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八十三章
赵云建议说:“吕将军,横竖夜间无事,现在也还早,不妨让运送器械的士兵教教大家使用的法子,免得到了常山郡,形势多变,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来不及教习。”
“子龙说得有理。”吕布爽朗地点点头,对着围着火堆的闹腾的众人挥了挥手,大声喝道:“儿郎们,都过来!让京中远道而来的兄弟们给你们开开眼,看看这新奇玩意儿怎么使。”
闻言并州和常山士兵都呼啦啦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两个来自京城的年轻兵站了起来,先是客气地抱拳和大家问好,然后叮嘱道:“麻烦各位兄弟稍微退开些,这物事威力有些大,免得惊扰了大家。”
士兵们推推搡搡着别人往后退,自己却依旧探着脑袋垫着脚尖拼命往前看:“这东西长得可真奇怪!和弓箭可一点都不像,怎么用啊?难道比弓箭射得距离还长不成?”
吕布自己也十分好奇,不过觉得开口问显得自己无知,于是不耐烦地喝道:“还嘻嘻哈哈个什么劲儿,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还不快退开!一会儿要是伤着了,自己爬回去并州找华佗治。”
吕布虽然经常会呼来喝去,还时不时毫不客气对惫懒的士兵踹上一脚,但平时对士兵们甚是体谅和维护。并州的老兵蛋子追随他多年,日常是不太怕吕布的,笑嘻嘻地推着别人站远了,自己趁机站在前排:“华医官已经回京城哩,将军你消息落伍啦!”
吕布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抱着胸看人操作巨竹火枪。
京中来人已熟练演练过上百次,摇曳的柴火光并不影响他们发挥。他们两人一组,干脆利落地把盛放着大量弹药的匣子装入巨大的竹管,点燃引线。
吕布一边看着他们动作,一边靠近了和赵云说话:“布衣卫最新的消息,张燕在乐平郡掳掠了一番,还强制驱赶了当地青壮作为攻打常山郡的先锋,实力大增……”
正说着,只听“砰”地一声,弹药打在百步外的石头上,火花四溅、尘土飞扬,把几个为了看热闹凑得近的士兵给吓得汗毛都炸了起来。
吕布愣了一下:“啊?这玩意儿威力还挺大?”也不知道天子是怎么弄得。
乐进挠了挠头,仔仔细细看他们接连发射了五六次后,疑惑地说:“可是我觉得这玩意儿没法击穿厚厚的城墙啊,顶多把城墙炸开一块,除非是对着一个地方一直打。”
闻言赵云略加思忖,高声吩咐道:“你们尽管朝着高处放,看最高能到什么样?”
士兵依言试了下,斜斜朝天放枪,竟然震下了路过的几只大雁。
赵云粗略估算了下高度:“以后倒也不必对着城墙打,可以试着直接打城墙上的士兵。”
乐进已经迅猛地冲出去捡落雁了,凭借灵活的身姿左突右闪,拎着最肥的一只乐颠颠儿跑回了吕布身边,喜滋滋吆喝道:“将军,今晚上可以加餐啦,可以让这几个大兄弟多放几发么?”
“一边儿玩去。”吕布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不搭理忽然兴奋起来的乐进,继续侧头和赵云说话:“这玩意儿有点麻烦,看他们换弹药,远不如弓箭手从箭囊里抽箭支利落。”
赵云指出:“将军此言差矣。丛林作战的话,在山的两侧进行伏击,这能炸开铠甲的武器乃是利器。”
吕布耸耸肩,不紧不慢地说:“不过要是平原上攻防,这换弹药的间隙都够对方捅死好几次了。与其给这个,还不如多给些霹雳弹,配合投石机扔城墙上,那才是真正的厉害玩意儿。”他眉头皱着,心道为何此次配给多的是这玩意儿,难道这次天子又有什么神机妙算不成?
“这东西既然是新出,肯定像当年云梯一样,总得有十几年甚至百年的时间来不断改造。”赵云笑道:“我看京中的制造工匠都有好几个人跟来了,想必是要根据咱们这次的作战来不断精进,咱们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吕布摊手:“还不知道咱们到常山郡时会是什么情况,总不能咱们就直接定计埋伏吧,说不定对方根本不给这个机会。”
赵云蹙眉道:“方才将军说到张燕掳掠乐平郡青壮,这才短短时日,对方竟然能下乐平郡、再围攻常山?”
吕布不屑地道:“那几个重兵把守的县城他们是不敢招惹,张燕那贼子不过是绕开大路,一路上劫掠小村庄小镇,所以才能快速抵达常山郡。”说白了,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吕布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言语里满是轻慢之意:“真是不成气候的东西。”
赵云忧心忡忡问:“将军,布衣卫可探明他们现在行军到哪里了?”
“他们本来在常山郡南部掳掠,据说现在进入了兵力空虚但粮食充盈的石邑,袁绍为了不失去这些粮食,命令万余人马去救援。不过……”吕布顿了顿,意思不言自明。
赵云惋惜道:“对他们无可奈何是吧?布衣卫可有说领军的是谁?”
“袁绍的长子。”名字吕布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是一无名小卒而已,根本不想用来占脑袋容量。
一向温润的赵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呵,那袁谭今年不过十七岁,之前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纸上谈兵的一文人,竟然也能担当救援的重任?”
“这叫什么来着……”吕布想了想,终于想起恰到好处的一句,是刘协说过的:“任人唯亲,将领离心。”这支军队肯定不是一条心。他挠挠头,试着安慰说:“子龙不必过于忧心,换个角度看,袁谭如此无能,倒也不失一桩好事,将其赶出常山郡也简单。”
赵云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我已派出了大量的探子,让他们快马加鞭,多多探明前方军情,待后日消息回来了,咱们再细细规划一番。”
黑山贼张燕统领万余人,还有良马千匹。此外,他还联合了盘踞在并州雁门乌桓部两千人马,驱赶着乐平郡临时胁迫来的五千青壮力,一共两万人,号称五万大军,盘踞了富庶的石邑,在此尽情犒劳部下,纵容他们烧杀抢夺、肆意□□百姓,使得城里嚎哭声不断,不少不堪受辱的年轻女子直接就投了井。
这些逼死人的黑山贼觉得晦气,却也丝毫不收敛,只是不在城中取井水了,只喝河水。
袁谭试图夺回石邑,然而部下大多是酒囊饭袋,兵临城下却被张燕打得落花流水,只得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跑了。
却说自从探子探明消息回来,赵云和吕布就决定兵分两路,步兵带着辎重押后,其余人则轻兵速进,到大树岭天险处埋伏毫无准备的袁谭。监军对此也无异议,毕竟天子说了,最好是两处军队的生力军都归朝廷所用。这些败军,当最好招降。
吕布心中暗道,分明是奉旨见机讨贼,怎么有种趁火打劫的感觉?随后他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中。“袁绍总不至于亏待自己的亲儿子,这武器装备应该是不错的。虏获了先给这批士兵替换上最好的。”
吕布和赵云盘膝坐在山岭上,前方茂密的树木和高高的草丛完全遮蔽了他们的身影。马匹皆被布条塞住了嘴巴,嘶鸣声几乎泄露不出来。
赵云低声安排下去:“约莫还有两个时辰,他们就要到此处了,大家抓紧时间原地喝水休息,一个时辰后随我下山埋伏。”
大多数士兵都很紧张,大气都不敢出。并不是每个人像吕布和乐进一样是天生的战士,大多数人上战场拼得只是活下去的运气罢了。
许多人趁着大战前夕的宁静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儿,盘算军功换算的银子回去能怎么翻盖房屋、送孩子上学堂,从未来的幸福展望中汲取些许冲杀的勇气。
乐进大脑空空,只兴奋地伸长了脖子盯着山下的小道。他用冷水泡饼,草草吃了一顿,随手抹了抹嘴巴,低声问赵云:“赵太守,这袁绍有几个儿子啊?他这个大儿子值钱不?”这语气,就仿佛袁谭是囊中之物一样。
赵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将,煞是欣赏他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态度宽和地说:“袁绍只有三子,而且袁谭是长子,必是有价值的。”若是不看中,袁绍也不会让直接让年少的他带兵历练了。
乐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我活捉他试试。”
“你可别冲得太快,”吕布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有苦口婆心劝诫人别太勇的时候。实在是这个乐进就像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一个没看着,就因为速度太快冲入敌营了,他冷冷地说:“一会儿放枪的时候无眼,休被自己人给伤了。”
“将军教训的是。”乐进连忙应和道。
吕布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别只嘴上应着。”
乐进有些不知所措,挠挠头。
赵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将军这是爱惜你呢,不要每次冲锋的时候都跟完全不要命一样,你还小,未来大有可为。”这乐进看上去其貌不扬,冲锋起来却像是杀红了眼一样,次次攻城和对敌都冲得特别快,有时候都脱离了大部队,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见乐进似乎听进去了,赵云温和地道:“去准备吧。”
乐进忐忑地看向吕布。
吕布哼了一声,也说:“去吧。”
乐进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滚入了密林中。
赵云微微一笑:“想想我们年少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
吕布忍不住说:“好歹我那时候身边还有人接应,这小子是完全不管不顾,不敲打一下不行。”张辽、张杨和高顺等人轮番在他身侧,最勇的时候也有通人性的赤兔马在侧,好歹他不是孤身奋战。这乐进倒好,给个普通的马刀都能上。
“我看他心态极稳,是有大将之风。”
吕布摇摇头:“可当奇兵之勇,若是大股军队,我可不敢给他带。”
赵云笑着说:“他深入匈奴后方,可不光是勇猛。若给他机会,必会大展将才。”
吕布不置可否:“那也得看他有那个命活下来,现在这个勇法,迟早得出事。”
两个时辰过后,垂头丧气地举着“袁”字军旗的袁谭人马经过峡谷。
待他们逐渐走入了峡谷,吕布放轻了呼吸,小心地拿着方天画戟,慢慢地朝山坡下挪动。后面的兵卒排成不规则的纵队,以树木和草丛为掩护,也慢慢往下探去。
袁谭身边有一幕僚,见步入的峡谷幽深,建议说:“公子,不如暂且停下脚步,派出斥候在周边勘测一番,此处地形是绝佳的埋伏地,贸然进入怕是不妥。”
袁谭骑着高头大马,对此嗤之以鼻:“王先生,你也太谨慎了吧。这在我们冀州境内,谁还能埋伏我?你说是常山郡的太守还是乐平郡的太守?”谁敢吃饱了撑着,招惹他这下一代冀州刺史?
都怪三弟作怪,想要的谋士没要到,父亲倒是派来了这个老态龙钟的幕僚,除了临阵找地缩着,没多大屁用。
万恶的袁熙,这才几岁,居然就会联合他那多事的舅舅家作怪了!他想到此,心下就有一口恶气,还想嘲讽幕僚几句,却见这幕僚直挺挺地从马上倒了下来。
袁谭吓了一跳:“我不过说了几句,老头装什么死?”难道想趁机在父亲面前告一状。
这时候有士兵慌忙大喊:“有埋伏!”
袁谭一愣,这才注意到老头的胸口插了一支长长的箭矢。
“公子小心!”袁谭猝然回头,却被一高大的将领扑倒在地,他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羞恼地道:“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箭矢如同雨一样密集而下,不仅如此,竟然还间杂着“砰砰砰”地巨大声响,把马匹惊得横冲直撞,撞倒了不少人。
袁谭大惊失色,慌忙挥舞着双手:“来人!”
“不要喊了,不要吸引他们注意!”方才扑倒他的高大将士低声喝道。
话音刚落,袁谭就看到右前方一亲卫被不知道什么物事击中,铁甲都炸开来,整个人倒下,鲜血流了一地。
到底是年少,袁谭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啊!”
张郃无奈,大手捂住他的唇角,把人往战车的后面拖去,让袁谭暂时躲在厚重的木头下面。他则手持长刀,喝令士兵列阵。
对方的武器刁钻古怪,把马匹都惊扰了,己方已乱成一团。为了躲避箭雨,士兵们抱着头四处乱窜,更加重了踩踏。
“不要慌!”张郃举起长刀:“以战车为中心,大家围成一圈!”
忽然间箭雨和“砰砰”的声音停了,漫山遍野地响起了锣鼓。
张郃心下一沉:“不好,来人不少!”本想纠集士兵突破箭支直接往山上冲,然而对方怕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话音刚落,峡谷的前面源源不断地冲出来了勇猛的士兵。当头一人,白衣白甲,手持长枪,悍然杀入袁谭被地形逼得列成了蛇形的军队中。
赵云驱动白马,在袁谭的军队中三进三出,凭借一己之力,为后方的己方士兵冲出了二十米的缺口!
袁谭这部队本就是败军,一件这阵势,丝毫没有抵挡的心力,拖着武器回头就跑,和后方的队伍撞成一团。
“后撤!”
“往后退!”
“前方敌袭!”
呼声不绝于耳。
张郃在这种乱状下根本驱使不动士兵。更何况这并不是他的本部,周遭只有追随过自己的十几亲兵,除了亲兵,根本没有多少人熟悉他。无奈之下,他只得从车底拖出来袁谭,带着他骑上战马后撤。
却正好迎上从山上下来堵住峡谷口的吕布。
“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五原吕奉先奉天子之命讨伐袁家逆贼,尔等还不速速就降!”
张郃一愣,拎着袁谭的手松了一下。
袁谭大叫着从马匹上跌落。
吕布看都不看袁谭一眼,他看张郃生得精神,手持方天画戟,直取张郃面门。
两马相交,战有三四十合,张郃抵挡不住,败下阵来,然而后面都是己方人,根本无路可退。吕布双手发力,凭借天生的神力,方天画戟重重落下。张郃只得勉力抬起长刀,然而武器甫一相交,他被这巨大的力气一冲,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手中长刀也被震飞。
吕布长臂一伸,将张郃从马上捉了过来,往地上重重一扔,命令后面亲卫:“捆了他!”
乐进早就把袁谭像是粽子一样捆了,捉到自己马前。
“吕将军,咱们突围进去和赵太守汇合!”
吕布大喝:“走!”
乐进趁机拿着袁谭当挡箭牌,纵马向前,一边高喊:“袁谭已降,尔等缴械不杀!”一边将上前试图营救的人给一刀砍死。
“这小子!”简直比自己当年还任性,吕布纵马到他身侧,方天画戟画了个半圆,将试图扑上来的人给震开。
这群败军失去了主心骨,没什么作战的心思,大多数人都扔了武器,垂头丧气地跪在了路上。
“都捆了!”吕布吩咐下去。
这一战打得可以说是十分轻松,战后吕布和赵云清点,己方伤亡很少,杀敌五百人,敌方被箭支、□□以及踩踏所伤的则更多,有一千人。
“这群乌合之众投降太快,”吕布扬着下巴,洋洋自得地和部下说:“这筋骨还没松开,居然就已经结束了。”
赵云笑道:“败兵本来就无心再战,又是仓促应对未知的武器。下次遇到他们,咱们还是要小心些的。”
看吕布的神情,多半是完全没听进去,赵云无奈地换了个话题:“这些招降的士兵,咱们是让他们当前锋还是打散了放在步兵里头?”
一般来说,若是降兵不杀,多是驱使去打前锋,作为消耗品来用。还有一条道路则是化整为零,融入到己方军队里面来。
吕布径直道:“我觉得可以做攻城的前锋,虽然这群人弱得很,但张燕也不咋地。若是化整为零,一则咱们人不多,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理这些兵,二则这毕竟是在冀州的地盘上,若是对方反水……”
赵云想了想:“不如我让常山郡的兵出列,打散了放在我的步兵里吧,其余的就依将军所言,作为攻城的前锋。”
吕布颔首:“没问题。”
他们在原地修整,等待带着辎重的步兵前来,汇合在一起直扑石邑。张燕听说吕布前来,本想弃城而逃,然而在搬运粮草、打点行装的时候,吕布的先头部队已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城下。
“糟了,不能被围住!”张燕打过几年仗,行军打仗也有自己的心得,立即派出自己的部下徐晃,带领八千人驻扎在城外,和石邑城互为犄角。
不过乌桓有自己的私心,听闻吕布带兵前来,和吕布交过手的他们立即龟缩在城中,不肯出城去当炮灰。张燕只得拨了自己本部的三千人,并让乐平郡临时胁迫来的五千青壮力随徐晃出城去。还特意叮嘱徐晃:“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亲自出头和吕布交战,否则一旦主将被俘,这八千的军队容易生乱。”
徐晃只得应下。只是在出城之际,深深叹了口气:“怕是无缘再入城了。”
对袁谭而言,张燕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仅啃不下来,还把自己的牙齿硌掉了。然而对吕布来说,对方不过是绣花枕头。
吕布骑着赤兔马,每日都带着自己的亲卫冲击黄巾军在城外的军队。一日三四次,冲入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每次每人都能斩获两个以上的首级。一连十日,疲惫不堪的张燕萌生了巨大的退意,他命人带信给徐晃,约定明日午时全力出击,由城外军队先攻。
徐晃拆开一看,长长叹道:“我等果然是弃子。”
此时,吕布正在劝降张郃。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大家,上周出差,实在是又忙心情又十分低落,所以挂了请假条。现在恢复更新,周二晚上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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