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节

    大灰狼追赶的可怜小白兔，徐徐朝那片没有树影遮蔽的空地逃去。

    须臾，他整个人沐浴在炽热阳光下。

    有些不适地皱眉，但身后追逐的脚步迫使他只能不断小心翼翼地前进。

    “抓住你了！”终究，小白兔的尾巴被大灰狼莫晞捉住。

    衣摆被拉扯，白烬尘脚步一顿，被这声骇得心脏一下揪紧。末了，无声叹一口气，转身扯出一个浅笑，声线微哑：“是白某输了。”

    莫晞放下手中捏住的衣角，两手伸向脑后解开蝴蝶结。双目重获光明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她眨两下眼睛，少年面容从模糊到清晰。

    他的面色有些煞白。

    “你没事儿吧？”见此，莫晞眉头皱起，手搭上少年额头。

    烫。

    “估计有点中暑，先回去休……”话没说完，少年一阵眩晕就朝她跌来，头无力搭在她肩上。

    他勉力睁开眼，声音带着浅浅鼻音：“唔，无碍，只消睡一觉，便会好的……”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怒意满满：“你个无耻的病秧子，竟敢玷污仙女姐姐！”

    下一瞬，他直接踹开院落大门，捋起袖子，拳头握得死紧，咬牙切齿地走了过来。

    看到是白高兴，莫晞眼神里、语气中满是嫌弃：“你怎么又来了啊……”拜托，就不能让西苑消停一会儿吗？

    “仙女姐姐，高兴想你了呀！”虽说白高兴怒气冲冲，但在莫晞面前忍住没发作。

    接着，他鼻孔撑大，言语警告白烬尘：“快把你肮脏的脑袋从仙女姐姐身上挪开！否则，我就把它卸下来当球踢！”

    莫晞：“……”够狠。

    她叹一口气，把白烬尘一条手臂环到脖上，撑住他半边身体的重量，想把他扶到屋里休息：“还走得动？”

    白烬尘声音有气无力：“可。”

    于是，莫晞半揽着他往屋里走。

    “仙女姐姐！”白高兴不乐意了，冲到他们两人面前拦住，指着白烬尘道，“你别被骗了，他肯定是装病，骗你同情的！”

    莫晞不耐烦摆手：“起开起开，别碍事。”

    白高兴憋着嘴，不肯让步，坚持道：“仙女姐姐，他是在趁机占你便宜啊！”

    莫晞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臭小子，关爱兄弟姐妹懂不懂？啊？你看你弟弟，他脸色都这么差，身体都这么虚弱了，你不关心人家就算了，怎么还污蔑他装病呐？”

    一手揉揉太阳穴，她没好气催促：“走走走，别挡路。”

    白高兴不情不愿地让开。仙女姐姐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到病秧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瞥自己一眼，然后，那如同娘们儿一般殷红的唇挑衅勾起。

    那上扬的弧度充满着嘲讽。

    擦了擦眼，再看时，只见到白烬尘已经神形虚弱地随仙女姐姐进了屋里。

    白高兴满腔的怒火彻底被那抹意味深长的哂笑点燃。

    他步履匆匆，想飞奔进屋拆穿白烬尘的真面目，却没想到，连房门都没摸到，半路被一根漆黑如墨的木棒拦下。

    那木棒悬于半空，横在他身前，令他不得其门而入。

    他认出这木棒，是今日中午，巫兰手里耍的那根。

    传闻这法器是巫兰那下贱妖族从真身剥离出来的一部分，能够和它主人心意相通。

    方才门卫大哥通传说巫兰走远了，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回来寻仙女姐姐玩，没想到，走了一个巫兰，还有这个可恶的法器坐镇，着实是气煞人也！

    “仙女姐姐，”他朝门里面喊，“你别信这病秧子啊，他心思蔫坏，不是善茬！”

    话音刚落，那黑棒像是特别气愤似的，毫不留情地啪啪冲白高兴屁股拍了两下。

    白高兴痛得一跳脚，被黑棒追着打，没办法，不得不逃出了西苑大门。

    莫晞打开窗，见白高兴终于走了，幽幽叹一口气。

    “仙女姐姐，等我！我还会回来的！”须臾，传来这么一声唤。

    莫晞嘴角直抽抽，您可别再来了吧……

    15. 汪！x15 将小反派安置到床榻，……

    将小反派安置到床榻，打开窗通风，莫晞把刚才从衣摆上撕下的布浸湿拧干，一下一下按着白烬尘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脖子……

    感受到凉意，白烬尘有些迷糊地睁着眼，任由莫晞摆弄。

    恍惚间，他记起上一次身体不适时，那条照顾他的大白狗。

    倏尔意识到少女在动他里衣上的绳扣，他一愣，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微笑：“莫姑娘？”

    莫晞也一愣，嗨呀，忘记古代人不能轻易赤膊了。

    她撇撇嘴：“中暑最重要的是散热，你要是觉着好些了，好不，自己擦身？”

    说着，她又重新在面盆里洗了一遍那块粉布，把它塞到小反派手里。

    小反派捏着那布，垂下眼眸，轻轻点头。

    饶是再风淡云轻的人，遇到异性这么放肆大胆地解自己衣衫，还是有些愕然的。

    再看少女，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似的，反倒像是自己心思不够光明正大了。

    “我给你倒杯水喝，多喝些水会缓解很多的。”莫晞到桌前坐下，特意背对着白烬尘，慢悠悠的提起茶壶，一边倒，一边道，“趁现在，你可以把身上擦一下，我绝对不看你。”

    言罢，身后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窸窸窣窣解衣衫声。

    “不要因为害羞就随便抹一把就好了哦，这样效果会很差的。”

    正准备草草抹一把的白烬尘手一顿，撑着坐起身，只得老老实实把身上擦得仔仔细细。

    窗轩吹进阵阵清风，吹干身上的水分，霎时一凉，舒适极了。

    他重新穿好衣服，耳根子莫名有些轻微泛红：“好了。”

    “嗯。”莫晞撑着头，喝完了手中的茶水，又给飞快给白烬尘倒了一杯，“来，喝点水。”

    白烬尘接过茶杯，不像莫晞那般牛饮，慢条斯理地啜着。

    少女的手抚上他额头：“没那么烫了，喝完茶再休息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喝茶的白烬尘抽空“唔”了一声。

    见白烬尘终于喝完茶，莫晞接过那空杯，忽而蹲下，手肘撑在床沿，仰视着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对不起。”

    少年慢悠悠向她看来：“？”

    神色因为中暑有些呆。

    “对不起，你身体不好，还是拉着你出去玩游戏，我太任性了。”

    瞅着少女认真的神情，白烬尘也难得认真的打量她一瞬。

    继而笑道：“无碍。”

    莫晞就猜到这小子会这么回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当做补偿。”

    白烬尘一沉吟。

    “啊，对了。”莫晞蓦地起身，走到书架前，找到那本《膳食珍录》，递给白烬尘，“你喜欢这里面的，是吗？”

    白烬尘没有立马接过那书，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在小小卧房中回荡：“莫姑娘无需歉疚，白某很喜欢‘瞎子摸鱼’这游戏，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应当是我谢谢你才是。”说完，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莫晞一怔，每天都能见到小反派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总觉得与以往有所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莫晞一时也说不上来。

    少年接过《膳食珍录》，开始刷刷翻着，又浅笑指着书中一页给莫晞看：“白某晚饭想食如意卷。”

    另一方，白高兴光着屁股，趴在床上含泪咬手绢。

    屁股上有几道青青紫紫的棍印。

    沈惜雪在床榻边一边替他抹药，一边眼含热泪，对伫立在窗边眉头紧皱的八字胡男子道：“你看看，这西苑的妖族，便是这么欺负我们孩儿的！高兴不过就是想去寻喜爱的姑娘，便被打成这样，更别提，我领着高兴去的时候，是怎么被那对母子欺辱的了。”

    白卓背于身后的手握紧：“不是说了，让你们少去西苑的吗？怎么不听？”

    沈惜雪用袖口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白卓，我问你，我十三岁嫁与你，与你一同生活十几年，难道不是白家的人吗？高兴难道不是白家的子嗣吗？既然是白家的人，怎么就不能去西苑了？西苑那对母子，区区卑贱妖族和没有契妖的废人，凭什么就能欺辱到我头上，欺辱到高兴头上？把我们像狗一样赶出去？”

    白卓叹气：“她们不仅是区区妖族，还是大哥的……”

    “就算爬上了你哥的床，也不能如此对待我们呐！罢了，白卓，我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个懦夫！高兴啊，你爹不疼你，还有娘，娘一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看着眼前儿子身上的伤，和以泪洗面的妻子，白卓一思量，重重叹了口气：“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不要轻举妄动。”

    16. 汪！x16 【一修】

    莫晞向白烬尘妖要了那本《膳食珍录》，把如意卷的做法通读了三遍才理解大致步骤，说白了，就是蛋包肉的升级版本。

    在脑海中模拟一遍做法步骤，她把书重新塞回书架。

    白烬尘乖巧躺在床榻上，肤如白雪，眉眼安静而祥和地睡着了。

    这次的任务是，让小反派和小伙伴愉快玩耍。到现在，系统仍旧没有提示任务成功的消息，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没能让小反派玩得尽兴吧。

    如此想着，莫晞轻轻掩上几扇窗。傍晚温度会降低，不能让白烬尘中暑症状刚有所好转，又不慎着凉了。

    虚掩上门，莫晞去小灶间准备晚饭，好在如意卷的食材都是齐全的，这次不用特地出去找。

    她离开后不久，床上的少年慢慢睁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困意，清醒得很。

    他转头，看见被重新洗好挂起来晾干的那块粉布。外头的风轻轻一吹，布料前后轻轻晃动着。

    四周变得很安静，接着，砰砰的剁肉声隐隐约约从小灶间传来，利落而富有节奏。

    他想起一桩事。

    幼时，娘亲不在时，曾有一小童闯入西苑，看见他后说要同他做游戏。

    彼时，他不知游戏为何物，懵懵懂懂应下。然后小童看他的眼神中满是笑意，纵使年纪小，他也隐隐感觉出，那不是让人舒服的笑容。

    小童说要与他玩‘家家酒’，小童是主子，他是被小童结契的契妖，要对小童言听计从。

    他尚在琢磨契妖为何物时，膝上猛地一痛，那小童不分青红皂白踢他一脚，喊他跪下，说是契妖要给主人磕头。

    他忍着痛没动，不懂为何要无缘无故踹自己，问小童：磕头是什么？

    谁料那小童霎时换了副面孔，凶神恶煞地瞧他，拎起他的衣襟大骂他装傻。

    后面究竟怎么样了，他如今已记不清。唯有那小童笑眯眯，说要与他玩乐的神情，镌刻在他的记忆里，到现在还记得。

    玩游戏，在他的印象中，不是什么快乐的事物。

    此刻正在备饭的那位少女，名唤莫晞，人族，不请自来西苑，声称失忆，厨艺娴熟，有一美男子好友潘安，且深得堂兄喜爱……

    她身上有太多疑点。

    书中说，不怕虎狼当面坐。

    他原先把这‘虎狼’留在西苑，便是等有一天她会露出虎狼尾巴，却没想到她所做的尽是讨好自己的事。

    今日她说要与他玩游戏，他心道，莫非也想像那小童一般，羞辱自己吗？他不由暗笑，只可惜如今他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幼童，不会由着他人欺负的。

    彼时，少女拉着他出门，他思索着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少女抹杀，便会有那麻烦的善后尸首之事，何况娘亲不在，他一人处理，委实不太方便。于是他假借身体不适，规劝她收手，也算给自己省一件麻烦事。

    可这少女一意孤行，推搡着他到了树下，还讨好地以手作扇，给他扇风。

    下一瞬，用布条蒙头的举动也让他惊愕良久。

    原来，她竟当真想与自己做游戏。

    他不想晒太阳，索性就近在树后躲下，本想着敷衍一下这少女的玩闹心性，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亦沉浸到了游戏里。

    就连堂兄的契妖入他房中偷袭，他都没紧张过，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游戏中，心跳如鼓。

    玩游戏。唔，还挺有趣的呢。

    少年唇角轻勾，一手伸起，手背搭于额前。

    恍惚间又忆起少女关切的眼神，道歉时真切的语气。

    倘若那也是演的，只能说，这少女，恐怖如斯啊。

    他合上眼。

    须臾，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气。

    他又睁开眼，若有所思地捂了一下干瘪的肚子。

    他起身，拉开床底下那筐地蛋，挑了一个长了不少芽的，衣袖揩去上边的灰尘，又吹了吹，慢慢悠悠地啃起来。

    少顷，窗外传来有力而稳健的脚步声，是娘亲。

    “儿子，莫姑娘，我回来了！”

    他放下地蛋，匆匆穿好外衣。若是让娘亲瞧见自己这幅模样，定会担心。

    在铜镜前整理完头发，白烬尘拉开门，眼一弯，浅笑盈盈：“欢迎回来。”

    然，眼前的场景让他的笑容一顿。

    娘亲肩上扛着一个麻袋，麻袋里的东西像是活的，还在不停地蠕动。

    单看形状，里头约莫是装了一个人形生物。

    17. 汪！x17 【一修】

    收起杵在门口的‘打狗棒’别在腰际，巫兰循声望向白烬尘。

    白烬尘眼睛有些危险地眯起：“娘亲，是谁伤的您？”只见巫兰脸上赫然有几道抓痕。

    顺着白烬尘的视线，巫兰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看清指尖上血渍，挑眉一笑：“啊呀，被这只小野猫挠的！儿子别担心，一点感觉也没有，跟挠痒痒似的，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原来被抓了呢。”

    说着，大掌啪啪拍了几下肩膀上的人形生物。

    那人形生物被拍得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这时，莫晞手中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听到动静，挑开墨蓝色门帘出来，也是一愣：“阿姨，您这一趟，捉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说着戳了那麻袋一下，“居然，还是活的？”

    巫兰不客气地弹了莫晞一个板栗：“叫姐姐。”

    莫晞嘴角抽抽：“姐……姐。”

    巫兰很是受用，放下肩上的麻袋，解开绳扣，让里面的生物露出一颗头。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性生物，之所以说是‘生物’，是因为，她显然不是人类。

    她头顶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耳朵毛色黑灰相间，会随着周围声响轻动两下。一对眼珠子也不一般，居然是碧黄异色竖瞳，那如野兽般锐利的眼盛着怒火，狠狠瞪着他们。

    幸亏她的嘴巴被一团布堵着，否则估计就要对他们破口大骂了。

    “半妖？”白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