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二&二三 他心口有个洞。……
宁琅是个谦虚的人。
她可以毫不自大地说, 按她目前的实力,凡人兼体修, 对上登擢境的法修,她确实没有赢面。
而且要是真赢了,她才觉得麻烦大了。
——若她一介凡人都能扫平隐门年轻一辈的话,那隐门就真的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
尽管看不到赢面,宁琅还是要跟刑青涯较量一番的。
因为有时候,输比赢重要。
想到这里,宁琅又是一阵幻痛。
她不再拖沓,尽管心里有些遗憾法修师兄是个好人,不肯把她往死里打, 少了一次生死对决的经验, 仍是抬手抱拳谢过他的一片好意。
“第四百八十一场比试, 开始!”
话音堪落, 两人齐动。
同一时间,兀臬山影峰禁地里的一颗石头虫也动了动。
像是一瞬有了神智, 他猛地睁开背上六眼,六颗黑珠咕噜转动, 辨别方向。
六目所至之处, 是禁地深处。
石头虫又动了。
他笔直向禁地深处进发, 移动得小心谨慎,没有制造出半点动静,又极不起眼,一眼扫去, 若不细看,只怕是发现不了。
可突然,他的正前方燃起一道火线, 挡住了他的前路。
伴随铁锁声哗啦,只见本来睡觉的睡觉,抓虱的抓虱,揍不了宁琅便胖揍室友的禁地疯子们先后直起了身子,脑袋卡在铁牢的缝隙之间,浑浊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石头虫,阴森吓人。
他们像是在对人说话。
“里面没有什么宝藏,就一只魔在那里。”
“嘿嘿,你是跟着小妹妹混进来的吧?等了你好几天了,本来还以为你死了。现在才露出马脚,真是有耐性。”
他们对石头虫的目的不感兴趣。
他们只是想宣泄杀意。
他们最近烦心事挺多的。
一直在欺负的凡人小姑娘越来越强,变得渐渐欺负不了了。欺负不了就算了,最烦的是她每天傻不拉叽地修炼来修炼去,把他们折腾来倒腾去,还入不了道,简直给人添堵!
于是电光火石间,各路杀意森森的杀招直冲石头虫而去,想将它挫骨扬灰。
可术光兵影全部打了个空。
只见本来的石头虫居然化作了一只黑羽红眼的乌鸦,不仅从冲出重围,还口吐人言。
“你们……平日里便是这么对她的吗?”
乌鸦的声音嘶哑,如锯木一般,难听刺耳,又阴沉至极,字音间杀机浓浓,仿佛想将这里的每个人全部就地斩杀,把他们抽筋剥皮,肝脑涂地。
被突然开口说话的乌鸦吓了一跳后,禁地疯子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起来。
“谁?”
“他在说小妹妹吧?”
“哎哟,有奸情喔。”
“我们平日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是啊,这太小意思了。小姑娘只会嫌我们对她放水啊哈哈——”
乌鸦眼中红光乍亮,身躯颤抖,怒极,不经意泄露的滂湃灵力使铁笼齐齐震颤,却因似想起了什么,最终没有立刻朝众人动手,而是振翅朝禁地深处飞去。
见他要走,不知死字如何写的疯子们纷纷出手拦截。
“莫跑莫跑,小姑娘不在,你来陪我们玩玩!”
“哎,你往那边飞也没用,有结界,进不去的喂。”
没有人留得住黑羽乌鸦。
众疯子口中的结界也拦不住他。
见乌鸦竟是直直飞过了结界,不但没遭一丁点的阻拦,连警报禁制也没有触发,禁地疯子纷纷惊奇。
“又是神魂附物,又是隔空施咒,还视禁地大阵为无物,这是哪路来的神仙啊。”
“既然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宁小妹还来找我们揍她干什么?”
闻言,有人摇摇头,嘴边挂起暧昧的笑,意味深长道:“所以说,有奸情啊。”
卓真本以为穿过结界进入禁地深处的人,会是那个怎么揍都揍不死的凡人小姑娘。
最近他成天都能听见他们在外边嚷嚷,打打杀杀嘻嘻哈哈,吵得要死,刚想投诉他们骚扰邻舍,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是个机会。
能让他逃出禁地的机会。
凡人小姑娘被拦在了结界外,他便威胁住在他身体里的苦情魔,一点一点偷偷弱化结界的力量,给她创造机会。
他甚至想好了,只要一把结界搞出个狗洞,他就扬声把小姑娘招进来,而等她到了他跟前,又该应该如何蛊惑她帮他解开身上的八情锁。
不曾料想,狗洞还没搞出来,小姑娘还没搞进来,先是一只黑乌鸦不请自来。
这乌鸦还有点像阎王爷化身,一上来就凶神恶煞地对他一顿招呼,想搞死他。
卓真觉得自己要死。
他死了,附在他身上的苦情魔同样要死。
卓真:“喂喂,你再不出手,咱俩就要死了。”
苦情魔:“身体给我。”
卓真:“不。”
苦情魔:“那你死吧。你死之前,我会转移到乌鸦身上的。”
卓真:“!!!”
卓真:“咱俩这么多年室友交情,你就这么对我?!”
苦情魔:“大难临头各自飞。”
卓真:“……你不是对宿主有要求的吗?”
苦情魔:“他的心上有个洞,我可以住在那里。比你这里宽敞多了,肯定舒服。”
卓真:“草!”
卓真:“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我就切换回来!”
心里说完,卓真的芯便换了人。
时隔多年重新掌握了身体,苦情魔一时还有点不适应,脖子扭得咔咔响的。
可也没时间给他适应了。
他发现确实是死到临头了。
这乌鸦忒强!
得抓紧时间了!
苦情魔沉下心来,仔细寻找机会逃命。
定睛于黑乌鸦时,他愣了愣。
方才他跟卓真说,乌鸦心上有个洞,不过是他为了掌控身体时瞎扯的。
如今一看,他心上好像确实有个洞,不是说他的心脏上开了个洞,只是意指他受过情伤,而且不小。这样的人,正好能成为他的寄主。
天啊,这可太诱人了吧。
这乌鸦实力如此强劲,要是能附在他的身上……
苦情魔起了搬家的念头。
便很客气地,笑眯眯地问:“你不冷吗?你心那块可是在漏风啊。”
乌鸦置若罔闻,依然在用术法入侵苦情魔设下的域。
域已被攻克三分之一。
苦情魔不想放过这块大蛋糕,继续试探:“可是你心上人辜负了你,跟别人走了?”
没有回应。
苦情魔:“她忘了你?”
依旧没有回应。
只不过乌鸦化出了雾状人形,掐决施术,意图加快攻略域的速度。
域只剩最后一重防线。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苦情魔默了默,问:“你爱她,她却不爱你?”
雾状人影动作一滞。
也只是一滞,再一眨眼,域被解除,数重法阵在苦情魔周遭瞬间展开!光芒大作,灵力翻飞,苦情魔身上旋即燃起纯白火焰,浑身烧了起来。
苦情魔:痛痛痛!
一边心里喊痛,一边嘴上大喊:“你爱人死了吧?!”
雾状人影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
他空荡荡的心口涌现出一丝魔息。
当魔息乍现,数里开外的操术者顿时气血翻滚,呕出一口血,缕缕黑丝从中冒出,周遭的草木一瞬枯黄。
雾状人影冷冷开口了。
“她没死。”
苦情魔觉得有戏。
没戏也得有戏!他不但被八情锁锁着,身上还在起火,要在再不创造出一线生天,他就要折在这里了!
“可总有一天要死的吧?”苦情魔恍然大悟:“啊,难道说,你心上人是这段时间天天在外头挨打的凡人小姑娘?”
见雾状人影一瞬漫散,苦情魔知道自己说对了。
为了让对方露出破绽,自己能活命,他开始编故事,凭实力抹黑宁琅实力:“她那么弱,被外面那群疯子往死里打的时候,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她身上筋骨被他们拆下又装上,被肆意玩弄。”
宁琅:……?
“他们把枉顾她的生死,把她的神魂勾出来,想炼制成丹,为己所用。”
禁地众人:有这本事我们早逃出禁地了!
“她是个凡人,迟早会死,而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苦情魔说了一大堆,口水都干了——可能是被火焰蒸发干了,见屁点回应都没有,坐不下去了,想立刻抛弃卓真的身体,钻进雾状人影的身上。
他才如此想,便只觉隔着人形的白雾,和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苦情魔霎时怔住。
他虽从未见过这双眼,可是这股威压,仿佛要把他碾碎成肉末的压迫感……
这、这是……
苦情魔后悔了。
正当他积极思考该怎么把已经走完九成的作死之路的自己抢救回来,只听对方道:“说够了?”
他语气平平,声色偏弱。
可就是让苦情魔颤栗不止,如同食物链底层的草食动物遇到了顶层的捕猎者,恐惧的情绪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也觉着自己犹如被按在了砧板上的鱼肉,无力反抗。
他下意识地道歉:“对、对不——”
对方不需要他的道歉。
他只想要他的命。
但在苦情魔即将被纯白火焰完全吞噬的前一刻,他的脚底陡然出现一个黑洞,洞里伸出一个舌头,连人带火卷进了洞里。
刹那间!禁地大阵被激活,一股灵力波以此为中心,袭卷整座兀臬山,发出警告。
苦情魔没有死。
有人救了他。
他逃走了。
雾状人影的操术者眸光沉下。
想了想,为不暴露自己,他当即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
见一团人形的雾从禁地里飘了出来,感受到方才那阵灵力波动的禁地疯子们忙问:“喂,发生了什么?!”
他们没有得到解答。
只是人手各喜得禁咒两重。
再一转眼,雾消人散,重新化为一颗石头咕噜咕噜滚到地面。
“绝了!居然是集体禁言咒!老子在外边的时候,都没法隔空放禁咒。”
“好像……还不止禁言咒?”
“卧槽,你眼睛变红了!”
双目发红,魔纹骤起。
——是入魔前兆。
当灵力波席卷整座兀臬山,在慧峰观试的隐门掌门等人当即察觉不对,道是有人要趁宗门比试的档口,劫走禁地里的魔。
他们的身影接连从原地消失,极速奔向影峰方向。
少有人发现他们离去。
所有人的眼睛皆盯着宁琅和刑青涯的一战,双目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本来,所有人都觉得这场实力相差过远的战斗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和宁琅吊打单春棠一样,单方面的碾压,看一个爽字。
不曾料想,事实并非如此。
凡人师妹凭实力向他们展示了堪称教科书一样,以弱战强的战斗。
越看下去,本该在几息间结束的战斗拖得越久,他们越是震惊,也越是忍不住地想,凡人师妹她经历了什么。
她一定对自己的弱点深有认知,知道法修通常大克体修,所以肯定去观察了很多场很多场法修的战斗。
否则不能解释她对刑青涯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对方一抬手,便知道他要施什么术,立刻见招拆招,用最短的时间,给出最有力的回应。
但老实说,宁琅其实看得不多,她打得多。
宁琅前世曾挑遍人间大摇大摆的魔,可这些全非她的成名战,仅是为她加冕。
她在修界名声大噪,一是因东朔占的那一卦,二是因对梵山灵宫那一战。
那战足足打了一年。
宁琅之所以和梵山灵宫打了一年的架,不是他们做了些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而是出于灵宫弟子尽是法修。
宁琅最怕法修,最不擅长对付法修,每次遇到了修法的修士,都能体会一番被以不同姿势吊打的痛感。
那时已是东朔占卦之后,梵山灵宫的宫主对她有所耳闻,便答应了她任性的请求,在灵宫门前设一擂台,要求宫内弟子逐一和她交手。
宁琅在灵宫待了一年。
挨了十个月的揍。
反过去揍了他们两个月。
天天和法修一起上课,一同比试,宁琅有时也忍不住怀疑自己修法或能立地成神也说不定。
宁琅还记得梵山灵宫宫主,在她出山一日,给她的评价。
“此人虽天资平平,却心性坚忍,不怪为天道所选,日后定可步上大道,成就正派之光。”
也是因这评语,宁琅声名鹊起,家喻户晓,走出了被写进教科书里的第一步。
宁琅觉得自己没有她说得那么好,只是她知道,既然打不过就多打打,输多了,知道自己怎么输的,终有一日,她能赢回来的。
前提是不能被打死。
不被打死也是门学问。
宁琅学这门学问学得很深。
意识从充满了痛感的风流往事收回,宁琅的注意力全部落到了法修师兄刑青涯的身上。
他看上去很震惊。
宁琅很能理解他的震惊。
要是换了她是他,自己一抬手,对方直接看透自己三步之内的走向,也会很震惊的。
宁琅与三重火咒擦肩而过。
回避后,她甚至抽了个功夫给刑青涯纠错。
“师兄,结三重火咒印时,艮位该换上葳符。”
刑青涯愣愣的,他下意识按凡人师妹的说法去做,果真发现三重火咒的威力顿增。
他下意识想去问,你如何知道。
还想追问,为何自己每一道术法,还未完全现形,她都像是预料到了的样子。
话刚到嘴边,便压了回去。
答案再清晰不过了。
她知道,自是因她夜以继日地反复去钻研了。
即使自己不是个法修,可为了战胜修法的修士,她去学,去记,比法修更认真地学习,牢记口诀,每一张咒符的位置和作用,合在一起最终将成什么术,惯用的策略,常用的手段,背公式般地全记下来。
刑青涯是高阶弟子,他天赋之高,是连隐门掌门都称赞过的。
他上一场比试遇到的同是被冠以天才头衔的弟子。
对方确实是天才,哪怕是遇到第一次见的招数,也能极快通解,想出奇招应对。
可眼前的凡人师妹截然不同,她的每一招拆解皆朴实无华,不见浮夸绚丽,是每一个修士在都会学的基本招式。
从她的身上,刑青涯看到了属于凡人、普通人的稳扎稳打。
也意识到,虽天资有别,但人各有路。只不过她的路,会难走上百倍千倍。
刑青涯对这位凡人师妹是完完全全地刮目相看,觉得自己不仅低估了她的实力,还低估了她的抗打击能力。
凡人师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虽然她总能预测到他的行动,但不是所有术法皆是靠躲闪能避开的,加之比武台就这么大,避也避不到哪里去。
刑青涯觉得自己再不收手,凡人师妹就要被打死了。
想到这里,刑青涯不由劝——不,是接近要跪下来地求她:“认输吧。”
宁琅:“比起劝我认输,师兄不如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把我击出场外?”
刑青涯:“……”
但我怕那时你就已经死掉了啊!
写在法修师兄脸上的惊悚,让宁琅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也起了认输的念头。
毕竟幻痛变成实实在在的痛,确实不太好受。
只凭她如今凡人之躯,确实打不过这位法修师兄。
回想起刑青涯的实力,宁琅觉得隐门还是有未来的。尽管前世从未听闻过他的大名,但只要这位师兄持之以恒地修炼,名声必当响彻修界。
他为人又正直善良,想必也将成为引领新生代的一束光。
扑灭了衣袂的青火,宁琅心想,等她给师兄一拳头,就认输吧。
“师兄莫担心,等我揍你一拳,便马上认输。”
刑青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我吃到你这记拳头之前,你就可以认输。”
他不想吃拳头。他跟耐打的师妹不一样,他很怕痛的啊。
见刑青涯对挨拳头一事抗拒到了极点,宁琅弯唇笑了一瞬,后扬声道:“那师兄得再努——”
话没有说完,宁琅的声音直直断了。
她的瞳孔猛然紧缩,动作一滞,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宁琅死死地盯着正前方,脸色苍白,下意识地认为眼前的一幕,是自己看错了,眼花了,又或只是刑青涯的术法营造出的幻象。
但,不是幻觉。
曾历经无数幻境、无比熟悉幻象的宁琅再清楚不过了。
望着突然与身体分离的脑袋,她怔怔地低喃:“师兄……?”
被斩首后,脑袋呈抛物线飞向一侧。
眼下,当听闻宁琅的声音,忽地有一双黑色手从正滞空的脑袋后面伸了出来,捏住了刑青涯的嘴角,拉扯出一个笑容后,又让嘴巴一张一合,在说腹语般地道:“师——妹——”
伴随话音落下,刑青涯的脑袋也掉到了比武台上,还咕噜咕噜滚出去不少。
死者的眼神凝聚在生前的最后一刻,为固执的凡人师妹不肯轻易认输而无奈、纠结,也为陡然颠倒的视界而茫然。
余下的肢体应声倒在了地面,从断口处淌出汩汩鲜红血液,不多时便染红了周遭,又一直流一直流,漫过宁琅的鞋底。
电光火石间的惊变,让整座山峰仿佛顿时被消了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宁琅愣住。
主持比试的弟子愣住。
看台上的观战弟子愣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主持宁琅这一场比试的高阶弟子。
他一边向因禁地事故而全部离去的隐门掌门、长老、峰主发出求援信号,一边放开了嗓门,拼尽全力地高声警示所有在场的隐门弟子。
“是魔袭——!”
“低阶弟子速速退避,高阶弟子随我迎敌,掩护前者离开!”
天色突变。
明明几息之前尙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此时却黑得像是要入夜,云层很低,又阴,犹如一块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了每一个的心上。
变得不止天色,周遭全都变了。
一团团裹着魔息的黑雾乍现,群魔乱舞,还有力可拔山的妖,阴险狡诈的妖。由高阶弟子放出的传信灵鸟也被他们一手抓了下来,放在嘴里嚼成稀巴烂后,龇牙咧嘴地笑了,唇齿间血污一片。
魔息无处不在,恍然要把人全部囚在此处,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直到将慧峰的生灵全部杀光灭绝为止。
宁琅意识到了发生于四下的惊变,也认为必须立刻有些行动。
可她的身体动不了,不听使唤,手在抖,牙关打颤,也别不开视线,只一直紧紧地盯住了刑青涯的脑袋、尸首。
宁琅已经许多年不知恐惧是何滋味了。
但此时此地,她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尚未经历一切的身躯因魔息的存在而颤栗,它在害怕,它仍然被旧时的心魔所束缚,恍然她依旧是驼峰山脚下,对魔最心怀恐惧,最抗拒修炼的凡人。
宁琅陡然意识到,这也许是她迟迟无法入道的原因。
她的身体没有做好准备,依然深陷过往的阴影,陷在死了好多人好多人的那一日里,走不出来。
一声惊呼打断了宁琅的沉思。
“宁师妹——!”
宁琅一瞬回神,神思回归后,她霎时觉得脖子有风吹过,凉飕飕的,有股死亡的气息。
是那只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了刑青涯的影魔想要她的命。
宁琅的余光瞄见了刑青涯身首分离的尸首。
她不想死。
她也不能死。
她答应过东朔,会拼尽一切努力活下去。
她绝不能死!
来自内心的呐喊给予了身躯力量与勇气,重新动起来了,从影魔的死亡镰刀下避过死劫,却仍受了轻伤,一丝鲜血从脖颈的伤流下。
影魔舔了舔粘在镰刀上的血。
之后双手捧住脸,略成型的嘴巴一张一合,鄙视她。
“好——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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