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亲事
    傅长卿的话一出,?不仅李均竹觉得疑惑,连傅瑞阳和周氏也不解。
    “你跪下。”指着李均竹,傅长卿坐正了身子,?而后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很是庄重。
    虽满心疑惑,?李均竹也依言跪下,?只是双眼盯着傅长卿。
    “你可愿意认我做义父。”
    沉吟半晌,?傅长卿一字一句的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子良。”周氏捏着帕子惊的站起来。
    虽然老爷和她提过此事,可她一直记得十年前自己和长子提过过继之事,长子当时说的话。
    他说他不愿意,别的孩子叫成雅母亲,?也不愿意花心力去教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这样的长子竟亲口提出要收个义子。
    一直留在正厅伺候着的朱管家此刻激动的简直忘记了主仆之别,恨不得冲上去按着李均竹的头让他赶快答应。
    厅里很安静,静的周氏好像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均竹愿意。”李均竹郑重的点头。
    此事根本没有思考的必要,这几年傅长卿和傅府对他怎样,?他心知肚明。
    享受了好几年傅府公子的待遇,自己也该承担该有的责任。
    “好。”
    一直以为自己此举只是为了满足父亲母亲对于孙儿的渴望,可听均竹从口里说出愿意的话,?傅长卿也觉得自己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对这孩子的性子,他还是很了解的,若是不愿意,?他定是当场就说出来了。
    现在能不假思索的点头,?定也是思虑良久了。
    “好,?好,好。”傅瑞阳高兴的一遍又一遍的捋着胡子,手掌朝桌上一拍,?站起身;“通传下去,明日我傅家开祠堂,昭告祖先我傅家大房有后了。”
    “贺喜老太爷,贺喜老爷。”
    朱管家带头,厅里的一众仆人纷纷作揖恭贺老爷的喜事。
    一时间,整个傅府比李均竹高中状元之时还热闹,下人们奔走相告,要不了多久,今科状元是傅长卿义子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都城的勋贵世家。
    “年前我已经写信与李老爷子商议此事,年后就收到了回信。”说着从衣袖里拿出装了好几天的信,递给李均竹。
    去年,傅长卿就在思考,逐写信给李长河商议此事。
    对于子嗣之事,所有人家都是极其重视的,更何况李均竹还是长子长孙。
    他收李均竹为义子,也意味着以后傅家的香火也要由他来继承,傅府的责任也要由他来当,这是要记入祠堂的。
    其实他打算着,李长河定会拒绝此事,那自己也能对父母亲有个交代,了解了此事。
    可没想到,李长河竟没有一丝犹豫的同意了此事,连以后李均竹的次子姓傅都提了出来。
    这让傅长卿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
    接过信一打开,李均竹就确定这确是爷爷的亲笔信。
    信里同意了李均竹作为傅府半子的请求,还感谢了傅长卿对于李均竹的悉心教导,和两位老家人对李均竹的关爱。
    最后竟还提出了可以让李均竹进傅府祠堂拜傅家祖先。
    还有对于李均竹以后孩子的姓氏,大家可以公平分配。
    额......
    看完信,李均竹没想到爷爷连自己的后代都公平分好了,除了感动,更多的还有哭笑不得。
    这确实是爷爷的风格,恩怨分明,做事绝不拖泥带水。
    这下好了,连需要自己解释的需要也省去了,他只消安安静静的听从安排就行了。
    周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顿时激动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以后均竹就是他们傅府名正言顺的长孙了。
    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他也可以和其他府里的老太君们一样,留在府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呜呜,呜呜呜。”
    周氏这回的眼泪可是货真价实的喜极而泣,上前握住傅瑞阳的手,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傅瑞阳当然知道老妻这是为何流泪,年轻时,她不止一次劝自己纳妾,给傅府留下香火,被拒绝了之后总觉得自己无言面对傅家的祖先。
    “今个儿,你就好好哭一场吧。”
    安抚的拍着周氏,傅瑞阳也红了双眼。
    他这些年在朝廷了虽然做到了丞相的位置,可他一直知道,这都是开文帝与长子之间的博弈,自己的能力在内阁也不过是混混日子罢了。
    他对于权势,没有任何的贪恋,比起权倾朝野,他更希望儿孙满堂,安享晚年。
    厅里站着的几个人,除了李均竹,其他人全都是百感交集的无法说话。
    最后还是李均竹收了信,递给傅长卿,转身去扶了周氏。
    “周祖母,我扶您回院子换身衣裳吧,您看都被眼泪浸湿了。”
    “你这孩子,该叫祖母了。”
    又哭又笑的周氏,一边走着,一边看不够似的,盯着李均竹瞧个不停。
    随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傅长卿听到了李均竹笑嘻嘻的喊了一声:“祖母。”
    一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软了身子,只能跌坐在圈椅上,也红了眼眶。
    “没出息,老子还以为你不在乎。”
    傅瑞阳胡乱的用衣袖抹了下眼睛,趁长子还注意之时,先开口。
    “我以为我不在乎的,没想到...”
    扭头看了眼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父亲,傅长卿干脆靠回了椅背上,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坐没坐相。”
    不满的撸了把胡子,傅瑞阳不满的瞪了长子几眼。
    “我刚话还没说完呢,孩子就走了。”
    想起袖子里还有的另一封信,傅长卿决定等李均竹过几日自己去发现,到时也能看看这孩子的笑话。
    “何事”
    “然儿和均竹的婚事,定国公府那边可等不及了。”
    促狭的眨了眨眼,傅长卿没想到才刚认了儿子,马上就能喝到媳妇茶了。
    “那感情好,我要不了多久就能抱孙子了。”好像已经想到以后的天伦之乐,傅瑞阳眯着眼睛笑的合不拢嘴。
    满足的喟叹出声,府里的事终于圆满解决了。
    接下来就该解决莫如雪之事了,前几日开文帝送来的杨珺把所有知道的事都交代的干干净净。
    她好像一直觉得李均竹以后会跟二皇子有牵扯一般,奋力阻挡李均竹跟季长林的相见。
    在临郡城刺杀不成,现在干脆换了种方式,想毁了他的仕途。
    而且对于苗方,好像她也一直没有放弃,若不是尤冰安的随身保护,恐怕苗方早被捉了。
    好像知道磨砺院的厉害,莫如雪一直躲在二皇子的后院不出门。
    看来....
    过几日得请她来磨砺院一趟了。
    ***
    没过半日,李均竹正式成为傅府义子的消息,就传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
    几乎没有停歇,第二日,傅府的祠堂就打开,李均竹的另一个名字傅正齐就正式记上了傅家的族谱。
    傅家二房,迷迷糊糊的被请来参加了李均竹的认亲仪式。
    一改往日对二房忍让的态度,傅瑞阳板着脸,把还想闹事的傅二叔一脚踹出了祠堂门。
    “若是你敢在祠堂闹事,我就逐你出傅氏族谱,我说到做到。”
    冷着眉眼的傅瑞阳终于显现出了丞相的威压。
    只是扫视了一圈二房的丑恶嘴脸,敬香一结束就命朱管家把傅二叔一家请了出去。
    所以等周修齐隔天到傅府来拜访之时,李均竹已经正式成为了傅府的大公子。
    “大公子,正在院子里等着几位公子呢。”一边回味着这个称呼,朱管家一边把几人往院子里带。
    虽然在府里就听说了李均竹昨夜认亲之事。
    可今日一见,却发现整个傅府果真大不同了,不停的有丫鬟捧着托盘往李均竹住的院子里送。
    走到院子门口一看,连院子的门匾也换成了顶柏院。
    这顶字在大干朝可是只有长子长孙才能用的。
    院里,不少的小厮丫鬟围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李均竹,正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你们终于来了,朱管家来了,你们请管家拿主意就行。”眼睛一亮,李均竹扒拉开围着的人,迫不及待的朝周修齐几人走来。
    “表哥,你得拿主意,把这些东西放在哪个库房。”
    人群里尤其是孙金柱最是吵闹,他现在可是李均竹院子里的大管事,李均竹不喜丫鬟伺候,现在长柏院里都是他在管。
    “你问朱管家,我哪知道。”
    敷衍了两句,李均竹快速推着几人进了书房。
    砰---
    隔绝了外界的吵闹,李均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捏着自己酸痛的肩膀,连形也顾不得了,走到躺椅上就躺了下去。
    “你这大公子当的派头十足啊。”
    一边拖了张椅子到窗边,周修齐挤眉弄眼的调侃。
    “滚。”
    “诶,我说..你现在可是都城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啊。”季来阳也朝李均竹伸出大拇指赞扬了声。
    李均竹现在可比都城所有的勋贵公子们都吃香啊,人家现在不仅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了个状元,还成了傅府名正言顺的长孙。
    这不仅仕途傥荡,还握着磨砺院这么个大家伙。
    “吓!你可比我派头多了。”周修齐搞怪做了个擦口水的动作,夸张的比着。
    别说周修齐几人,一大早起来,李均竹也被这阵势吓到了。
    祖父祖母说现在他已经是傅府的大公子了,得有自己的私库,不仅从库房里选了好些东西送来。
    还从自己的私库里送了不少东西来。
    李均竹只是大概的扫了几眼,就被震惊了。
    这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都还是小头的,听朱管家造册进库之时念的名字,听上去这一件件的都是价值不菲。
    看来,赵钰说的没错。
    这傅府可比外面的人看到的还要富贵。
    “你们就别打趣我了。”
    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李均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修齐一拍大腿,“光看热闹了,把正事忘了。”
    “这是什么?你看。”说着把随身提着的一个酒瓶递给了李均竹。
    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李均竹打开塞子一闻,果然是前世生菜籽油的那股特有的味道。
    “有了苗方的机器,这一百斤油菜籽能出五十斤油。”
    “太子已经把油拿到皇宫的御厨那里试过了,嗯!你别说,做的菜还真香。”
    周修齐兴奋的直摇李均竹,这油也是家家户户都要吃的,而且这炸完油的饼渣还能肥地。
    以后只要家家户户在菜地上种上几分地,一年的油也尽够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李均竹终于想起这两年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东西“火锅底料”
    前几年李家的底料都是用豆油做的,由于牛的珍贵,牛油也很难得,炒出来的底料总有股淡淡的豆腥气
    现在有了菜籽油,都城里牛油又易得些,他可得好好琢磨琢磨重新炒底料的事了。
    挣脱开了周修齐,李均竹兴奋的一拍手,“我这两日捣鼓些吃食,到时邀请你们来尝尝。”
    “啊!啥?”
    一时间三人都被李均竹莫名其妙的话给说懵了。
    “就这么定了,等我派人请你们。”越想越兴奋,李均竹干脆起身去书架上翻起火锅底料的方子。
    经过两年的时间,种植辣椒的农户倒多了起来,特别是冬日寒冷的临城郡。
    脑子转的快的,听李家这么大概一说火锅的方法,冬日总能蹦出几家卖锅子的摊子。
    就用李家的底料这么一炒,再放上些大骨头熬的汤,一条街都能闻到这香味。
    李均凌有时写信来的内容上都会提起自己在县城里又发现了好吃的锅子店。
    慢慢的,昆山县城里的锅子店,推出了用竹签穿着浸在火锅底料锅里的摊子,人们可以只买一辆串过过瘾。
    这不就是前世的串串....
    果然对于爱吃的人们来说,想法总是无穷无尽的。
    江宏才眼看李均竹已经盯着方子开始垂涎欲滴起来,忙拖着他又回到了窗前。
    “我们今日来,这是主要的,还有一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事?”李均竹顺嘴问道。
    “我与苗兄前几日对于橡胶的研究已经有新的发现了,可是还是缺少一些原料。”
    冯程远回忆着两人在苗方宅子里的情形。
    两人点燃了烈酒提炼出来的一种叫酒什么东西的玩意儿,不小心把实验用的屋子给烧了。
    “你是想跟着苗方一起?”
    似乎是猜到了江宏才的想法,李均竹肯定的看着他。
    点了点头,江宏才希冀的看着李均竹,他才与周修齐提起就遭这厮无情的打击了一番。
    沉吟了一会,李均竹斟酌着开口:“宏才,我想,你若真的要随苗方一起去,你要说服的是你的父母。”
    宣平候府的长子江宏鸣,现在还在边城王家军里,现在府里就剩这么一个次子在身边,宣平候怎会让孩子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知道。”
    突然泄了气,江宏才叹气。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把自己的心里的话跟你的父亲好好说说。”
    在大干朝,父子之间的关系与前世也差不多,都是不善于沟通的,孩子未成家的时候就是听父亲的。
    “我试试吧。”
    虽然对此不抱希望,江宏才还是闷闷的打算试试。
    “你最近是不是跟赵钰那厮商量着一起做生意。”季来阳想起从乐令文那听来的话,忙不迭的打起岔。
    他们几人都很熟悉江宏才的性子,就是一根筋,只能想一件事。
    果然听说李均竹要与人做生意,立马又被转移了注意力,只等着李均竹说来听听。
    “就是商议商议卖这个玩意儿。”
    说着从软塌的小几上打开房麻将的盒子给几人看。
    周修齐自从被受官之后显然对于赚钱之事就不太感兴趣了,无聊的撇了几眼就拿出铜镜开始整理发髻了。
    把麻将一块一块摆开,季来阳虽然没看懂是何物,可也不妨碍他觉得这东西定能赚钱。
    刚好四个人,李均竹干脆就找了朱管家要了一张八仙桌。
    等坐好之后给三人讲解了麻将的玩法。
    这下等的碧玉做的麻将,拿在手里质感不错,加上玩了几把之后,几人就上手了。
    一个下午院子里都回荡着几人,“碰,糊了,自摸。”的声音。
    由于当初图省事,没有做东南西北中,所以现在教几人的是四川麻将的玩法。
    规则简单,看几遍就能会。
    打到后来,连院子里几人带来的小厮也围在几人身后,看懂了规则,还能跟着出出主意啥的。
    一直对此物不感兴趣的周修齐最后是被季来阳拖着走的。
    走时,几人商量好了三日之后,趁周修齐不需要当值,几人相约去冯程远府上拜访
    也算是圆了李均竹当日的承诺,当然也要顺便叫上赵钰和苗方。
    可还没等七人聚首,李均竹就被王威老将军派军士请到了定国公府。
    ***
    定国公府
    李均竹正拘谨的坐在前院的一个花园里,连眼睛也不敢乱转了。
    祖父和王老将军一直在前厅没回来,他也不敢站起来走动。
    今日才吃完午饭,王威老将军带着一队军士就登了傅府。
    一看李均竹正在厨房里捣鼓着吃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令随行的军士把人带回了定国公府。
    所以现在,身上还带着火锅味,一身常服的李均竹就出现在定国公府里。
    而花园的角落里,都是看热闹的人影,有丫鬟还有小厮,眼尖的李均竹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夫人打扮的女子用团扇遮着脸也在看热闹。
    脸上火辣辣的,李均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现在自己这是成了被观赏的对象了。
    “去,去,去。”正在李均竹尴尬的想起身走动走动,花园的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放眼看去,是一个圆脸的丫鬟叉着腰,虎脸赶着那些看热闹的小厮。
    这是....王卓然的丫鬟?
    果不其然,丫鬟呵斥完这些人,就径直朝李均竹走来。
    朝着李均竹福了福,春芽盯着脸颊通红的李均竹暗笑,嘴上还是把小姐交代的事说了出来。
    “小姐说,让你别杵在这让人笑话了,老太爷跟国公爷商议完了,让您快去书房。”
    “哦,哦,我这就去。”
    早就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花园,李均竹迅速撩了袍子朝前面走去。
    “诶,诶公子,那是后院的方向,书房朝这边走。”眼看着李均竹几个大步就要闯进女眷们在的后院,春芽忙不迭的出声制止。
    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春芽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自己小姐整日舞刀弄枪,女红琴艺一窍不通,现在又来了个不太聪明的姑爷。
    看来以后这小姐的后院还得自己多看着些才行。
    “眼拙,眼拙。”
    李均竹低垂着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人才一走,花园里就发出不小的笑声。
    “这小子也不知是哪点就被我们然儿看上了,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一个手持团扇的女子,娇嗔着用扇子拍了拍旁边的王卓然。
    原来刚才看热闹的人群里,王卓然从头到尾都在,最后实在是看不到过去,才让春芽带着人去了书房。
    “大嫂,你又打趣我。”
    虽说着娇羞的话,王卓然明亮的大眼里却完全是坦荡荡的。
    “好了,好了,还是等他先过了祖父那关,你再护着吧。”
    女子收了话语,拦着还想去书房看热闹的王卓然,拖着人回了后院。
    “马上就要嫁人的姑娘了,还冒冒失失的,让李公子看了可如何是好。”
    “大嫂,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知羞。。”
    ***
    咯吱--
    推开了书房的大门,春芽一个转身就缩回了门外,只示意李均竹自己进去。
    疑惑的看了几眼这个怪异的丫鬟,里面就传出王威带着震怒的声音。
    “还不快滚进来。”
    虽然李均竹能听出声音里的怒意,可还是先整了整衣衫,才跨步进了书房。
    王威老将军的书房与傅长卿的不同,书架上摆了一些书本,还有许许多多的兵器,让才走进房间的李均竹都能感觉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李均竹敢肯定,这些兵器多数都应该是见过血的。
    “均竹,还不向定国公问安。”
    显然两个人已经谈完了,傅瑞阳甚至还有闲心端起面前的茶水吹了吹。
    “晚辈李均竹,给定国公请安。”
    拱手行礼,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见李均竹进书房也镇静自若,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吓破了胆子,王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书房里放着的兵器可都是他多年征战,从对方将领手里夺下的兵器,而持兵器之人,当然是被斩杀了。
    府里的人都不愿意来书房,就连几个孙儿也是,能避则避,说是这书房怪瘆人的。
    招了招手,王威示意李均竹上前。
    “听说你拜傅长卿为义父了?”
    “是。”李均竹点头。
    “那你可知你以后将要背负着什么?”
    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王威问。
    “晚辈知道,傅府和磨砺院。”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李均竹从入磨砺院之时起就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些外人看似光鲜的东西,背后所隐藏的暗流处理不好就会把自己赔进去。
    “那你还愿意”
    “因为晚辈知道,总有人要去做。”冷静的看着王威,李均竹心里平静无波。
    “若我说,你接手磨砺院就无法娶然儿,你可还愿?”王威就是想知道,李均竹会不会如当年傅长卿一样的选择。
    “傅长卿不仅是我的老师,现在还是我的义父,不论傅府还是磨砺院都是我之责,我责无旁贷。”
    李均竹的话才说完,王威猛的一拍桌子,掀翻了桌上的茶盏。
    看着茶盏在脚下砰的一声裂开,李均竹只是坚定的看着王威。
    今日若王威老将军让他选择,恐怕他只能失望而归,前世他最渴望的东西,这一世怎么可能就随随便便放弃。
    现在的他肩上不仅有李家,还有傅家。
    选一人还是选很多人,在他这是不需要考虑的事。
    “你和你那义父果然是一家人。”王威瞪着双眼,死死盯着李均竹的表情。
    看着这个还未及冠的孩子,挺直腰背坚定的看着自己,王威好像看见了当时傅长卿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两人说着同样的话,如果他今日做出和当年同样的反应。
    恐怕这孩子也会如当年的傅长卿一样,转身决绝而去。
    “好,不愧我是傅府的男儿。”傅瑞阳骄傲一笑,重重的把茶盏磕在小几上。
    当年就是这个老匹夫因为担心自己女儿跟着长子会担惊受怕,拒绝了两人的婚事。
    最后引得长子跟着老院长远走边城,成雅不顾一切追随而去。
    结果呢,一个克死异乡,一个终身未娶。
    今日来定国公府之前,傅瑞阳就和周氏商议好了,若是王威还和当年一样,那他定带着均竹立马离开定国公府,永不登门。
    “那你可有想过然儿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颓然的靠回椅背,王威心里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了上来。
    “均竹自当竭尽全力护住我的家人。”
    朝着王威拱了拱手,李均竹眼神坚定。
    “你..”王威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傅瑞阳不悦的打断。
    “然儿和成雅能一样?凭着然儿的本事你还担心她护不住自己”
    “再说了,你怎知均竹护不住她,当年你也说长卿护不住成雅,可结果呢?”
    王威顿时一顿,是呀,然儿不论是计谋还是武力可都是上乘,自己为何还和当年一样担心,而且傅瑞阳说的对。
    当年自己的错误丢了女儿的性命,现在不仅有傅长卿,不是还有自己吗?
    眼神闪了闪,王威坐正了身子,“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回昆山县省亲之后来都城迎娶然儿,你可能做到?”
    一瞬间,峰回路转。
    重重点了点头,惊喜充斥着李均竹的胸口,本打算回到昆山县与爷爷商议之后上都城之后在拜托祖父去提亲。
    没想到啊。。。
    “你先出去,我与你祖父商议商议具体事宜。”
    烦躁的摆了摆手,王威甚是不耐烦再看到这个抢走自己孙女的人。
    后退着走出了书房,直到出了门口,李均竹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失望而归的打算,可真真成了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嘻嘻,我要马上去告诉小姐。”
    一直躲在书房外偷听的春芽突然跳了出来。
    被吓了一跳的李均竹,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个活泼的小丫鬟。
    “李公子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提着裙摆刚想走,春芽又想起刚才小姐的吩咐,忙不迭的催促李均竹跟她一起走。
    “这冒然见面应该不合规矩吧。”
    大干朝的男女成亲前可是不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诶呀,我们定国公府可不讲究这些,再说了你都快成我们小姐的姑爷了,府里谁还敢说闲话。”
    自从成了王卓然的丫鬟,春芽的思想早就无形之间变了许多。
    若是以往她肯定极力阻止两人的见面,可现在她还巴不得两人快些见面,她也好在一旁看看热闹。
    “行吧,那劳烦姑娘带路。”
    这也多亏李均竹前世的思想还在,否则早就被春芽这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惊的落荒而逃了。
    而凉亭里的王卓然早就起身望着院门口的小道了。
    从小就在边城长大的她,对于男女有别之事完全没有意识,所以才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自己的院子。
    看门口两人的身影终于出现了,顿时又慌了手脚。
    乱了半天,在想起捡起桌上的团扇遮住了脸,只漏出双眼。
    “王三姑娘。”随着越走越近,李均竹都能瞧见桌旁的女子惊慌失措。
    拱了拱手,李均竹就站在原地等王卓然说话。
    “你坐..”指了指铺好软垫的石凳,王卓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撩了衣袍坐下,李均竹打量起王卓然的住的院子。
    院子里到处都是各类的兵器,还有梅花桩,和箭靶,更夸张的是院子里还有稻草人,上面还插着一支正中头部的箭。
    感觉自己头部一凉,李均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今日光顾着去前院看人了,完全忘记了把兵器这些收起来。
    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好,王卓然惊的连团扇也放下了。
    洒脱一笑,李均竹指着那个稻草人;“王三姑娘箭法了不得。”
    “我,我,我平时也不是每日都舞刀弄枪的。”
    不知该怎么回的王卓然,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果然,此话一出,站在王卓然身后的春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王卓然柳眉一倒。
    “你还不快去找人把这些碍眼的兵器收起来。”
    “奴婢这就去。”一边忍着笑,春芽一边去院外找小厮去了。
    “我这丫鬟从小就没有礼数,还望公子海涵。”
    王卓然干脆放下了团扇,反正名门贵女她这一辈子是做不成了。
    “我觉得王三姑娘这样就很好。”前世没谈过恋爱的李均竹不知该怎么哄女孩子,只能顺着心意如实说道。
    “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子比那些贵女好?”自动把李均竹的话理解成了自己以为的那样,王卓然感到心里一暖。
    “我第一次才金源寺里遇到王三姑娘之时,你可是揪过我衣襟的。”
    李均竹眉眼带笑,静静看着脸红成一片的王卓然。
    “你这人....”
    想起当初自己在金源寺遇见李均竹的样子,王卓然更是决定破罐子破摔。
    “我那时为了祖父的病担忧,难免眉眼冷了些。”
    “可不仅仅是冷了些,我记得你从我身边路过我还感觉自己衣衫穿少了。”
    李均竹哈哈一笑,还作怪的搓了搓手臂。
    “那是你没见到我在边城的样子,我可是能百步穿杨的,气势自然是有些的。”
    王卓然俏皮一笑,带起脸上的浅浅酒窝。
    “没错,李某这点是自诩不如的。”他在国子监也听过不少王卓然的故事。
    最出名还要算她千里单骑救回王威将军的副将。
    别说是亲眼所见,就是听人讲起,李均竹也觉得热血沸腾,本该是男子们承担的守家卫国,却由这样一个女子来承担。
    想了想,李均竹又接着说:“以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无须顾忌其他。”
    此话一出,王卓然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话才刚说完,春芽正好带着小厮们进了院子。
    “不用搬了,就放在那吧。”心里一轻松,王卓然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猛地一起身,连石桌上的团扇也带到了地上。
    虽说觉得小姐奇奇怪怪,春芽还是朝小厮们说了两句,自己一个人回到了王卓然的身后。
    眼看天色不早,李均竹担心一会王老将军若看到自己在闺阁女子的院子里,恐怕又是一顿暴怒。
    忙起身打算告辞。
    “你什么时候回昆山县?”没有挽留李均竹,王卓然只是急急的把自己想问的问了出来。
    “大概七日之后就启程。”粗略估算了下时间,李均竹说道。
    “那...那我等你回来。”
    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王卓然感觉如释重负。
    起身已经下了连廊的台阶,听到王卓然的最后一句话,李均竹傻笑着回头。
    就在跨出院子的最后一刻,李均竹也郑重的说道:“等我来娶你。”说完就落荒而逃,一点都不敢回头去看王卓然的表情。
    “羞人,羞人。”春芽捂着脸,不停的在地上转着圈圈。
    而王卓然只是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院门口,其实她还有些话没告诉他。
    她虽然爱戎装,可从边城回来之后她就决定好要脱下戎装,画上红妆。
    她会成为一个比任何贵女们都强的妻子和母亲。
    “小姐,你就别瞧了,李公子人影都看不见了。”不知过了多久,春芽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春芽,我是不是好久没有罚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眯起眸子,王卓然的眉眼霎时变得冷淡,一如李均竹在金源寺所见的那样。
    “奴婢错了。”
    “那还不去领罚。”。。。
    ****
    自那日从定国公府回来之后,李均竹就开打点起回昆山县的行囊。
    这回不同往日,他不仅成了状元还成了傅长卿的义子。
    所以这回完全轮不到他插手,祖母早就跟管家商议着官船之事。
    虽按照傅长卿和李均竹在朝中的品级是没有资格坐官船的,可架不住傅长卿磨砺院,院长的名头。
    在朝中没有实权的磨砺院院长,可是个编制内的一品大员。
    所以户部早就按照一品大员的待遇给傅长卿配好了官船。
    而完全不用操心的李均竹就打算趁着这几日的空闲,拖上周修齐几人去东阳候府拜访。
    可信已经送出去了,小厮回禀下,李均竹才知道苗方带着江宏才已经踏上了去西城郡的路上了。
    只带回了苗方这厮惯常留下的一封信。
    不知道江宏才是如何说动宣平候的,李均竹只能遗憾的带着周修齐,赵钰和季来阳去了东阳候府。
    没想到,早早就送了拜帖的几人来到宣平候府之时,却发现侯府的大门紧闭,只有一个小厮等在了门前。
    看几人下了马车,小厮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迎上了李均竹一行人。
    “几位公子,请随我来,我们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说着就把李均竹一行人往旁边的侧门领。
    “你们东阳侯府这是何意,我们是来拜访的,为何要从侧门入内。”
    季来阳不满意的瞪着小厮,大有不给个说法就不离开的打算。
    “诶唷,公子您就放过小的我吧,这是公子的吩咐,我等只能照做。”
    一边作揖一边赔罪,小厮也是满脸的无奈。
    按住还要暴起的季来阳,李均竹摇了摇头,沉默跟着小厮进了侧门。
    一路走来,李均竹才发现,与上次来不同,东阳候府里处处都显得安静无比。
    连院子里打扫的丫鬟小厮们也不见了身影。
    特别是走进冯程远的院子,这种萧条的感觉就更甚了,院子里到处是落叶,堆在地上都无人打扫。
    几人对看一眼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
    直到小厮推开了卧房的门,几人才发现冯程远正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了。
    李均竹一惊,连忙夺步上前去扶住了想起身的冯程远。
    “才几日未见,你为何成了这番模样。”
    “咳咳,咳咳。”连咳了好几声,冯程远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赵钰看桌上摆着壶茶水,忙上前倒了杯出来,伸手一摸发现是冷的,也不知多久没换过了。
    “你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都死了?”
    季来阳不满的夺过茶杯,提了茶壶想出门去找人来换。
    “放下吧,我让人带你们进来就已经花了我最后的银子,现在没人会搭理我的。”
    床上的冯程远脸色乌青,李均竹摸了摸发现他应该是已经烧了些时候。
    “我们先去医堂。”说完也不顾冯程远的反对,给周修齐使了个眼色,连人带被的被李均竹背在了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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