，就清晰很多了：

    1.保护虎杖悠仁。

    2.一周目的自己深陷绝境。

    第一个不难理解，那重要的就是第二个。

    深陷绝境。

    什么样的才叫绝境？

    对于一个“神”来说，祂不存在真正的死亡——但是，如果祂创造的世界要被毁灭呢？

    我们来设想一下吧：

    “神”诞生了意志，如同新生儿一般，对创造自己的（或是被自己创造的）世界分外好奇，祂创造了326个玩具，从他们的经历中来寻找快乐。

    但是有一天，外来者察觉到了祂，为了对抗自己的敌人（鹤江：应该就是GM的游戏官网），试图让祂加入自己的阵营。

    “神”选择了拒绝，于是外来者想要弑神，并取代祂的地位掌控这个世界。

    万般无奈下，“神”选择了重置世界。

    一切回到了祂还没有诞生的时候。

    所有的力量都被原本的规则“平衡”给限制住。

    那么，如何打破这个四局呢？

    如果“神”的意志照常诞生，那么侵略依旧会到来。

    “于是，”鹤江嘶哑着开口说出了自己推出来，但却不敢置信的结论，“祂选择，扼杀自己初生的意志……”

    不不不不不不……！

    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让一个初生的冷漠的神明选择了……自毁？

    “神没有死亡，只有他创造的世界会有……”

    “可是反过来也是，神选择自毁，那受他庇佑的世界，绝不会死亡。”

    为、什、么……！

    “悠仁……”

    “虎杖悠仁……”

    鹤江猛地抬起头。

    那如果，我是在绝境地最后一刻才选择重置呢？在那一刻，我遇见了悠仁呢？

    初生的神明不懂得善恶，但却本能地厌恶会伤害自己的家伙。陷入绝境的那一刻，祂不会退缩，可能会举所有的力量去反攻。

    但是也意味着，自己的造物会伤亡惨重，甚至消失。

    最后一刻，“鹤江健太郎”看见了虎杖悠仁。

    ‘哪怕自己去死，也要让其他人活下来…？’

    ‘真是奇怪的家伙。’

    孩子般的神明舔着棒棒糖，哪怕自己快要死了，也不当回事，侧头去看着虎杖悠仁。

    “喂，”他喊，“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我问你，我看起来怎么样？”

    穿着白衣白裤的休闲装扮，身上却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鲜红，没有任何感觉的神明表情平静地问他。

    “这个世界快要死了。”

    他说：“我也要死了。”

    “你也是。”

    “大家都要死了，”他掰着指头在数，“我有意识创造的，和我无意识创造的，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都要死了。”

    虎杖悠仁看着他，脸上的疤痕明显，那双棕红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我不想让大家死。”

    “那就让我死吧，反正一开始我就是要死的。”他恢复了平静，不，是如死水一般的静。

    “如果能让大家活下去。”

    “鹤江健太郎”：“噫，好……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圣母？”

    “对，虎杖悠仁你好圣母啊！”他笑着拍起了手。

    两个状态十分糟糕的家伙在破败的战场上对视一眼，就知道这家伙现在想要说什么。

    什么都好，说说话吧。

    不要让这里显得太死寂。

    “我想去吃银座的轮转寿司了，”虎杖悠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顾灰尘飞扬，“想和五条老师、钉崎、伏黑、七海海、真希学姐、狗卷学长……”

    “想和高专的大家，一起去。”

    白色的神明嫌弃地看了一眼灰扑扑的地面，想了想，凑到了虎杖悠仁旁边坐下。

    “那我呢我呢？”

    虎杖悠仁：“嗯……给你加一双筷子。”

    “耶！”

    “还来一个小碟子蘸料，这可是吃寿司的秘籍！”

    “哦哦哦！”

    他像是在逗小孩子一样，逗着身边的神明。

    “鹤江健太郎”听得眼睛放光。

    说了一会儿，他慢慢停下来了。

    “还有多久呢？”虎杖悠仁问道。

    神明愣了一下，迟钝地看着自己不住流血的腹部，犹豫地推测道：“好像快了。”

    “这样啊……”

    男生的手凑了过来，揉了揉他的发旋，冲他笑：“辛苦了，坚持了这么久。”

    “……”

    “听我说完这些，一定很辛苦吧。”

    “……也还好，我没有感觉。”神明学着他的动作，伸出自己苍白的指尖，轻轻触碰了虎杖悠仁的发顶，“从一开始就没有感觉。”

    “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他困惑地摸了一把腹部的血，笑道：“不过我在学。”

    但是已经没时间了。

    他冰凉的手被一个滚烫的手触碰着，按在了虎杖悠仁的头顶。

    “很舒服吧？”他眨了眨眼，笑道，“我保养得很好！”

    神明也学着他的样子傻乎乎的笑。

    “死了以后还能不能转世呢……”他喃喃道，“我还是好想和大家在一起，”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行了啊……”

    神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是自私自我，还是傲慢无礼，还是——”

    “温柔。”虎杖悠仁没看他，直视着前方，嘴里说道，“很温柔，一直在听我说话，还和我搭腔。”

    “鹤江健太郎”：“……”

    “没有人这么评价过我，”他说，“我听到的都是——”

    “天啊，为什么老天爷不保佑我！”

    “为什么我要受到这么不公平的待遇！”

    “这种垃圾的世界赶紧毁灭就好了啊！”

    他像模像样地模仿了几句。

    虎杖悠仁握住了他的手。

    “不要去管，不要去听。”

    “那些人的话，不要关心。”

    “不用做一个多么出众的，也不必去强求自己做一个多么好的。”

    虎杖悠仁：“至少我的话，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好了。”

    “普通人？”

    “嗯，普通人。”

    哪怕没有太多精彩的人生。

    即便是普通平淡，这个时候的虎杖悠仁觉得，这已经很好了。

    **

    闪现过的画面如同电影一般出现在鹤江的脑子里。

    “……”

    “普通？”

    他看着手中的便利贴。

    “普通人”。

    这是“我”的期望吗？

    那为什么还要把悠仁置于现在这个情况？

    **

    “我不相信巧合，”神明说，“我只相信我自己做出的抉择。”

    “所以，我要设一个很大很大的陷阱。”

    他摇了摇快要睡着的虎杖悠仁，让他听自己说话。

    “这个陷阱可以实现悠仁的愿望，也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即便有些坎坷，”他笑得很得意，“那也是我故意的。”

    **

    故意的。

    对……对啊！

    鹤江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看似失控，实则还在掌控之中的情况。

    “两面宿傩”在一周目的确是一个难以控制的巨大危害。这让成为他容器的虎杖悠仁也陷入了危险的地步。

    但是——

    如果，制造出一个更大的威胁呢？

    咒术界会将尖矛从“两面宿傩”转向“更大的威胁”。

    到时候，他们不仅要留住可能与之抗衡的“两面宿傩”，或许还要求着悠仁来帮他们。

    而这个“更大的威胁”就是那个让悠仁吞下手指的变异数据。

    剑走偏锋，大胆，但的确可行。

    但是，这一切都是基于鹤江没有一周目回忆的情况所制作的计划。

    因为在最后，鹤江会死。

    只有鹤江死了，在外来者眼里，这个世界也会死亡（其实是被庇佑隐身了），变得毫无价值。

    鹤江：“……”

    推了半天，把自己推死了可还行。

    但他现在不想死了。

    所以这个计划要改变一下。

    定个小目标：联系上那个扮黑脸的——

    “最大的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周目鹤江健太郎的计划大致出来了。

    搞个大威胁，转移咒术界的注意力。

    让咒术界哭着求着悠仁做容器。

    然后让大威胁搞定两面宿傩。

    然后让鹤社长护着悠仁不让咒术界搞小动作。

    迫于道德，迫于强权，迫于利益。

    咒术界都不能在动悠仁了。

    其他数据分散在悠仁希望的人身边保护他们。

    然后让鹤江在众目睽睽下，被大威胁杀死，整个世界消失（其实是神隐），退出外来者和向生公司的战场。

    完美。

    但“鹤江健太郎”算尽了所有，也没有算到自己会喜欢上虎杖悠仁。

    “鹤江健太郎”：……玛德死gay（坏我计划）

    鹤江：……你骂我不是在骂你自己吗？【有这——么离谱】

    **

    众所周知，我把请假条当做通知栏来写的【捧茶】

    为什么昨天没更新，是因为被学业拖住了。

    这是一加更就会状况百出的天与咒缚啊！

    是不可违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