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四三 命都能给他。
宁琅杀疯了。
她的队友们也疯了。
为了不成为她的累赘, 让她被威胁,他们拼了命地在垂死挣扎。会用的术法招式全部搬了出来, 也战胜了内心,丢掉了名门正派的作风,阴险的手段全部拿了出来,就是想能抗久一点,不拖累宁琅。
尽管他们不清楚在东朔身上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摊子事,不懂为何他刚才比魔还要像魔,不明为什么这么多妖魔要杀了他,可既然是师妹要救的人, 他们定要搭一把手。
宁琅可是全隐门上下除了驼峰峰主重明天之外最嫉恶如仇, 恨不得杀光天下魔的人, 信她——准不会错!
但显然, 这一点上,他们错看了宁琅。
威胁不成反到激励出了三只拼命人, 苦情魔深感得不偿失,也悲观地意识到, 要想在今日杀了男修, 实在不太现实。
不久前男修暴走、力量失控使天地变色, 定惊动了修界,支援赶来,只是时间问题。
杀是杀不了了。
但,他们还有后手。
认清现实后, 苦情魔当机立断,喊出了暗号。
“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溜了溜了!”
宁琅一怔, 手上功夫却不减半分,该揍的妖魔照样揍,完全看不见有因敌人的撤退而欣喜,只想叫这些欺负东朔的狗东西有一个有去无回。
但她打了个空。
被她掐住脖子无情胖揍的魔须臾间便化作了一团黑烟,跟其他的魔疯狂逃离她的身边,仿佛宁琅就跟瘟疫似的,他们一个比一个溜得要快,像是再晚个几秒,就要连命都没有了。
被抛弃的大妖们和宁琅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彷徨之时,宁琅发现自己的左手动了。
是了。
动了。自己动的。
背离了她的想法,有自主性地动了。
宁琅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可每每想起都觉得是无稽之谈的事情,发生了。
有了自主意识的左手——不,准确来说是栖息在宁琅左手手心的爱魔,朝着东朔露出了它的爪牙。
她拼命锤魔的时候,它一声不响,在旁看戏,装尸体,一定是为了积攒力量,说不定还暗中和苦情魔勾结了。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在此刻,东朔和宁琅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刻,给予他致命一击。
爱魔确实不负仙器之名。
它散发出来的璀璨光辉已让周遭躲得远远的魔见之色变,仿佛只要被照到了,他们就会如角落的阴暗生物见了阳光,秒死。
爱魔展开了“域”。
“域”只囊括了东朔一人。
它的目标只有他。
见东朔的脚底突然现出一张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掉他,却被后者的阵图所挡,可浑身开始冒烟,皮肤传来“滋啦滋啦”的恐怖声响,宁琅终于再难维持一贯的平静冷淡,忍不住在心里爆粗。
奶奶的,这个混蛋!
宁琅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爱魔把东朔给蒸发了。
她攥紧右拳,拼尽全力地给左手砸了一拳。
她揪不出爱魔,只希望这种自毁的方式能有些效用。
所幸是有的。
被隔山打牛锤得眼冒金星的爱魔:“啊啊啊啊你干吗锤老子!”
见锤自己很有成效,宁琅一边继续猛锤,就是那种把自己的左手按在地上,右手像在打铁一样的那种锤,一边在心里冷漠地回应:“揍的就是你。”
没想到还能这么玩,快被揍傻了的爱魔崩溃,他试图说服宁琅住手。
爱魔:“没有要杀你男人,只是想封印他而已!”
宁琅:“滚。”
爱魔:“你不是一直想阻止你男人对无辜弱小动手?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封印了他,他不但能保下一条命,还能达成你的心愿!”
宁琅:“没听懂?让你滚。”
见宁琅一句话——别说一句话,连一个字眼都听不进去了,爱魔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也很清楚,这件事对宁琅而言,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天,谁要动东朔,就是要跟她过不去。
别说杀掉他、封印他了,哪怕是动他一根头发,宁琅都要跟对方拼命。
不过——
宁琅不肯妥协,爱魔也不肯。
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只要能成功封印那个大魔头,一切便会结束,让偏离正轨的世界回到原点。
思及此,爱魔只觉无数人的命运都系在自己的身上,硬是死命扛着宁琅的疯狂输出,继续针对东朔,争取一举将他封印,永绝后患。
见宁琅锤魔狠,锤自己更狠,一通下去,血流如注,卓府死寂一片,万脸懵逼,甚至也不爱和竹藏他们继续打下去了,专注看戏。
锤到精彩的时候,还能听到满堂喝彩。
“好拳!”
“精彩,不要停!”
“我狠狠魔自诩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如今见了道友,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啊。”
但喊着喊着,他们发现不对劲。
血肉之中,一颗黑色的小珠子若隐若现。
这、这好像……有点糟?
爱魔:“喊,继续喊,接着鼓劲。反正等老子被她挖出去了,大家一起玩完。”
嘴上说得是狠话,爱魔终究不可能坐视事态发展。
见要被宁琅强拆,它连忙想通过血脉往其它地方转移。
它要转移到宁琅的脑袋里去!
它就不信她会锤自己的脑袋!
但爱魔也许等不到个答案了。
知它鬼祟心思,宁琅立马一个手刀截断爱魔动向,又念了锢咒限制它的行动,随即朝不远处扬声道:“春棠,给我剑。”
单春棠:“?”
单春棠:这可是我阿娘亲自给我寻的神兵,你之前还想折断它的,现在居然问我要剑?!
不——慢、等等!
师姐问她要剑是想做什么?难道……难道!
想到这里,她顿时惊了。
见单春棠瞠目结舌,对宁琅的话充耳不闻,没半点反应,竹藏顿时皱眉:“你不肯给?”
“不是肯不肯,是给了的话,师姐的手臂就真的要没了!”
竹藏默了一秒。
然后说:“给她。”
“师姐疯了你也跟着她疯了吗?!”
“不想给就直说,别拿我师妹疯没疯当借口!”
单春棠:“……”
好一个激将法。
但,她就是吃这种没什么水平的激将法!
于是一肚子气的单春棠恨恨掐诀,命令神兵——长剑飞花,为宁琅所用。
剑无法违背它的主人,只能是不情不愿地往曾经试图斩断自己的仇人那儿飞去。被宁琅握住的时候,更是刻意嘶鸣了一声,表现不满。
和单春棠猜得一样,宁琅索剑,确实是想断臂。
她阻止不了爱魔,最多是控在原处不让它动,没办法把它赶出身体,便打算采取暴力的强拆手段,哪怕是赔上这条手臂,她也要让它滚。
爱魔是仙器,只有单春棠手里是为神兵的剑,能与它抗衡。
当一握住长剑飞花,宁琅随即就挥剑斩向左臂。
她的表情很平淡,仿佛在做的并不是什么断臂豪举,而是剁砧板上的肉一样。
没关系的,医修师姐连那么长的肠子都能给她塞回肚子,如今不过是区区一条手臂,接起来肯定不在话下。
但如果真接不上就算了,反正剩一条手臂她也照样杀敌。
她说了,让它滚,它就必须得滚。
仙器与神兵相撞的瞬间,肉眼不可见的力量波动以宁琅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涌去。
感受到惊心动魄的势,势中又夹杂着爱魔对魔有绝对克性的力量,在场的所有妖魔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脑袋,蹲下了身,像是一个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在等待惩罚。
树木摧折垮塌,本就如浮萍飘零的建筑物被彻底移平,烟灰粉尘尽数被卷入了力量波之中,湮灭成无,绝对的力量扫平了一切。
感觉……要断。
断的却不是宁琅的左臂,更非爱魔,而是单春棠心爱的剑剑。
长剑飞花:“啊啊啊啊我是长剑,是细剑,是用来刺的不是用来劈砍的啊啊啊啊啊!你个魔鬼快放开我好可怕我要回棠棠那里!!”
感觉自己心爱的剑剑正在经历惨无人道的摧残,单春棠也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刚想掐诀召还,却被竹藏摁住。
竹藏:“没事,断就断了,断在师妹手里也算死得其所,我再给你去寻一把新的回来。”
单春棠:“死得其所你个大头鬼!寻把新的?上哪里找去?我家飞花可是神兵啊!!!”
竹藏:“神兵就神兵,我再找一把更好的给你不就行了?!”
单春棠:“那是我阿娘送给我的礼物啊!”
竹藏:“我是你师兄,俗话说长兄为父,所以我四舍五入也能算你半个阿爹!”
单春棠:“……”
她也想爆粗了。这个狗师兄,逼着她把心爱的剑剑给师姐用就算了,现在还要占她便宜,说要当她的爹!
另一边,见宁琅一击不成还想再来,刚刚花费了不少力量去和神兵抗衡的爱魔厉声尖叫。
爱魔:“你疯了!!!!!!”
宁琅挥剑,再下一击:“我没有。”
长剑飞花哇哇喊痛,爱魔也不得不在攻克东朔的同时抽出心神应付神兵,免得宁琅真的为了赶走它而把手臂给断了。
爱魔:“你还说没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你在自断手臂!你想清楚了,反正老子是肯定不会妥协的,而你如果失去这条手臂的话,你的战斗力肯定大打折扣,以后就不能随心所欲地锤魔了!”
宁琅默了默,挥剑劈下第三击。
“手断了,便用脚。脚断了,便用头。反正我是体修,身体就是武器。”
爱魔:“他不值得!那个男人压根不值得你这么做,为他付出这么多!他不光骗了你,还骗了天下人,不仅骗了,还杀了,一遍又一遍地杀,他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修罗!”
宁琅扯了扯嘴角:“你说什么都好,反正今天,我容不得任何人任何存在伤了他。”
爱魔为她的态度而震惊:“你真的疯了。”
听到它语气的困惑、悚然,仿佛是为了给它解惑,宁琅又说了一遍,曾经对爱魔说过的话。
“因为你没有爱过一个人。”
在这关头,宁琅突然间记起了很多事,想起了最初为了能让东朔活下去而修了无情道的自己。想起了修了无情道之后,放眼人间十八州,只有东朔,是她唯一执念。
曾经让她无比纠结的事情都有了答案,也彻底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和感情。
宁琅的目光略微抬了抬,望向不远处正和苦情魔、自己的心魔与魔性、爱魔相对抗的东朔,和他含痛的眼眸撞上视线,看到他想帮她却动不得的苦楚,宁琅微微笑了笑,苍白而干裂的唇轻启,以跟平日截然不同的温柔声色,轻声漫语。
“别说一条手臂了。”
“我的命都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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