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广播的声音响彻全校每个角落。

    即便主持人的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依旧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班几个男生站在终点，本来一个个表情都像要立刻撸袖子跟人干架，此时却笑作一团,你拍他肩膀,他拍他大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他妈这么会写！”

    “当代文学大师！”

    “体操运动员杨立明哈哈哈哈哈哈左右横跳数他最牛逼。”

    ……

    或许是他们笑得太过放肆,引来附近其他人的侧目。

    余岑现在还是生气,单纯写那些加油稿内涵,并不足以平息他心里的恶心。

    比赛场上,第一梯队的3个人，已经下了最后一个弯道,进入了最后200米的冲刺阶段。

    关之涯还在第二。

    前三至少是稳了。

    余岑握紧双拳，突然感觉一股热血上头。

    还好。还好不管是最开始那个横穿跑道的男生,还是后来的杨立明，都没有影响到关之涯。

    “啊啊啊！来了来了！”

    “呜呜呜好帅,为什么这么帅！”

    听到旁边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小声嘀咕，余岑看着用力向这边奔跑的男生。

    是真的很帅。

    只剩最后100米了。

    周围加油声震天。

    一班的几个男生笑够了，也冲过去在跑道两侧,恨不得把嗓子喊破。

    “关神加油！！”

    “关神给我冲！超了杨立明那个王八蛋！”

    “关之涯！加油！高二一班！加油！！”

    他们已经无限接近终点,所有人都在给他们加油。

    余岑握着的拳头紧了紧,豁出去了。

    “关之涯！加油！！”

    喊出来的感觉特别爽。

    感觉心中郁气都得到了纾解。余岑没再压抑，喊得一声比一声高。

    “第二稳了第二稳了——卧——槽！”

    体委一声惊呼,用力砸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在即将跨过终点线的最后一刻,关之涯突然一个猛地加速，向前冲刺了一小段，几乎是飞过了终点线！

    最终和体育生杨立明同一时刻，跨过终点。

    裁判只掐了一次秒，喊了一次第一。

    一班几个男生愣了足足好几秒,才终于回过神来。用力嚎了几嗓子，朝关之涯这边冲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关神牛逼！”

    冲过终点线后，关之涯去势不减，周围谁也没看，直直朝余岑跑了过去。

    余岑站的靠后，看到他好像笑了一下，双臂微微张开。

    那一瞬间，余岑甚至以为他想要拥抱自己。

    然后下一秒，余岑眼前晃了一下，感觉自己用力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男生身上熟悉的柠檬香味霸道地闯进他的鼻腔，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余岑只能听见汹涌的心跳。不知道是关之涯的还是他自己的。

    然而这个拥抱其实很短暂。关之涯放开他，四周的喧哗重新涌入他的耳朵。

    一班几个男生已经跟着冲了过来，许是看他们抱了一下，扑上来就要跟他们一起抱。

    关之涯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余岑，最后只被人拉住了胳膊。

    “牛逼啊关神！草！以后你就是我男神！”一个男生抱着关之涯的胳膊用力拍。

    “我以前一直觉得四肢和头脑只能二选一，是我天真，是我愚钝，是我见识短浅，我错了。你一直是我男神，今后永远都是。”另一个男生上来要拍关之涯的肩膀。

    “金牌！还是5000米的金牌！以前我们班想都不敢想！关神牛逼，您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回去让老龙王请客！”体委作势要给关之涯按摩。

    余岑在旁边看着，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了了。

    拍开体委甚至想要伸向关之涯大腿的手，余岑：“让他休息一下。”

    “哦哦哦……”

    几个男生这才后退了点，给了他们一些呼吸的空间。说了两句，按捺不住，要回班和同学们详细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刚才那两个女生一直等在旁边，看到关之涯身边人终于少了，才小心翼翼地挪步过来。

    其中一个脸色涨红，手里拿着一瓶水，“那个，关……关之涯，这个给你。”

    余岑这才想起来，关之涯没水喝。

    感觉关之涯好像看了他一眼，余岑看过去，只看到他对女生摇了摇头。

    很多人跑完就瘫在地上，草地上躺了一片。

    关之涯还能撑着站住已经了不得了。

    他很累。余岑替他开口，对女生道：“不用了，谢谢，他有。”

    女生脸色更红，又看了关之涯两眼，转过身要走。

    谁知方才和她一起的女同学突然冲过来，大声对关之涯道：“我们是高二十三班的！她叫韩静兰，特别喜欢你！一年多了！希望你考虑一下——！”

    然后被红着脸的女孩子拼命拉走了。

    余岑：“……”

    “我今天好像替你拒绝了两朵桃花。”余岑道，说着看向他，“人家喜欢你一年多了耶？什么感想？”

    关之涯抬手搭上余岑肩膀，卸力靠着他。轻声笑了一下，没应这个话题，问：“我的水呢……”

    他呼吸还不匀，气一下下呼出来扑在余岑脖子上。

    感觉有点痒，余岑抬手摸了摸，道：“小卖部呢。”

    “别人都有水……”

    “对不起，没有经验。”侧眸睨他一眼，余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在撒娇。

    “我现在去给你买？”

    “不，先不喝了。”关之涯小幅度摇摇头，“往前走走，缓一缓。”

    一般剧烈运动后慢走可以放松。

    关之涯从他肩膀上离开，重新站直后，余岑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他。

    两人顺着跑道往前走。

    为了放松，走得很慢，像是饭后散步。

    5000米是最后的单人比赛了。

    其它田赛项目也差不得都已经结束，操场上有人在收拾摊子，显得有些混乱。

    走了一会儿，关之涯突然笑了，还笑出了声。

    担心他太累都没敢说话，余岑狐疑地看他一眼，“笑什么？”

    笑着摇了摇头，关之涯看向他，“刚才那些加油稿，是你写的？”

    “你听见了？”余岑道，“你这步跑得不够专心啊。”

    “跑步又不用耳朵。”关之涯仍是笑。

    余岑跟着笑了两声。

    只是一想起刚才的事还是生气，余岑：“都不认识那个体操大师，他还来没事找事……他认错人了？”

    关之涯收了笑，摇摇头，“不知道，不重要。”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被恶心被针对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岑震惊地看向他，“你不生气？”

    “本来挺生气的。但是现在不生气了。”关之涯回望余岑，“毕竟有人替我出气。”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余岑：“……”

    他这其实还不够解气。

    “哼——”

    刚哼了一声，余岑被关之涯拉了一下。

    “小心有石头。”

    这里之前立过一块展牌，因为重心不稳总容易摔倒，就有人拿了块石头过来压着。

    现在展牌被人拉走了，石头还在。

    就放在跑道内侧边上，着实有些碍事。

    余岑被拉着刚往旁边让了让，身侧有人经过。

    偏头看一眼，是杨立明。

    旁边还跟着几个人，有之前和他一起，横穿跑道阻碍关之涯那个，还有其他几人。

    应该都是十九班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余岑眉头立刻就皱起来，冷眼看着他们。

    几个人绕到他们身前，拦在那里。

    杨立明脸色不太好看。

    看了关之涯几秒，杨立明：“可以啊学神，没想到不仅学习牛逼，跑步也挺厉害。最后那一下还挺强，幸亏我前面消耗的体力不算太多，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你给超了。”

    “学神这么牛逼，”杨立明皮笑肉不笑，说着吊儿郎当伸出手，“不如交个朋友？”

    说着交朋友的话，但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听他还提前面干的恶心事，余岑之前刚压下去的火又一股脑涌上来。

    “不了吧，您是未来的体操冠军，训练比较重要，我们还是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余岑冷冷扫他一眼。

    关之涯闻言抿唇一笑，看都没看杨立明的手，淡淡道：“不必了。”

    说着拉着余岑想要绕过他们离开。

    却不想，杨立明右跨一步，又拦在他们前面。

    “体，操，冠，军？”杨立明一字一句重复一遍盯着余岑，脸色阴沉，“之前那些加油稿是你写的？”

    余岑不答反问：“哪些？是说你不要脸卑鄙无耻下流的那些吗？”

    “我草你妈！”杨立明脸色扭曲了一下，狠声骂一句，上前就要去揪余岑的衣领。

    一只手过来横在他面前。关之涯把余岑挡在身后，推开杨立明。

    “杨立明，”关之涯叫了一声，“这里是学校。你比赛时候做的那些事我懒得理你，别太过分。”

    “我做的事……我做什么了？我跑我的步而已，我碰你了还是撞你了？”杨立明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你牛逼什么？要不是老子没好好跑让着你，你还想和我并列第一？”

    说着，他又道，“行行行，我们知道学神学习辛苦。跑一次步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跑了个含水分的第一，当然捧得跟个什么宝贝似的。咱们得谅解。走啦走啦，咱们走啦！请学神继续散步，别到时候回去累坏了脑子就不好了。学神您请？”

    杨立明几个人哈哈哈笑了几声，哄笑着转身走了。

    余岑气得要死，刚要再说什么，被关之涯拉住。

    “他到底是有什么疾病！”余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想冲上去跟人打架。

    “狂犬病吧。”关之涯拉着余岑，“别生气。”

    他话音刚落，余岑瞥到他背后一个黑影，瞳孔骤缩，“小心！”

    猛地一把把关之涯往旁边推了一下。

    黑影直直冲撞过来，用肩膀用力顶了余岑一下。

    没有任何防备，余岑撞地往后踉跄几步，正好磕在那块石头上，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痛呼一声，脚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怎么了？”关之涯冲过去，皱眉去看他的脚。

    “好像崴了……”余岑手扶着脚腕。

    这一下崴得不轻，余岑疼得冷汗直往外冒。

    “哎呀，不好意思啊。”刚才那个黑影此时回过头来，正是杨立明。

    低头看着余岑和关之涯，杨立明嗤笑，“嘴那么能说，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还站的起来吗？不至于摔一下腿都给摔断了吧？你们学习好的，都这么柔——唔！”

    话音戛然。

    关之涯起身抬起一脚踹在了杨立明肚子上。杨立明捂着肚子，抬头瞪眼看着他，不敢置信。

    “给你三秒钟，道歉。”关之涯道。

    杨立明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道你妈——”

    杨立明话音未落，余岑就见关之涯突然弯腰，把刚才绊倒自己的那块石头捡了起来。

    突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关之涯拿着那块石头朝杨立明脑袋砸了过去。

    这要是砸下去还了得！

    心脏都跳停了，余岑连忙喊了一声：“关之涯！”

    石头砸到杨立明前生生一顿，然后微微一偏，重重砸在他左肩上。

    隐约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

    “啊——”

    两道尖叫声同时响起。

    一个是杨立明，痛的。

    一个是……

    余岑看过去，竟然是严雅淇。

    严雅淇一脸惊惶地跑到杨立明旁边，吓得都哭了，看他痛苦地摔到地上，也不敢伸手去碰。

    手足无措地叫了他两声，抬脸去看关之涯，哭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打他了……”

    关之涯没看她。

    冷冷扫了杨立明身后那些十九班的男生一眼。

    那几个男生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接触到他的眼神都不由瑟缩一下，没人敢动。

    手一松扔掉那块石头，关之涯回身把余岑拦腰抱起来，冲去了校医务室。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