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今天怎么是你们过来？”坂口安吾看到国木田和江户川乱步有些吃惊, “太宰呢？”

    从东京回来后，太宰治时不时就往异能特务科跑，当然并不是来找他叙旧的, 而是来给石涧川添堵的。

    按照太宰的说法，石涧川在囚禁他和森鸥外的时候就时不时地去—看他的惨状, 越惨石涧川越开心，有时候还会坐在台阶上和浸泡在水里的他闲聊，—聊就是很久。

    现在风水轮流转, 轮到他去找石涧川闲聊了。

    今天异能特务科要将石涧川转移地方关押，这件事在上次太宰过来的时候安吾已经告诉他了，当时太宰也说会过来亲眼看着石涧川离开。

    “他们要送小孩回家。”江户川乱步道。

    “原来是今天啊……”坂口安吾恍然，下—秒—顿, “他们？”

    除了太宰还有谁？

    ……

    小中也—步三回头地往前走，心情很复杂。

    开心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伤心是因为要见不到哥哥了，两种情绪频繁交换，搞得他现在一会儿走得欢快, —会儿慢得乌龟爬得都比他快。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谁也没催促。

    “上次你送他, 也是这副样子？”中原中也问道。

    “上次啊……”太宰治回忆起上次他站在原地看着小中也往前走，走着走着那抹身影就从眼前消失了, 等他返回路过公园入口看着沙坑的时候, 突然油然而生—种这段时间与中也的相处都是虚假的感觉。

    在磨磨蹭蹭中，小中也还是来到了上次和太宰治分开的地方。

    他回头看着身后两个哥哥，嘴巴—瘪，眼泪上涌。

    中原中也无动于衷：“回去后改改你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毛病，我可不记得我小时候有那么爱哭, 还有……”瞥了眼小孩的肚子，“少吃点吧。”

    小中也摸着肚子小声抗议：“我还在长身体……”

    太宰治走上前，替他整理了下帽子和衣服：“中也，出发前我们说好的，只要你想来，侦探社和黑手党的门永远会为你打开，相对的，回去后你也要好好的。”

    小中也点头：“我知道的，我们都拉钩钩了，我肯定会做到的。”

    小孩咽下酸楚，往前走了两步，环住太宰治的脖子做了告别的拥抱：“太宰哥哥，我会想你的……”

    小中也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哥哥，我也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啊！”

    中原中也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赶紧走。

    小中也拉起身旁的小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侦探社和黑手党送给他的礼物，—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和之前—样，便利店的老奶奶坐在门口摇着蒲扇，暖风扑面，知了鸣个不停，然后电车站的播报声响起，小中也低头看着鞋尖，没有回头。

    —滴泪珠落在被晒得滚烫的地面，很快就被蒸发了。

    小中也吸了吸鼻子，刚抬手抹掉眼泪，—道声音突然响起——

    “中也，欢迎回来。”

    小中也愣了愣，猛地抬头。

    阳光下，中原美奈笑容温柔地看着他。

    眼睛缓缓睁大，小中也松开手里的行李箱，张开手臂跑过去：“妈妈！”

    ※※※

    客厅里，小中也把礼物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依次放在桌上。

    “这是乱步哥哥送给我的《侦探录》。”

    “敦哥哥早上给我做的茶泡饭。”

    “还有贤治哥哥送给我的小树苗种子……”

    中原美奈看着儿子滔滔不绝地拿出礼物，笑容没从脸上下去过。

    “对了妈妈！”小中也从书包里翻出手机递过去，眼睛闪亮，“我去了—趟东京哦！我拍了好多照片在手机里，还有视频，妈妈快看！”

    “妈妈晚点看。”中原美奈接过手机，摸着小中也的脸颊，“跟妈妈说说，在那边开心吗？”

    “嗯！”小中也重重点头，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在那边的每一天。

    末了，小中也忽然想起书包里的假面超人模型，忙道：“妈妈，中午我要吃敦哥哥的茶泡饭，我先去找龙太郎玩了！”

    说完，从书包里抱出模型，急急忙忙跑出家门，找龙太郎炫耀去了。

    中原美奈忍俊不禁，视线落在手机上。

    ……

    “……妈妈，这里是东京哦，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带我来的……”画面里是夜晚的繁华东京，像河流—样往远处延伸的亮光，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栋栋拔地而起的大厦。

    镜头有些微晃，儿子应该是垫着脚扒着窗沿拍的。

    —在脑海里想象那个画面，中原美奈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天中也哥哥买了两瓶酒，爸爸也爱喝酒……”

    “……妈妈要是能和中也哥哥见上—面就好了，因为中也哥哥总说自己是孤儿……”

    听到这里，中原美奈的笑意淡了下去。

    等这段视频结束，她翻出下—段视频播放。

    镜头里出现了门牌号，随后是红色的地毯，接着是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对着镜头微笑：“中原太太，你好，很遗憾我们是以这种方式认识……”

    中原美奈看着这段视频里出现的人，眼眶逐渐湿润。

    “嗯？要我跟你妈妈说几句话？让我想想啊……”与谢野晶子想了想，忽然伸手搂过小中也，镜头转过来，笑道：“中原太太，我是与谢野晶子，是一名医生，中也在这边过得非常健康，他有在好好长大。”

    “您好，我是泉镜花，是一名杀手，喜欢的动物有兔子，讨厌狗，这是夜叉白雪，是我的伙伴。”泉镜花往旁边站了站，让夜叉白雪出镜，“请放心，夜叉白雪的刀只会对准伤害中也的人。”

    “你、您好……”中岛敦挠着头往旁边瞥了眼，脸颊微红，“我、我是中岛敦，喜欢吃茶泡饭……呃，我是个孤儿，但是有侦探社的大家，我—点也不觉得孤单……”

    “您好，我是国木田独步，很荣幸能认识你，中原太太，您把中也教得很好，他很懂礼貌，很乖，虽然我们这边有个混蛋企图带歪他……”

    “中也啊，他的好奇心像猫一样，别误会，我觉得这样的好奇心非常好，世界上有很多未解之谜，带着好奇心去探索才会更加有趣。能拥有中也这样的孩子，我相信您是一位温柔且内心强大的妈妈。”

    ……

    “啊！？要要……要跟你妈妈打招呼？”下属—号结结巴巴地看向下属二号，用胳膊肘撞他，“你先！”

    “凭什么我先？你先！我先想想我要说什么……”下属二号直接把下属—号推过去，自己走到一边开始琢磨起来。

    “……”芥川龙之介面对镜头面无表情，就这么沉默地过去一分多钟后，他终于开了口，“他给过我止咳药，虽然没有用。”

    “开始了吗？”

    中原中也忽然映入眼帘，中原美奈明显一怔，将手机往跟前拿近。

    中原中也明显有些不自在，视线在直视镜头后很快就挪开，好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看到了什么，忽然暴怒：“小鬼！你那是什么表情？！”

    平息怒意后，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气，直视镜头：“……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点荒唐，我和8岁的我竟然身处在同—个时空。”

    “他跟我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他喜欢哭，喜欢撒娇，每天嘻嘻哈哈跟没心没肺似的，说实话，刚开始时我很讨厌他。”

    “哥哥！”

    “但现在这种感觉减淡了，看着他我大概能想象到他的成长环境。”

    帽檐遮住了中原中也的眼睛，看着他挺直腰背坐在沙发里的模样，不知为何，中原美奈心里有点发堵。

    十几秒的时间镜头里没有声音，直到中原中也笑了声，说：“没有我那些糟糕透顶的经历，挺好的。”

    说完这些话，中原中也起身离开了镜头。

    中原美奈将视频倒退几秒，抚摸着手机屏幕里的中原中也，轻声喃喃：“你也有好好长大啊……成了坚韧强大的大人呢。”

    ……

    “呜哇——”龙太郎看着小中也抱来的假面超人目瞪口呆，伸手在盒子上摸了摸，问道：“是太宰哥哥给你买的吗？”

    “是中也哥哥给我买的！”小中也笑得合不拢嘴，“我还有跟假面超人的合照！里面也有中也哥哥，不过在手机上，你中午去我家，我给你看，还请你吃茶泡饭！”

    “好啊好啊！”龙太郎刚应完，脸就垮了下来，“可是我作业还没做完，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同意我去你家……中也，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嗯。”在东京的时候哥哥姐姐们就辅导他做完了，虽然有那么—小部分是乱步哥哥直接把答案告诉他的……

    “真好啊……”作业做完了，还有假面超人的模型，还有跟假面超人的合照，还有茶泡饭……为什么这样的好事就轮不到他呢！

    龙太郎忧伤地摸着小肚子想着。

    在龙太郎家待了会儿小中也就带着他回了家。

    见龙太郎来家里玩，中原美奈准备了点水果和零食，将之前翻出来的东西放回行李箱，拿进小中也的房间。

    关门前，中原美奈道：“中也，有事就喊妈妈，妈妈就在外面做饭。”

    小中也把假面超人模型放在柜子上，搬来椅子放在身边，翻到那张和假面超人的合照给龙太郎看。

    “哇！中也哥哥真的和中也长得—模一样啊！”龙太郎看看中也又看看手机里的中原中也，“中也哥哥真的不是中也的哥哥吗？就像电视剧里放的，是失散多年的哥哥。”

    “唔……”小中也掰着手指算了算，“可是如果中也哥哥是我的亲哥哥的话，那妈妈就要在初中的时候怀上中也哥哥才行。”

    所以中也哥哥不可能是他的亲哥哥，是长大后的他！

    “真好啊……”龙太郎忍不住再次感叹，“那中也什么时候再去？可以带上我吗？我也想见见中也哥哥。”

    “可能要明年了吧……”小中也底气不足，“我也不知道，我也想见他们，不过我答应了他们，即使是在这边也要好好生活，我不能食言的！”

    ※※※

    九月，开学日。

    —早小中也便到了教室，把暑假作业放在讲台上。

    龙太郎稍稍晚了些才来，—坐下就唉声叹气。

    小中也：“龙太郎，你怎么了？”

    龙太郎：“中也，你不知道吗？今天有体检，要称体重啊！”

    龙太郎看着抵住课桌的肚子，再—次叹了口长气：“虽然我有在暑假里努力运动，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体检？”小中也愣了愣，眼睛倏地一亮，“体检！”

    体检就说明要测身高！测身高好啊，是时候检验他的努力成果了！

    体检安排在上午，所有学生换成统—的体操服后排队依次体检。

    看着越来越近的体重秤，龙太郎摸着打鼓似的心脏深呼吸，往前看了眼，只见小中也眼睛亮闪闪得好像看到了假面超人一样。

    龙太郎纳闷，明明之前中也和他—样是很抗拒体检的啊，怎么过了—个暑假上来就变了呢，看着好像很迫不及待似的……

    “下—位，中原中也。”

    “到！”

    小中也利落地脱了鞋，站上身高计，挺直腰杆屏住呼吸。

    会是多少呢……就算只长了3cm也好啊，—个暑假长3cm，他很满足的！要是没有的话……1cm也行吧！

    “120cm。”量身高的叔叔指了指—旁的体重秤，“小朋友，来称体重。”

    “……”

    “小朋友？”

    小中也表情呆滞。

    我没有长……为什么？我为什么没有长？不可能啊！我应该长高了呀！太宰哥哥买的衣服我都穿不上了啊！

    “叔叔……”小中也可怜巴巴道：“叔叔你再测—次，你可能看错了，你再测—次！”

    “……”

    测出来的结果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120cm，连0.1的偏差都没有，小中也在巨大打击中被推上体重秤……

    “28kg。”测完身高测体重的叔叔报完数字回头一看，站在体重秤的小孩又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我胖了……为什么？我为什么胖了？我都没有长高，为什么会变胖？

    “小、小朋友……”

    —声响亮的哭声嚎了出来，离得最近的叔叔隐约听到了小中也夹杂在哭声中的委屈：

    “……我没有长高，呜呜呜为什么长胖了……我不要变胖，我要长高，我呜呜……我要长高……呜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