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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我也可指点你一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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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得给婆母换个屋子,漏雨的地方也得早些修补。

    不知过去多久,学徒唤她过去取药,为了药温度早些合适入口,她站在大门口忍着冷风吹,手贴着碗边待不烫了赶忙端过来扶起婆母饮下。药味冲且苦,哪怕吃了多年药的婆母忍不住攒起眉头,她将包子递过去,说道:“娘,您吃两口解解苦味。”

    林母虚弱地睁开眼摇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怪我不争气,又病了拖累你们了。”

    甄妙扶着她躺下来,安抚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是我们没做好,没发现您那屋子漏雨,不然您也不必遭这个罪。大夫说吃过药盖上被子发一发汗就好了,您多少吃点儿,不然空着肚子睡觉多难受。”

    林母是真没胃口,但看儿媳一身狼狈照顾自己,满脸担心,她掰了半个递给儿媳:“我们分着吃,乖孩子,自从你嫁到我们家就没过过消停日子,苦了你了。”

    甄妙接过来咬了一口,闻言笑着眯起眼:“不苦,我出点力气算什么呢?相公为咱们一家人挣功。名呢,好日子在后面等着我们。”

    林母被她给逗笑了,勉强吃下半个包子躺下来,脑子昏昏沉沉,许是药起了作用,她很快睡着了。

    甄妙替婆母掖了掖被角,走到门口看了眼外面依旧下得很凶的雨,而斜对面正是那天他们停下来看热闹的饭馆。

    85. 八十四章 ···

    林母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 头脑不昏了,身体也有了力气,坐起来没瞧见儿媳, 不死心四处张望。

    大夫娘子见状, 笑道:“嫂子安心坐会儿吧,你儿媳出去找修补屋顶的匠人了, 她让我同你说一声。现在雨停了, 早些修补好也放心。这雨怪讨厌下个没完,去年闹了旱灾, 今年又发洪水, 前阵子来送药材的伙计说南边被淹了,百姓四处逃难, 也怪可怜的。”

    林母拢了拢被子, 应道:“可不是, 我夜里不过不小心没留意就染了风寒, 老天保佑, 可别让咱们老百姓日子难过。”

    “嫂子一看就是有福的, 儿媳妇长得俊又懂事,想来家里什么事都不用愁。”

    林母瞬间笑开怀,眉眼间皆是得意:“可不是, 我之前想都不敢想,我儿子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以前我家日子过得艰难, 自打我儿媳嫁进来一日比一日好, 不然我们一家人哪儿能搬到府城来, 这全是我儿媳带来的福气。”

    说话间甄妙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见婆母气色好看了不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取了药扶着婆母回家。

    临出门想起靠在墙边的伞,拿起来笑着说:“相公去学堂前又送了趟伞,不过没用上。娘,我请匠人将每间屋子都查看下,提前修整了住得也踏实。”

    林母点头同意:“也好,屋子和物件一样,别看整天拿在手里磋磨它反倒结实,要是闲置了就坏得快。不知道修补一番得多少钱,我这病一回,书安的学费,再加上这事,几天就花了不少吧?”

    “修补的钱还得匠人看过了才好决定,家里还有银子呢,您别担心。再说这本来就是花完再赚的东西,一直藏在手里拿不成土疙瘩了吗?您只要安心养病就成了。”

    林母何尝不知这是儿媳宽慰自己的话,就算担心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焦急,只盼着往后的日子能好起来。

    雨水将街上的青石板路冲刷的光亮干净却也易滑倒,甄妙扶着婆母走得分外小心,待到家门口,两个皮肤黝黑,高大结实憨厚腼腆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两位大哥进来吧,麻烦两位辛苦些将几间屋子全查看一遍。”

    甄娟听到声音从屋里迎出来,扶着林婶的另一边胳膊,急切地问:“大夫怎么说?”

    见妹妹手里提着药包,继续问:“药是现在煎吗?林婶,我将另一间屋子铺好床了,您先去那边歇着吧,饿了吗?灶上还温着汤饭,我给您盛一碗过来。”

    林母笑着应下来,之前没什么胃口,现在有点力气了,肚子也跟着饿起来。

    甄妙伺候婆母半躺在床上,接过姐姐端来的汤饭要喂,林母笑着接过来:“我已经好了,我自己来就好,不用管我。书安在家就好了,去看看他们可有要帮忙的。”

    甄妙不是不知道婆母的顾虑,她不愿无端端地猜忌人却也不是没有防备心,家里用来劈柴的斧子就立在墙角。

    一刻钟后,查看过屋子的匠人说有几处瓦片裂了需要换新,若是需要他们今儿就能将好瓦换上。

    “小娘子看……这屋子虽说有些年头了,好在没什么大毛病,修补好再住个几十年不再话下。”

    几十年不敢想,但这几年却是离不得的,甄妙看了眼阴沉的天色,说不准什么时候这雨又要下了,时间耽搁不起:“那就劳烦两位大哥了,今儿可能做完?”

    “小娘子放心,不用半日功夫就好。”

    两个男人得了准话自去忙碌了。

    甄娟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我们初来乍到总要遇些事儿,很快就好了。”

    甄妙笑了,她不觉得这会儿是熬日子,虽说眼下没找到合适的营生让人发愁,但这短短两日却让她涨了不少见识,乡间镇上觉得女子抛头露面做买卖不妥,府城却不同,女子能做的活儿不少,就像街上那家饭馆新请的师傅也是个女子,老板待人客气,工钱还给的多,足足有一两银子呢。

    若是两个月后相公能考中秀才,便是姐姐所说的真正的好日子。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一天都得踏踏实实的过下去。

    过去半日,房屋修补好,甄妙将一两银子递给他们,将两人送至门外,看他们消失在雨雾中才关上门。

    方才修补到一半下起了雨,两人顶着风雨干活,甚至在从□□上下来脚打滑差点摔下来,甄妙被吓了一跳,赚得都是辛苦钱。

    她回到屋里清点了一番身上的银钱,也只剩下七两了,姐姐出嫁要添妆,日常花销,兴许还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要用银子,她眉头皱起而又慢慢松开,心里作了个决定——她想去饭馆给那位厨娘打下手。

    “一个月四百五十文,还管两顿饭,做的都是家里的活,我瞧着挺好的。”

    林书安放学回家就被自家娘子缠着说这事儿,这回他沉了脸色,严肃地吐出两个字:“不许?”

    甄妙不满地嘟囔:“为何不许?相公是怕我回家晚了吗?咱家离大街不远,府城夜里街上也多的是人走动,不怕的。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你来接我成不成?”

    林书安垂眸看向拉着自己袖摆摇晃的那双手,上面起了薄茧,本该是十指纤纤的,为了生计,这一年就被磋磨成这般,他看着心疼。

    “我抄书的钱也能贴补家用,短不了家里人吃穿。以前那是自家的买卖,累了乏了歇歇没人敢说,现在去人手底下做事,处处瞧人脸色,你生得这么瘦弱,哪儿受得住那些苦活?不成,我心疼,我娇美动人的娘子哪能由他们使唤。”

    甄妙愣是被他给逗笑了,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我听街上的人说府城买卖最好的是这些不起眼的饭馆,不管开在哪儿,只要味道好,捧场的客人只多不少。不然那家老板为何明明都赔本了还不遗余力地请厨娘要开下去?无利可图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做什么?”

    林书安听着眯起眼,细细打量眼前的娇人儿,年纪不大野心当真不小:“你是想?”

    甄妙郑重点头:“我自问做饭菜味道不差,眼下先从简单的做起,边摸索边学,往后时机成了咱们还是自己做买卖。我知道相公心疼我,可想想这世间事哪一样不难?不苦?早晚得去做,躲是躲不掉的。”

    林书安摸着她的头发,吐出一口气:“我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凡事想的这么通透在理,再阻拦你反而是我的不是。妙娘,对不住,总是让你受委屈。”

    甄妙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如鼓点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心上,她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天天说对不住我,你说的不累我听的都烦了。我不觉得苦,我自己乐意做的事儿,不光为你也是为我,这阵子我可算明白了,不管男女只要有手艺去哪儿都不怕。”

    “若是受不住了就回来,别总逼着自己忍,娘那里得同他她说一声。”

    甄妙坐起身,耳边的热意慢慢消退:“我想等定下来再同娘说。”

    第二天一早甄妙忙完家里的活便去了魏记饭馆。

    饭馆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开门晚,她算着时间过去,老板才刚开门不久,正同送菜的摊贩讨价,冷不丁瞧见站在一旁的她,愣了下说道:“天还早,这会儿还不做饭。”

    “老板,听说您这里招打下手的,我手脚勤快,干活利索,您看我成不成?”

    老板皱了皱眉,好笑道:“后厨的活又脏又累,顶你两个人的婆子都吃不消,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万一要是累出个好歹反倒来找我的麻烦,我岂不是冤枉的很。”

    菜贩子将两筐菜过了秤,老板扬了扬脖子:“送进去吧。”

    甄妙往前走了一步,水眸里漾动着逼人的光:“老板,我将这些搬进去,您是不是能考虑给我个机会?”

    老板依旧觉得不可能,嗤笑一声只当她痴人说梦,摆手让菜贩子将筐子给她:“你要是能将这两筐菜搬进去,明儿直接来上工就成。也不知你们这些娇姑娘怎么想的,绣花卖豆腐的活儿不做,跑来吃苦受罪,赶紧的,要是不成趁早让开,别误了事儿。”

    这两筐菜不光是当季的新鲜绿菜,还有些瓜果马铃薯,结结实实地压在筐底就是男人脸色也得变两变,更别说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只怕端不起筐子来反而摔个结实的屁股蹲儿。

    甄妙刚弯下腰手抓着竹筐两边,从饭馆里走出个妇人来,见状道:“这是做什么?这么重的活怎么能让一个柔弱女人家来做?”

    老板冲妇人摇头:“她想来到后厨去打下手,我说她做不来,她偏不服气,她自己要做的随她去,撞一回南墙也就知道痛能死心了。”

    妇人看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啧啧两声:“你说你何必呢?你做不来的。”

    86. 八十五章 ···

    自从在镇上租了铺子甄妙已经有小半年未再感受过因为提重物胳膊肩膀酸痛难忍的滋味。

    这一筐菜虽然不轻, 但对做惯苦力活的她来说也不算太难。

    小时候傻,干活一味的用蛮力,反而扭到腰, 痛的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哪怕这样还是被王氏拿棍子抽着骂偷懒,她做不完的事儿总得姐姐来善后。

    她躺在床上养伤, 王氏在外面骂咧咧, 每每想来都像是在油锅里滚了一遭。

    吃过一次亏,后面再做就知道用巧劲了。

    老板见她身体贴着筐子, 脊背笔挺, 虽然走得不算快但是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两筐菜送到后院厨房。

    甄妙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水, 喘着气问:“老板, 您瞧成吗?”

    老板摸了摸下巴, 看了旁边的妇人一眼:“留还是不留得我娘子说了算, 店里已经有两个婆子了, 这样吧, 若是不成,我给你带些菜回去,就当为我方才的胡言赔罪了。”

    甄妙银牙咬了下唇瓣, 心里一阵惋惜,自觉也没什么机会了。她这张脸有时候也是个麻烦, 天底下的女子无人不防着, 哪怕她是良善清白的人也难放心。

    她笑了笑, 摇头道:“不必了,不过几分力气而已。”

    无力地走了几步路,却听身后传来妇人的声音:“小娘子且回来, 我有话同你说。”

    老板不知娘子是何意,见两人往里面去,忍不住跟上去想一探个究竟却被瞪了一眼,只得站在外面同菜贩子结账。

    老板娘带她去的是后院客厅,虽说不大胜在干净整洁:“坐下聊吧。”

    甄妙依言坐下来,见老板娘还在打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说道:“老板娘,我什么活都能做,不会挑拣的,我一心想赚钱贴补家用,仅此而已。”

    “你不必紧张,你家的情况我已经从别处听来了。”

    甄妙愣了下,府城大了去,人来人往,她家的事儿怎么会?

    “这府城多的是眼尖耳灵的,路子通的稍微打听打听就晓得了,你们一家子的相貌都是拔尖的,旁人怎么会不生好奇?我信你无旁的心思,就冲你们两口子那般恩爱,你对婆母又孝顺定然不是坏心的人。留下来便是,明儿就来上工吧。”

    甄妙虽然不喜自家家底被人窥探,眼下有活干也是欢喜的事儿,再说自家清清白白的也不怕别人盯着。

    “多谢您。”

    老板打发了菜贩子进来正好碰到甄妙离开,瞧那满脸笑容,等人走远了才问:“你怎么留下她了?以前不是瞧着几个长相不错的就要轰人走吗?何时变得这般大方了?”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倒也不是我大方,是我对这丫头放心。你这等眼皮子浅的能有什么大出息?人家长得如花似玉,再看人家林相公也是一表人才,又是读书人,听闻在咱们府城最好的夫子那儿读书,将来前程不凡,人家是做官太太的命,看得上你这地里刨食的货色?再过两个月这院试的榜一张贴,倒是咱们得求人留下来。”

    老板坐下来不以为然道:“府城的穷酸秀才少吗?只因他相貌俊秀就将他捧至这般,未免太过了吧?”

    “你懂什么?我听说天子选才不光挑学问好的,还要眉眼周正的,老皇上在位时不就有个奇丑无比的学子在殿试上被指了个榜眼吗?长得好怎么了?长得好能当状元!”

    老板头疼地摸了摸耳朵:“懒得同你计较,这天下的理儿全都给你一个妇人给编排了。”

    老板娘喜滋滋地剥着花生,眼珠子滚了滚:“要不人说相由心生,这小娘子瞧着就不是坏了心眼勾引男人的人,虽说小地方来的,可养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人夫家疼,福气大哟。”

    甄妙不知老板两口子是如何说她的,兴冲冲地跑回家,长姐皱眉问她:“你大一早儿跑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害我担心。”

    甄妙欢喜地冲姐姐笑:“我找了个活计,人老板让我明儿早上去,这一天会忙些,家里得劳烦姐姐费心了。”

    甄娟瞪了她一眼,听说她找到活也跟着高兴,赶忙问:“什么活儿?离家近吗?”

    “就在大街上,前阵子那家饭馆缺个打下手的,我过去问了问我这样的成不,没想到成了,一个月四百五十文呢。”

    甄娟看着乐得傻呵呵的妹妹,微微攒起眉头,而后又松开,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明知那儿的活脏累油烟重,但是能不去吗?家里开销样样费银子,做人从来都是表面风光内里苦,只盼着妹夫能早些出息,也好让妹妹轻松些。

    “那这是好事,家里的事儿你别操心。”

    之前买的几只小鸡仔正悠哉悠哉地在院子里转悠,甄妙脚步放慢,生怕踩着这些小家伙。

    “姐,我去同娘说一声。”

    甄娟看着妹妹的背影心里一阵担忧,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回去了,往后这家里没人帮衬,全靠妹妹一人,这日子得多难,心里也越发不舍。

    而躺在床上的林母听到脚步声闭了闭眼,见人进来,笑着说:“和你姐姐说什么呢?”

    “娘,明儿起我就要去饭馆里干活了,我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儿得靠您和姐姐了,若是有麻烦的留着等我回来再弄。”

    “累吗?”活着哪儿有不累的。

    甄妙摇摇头:“我去瞧了,不累的。老板娘对我很好,原本老板已经招够了人,老板娘特地叫住我让我留下来。”

    林母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孩子,如果做的不顺心了回家来,咱们想别的法子。不成咱们继续做饼,大不了多跑几趟,我的身体马上就能好,力气不花钱。”

    甄妙笑着摇头:“您好好歇着,凡事有我和相公在呢,您就该享福。”

    林母在心里叹了口气,话好听而已,真正撑起这个家的是这孩子啊,他们林家修了几辈子的福娶到这么个好姑娘。

    第二天甄妙换了一身土色的衣裳,包了一块不起眼的头巾,倒是把姿色压下去了几分。

    后厨里有一位掌勺娘子,还有两位身宽体胖看着就有力气的妇人,瞧见她进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边忙手里的活小声地嘀嘀咕咕。

    掌勺娘子姓段,面冷寡言,全程只赏了她一眼便继续忙。

    没人吩咐,甄妙只得自己找活干,摆放在肉眼可见处的菜想来是今儿要用的,她打了水来洗了几遍,放在好拿取的地方,全然不知段娘子用余光打量了她几眼。

    那俩婆子见她瘦弱,仗着年纪大,吆喝她去洗马铃薯,换了几盆泥水,刚要端去长案上,一人大力撞了下她,而后从她手里抢走了木盆。

    而这会儿正好老板娘从外面进来了。

    两婆子热情地寒暄道:“这玩意洗起来就是糟心,过了几遍水还能洗下泥土来,我们刚打算削皮呢。”

    老板娘瞥了一眼:“今儿客人不少,你们几个手脚麻利一些,别误了段娘子的事儿。要是出了纰漏,不管是谁的错一并罚,自己掂量着,可别到了月底工钱都不够扣。”

    两婆子的脸色顿时垮下来,认命的开始干活。

    甄妙在心里笑了一声,这话倒是能镇得住鬼,最起码公平,这两人想犯懒就将钱赚了,在有道行的老板面前也只得乖乖收起狐狸尾巴。

    苦活重活全看谁能熬到最后,所以这两人不足为惧,而她也不想与两人计较,她需要这份活,暂时她找不到比这里更符合期许的地方了。

    将一大块肥肉剁碎向来是男伙计的事儿,到底男女有别,这费力气的差事就落在了甄妙的头上,她做饼时也时常剁肉馅儿,倒是能适应,时间久了却也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而那两婆子做些轻省的活儿,压低声音说着小话儿。

    整个屋子里段娘子连炒几个菜,最多不过喝口水,又开始忙碌。

    甄妙总觉得她的视线时不时地往她这里看过来,好似有不满,但声音却总催促着那两妇人:“怎么这么慢?耽误了事儿你们去和老板娘交代。”

    那两妇人忙的脚不沾地,时不时地剜甄妙一眼,也不知道这段娘子是什么脾气怎么只逮着她俩折腾。

    甄妙不紧不慢地剁好肉,然后依照段娘子的吩咐捏成大小一般的丸子,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送到段娘子手边,还被盯着看了几眼,说了一句:“事情做的不错。”

    那两妇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是一阵吃味。

    饭馆里的活忙完天已经是黑夜了,整条街上点亮了红灯笼,随着风晃荡。

    老板大方,让段娘子将未用完的菜炒了给她们吃,甄妙惊讶不已,两婆子互相挤眉弄眼:“听我的来对了吧?”

    甄妙吃过段娘子的菜,细细品了品,确实很好吃,怪不得能将饭馆的生意起死回生。

    段娘子只坐在一旁喝汤,一身的疲惫,见那两人狼吞虎咽摇了摇头,瞧甄妙吃得不紧不慢,微微攒眉,想到什么又松开。

    87. 八十六章 好姐姐,你听我的,别回去了……

    “从明儿开始我会留意你们的举止, 从当中选一个教她怎么做菜,时候不早了,回吧。”

    甄妙惊讶地看向段娘子, 鲜少有厨娘会主动将自己的手艺交给别人, 与她来说自然是欣喜的,暗下决心要在饭馆中待下去。

    “段娘子, 这怎么好意思?您可真是心善的好人, 您放心,我们保证好好学。”

    谁不想一个月赚一两银子, 再说厨娘可比打杂的好多了, 就连老板老板娘同段娘子说话都十分客气,就差给供起来了, 真要学会了手艺, 就算比不得段娘子那也不差。

    甄妙冲段娘子笑了笑离开了。

    阴雨连绵数天, 今儿夜空中几许星子闪烁, 月亮若隐若现, 不知明儿能不能放晴。

    若是真放晴了也喜也愁。

    喜的是头顶阴霾散去, 心情也清朗,愁的是定然很快就热起来了,后厨本就事多, 四人挤在当中会难熬许多,以往卖的饮料自家先做起来好预防。

    “妙娘。”

    她只顾想事情竟没发现相公就在外面等着, 欢喜地小跑过去, 未将两婆子阴阳怪气地哼声放在心上:“几步远的路, 相公怎么来了?可用过饭了?”

    林书安冷冷瞥了两个婆子一眼,拉着她回家:“吃过了,姐姐做了面疙瘩汤。这么晚, 让你独自回家我不放心。整日里读书脑子发胀,出来走走既能消食又能放松。今儿如何?可有人刁难你?”

    甄妙知道他在意那两个婆子,笑道:“都是来赚钱的,刁难我做什么。相公,我和你说个好事儿,饭馆的厨娘段娘子或许会教我们怎么做菜,真是瞌睡递枕头,往后能光明正大的学手艺了。”

    林书安看她笑得像孩子一般欢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罢了,何必非要将她拘在家里。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回家,甄妙在屋里脱去沾了油烟味的外衣,转头见相公端了一大盆热水回来给她洗漱用,接着拿起她替换下来的衣裳要出去。

    “相公,你做什么去?”

    林书安回头不解道:“不是要替换的衣裳吗?我去给你洗了。”

    甄妙俏脸微红,喃喃道:“这怎么成?我来就是,相公也读了一天书累了,早些歇着吧。”

    林书安笑了一声:“说的什么糊涂话?你我夫妻我帮你洗两件衣裳又不值当什么,快些洗漱吧,回来我给你捏捏肩膀。”

    甄妙看着他出去,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嘴角噙笑,将巾子浸湿拧干擦脸,也不知他是从哪儿看出来自己肩膀酸痛的。

    之后的几天两婆子什么事儿都抢在她前面做,除了头一天累得狠,往后倒是清闲许多。

    段娘子倒是会教她们些花样,瞧着简单做起来难,精细活拼的是耐心,两婆子太过急切只动了两刀便被段娘子喊停了,给她们安排了别的活计,只有甄妙一人照着记忆里步骤忙碌。

    先前两婆子等着瞧她的笑话,也不出声,后来才发现甄妙做的越好她们两人就越吃亏,那些脏活累活全都得她们做,心里自然不平衡。

    “段娘子,您看要不这手艺等下工了再教?杂活这么多,我们也忙不过来,三人的分总不能全让我们给扛了是吧?这就是到老板娘那里去也说不通不是?”

    段娘子睨了她们一眼:“你们左右不过是给我打下手,她手里的是我要用的,但凡你们能做像样点,这会儿你们手里的活就是她的了。抱怨之前先拿本事说话,我不管你们私下里如何,既然站在这里就得按我的吩咐做事。”

    那两人敢怒不不敢言,趁段娘子不注意狠狠地剜了甄妙一记眼刀。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甄妙已经能做出几道味道不差的菜,只是在刀工上还有些不足。

    眼看甄妙俨然要做后厨里的第二个厨娘,两婆子心中的不满再也忍不住,一同去购置蛋肉,走在大街上,阴阳怪气道:“我当男人瞧着貌美的走不动道,原来在这巴掌大的女人堆里都吃得开,什么世道?”

    老板让她们三人同去为的是防止在发生像上次那样在其中谋私利的事儿,甄妙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去了得买块豆腐练刀工。她们很少去饭馆酒楼吃饭,如今才知道当中大有门道,味道好是其一好看不好看也极为重要,客人花银子买的正是色香味俱全。

    两婆子的话儿从她的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出去,这些酸话若是放在先前她无法释怀,定要理论个高低,时至今日,一是为了相公的名声,二是她想在府城站稳脚。不管做什么买卖博的都是个好名声,相公科举路还有好长一截要走,上京赴考还要盘缠,眼下自家这点家底压根不成。

    “你可知有些女人也好女色,怪恶心的。”

    甄妙脚下一顿,指了指前面那家卖豆腐的铺子,好笑道:“我听闻那家老板娘是府城有名的豆腐西施,便是住的远的也要来她家买豆腐,婶子们说说是什么世道?生得美或丑由不得人,心丑了那就没得治了。”

    阴阳怪气说话谁不会?正好今儿就要采买豆腐,甄妙径直往豆腐铺子去。

    要说这豆腐西施着实夸大了些,胜在女人会挽发穿戴细致,干净清爽让人瞧着舒服,说话温声细语的讨人喜欢。

    甄妙按段娘子的吩咐买了几斤,近几天虾酱豆腐点的人多,总是不够用,多备些为好。

    临出门老板娘将今儿的买菜钱给了她,照旧惹来身边两人的不满,要说来两婆子方才的话倒是将老板娘也一并骂进去了。

    甄妙从钱袋子里拿出铜板付账,接过装进篮子的豆腐。

    “娘,你也在啊,连娘想吃豆腐我便来买了,我多买些,剩一块晚上让连娘做来给你下酒吃。”

    甄妙看了一眼当中面红耳赤的婆子,没等他们寒暄去采买别的东西。

    身后传来婆子的训斥声:“卖豆腐的铺子那么多,做什么非要跑这里来?害我丢死人。”

    “娘,不是你说这家豆腐爽滑好吃吗?”

    “算了算了,我办事儿去了,你回去看顾好连娘,她怀着身子别让她累着。”

    甄妙望了眼那片广阔无垠的蓝天,许是小时候因王氏的缘故,她只将善之外的人都当做极恶,可如今听那婆子待家中儿媳这般宽厚心里不禁有些复杂,一时也说不清了。

    一个月后甄妙领导了四百五十文工钱,回到家中喜滋滋地放入存钱的小罐子里,笑着说:“可惜时间紧了些,若是时间充足些还能再多给姐姐添妆。”

    林书安正在桌前抄书,闻言笑道:“待我将这些书送去书斋也能换些钱回来,往后待我们日子松动了些再给姐姐补上。”

    甄妙将罐子封口放回老地方,才要说什么却听外面传来急切拍打门的声音。

    该入睡的时辰了,什么人会这会儿来敲他们家的门?

    两人对视一眼出去了,响动将林母和甄娟都惊到了,全都出来往外张望。

    甄妙手里举着油灯,院门开启,照亮了站在外面的两人,惊讶道:“秀华?你们怎么来了?快些进来,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秀华是和她相公一块来的,也不知是遇到什么难事一脸焦急,几次要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书安见状皱了下眉头,让人去屋里坐,将院门关上落了栓。

    甄娟倒了两碗水端给两人喝,转身又将茶壶给提进来方便添水。

    “这趟匆匆而来想来是为了我家中之事?秀华不妨直言。”

    秀华先看了眼自家相公,又看向甄娟,叹了口气:“前些天镇上粮铺押送粮食的那些人回来了……”

    甄娟心猛地一缩,隐隐有种预感,牙齿紧咬下唇,交握在一起的手收紧。

    “这一趟总共走了六个人,只回来了两个,说是中途遇上发大水没跑的及,有三个是在下游发现的,人已经凉透了,顾山他……还没找到人,想来也是凶多吉少,掌柜的仁善,给落难的人家都送了银子,人没了要银子有什么用?股伯顾婶托人去打听了,又怕耽误了娟姐姐,所以让我将东西带来,让我和你说一声,是顾家对不住你。”

    甄娟接过自己的庚帖,闭了闭眼,她如何能没能想到当日之言竟然成真,若是她不说那些话,顾山是不是就不会遇上这种事?

    秀华起身抱了抱甄娟,担心道:“娟姐姐,你要想开些,是你们没缘分。”

    “我得回去一趟,我也算是顾家半个媳妇,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我都得回去一趟。”

    秀华见甄娟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美人楚楚可怜,心里也不好受:“好姐姐,你听我的,别回去了。实不相瞒,你们不声不响地来了府城,方大少爷得知了,原本不信,后来当着整条街人的面发了好大的脾气,你要回去了,他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咱们躲着些成吗?”

    “姐姐等既然想回去那便去吧,毕竟你们差点就结成夫妻。若是方家敢胡来,我和他们拼了。”

    甄娟积在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滑落,哽咽道:“小妹,我又让你为难了。”

    88. 八十七章 ····

    秀华两口子赶路劳累, 甄妙给他们做了自己新近学会的菜,倒了热水洗漱,回到屋里躺下已经很晚了, 只有虫鸣声时不时地响起。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林书安侧过身将她拥在怀里,轻声说:“你的难过一点都不比姐姐少, 但天灾人祸挡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 往后的日子想来很苦,我明天去书斋把银子拿回来, 你给姐姐带上, 也是我们的心意。”

    甄妙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在男人有力的臂弯中她翻身面对他,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声音中透着无力:“我想不明白,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姐姐, 我一直以为只要她离开曾家她就可以过好日子, 老天爷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吗?让那姓方的纠缠她, 整日里担惊受怕,眼看马上就要成亲了,顾山又……”

    林书安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 在她的脊背上拍了拍一以作安抚。

    “你同姐姐说还是要往前看。”

    甄妙起了个大早去做早饭,进去看到灶火上的粥翻滚, 姐姐正在做饼, 听到响动没回头, 嗓音里带着沙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习惯了,我来帮你。”

    甄妙将袖子挽了两圈洗过手来揉面,眼睛不时往旁边看, 她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让甄娟哭笑不得。

    “秀华说的对,兴许是我和他没那个缘分。不管将来如何,我只盼着老天能发发善心保佑他平安回来。”

    甄娟将饼鏊架在灶上,往上面刷油,生饼放上去没多会儿飘出一阵诱人香味:“怕我想不开吗?你多虑了。你姐姐也是能经得起风浪的人,不过是运气差了些。我想明天回去,尽可能早些回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压在你身上,你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

    甄妙应下来:“相公说凡事往前看,日子还是要往下过的。”

    “我懂的。”

    没多久秀华两口子也起了,本打算过来帮忙甄妙姐妹俩已经准备好了,张罗他们坐下吃。

    林书安和张延聊学业,女人们自发地压低说话声音,以免打扰到他们。

    饼子两面烤得金黄,吃起来烫嘴却香,就着腌制的爽口小菜,再喝一口粥,秀华摸了摸肚子,环顾四周,昨儿天色已晚,这会儿才得空好好看看。

    “这院子可真是气派,瞧着是有钱老爷们住的吧?”

    甄妙拿过她的碗要给她添粥,秀华赶忙拦下:“我吃饱了,肚子都撑了。”

    “一会儿要去街上转转吗?我眼下要去饭馆上工也不好陪你。”

    秀华摆了下手:“依照我们姐妹的情分哪用这么见外,你只管忙你的,到时我和相公去就好。你怎么不做买卖了?”

    甄妙也没瞒她:“府城繁华什么也不缺,我们初来乍到也摸不准人们的喜好,正好饭馆缺打下手的人我便去了,掌勺师傅段娘子人很好,只要得空就会教做菜,我学会了回来做给家人吃,换换口味。能赚钱还能学手艺,倒是不亏。”

    秀华一副不敢置信:“这可真是遇到好人了,府城的人会不会瞧不起外来人啊?可别说,自打你们搬走了,我在镇上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天天都快憋死了。我相公明年才下场考试,但愿他顺遂,到时候他来府城考试我也跟着一道来,还能和你说说话。”

    离上工还有半个时辰,甄妙和秀华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回灶房。

    “妙娘,你真的舍得下桃花村吗?你爹和二娘已经知道你们搬到府城的事儿了,王氏在村里大骂你们不孝顺,连个信儿都不送,摆明了就是要丢下他们享福。”

    甄妙冷笑一声:“到了年末该有的自然不会短了他们,若是不知好歹,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难听话冲我来就是。”

    “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说难听话,离院试不到一个月了,你相公若是考中了,你看他们还敢不敢?你二娘那是个人精,现在满心满眼就指望你家相公出息了照拂他们,不敢胡来。明儿就要回了,怪舍不得你。”

    “往后你若觉得无趣了便来我家住,屋子多的是。不瞒你说,眼看离考试越来越近了,我反而心里不踏实。听说附近有座观音庙十分灵验,下次来带你去拜拜,多求几个平安符,求神仙保佑我们一家老小平安顺遂。”

    夏日早晨的井水清凉,忙完家中事,甄妙便去饭馆了。

    段娘子向来来得早,不知今儿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后厨只有她们三个打下手的。

    菜贩已经将菜送来了,甄妙去院东角的井打了水回来,抱起堆放在一边的绿菜蹲下身刚要放入盆中,一颗马铃薯砸入水中溅起水花,打湿了她红润的脸颊,纤长的眼睫上沾了一滴水珠,要落不落的样子。

    甄妙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水,将菜泡入水中,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忙碌。

    她的沉默让试探许久的婆子终于认定她就是个随便欺负的软骨头,丢下手里的活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压低的嗓音透着厌恶和愤怒。

    “你要不要脸?老板分明说好只要两个人,你还死乞白赖混进来,仗着有张漂亮脸蛋把林娘子哄得服服帖帖,蛊惑她和老板娘告状要撵我们走,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让人供着你?瞧见大街上的绣春楼吗?那里多的是抬举你的,在这种地方多屈才?”

    老板要撵她们走,甄妙一点都不意外,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林娘子为人严肃认真,容不得偷奸耍滑,而老板和老板娘因为厨娘离开生意一蹶不振,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稻草一心只想赚银子,对她们这些打下手的人盯得紧,她好几次无意中余光瞥到老板娘站在不被留意的地方往里面瞧。

    “婶子再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们好歹是长辈说话这么难听未免太过分了。”

    “我们都是粗人从不讨好人,你聪明点最好自己滚蛋,不然我们干不下去你也别想太平。”

    甄妙没有反驳缩起来抱着膝盖小声啜泣,任由收劲大的婆子推她,直到后门的帘子晃了晃而后回归平静,她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敛去,婆子再次伸手推她却甄妙一脚勾倒在地,端起手边的木盆朝摔得直哼哼地婆子倒下去。

    马铃薯毫不客气地砸在婆子的鼻梁上,婆子痛得抱着鼻子来回翻腾,另一个急得指着甄妙的鼻子骂,看到甄妙手探向案板上刀的那刻瑟缩了下身体,颤声:“你想做什么?别胡来,杀人偿命,你也逃不掉。”

    甄妙将滚到角落里的马铃薯拿在手里,泥土的涩感贴着皮肤,弯了下嘴角,提高嗓门道:“婶子你怎么这么不当心?摔坏了吗?”

    很快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两婆子顿时慌了神,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躲闪,手指交缠,肩膀微颤。

    甄妙轻笑道:“我拿刀削皮而已,婶子别给我乱安罪名。那天看婶子家中孩子比我年纪大些,但愿将来他在外面干活不会遇到像你这样刻薄的人。我劝你积点德,说不好什么时候报应就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老板娘掀起门帘进来,垂眼看着被水打湿的地面,菜杂乱的躺在地上,视线上移,其中一个婆子浑身湿透,一身狼狈。

    “不想干了我这儿也不强留,这是一早就说定的事儿。段娘子和你们待得时间最长,等她来了听听她的意思,她不开口留你们,你们走人就是,别来祸害我的买卖。”

    大清早凉爽的风从窗户扑进来,两婆子低头盯着鞋面,大气不敢喘,绷紧的脸发白,因为害怕肩膀微颤。

    段娘子掀了门帘进来,瞧见这阵仗愣了一下,皱起眉头显然知道是为何。

    老板娘如今的生意圈仰仗段娘子:“这两人你看留还是不留?”

    两婆子向段娘子投去哀求祈求的眼神。

    段娘子瞥了她们一眼:“咱们在一块做事时间也不算短了,你俩嘴碎小心眼爱偷懒我全看在眼里,厨房里的事本来就多且杂,你们把事情推给别人自己躲清闲。”

    婆子抬起颤抖的手抹去额上的冷汗,卑躬屈膝地讨饶:“我们知错了,求老板娘别撵我们,我们以后保证好好干活。”

    老板娘冷着脸:“现在知道怕了?早做什么去了?这一个多月你们做了什么自己说。”

    灶膛里的柴在火焰燃烧下发出爆裂声响,随之恢复安静。

    “不乐意说?那……”

    婆子紧捏虎口,往甄妙那边看了一眼,从喉咙里挤出几句低低的话。

    “我们也没坏心思,就是瞧她不顺眼,小地方来的人不都挺能使力气的?她年纪小有力气多干点活又没什么。”

    “私底下和她说了几句难听话,我嘴贱,以后一定管好再不胡说八道了。”

    婆子在老板娘的威慑下将当初那些阴阳怪气甄妙的话全说了。

    老板娘被两婆子的恶毒气得噎着:“亏我心软还想饶你们一次,滚,别碍我的眼。”

    两婆子只得灰溜溜地走了,连工钱都没敢要。

    “这两天你辛苦些。”

    甄妙目送老板娘出去,皱了下眉,蹲下身清理地上的菜,地面的水已经渗入地下只留下一片显眼的痕迹。

    段娘子拿起架子上的围裙往身上系,转身拿刀,随口问道:“撵了她们心里舒坦吗?”

    甄妙笑了一声,摇头:“湿了衣裳的大娘,她家眼下只靠她一人养,儿媳有了身孕,儿子有腿疾,往后日子怕是艰难。”

    段娘子挑了挑眉:“心软了?同情她们?”

    甄妙提起木桶剩下的水倒进盆里,搓洗青菜发出哗哗声响:“日子过得难就能使坏?她欺负我我还要同情她?这是何道理?不过是听了一句她待儿媳尚且用心,感慨罢了。”

    89. 八十八章 ····

    第二天甄娟和秀华两口子上路了, 秀华和甄妙保证会照顾好姐姐,骡车晃悠悠的行远了。

    只是姐姐这一去直到相公去参加院试都没回来,她着急担心又走不开, 只得找回镇上的人帮自己打听消息。

    饭馆里又招了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妇人唤苏娘, 手脚勤快,爱说笑性子直没什么心眼, 甄妙和她相处的很好, 向来沉默寡言的段娘子也会和她们说两句家长里短,甄妙这才知道段娘子前几年没了丈夫, 一人照顾年迈的婆母和两个孩子, 好在有门手艺不至于让一家人饿肚子。

    院考这几天甄妙的话也少了,整日里心事重重, 段娘子和苏娘知道她心里记挂她相公, 一直到最后一天才有了些精神。

    不管考的好或歹她吊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苏娘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也怪磨人的, 男人们博前程一家老小都跟着提心吊胆, 但说起来也不白遭罪, 将来等你相公做了大官你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了, 到时候身前身后全是丫鬟婆子伺候,花不完的银子穿不完的好衣裳吃不尽的好饭菜。”

    甄妙被她给逗乐了:“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味儿就不对了呢,你说的那是贪官的做派, 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的本事,靠抢靠贪和土匪有什么两样?你这人真坏, 还没放榜呢, 就让我做起白日梦了。”

    苏娘捂嘴笑:“我们都知道你家相公学问好, 一定能中。”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家里屋子多,他们虽然不喜方大公子,但这位三公子温雅和善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这次院考与凌秀公子住在她家中。

    甄妙同老板娘请了半天假回家去准备饭菜了,他们这几天耗脑又耗神,吃的又差,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林母如今也习惯了一人守着大院子,白天没事她喜欢坐在大树底下乘凉,眼睛不自觉地望着门口,发一阵呆然后继续缝缝补补。

    今儿瞧见儿媳手里提着菜肉鱼,赶紧迎上去接过来,边往灶房走边说:“你先进屋喝汤吧,天这么热,四处跑累坏了吧?”

    甄妙由着婆母去收拾,她喝了几大碗解暑的汤,到井边打了盆水洗了把脸,去灶房和婆母一起洗菜。

    林母将烂菜叶子摘掉,看了眼乖巧的儿媳,说道:“他们这就考完了,书安也能歇息几天,那两位公子回家去让他也跟着一道,好将娟娘给带回来。实在那两位公子来得晚,就要考试我也不好追着人家问东问西,等他们回来先打听打听,看什么个情况。”

    “那位方公子没急着说想来该是无碍的。”

    林母知晓这孩子不过是给自己宽心罢了,也不好说太多惹得她心乱。

    一个时辰后学子们陆续交卷出考场,林书安在事先约好的树下找到凌秀和方子辰,一人垂头丧气一人饶有兴致的打量从身边路过的学子,看见他挥了挥手:“林兄,这儿。”待他走近了,说道:“瞧你步履轻松,光彩逼人,想来考的不差,我这次怕是不成了,在里面这几天简直度日如年,会又不会,乱写一通,只得回去准备,过两年重新来过了。”

    旁边的凌秀愈发神情低落,方子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读书,咱们好歹考过了前两场,回去继续跟着孙先生学,在让林兄帮忙指点指点,总能考过的。”

    凌秀看了眼府城的繁华,叹口气说道:“我也知道,只是看眼前繁华,而我如炭末无光,心中多少有些难过。罢了,我们三人中林兄能中就是好事。”

    “笑话,才考完就说能中,牛皮吹破了当心沦为让人耻笑的笑柄。”

    此人说完便潇洒扬长而去,方子辰疑惑道:“这不是县令大人的公子赵英吗?林兄何时惹了他?”

    方子辰靠近林书安压低声音道:“往后见着他当躲得远些,赵县令是个讲道理的好官,这个儿子可不老实,平日里就喜欢结交权贵,没他老子的半点骨气。我哥也说了,让我远离这种人,你好利用,你落难了也只会落井下石。”

    凌秀听了他的话,往那边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可老天不开眼,往往这种人才吃得开。走了,走了。”

    而没人想到最后变得最厉害的竟然会是凌秀,自然也是后话了。

    方子辰和凌秀在街边的铺子买了些点心,芝麻糖和果子才同林书安回去。

    “何必这么见外?”

    “上门叨扰这点心意是应当的。”

    林书安笑了笑,转头正好与浓眉紧皱的林书晨目光相对,显然是考得不大好,见到他表情倏然变得平静,不自然地说道:“听说你在府城落脚……”

    林书安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摆明了不愿和他多费唇舌,林书晨本就燥怒的情绪像那爆裂的炮仗一样炸开,呸了一声:“有本事考个案首,什么东西。”

    离开热闹的街市走进回家的那条巷子,路上不见人,林书安这才问道:“我姐姐回去镇上有阵子了,你们可知道她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吗?莫不是你兄长又刁难她了吧?”

    方子辰尴尬地摸了下后颈,纠结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我哥那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虽然坏,但对你姐姐是掏心窝子的,不然按着他的脾性才不管她和人定没定亲,这抢了就是,任谁都砸不开我方家的大门将人带走。现在那个姓顾的不是回不来了?要不林兄你劝劝,让她嫁给我大哥?咱们两家结了亲往后也好照应。”

    林书安一脸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他这才说:“我哥哪儿舍得难为她,你岳丈听说她和顾山的亲事黄了,将人带回家了。”

    这世间女子能自己决定命运的不过寥寥几个,说到底还是逃不过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便是回去帮姐姐解围也得等放榜之后,若中了,岳父多少顾及他些。

    才走进院子就闻到满院飘香,勾动了三个男人的胃口,如今都肚子唱空城计。

    “娘,妙娘,我回来了。”

    甄妙和林母笑这迎出来,哪怕再俊俏的公子在考场里待了数天也难掩疲惫和憔悴:“锅里烧了热水,你们去洗漱换个衣裳,饭菜马上就好。”

    八月天闷热的要命,在不大地方待几天整个人都发馊了,半个时辰后才从屋里出来,甄妙已将饭菜做好了,催促他们多吃些。

    三人实在是饿狠了,今儿摆了一桌子好菜还有酒,吃痛快后便回去歇着了。

    甄妙轻手轻脚地回屋里拿东西,突然见男人坐起来了,笑道:“吵醒你了?你睡吧,我这就出去。”

    林书安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是我有话同你说,这回考试我自己觉得成,能不能如我愿只能等放榜日才能见分晓。回来路上我问过方兄了,姐姐在秀华家住着,手里有点活没忙完走不开。她孤身一人上路也不安全,待放了榜,若是有好消息,我也好给岳父报个喜,到时候我带姐姐一道回来。”

    甄妙悬着的心可算是踏实了,笑着说:“相公有心了,你歇着吧。”

    转眼到了放榜那日,甄妙正在灶前做菜,这阵子段娘子会将简单的菜给她练手,好在她争气未出纰漏,段娘子也夸她是当厨娘的料。

    “今儿放榜,你收收心,可别将菜给做坏了。”

    苏娘将切好的菜送过来,在旁边调侃了一句,她接过将菜倒进锅中,笑道:“那是爷们该操心的事儿,我不会过问。”

    “为何?妙娘,家里供读书人不容易吧?一天到晚只知道读书,家中里里外外都得你张罗,我才来那阵瞧你细皮嫩肉还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娘子,背井离乡,吃这么多苦,不委屈吗?”

    甄妙面带笑意,委屈?有何可委屈的?与上辈子相比她此生算是在福洞里了。

    “我家相公学问好,他又有这份心思,我做为他的妻子本就该做这些,再说为他也是为我。他不是只知死读书的书呆子,闲来也会和帮我和婆母干活。我针线活差了些又喜爱做这些,不觉得苦累,倒是我相公白日在学堂念书,晚上回家还要抄书,抄到很晚才歇息,赚了银子也全都交给我,自己不怎么用钱。”

    苏娘羡慕不已:“怪不得你死心塌地待他,早就听说你家相公生得一表人才俊朗非凡,改天可得见见。”

    一旁揉着酸痛胳膊的段娘子瞥向口无遮拦的苏娘,沉声道:“这话也说得吗?妙娘知你心性不同你计较,若给外人听了去,你这脸面往哪儿搁?不想给外面的人挑着你的错处,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段娘子鲜少说这般严厉的话,苏娘被吓了一跳,小声同甄妙说:“对不住,我没过脑子就说出口了,你可别恼我。”

    甄妙摇了摇头,将菜盛出来装盘等着前堂小二来端菜,接下来的大菜她还没学会倒不敢献丑了,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刚要干活,来端菜的小二朝她拱了拱手,喜笑颜开道:“林娘子大喜,你家相公中了秀才,位列头名。既能念官学,又能领银子和粮食,享福的日子来喽。他这会儿在外面等你,你快些出去吧。”

    老板娘自打撵走那两婆子后就不盯着她们了,一些小事交给段娘子来决定,甄妙出去见考中秀才的相公这是沾喜气的事儿,段娘子自然也不可能拦着。

    甄妙解了围裙便跑出去了,满脸都是喜气,相公和她说过,若是成为廪生就能领银子和粮食,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她的相公此时笔直地站在不远处,面目冷然,待瞧见她才绽放出笑意,她控制不住欢喜地跑过去,拽着他的衣摆:“我听说了,相公考中秀才了。”

    林书安不顾外人打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这话该我来说,是,妙娘,我考中了头名,往后你不必为家中生计担心了。”

    甄妙笑着说:“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做秀才娘子,我还真是好命。”而她的眼睛里却噙着泪水,正因为经历了上辈子的苦,这会儿才分外珍惜今儿的好。

    林书安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我虽喜,但凌兄和方兄此次未中,打算今儿动身回家里去了,我打算和他们一起走,好早点将姐姐接回来。”

    甄妙从袖子里掏出荷包塞到他手中:“回家去取来不及了,相公将这个带着,用得着。等姐姐回来,咱们一家人再好好摆一桌,我将鞭炮也给备上。路上小心。”

    林书安向来不反驳她的话,她想怎么热闹都随她去,看她如此欢喜,他便知足了。

    与甄妙分开后他回家去同母亲说几句话便和好友离开了,官学开学早,他得早些回来去报道。

    那天他没告诉妙娘实话是怕她会担心,岳父他们既然揣摩到了方家大公子的心思,这次必然是要逼大姐嫁到方家去的,想来王氏那次之后就动了这个念头。他们一家子搬离镇上,岳父必定认定将来指望不上他们。

    三人回到镇上夜已经深了,林书安在凌秀家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置办了些吃食回桃花村了。

    有道是冤家路窄,那天他在街上遇到林书晨与他寒暄未曾理会,而眼下两人又共乘一车,车夫同两人寒暄,自然要问起两人考得如何。

    林书安回答的含蓄:“尚算满意。”

    车夫惊道:“这么说来是考中了?书安当真是给你老林家长脸,你可不能同你爹一样将一肚子学识给荒废了,做个穷教书先生有何用?男儿就该为官报效朝廷。”

    车夫走得远听得多,好奇道:“我听说考中什么生有拿银子拿是不是?你是……你回来是给你岳家报喜来了吗?”

    林书安点头:“廪生,是有这么回事。报喜是一回事,得了我娘子的吩咐带姐姐回府城,她记挂着饭也吃不好。”

    车夫笑道:“府城虽说是个好地方,但你大姨子嫁到方家去也不差,人家好歹是咱们镇上有钱的人家,往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还能拉家里一把,你和妙娘在外面也不用记挂家里不是?这阵子甄大和王氏已经摆着方家老丈人的派头,威风的很,就是你姐姐性子够犟,死活不同意,天天扯着嗓子叫骂,实在是……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是娟娘。”

    而林书晨一路上都没开口,只有脸色如黑炭,眼睛里漾满了不甘和嫉妒。

    林书安才刚到甄家院外就听到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紧接着甄娟的歇斯底里的痛骂跟着传来:“你们敢将我卖给方家,我就死,死不成,你们五花大绑了我去方家,你们别想得到一点好处,但凡我得势定要将这个院子砸了,让你们去大街上讨饭受人冷眼。放我出去,妙娘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王氏坐在墙根下嗑瓜子,眼看儿子蹲下又要捡瓜子皮,赶忙拦下来:“多脏啊,往后你就是小少爷了,到时候穿金戴银吃好的,不稀罕这些粗玩意儿。”

    王氏将磕好的瓜子仁喂给儿子,优哉游哉地说:“娟娘啊,这由不得你。我知道你恨我,是,我以前对不住你们,多少年的事儿了,我和你们赔过不是了,你就大度点别和二娘计较了。人家方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里又有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瞧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妹妹能耐了只管她的夫家,你看看我和你爹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你弟弟,甄家就这么一根苗,你们得对他好,得向着他,往后他长大了也好给你们撑腰。”

    “我呸,熬死我给你养孩子?想的美,瞧瞧别人家两岁孩童如今什么样儿,再瞅你儿子,我积德不说难听话,你敢让我不痛快,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甄娟此时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她骂得狠,可脸上全是泪水。

    此时她像是重新回到了在焦家那些年的日子,整个人像被泡在水里没法呼吸,只盼着谁能来救一救她,她舍不得走到那一步。

    “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干脆也别讲什么情分,方家既然要你,那我一口价将你卖过去,你便是在方家闹的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甄家闹得鸡飞狗跳,村里人全都听到了,听着都尴尬地摸了下鼻头,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他们也不好掺和,再说王氏真是嚣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林书安将手里的点心给了一边的小孩,旁边的大人欣喜不已,就那么荡了一下便闻到里面是什么好东西,欣喜又感激,冲着里面嚷嚷:“王氏,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林秀才回来了,你欺负她娘子的姐姐,你不想活了?”

    王氏这两天时常同甄娟对骂,还真没料到林书安会回来,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随即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一个穷酸秀才要是考不上举人进不了京,都是白搭,哪儿有花不完的银子实在?当即道:“姑爷来了啊?中秀才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你爹还在地里忙活没回来,要不你等一阵?对了,甄妙怎么没和你一道回来?”

    林书安只是问她:“我有话要与姐姐说,这是何意?”

    屋里的甄娟听到林书安的声音当即来了精神,不停地拍着门喊:“妹夫,你快帮我,让我出去。”

    王氏生怕林书安断了自己的财路,张开双臂阻拦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女子出嫁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不规矩,为家中招来闲言碎语。”

    林书安眼睛微眯,冷笑一声:“朝廷准许父母干预女儿婚假,可没准许后娘卖他人儿女的,你与人贩子有何不同?你执意如此,我便去县衙告状去,让姐姐和你将以前的事儿好好掰扯清楚。”

    王氏吓得吞了吞口水,依旧不舍得这笔钱落了空:“我看在你是甄妙相公,又中了秀才的份上同你好声好气的说话,你说到底是个外人,回去念你的书去,不该你管的事儿别掺和。你摸良心说说,自打甄妙嫁到你们家,什么好的不是进了你们林家人的腰包,我们娘家人得了什么好处?她爹累死累活吃不上一顿好的,我儿子瘦成什么样儿了?你们眼里没我们做父母的,还不许我们自己想法子?”

    院外看热闹的人故意道:“你儿子哪儿瘦了?这才两岁多就胖成这样,一点都不像咱们村里的娃娃,你这是拿他当富家公子哥儿养的吧?你这不是给人妙娘出难题?家里供读书人你当容易?怎么光看叫花子过年没见人挨打呢?”

    林书安径直越过她走进堂屋,对着那道门说了句:“姐姐让开些,”

    咚地一声,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90. 八十九章 该不会是逗我吧?

    甄娟回到镇上安慰过顾山爹娘, 原本想住两天便回府城,不知是谁把她回来的事告诉了甄大,她在秀华家中帮着捏包子, 才刚拿起包子皮, 甄大就带人闯进来,不顾秀华阻拦, 气急败坏将她拉回家。

    她自之前掉了孩子身体微虚, 敌不过爹的力气,怕她跑了, 就这么将她锁在屋里。

    妹夫将门踹开, 她憋了几天的泪终于决堤,朦胧中看到王氏还欲进来阻拦, 未消下去的火气腾地窜上来, 冲过去扯着王氏就是一阵捶打。

    “你不就是欺负我没依靠, 凭什么三番两次的将我卖人?我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骡子牲口。心肠歹毒的恶妇, 你不得好死!”

    新仇旧恨全堆在今天, 甄娟疯了一般,无奈他们怕她借机跑了昨儿就没给她吃饭,此刻浑身发软无力, 反被王氏给制住。

    村里上了年纪的无不知甄家姐妹俩受的什么罪,这会儿瞧着更觉可怜, 无不指责王氏心狠手辣, 这后娘当的太过分, 不为儿子积德。

    好在陈伯娘冲出来将甄娟护在身后,不客气地推了王氏一把:“你收敛点吧,也不怕孩子娘半夜找你算账。”

    陈伯娘心疼地看着甄娟, 听到她肚子里传来声音,惊道:“作孽的,这是饿了多久?这阵子我娘家兄弟嫁女儿,没在家,断不能让你吃了这等苦头。去伯娘家里去,书安一道来吧,如今你是秀才公了,伯娘给你道喜,你娘如今可好?她是个有福气的。”

    林书安应道:“回您的话,我娘近来身体不错,伯娘若是得空同秀华一道去府城住两天。”

    陈伯娘扶着甄娟笑道:“要去的。”

    没走几步远被一锦衣公子拦了去路,甄娟看向来人的眼睛里淬了毒,哪怕浑身无力依旧咬牙切齿指着他咒骂:“你同她一样不得好死,滚,别让我看见你。”

    方子凌自知晓她回来一直克制不去见她,原想等她熬过这阵子再同她好好说说话儿,横竖她嫁过来,自己定然不会亏待她。又听闻她被他父亲带回了家,心里更踏实。

    直到听弟弟说林书安这次回来是要带娟娘回府城,他忙赶了过来,不想话都未说一句竟得来她咒自己死的话。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许久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地笑:“这是何意?”

    甄娟压着越发疼痛的腹部,咬牙道:“不是你他们怎么会把我关起来?别装模作样了。”

    方子凌锐利的眼似箭射向王氏,王氏赶紧低头恨不得缩进地里,肩膀颤抖,又不死心的说:“她不认我,她爹总做得了她的主。”

    甄娟仰头望天,红着眼睛轻呵一声,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散尽,冷声道:“今儿劳烦各位叔伯伯娘婶子做个见证,娟娘命苦受不得这等磋磨践踏,亲爹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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