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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让我留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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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炽冬游戏工作室位于临溪市CBD星辰大厦七十层,寸土寸金的位置,视野极好,站在落地窗前能将整个临溪市尽收眼底。

    “叮。”

    铺上柔软地毯的专用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先踏了出来,不带任何声响,却气场十足。陈炽边走边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孟冬在工作室吗?”

    谢嘉不疾不徐地跟在他的身后:“在。”

    两人走到工作室的门前,谢嘉的指纹按上去,自动玻璃门打开,工作室内次第响起员工们问好的声音。陈炽点了点头,抬步上了2楼。

    “陈炽,你可算回来了!”孟冬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我给你时间让你去哄林喻言开心,谁准你消失五六天了?”

    陈炽随意地靠在办公桌前,翻着文件:“我不是把谢嘉留给你了?”

    “呃,谢管家是很厉害啦。”孟冬不自然地看了谢嘉一眼,又问陈炽,“怎么样,你谈下来了吗?”

    陈炽上午约见了网游山河职业联盟副主席顾孟平,谈山河的手游版开发权的具体细节。

    “成了。”他向后伸手,谢嘉将策划案递到他手上,他翻了翻,说,“明天去签合同。”

    “哇!”孟冬跳起来,“顾孟平你都能说服?牛!”

    陈炽说:“他很厉害。”

    顾孟平在未出任副主席前,曾是网游山河职业联盟初代电竞选手。他在役期间,次次进季后赛,五进总决赛,三次总冠军,两次荣获最有价值的选手。他以超强的实力、责任心以及领导能力享誉整个山河圈。

    孟冬说:“我以前还疯狂地追过他的比赛!要不是今天有其他事,我肯定要过去抱他的大腿!”

    陈炽说:“他夸你的策划案写得很漂亮。”

    孟冬脸红了一下:“我们也就根据你的想法完善了一下啦,不过…他纠结,“我总觉得山河联盟完全可以找更成熟的游戏工作室,他选择我们,我心里有点没底。”

    “山河这个游戏,它的背景和规则都是成熟的,手游版不难开发,给大工作室,他们也只会抽调百分之三十的资源。可我们不同,我们是新团队,一定会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和用心。我们现在要的是成绩,他们要的是利益,选择我们是双赢。”

    孟冬忍不住鼓掌:“你今天就是这么说服顾孟平的?”

    陈炽说:“比这个要夸张。”

    孟冬问:“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吹过这么大的牛?”

    陈炽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山河的口碑放在那里,我们要是搞砸了,整个工作室就跟着陪葬吧。”

    孟冬支着下巴问:“我滚回家继承家产,你呢?”

    陈炽思忖片刻:“娶言言。”

    孟冬问:“那要是没搞砸呢?”

    陈炽说:“我也得娶她。”

    孟冬踢翻这碗狗粮,并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们和向明游戏工作室的合作谈崩了。”

    陈炽的手一顿:“陈念先干的。”

    “你爸到底图什么啊?”

    “我求他。”

    “那你去求他啊!我们开工作室拉投资,就要脸皮厚,我都抱着我爸的大腿求了半个月了,他终于解冻我的卡了。”

    陈炽抬眼:“你不会说话的话,要么自己闭上嘴,要么——”他状似随意地瞥了谢嘉一眼,似笑非笑,“要么我让谢嘉帮你闭嘴。”

    孟冬连忙捂上嘴,表示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哑巴。

    陈炽翻完桌上的文件,说:“言言下周要跟徐遇安去A市,我们过两天准备去市郊的鹿鸣山看日出,你要去吗?”

    孟冬颤颤巍巍:“你要我去吗?”

    陈炽说:“不要。”

    孟冬说:“我不去!”

    陈炽摇了摇头:“不行。”

    孟冬说:“啊?”

    陈炽说:“言言让我邀请你们。”

    孟冬问:“我们?”

    陈炽说:“你,谢嘉,阮归期,还有徐遇安。”

    孟冬说:“好多人哦。”

    陈炽脸一黑。

    是的,人太多了。当林喻言提议想在去A市之前跟他一起去看日出的时候,他着实惊喜了一番,他的女朋友居然主动要跟他约会!

    然后林喻言说:“叫上七七他们。”

    嗯,巨型电灯泡一二三四,一个都不少。

    他很生气。但是他能怎么办?宠着呗。

    三月街作为临溪市4A级历史街区,春日里哪怕是工作日也是人山人海,而初冬时则显得萧条。近日临溪温度骤降,三月街理所当然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林喻言边吃香蕉边悠闲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越过一座拱桥,随手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里。远远地,她看见阮归期在墨然画室门口朝她挥手:“言言!”

    她扬手回应,快走了两步:“你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阮归期系了一条干枯玫瑰色的围巾,衬得巴掌大的脸白嫩,他说:“浅浅姐姐说要给我拿吃的,我等她呢。”

    林喻言冷漠道:“原来不是等我。”

    阮归期笑出声:“我也在等你!”“哎——”他跳下画室门前的台阶,“浅浅姐姐。”

    林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的那位浅浅姐姐离得不远,就在墨然画室对面开了一家古玩店,名叫“守拙”。

    尤浅看起来不大,刚从暖气室里出来,小脸红扑扑的,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大衣,戴着红色手套的小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饭盒:“有点烫,你慢点吃。咦,这是你同学?”

    阮归期说:“你还记得高三那会儿我有个同学救了我们吗?这是他女朋友。”

    尤浅恍然大悟,她眨眨眼:“你男朋友打架真的很厉害,超帅!”

    明明是夸陈炽的话,林喻言却莫名地升起了一种叫作骄傲的情绪,仿佛比自己得到夸奖还要高兴。她抿唇笑了笑:“谢谢!”

    阮归期好心提醒:“姐,你上次夸人帅,姐夫半天没回家。”

    尤浅的笑容一秒消失,她瞪了阮归期一眼:“你敢告诉肖白你就完蛋了!”说完,她又看向林喻言,换上笑脸,“我先回去了啊,有空来店里逛逛,我给你打八折!”

    林喻言说:“好。”

    等守拙的门重新关起来,阮归期才扶额感慨:“浅浅姐财迷的病没得治了。”

    林喻言揶揄了他一下:“你不是喜欢她吗?”

    阮归期坦陈:“是喜欢。”

    林喻言说:“醒醒,她都结婚了。”林喻言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觉得那个周洽洽说得挺对的,你如果对她真的是爱情的喜欢,就不会那么自然地和她相处。其实你喜欢的不是她,只是喜欢她的那种感觉。”

    阮归期推开画室的门,一脚踏过门槛,回头看她:“你现在是谈了一场恋爱,感情经验直线上升?”

    林喻言脸一红:“胡说什么呢,我揍你。”

    阮归期嘚瑟:“我好怕怕啊。对了,你手上戴的什么?手表吗?”

    提起手上这个东西,林喻言就一阵头疼。前两天,她差点在浴室晕倒,陈炽就捣鼓了这个玩意,名字叫“心跳测试仪”,顾名思义,能通过某个软件观测她的心跳。

    陈炽很是严肃:“你必须戴着这个,我要时刻看到你正常的心跳。”顿了顿,他又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但是你在我面前,心跳可以不那么正常。”

    于是那一刻,她的心跳确实不正常了几分。

    林喻言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他戴测试仪半个月,没有什么异常再摘下来。”

    阮归期的嘴角抽了抽:“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定位之类的玩意儿吧?陈炽太可怕了,你赶紧跟他分手吧!”

    林喻言面无表情:“这句话我希望你在陈炽面前说。”

    阮归期一秒认输:“我不敢。”

    “遇安呢?”林喻言走进院里,画室特有的颜料味道扑面而来,涂鸦墙上画了一只巨大可爱的龙猫,拎着一片绿色的叶子对着她笑。她环顾了一圈:“我接他去公司宿舍拿点东西。”

    阮归期说:“他在河边背台词呢。”

    徐遇安近期没有任何行程安排,除了背台词就是拉着阮归期试戏,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至于提到要回公司宿舍,也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阮归期小声说:“你再这样待下去,不出两个月,郊外的定安寺要多一位弟子了。”

    “去你的。”徐遇安顺着台阶走上来,“走吧。”

    徐遇安要拿的东西不多,三个人很快就收拾完毕,回到楼下。阮归期关上后备厢:“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垃圾公司!”

    徐遇安站在楼下,往上数十二层,叹了一口气。

    阮归期问:“你怎么了?”

    徐遇安说:“我室友跟我说,粉丝送我的东西都被公司拿走了,有点可惜。”他轻笑道,“想我十八岁出道,少年得志,现在竟然落得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粉丝送的东西也保不住。”

    林喻言:“遇安……”

    徐遇安抬起眼,含笑的眼中却有泪光微闪:“你们说,长大真的是这么残忍的一件事吗?”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电影和小说里的人,在虚构的世界里,不管那位英雄受了多少白眼,丢掉多少自尊,经受多少背叛,他的热爱依然在那里,他憋了一股劲儿,一生只为那一件事。他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可是现实好无奈,没有特定的剧本告诉你,在哪个阶段你可以绝地反击,柳暗花明。所以他只好放弃,好像放弃才是不会丢掉面子唯一的办法。

    因为你没办法像电影中的人一样,你没办法忍受在别人眼中这样卑微的自己。

    他低叹:“长大真的好辛苦啊。”

    林喻言抿了抿唇,说:“遇安,我觉得长大就是明白人生是有遗憾的,就是拥有坦然面对这些遗憾的勇气。《星星上的人》这本书里有句话我特别喜欢:‘人生值得欣慰之处便是每一天都有结束的时候,今天也不例外。’”

    “一切都会结束的。而我们就是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去寻找那些发光的片段,抓住它,放大它,品味它。因为有痛苦,快乐才会更快乐。”

    徐遇安抽了抽鼻子,哽咽:“鸡汤好香。”

    林喻言笑:“干了。”

    阮归期红着眼眶:“我也干了。”

    三个人相视一笑,他们走过彼此的青春,拥有对方的少年时代。在昏暗不知前路的岁月中,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身边的人不散,这才是真的。

    “对了,陈炽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徐遇安扣上安全带,说陈炽的坏话,“他那么小心眼,肯舍得放你来陪我?”

    林喻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

    徐遇安默了默,才问:“他不关心你去干什么?”

    林喻言说:“不关心……吧?”

    “那你不关心他去哪儿?”

    “不是……”

    “也就是说,你们俩现在住在一起,出了门就不联系了?”

    林喻言被说得心虚:“我不爱看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

    阮归期头大:“言言,我果然太高估你了,你真的会谈恋爱吗?来来来,你把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林喻言乖乖交出手机。

    阮归期大叫:“你看,陈炽给你发了十五条消息!”

    林喻言心里咯噔一声:“我看看。”

    “不行。”阮归期的手往回一缩,“我申请朗读并背诵。”

    徐遇安说:“我同意!”

    林喻言眯起眼睛:“阮归期!”

    阮归期双手奉上。

    徐遇安唾弃他:“没用。”

    阮归期说:“来来来,你来你来。”

    徐遇安说:“我在开车,不要跟司机说话!”

    阮归期:“呵!”

    林喻言没管他们两个人斗嘴,飞快地打开微信,果然是陈炽发来的消息,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是一起发来的,好像是只要有空就发一个表情包“骚扰”她,有点温情的挂念。林喻言笑了笑,回复:你吃饭了吗?

    陈炽说:吃完啦,没我做的食物好吃。

    林喻言想了想,打字:我今天和七七陪遇安去宿舍拿东西,现在一起回三月街。

    陈炽问:女朋友,你这是在向我汇报行程吗?

    林喻言说:嗯。

    陈炽:被你发现了!

    林喻言:什么?

    陈炽:我对你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林喻言:那你怎么不问我?

    陈炽:我很好奇,可是我怕打扰你,只好自己胡思乱想。

    陈炽发了一张委屈的表情包。

    陈炽发了一张你要哄我的表情包。

    林喻言:你说了要教我谈恋爱,所以请尽情地打扰我。

    陈炽:你知道吗?无形撩人最致命。

    林喻言:?

    林喻言:我想见你。

    陈炽:把想换成要。

    林喻言:我要见你。

    陈炽:等我。

    林喻言:你不是在上班?

    陈炽:嗯。

    林喻言:好好上班,我会在这儿等你的。

    陈炽:好!

    林喻言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哇,徐遇安,你看林喻言!”阮归期突然喊道,“林喻言,拜托你管理你的表情好吗?你跟陈炽都聊了无数次了,需要笑得这么甜吗?”

    林喻言说:“我在控制。”

    阮归期一脸冷漠:“麻烦收一下你嘴角的笑。”

    林喻言控制住嘴角的笑,又忍不住弯起眼睛。

    阮归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谈恋爱这么好吗?”

    林喻言思考一会儿:“其实我有点后悔。”

    阮归期问:“后悔谈恋爱?”

    林喻言说:“不是,后悔现在才看清自己的感情,如果再早一点点……”

    阮归期说:“再早一点点?”

    林喻言叹气:“就可以早恋了。”

    阮归期和徐遇安同时沉默。他们怎么记得林喻言在高三的时候,很是一本正经地推着眼镜说:“学习使我快乐,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

    她变了,都怪陈炽!

    坐在车上摆弄手机的陈炽突然打了个喷嚏。

    孟冬头也不抬,一脸淡定:“你女朋友又想你了?”

    陈炽:“嗯。”

    这狗粮,真是该死的甜美。

    02

    车子驶向高架桥,工作日的下午,车子不多,只有几辆。陈炽透过车窗看着天空,飞机低低地飞过,降落或飞起,机翼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孟冬说:“这个冬天很暖和嘛。”

    陈炽将目光投向他身上,说:“谢嘉,把孟少爷先送回家。”

    “咦?”孟冬问,“你们还有事?”

    陈炽说:“嗯。”

    孟冬说:“行吧,你们不用送我回家,直接把我放路边就行了。”

    陈炽默了默,说:“麻烦,一起去。”他又问谢嘉,“约的几点?”

    谢嘉说:“两点,在临溪医学院法医楼。”

    孟冬问:“约的谁啊?”

    陈炽的语气不咸不淡:“我哥。”

    孟冬说:“哦。”

    停顿了两三秒,他惊叫:“你还有哥哥?真的吗?天哪!陈家有私生子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陈炽说:“嗯。”

    孟冬本来以为半个小时后,他就能见到陈家传闻中的私生子,没想到临下车前,谢嘉却把他拦住了。孟冬看着陈炽的背影,又看了看谢嘉:“为什么不让我下车?”

    谢嘉耐心地劝他:“你最好别知道太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

    孟冬打了个战,乖乖地和谢嘉一起留在了车里。

    陈炽是第一次来临溪医学院,老校区树很多,错落的阳光落在林荫大道上,斑驳的光影里,他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过的学生不时回头看他,窃窃私语,眼中满是惊艳。

    偏偏他周身冷淡,哪怕是走在光影中,也觉得像一座融化不了的冰山,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搭讪。

    陈炽四下看了看,见大家都绕着他走,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个样子,他怎么问路?

    正困扰着,他的目光定在走在他不远处的男人身上。男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步伐很稳,像是老师。陈炽快走了两步,面色缓和了些:“你好,请问法医系怎么走?”

    男人的脚步顿住,回头,清冷平淡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情绪,他看了陈炽一会儿,说:“我正好要去,你跟着我。”

    陈炽点点头:“谢谢。”

    他抬步跟上,完全没发现后面的学生们已经炸开了锅。

    有人惊叫:“哪个好看哪个好看?”

    有人笃定:“肯定是我们沈渡沈老师了!”

    有人不服:“你们不觉得这个小哥哥的泪痣特别美吗?比沈老师美!”

    有人嫌弃:“你上次还说最喜欢沈老师。”

    有人哭泣:“那沈老师都有叶晚了,我能怎么办?”

    有人怀疑:“难道这位小哥哥就没有女朋友了吗?”

    “有吗?”

    “没有吗?”

    “散了散了,他们不属于我。”

    “溜了溜了。”

    “哎,你们说,这个小哥哥跟我们沈冰山能聊到一起吗?”

    如果陈炽能听到这些对话,一定会冷淡地拉下嘴角,给他带路的这位沈老师比他还不爱讲话,全程更是毫无表情。快到法医楼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那栋就是”。

    陈炽礼貌地道谢,手插在口袋里,朝法医楼走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位哥哥了,脸盲症让他把陈寂的样子忘得一干二净,哪怕偶尔在电视上看到陈寂在比赛上拿了冠军接受采访,他也分不清哪个是陈寂。

    有时候他会闭上眼睛听一听声音,可陈寂在走之前还没过变声期,过了十四年,陈寂的声音也完全不是记忆中的少年音了。

    最后,遥控器动一下,连声音也不见了。

    可是陈炽还是记住了那个声音,所以在法医楼下,他准确无误地走向了陈寂。陈寂笔直地站在阴影里,灰蓝衬衫西装裤,收拾得利落整洁,腕上昂贵的表在一格格走动。

    “嘀嗒,嘀嗒。”

    与陈炽的脚步声契合,把当初九岁的小少年变成了如今干净漂亮的男人。

    陈寂的手还维持着扬起来的动作,陈炽走到他面前,他才放下手来。他打量着陈炽,说:“长大了。”

    陈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微笑地迎着陈炽的目光,酒窝浅浅,和善而得体。过了一会儿,陈炽才移开目光:“你也是。”

    陈寂微怔,旋即笑了笑:“还记得招招吗?以前我带她去见过你,我在等她。”

    陈炽懒得回忆,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想起有求于人,只好放缓了语气,强撑起好奇:“等她?”

    陈寂摊了摊手:“惹她生气了,我连楼都进不去。”

    据陈寂所说,林招招现在是法医,同时任临溪医学院法医系老师。他好不容易把甜心追了回来,结果惹人生气了,现在连法医楼都进不去。

    陈炽同情了他一秒,好惨。

    随即他的脸又是一黑:“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陈寂靠在墙上,指了指法医楼,又指了指陈炽,说:“你们都是我的正事。”许是见陈炽面色不虞,他叹气,“你找我什么事?”

    “我要陈氏集团。”

    “陈念先不是说,只要你回去,整个陈氏都是你的吗?”

    “我不要他给的。”

    “我懂了。”

    “你帮我。”

    “好。”

    陈炽没想到陈寂会这么干脆利落,他盯着陈寂看了一会儿,说:“我过得很好。”

    陈寂一愣:“我知道。”

    陈炽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他站在阳光下,淡红色的唇水光潋滟,像世间最明亮的少年。过了一会儿,他的唇才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都咽了回去。

    陈寂微微一笑,说:“十八岁遇到林喻言,二十一岁把她变成你的,嗯,你比我出息多了。我……我错过了招招好几年。”

    陈炽的喉咙微动,顿了片刻,说:“我先走了。”

    陈寂说:“一起吃顿饭再走。”

    陈寂的本意是一起吃顿饭,也带上女朋友林招招,但林招招戴着口罩从三楼探出头来,冲他喊:“吃完回来继续罚站!”

    陈寂大声喊回去:“是!”

    陈炽想了想自家乖乖的女朋友,更加同情陈寂了。

    03

    林喻言在三月街的街尾等陈炽,冬日的风不再和煦,绕着青砖黛瓦的街巷,卷起三月河微凉的水,在空中打着圈地扑面而来。她将脸埋在围巾里,看着树上一片将落未落的叶子发呆。

    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却始终没有掉下来,仿佛在跟风较着劲,嘚瑟它是带不走的关于夏日的梦。终于,风没了耐性,猛烈地呼啸而来,将那片不甘愿离开的夏天带走了。

    林喻言觉得更冷了。

    “嘟——”喇叭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她怔了怔,回过头,见陈炽开着那辆黑色迈巴赫,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从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来,随意地搭在外面。

    他放荡不羁,却有种别样的好看与可爱。

    她想,情人眼里出西施,陈炽怎么样在她眼中都是可爱的。

    陈炽见她发呆,扬声喊:“嗨,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林喻言走过来:“是。”

    陈炽打量着她,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林喻言挑眉:“哦?”

    陈炽拿出手机,点开监测心跳的软件,一本正经地拿给她看:“你看,我女朋友见到我心跳会加速,你不是我女朋友。”

    林喻言忍着笑:“要不要我跑个八百米再过来?”

    “唔。”陈炽思考了一下这项提议的可行性,“不用那么麻烦,你靠近点。”

    林喻言依着他,弯下腰靠近他。

    陈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林喻言失笑:“认得出来……”

    话未说完,陈炽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近,唇强势地压上来,将她剩下来的话堵了回去,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开始了。

    等到陈炽将她放开时,她还没回过神来,陈炽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跳加速了,是我的女朋友没错了。”

    林喻言喘着气瞪他。

    陈炽生怕人恼了,连忙打开车门,揽住她的腰:“你不喜欢吗?”

    林喻言的脸还在发烫,她摇了摇头。

    陈炽乐了:“那就是喜欢了?”

    林喻言推开他:“我不喜欢。”

    她走到副驾驶座,陈炽紧跟着她,给她打开门:“你是不喜欢我吻你,还是不喜欢这个姿势?”

    林喻言上了车,抬起头看他,他撑着车门俯身看着她,认真得仿佛在询问用户体验。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姿势有点累。”

    陈炽“啊”了一声:“那下次不这样了。”

    他关上车门,转过身,眼中的笑意延伸至唇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直到车子开上了高架桥,林喻言才品味过来陈炽刚刚的那句话,她脸一红,瞪向陈炽:“我要下车,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路。”

    陈炽一票否决:“不行。”

    林喻言捂住脸。

    “还有哦,女朋友。”恋爱小课堂的陈老师在线上课,“我问你,你是不喜欢我吻你,还是不喜欢这个姿势?正确答案是‘我喜欢你吻我’。记下重点,好好学。”

    林喻言想,如果不是看他在开车,她觉得自己会动手。她正努力克制冲动,某人还不自知,说:“来,我考你一题。”

    林喻言说:“什么?”

    陈炽说:“我昨天吃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八卦。”

    林喻言问:“什么八卦?”

    陈炽总结:“零分。”

    林喻言一脸疑惑:“什么?”

    陈炽说:“我为什么吃药你不在乎吗?”

    林喻言默了默,说:“分手吧。”

    这是什么鬼题目?

    “不要。”陈炽左手打方向盘,右手悄悄伸过来,将她的手包进掌心,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他得意道:“你还要跟我分手?”

    林喻言嘴硬:“嗯,分手两分钟。”

    陈炽说:“太长了,我会受不了的。”

    林喻言改口:“那就十秒好了。”

    两人默契地倒数十秒,恰好拐了一个弯,分手完毕。林喻言问:“你为什么喝药?”

    陈炽笑了出来。

    林喻言问:“你笑什么?”

    陈炽说:“宝贝儿,那只是一道题。”

    林喻言面无表情,觉得好没面子。

    “你不准再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分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分钟。”

    陈炽立刻绷住脸。

    林喻言满意地点点头:“乖。”

    陈炽抿着唇笑。

    这不科学,他的女朋友怎么会这么可爱?

    林喻言在墨然画室没有午睡,一坐上车就困得睁不开眼。陈炽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她反手拍回去:“好好开车。”

    陈炽委屈地缩回手,倒是真的听她的话,乖乖地遵守交通法规。虽然听话了,但他嘴巴上却不肯放过她:“女朋友,你还是先别睡了,会磕到头的,要不去后面躺着?”

    林喻言眼睛都睁不开了:“马上就到家了。”

    这个熟稔的“家”字明显取悦了陈炽,他眼角一弯,小小的泪痣里藏了笑意,像小太阳般炙热:“嗯嗯,等回家好好睡。”

    林喻言懒得理他,渐渐进入睡眠状态,好像只要在他身边,她就可以这样安心地肆无忌惮地睡下去。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她迷糊地问了一句“到了吗”,却始终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陈炽应该回答了,只是她没有听见。

    意识到这一点,林喻言睁开了眼睛。果然已经到了,窗外是一排熟悉的独栋别墅,院子里的花被谢嘉养得很好,五颜六色开得悦目娱心。

    她微怔,侧过脸,陈炽不在驾驶座上。

    没等她心慌,她就看到了陈炽。陈炽背对着车窗在跟人说话,他站得笔直,面前的人似乎想拉住他,他侧过身躲开了。

    紧接着,他后退两步,提高声音:“陈念先,你挑错人了。我不但不会帮你,你还要小心我在背后捅刀子。”

    狠厉的话,他说得丝毫不留情面。

    林喻言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炽,哪怕只是看着背影,也能让人察觉到他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叛逆和戾气。

    那人又说了一句什么便转身走了。

    陈炽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他闭了闭眼,转身,撞进了林喻言澄澈的瞳孔中。

    陈炽心底一沉,茫然无措地怔在那里,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怎么……”

    林喻言下了车,说:“别说话,我们先回家。”

    陈炽由她牵着手往前走。

    她打开指纹锁,走上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沉默一直蔓延到屋中。陈炽关上门,没有开灯的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拉上,照不进一点光。

    林喻言想去开灯,陈炽却准确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时没站稳,跌进了他的怀抱中。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呼出的热气扑在上面,痒痒的。林喻言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谈谈。”她推开他,还是抬手打开了灯,拉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说,“你还有事没有告诉我。”

    陈炽抿了抿唇,一副打死不招的样子。

    林喻言说:“我可以问谢嘉。”

    陈炽眼眸微冷,声音哑了几分:“他不敢告诉你。”

    “他敢。”林喻言拉住陈炽的手,安抚地在陈炽的手背上捏了捏,“但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听你的事情,我想听你亲口说。”

    她的声音像是一汪清泉,在他的心上流过,轻而易举地将他坚硬的外壳戳破。他身体回温,他抬起眼,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言言,我们不提不好吗?我们不说好吗?我们的时间那么宝贵,为什么要分给陈念先?”说着,他侧过脸要吻住她。

    林喻言哪儿肯让他糊弄过去,脸一偏躲开了,她坚定地说:“不行。”

    对于陈炽与陈念先之间的事情,她不是好奇,她清楚地知道陈炽的心中有一道伤疤,可是她作为爱人,却不知道那个伤疤是什么样的、伤在哪里,就算要鲜血淋淋地揭开,她也要知道。不然,他的伤疤永远都好不了。

    陈炽撇了撇嘴:“我不想告诉你,太可怜啦,我不想你可怜我。”

    林喻言扬眉:“是谁上次说要我可怜他的,要我把所有的怜悯都给他的?”

    “那不一样!”陈炽的声音降下来,他嘟囔,“不一样。”

    林喻言引导他:“哪里不一样?”

    陈炽垂下眼:“你这么爱我了,你可怜我就会心疼,我不想你心疼。”他固执地重复,“我不想你心疼我,你爱我就可以了。”

    林喻言心头一震,眼眶登时就红了。

    她一直都知道陈炽爱她,比她想象中还要爱,可是听到这句话,她还是忍不住动容。她觉得自己像吃了掺了毒药的糖,甜到了心底,也苦到了心底。

    她迟疑了一下,起身跨坐在陈炽的腿上,搂住他的脖颈,仰着头将自己送到他面前,吻了吻他的唇,柔声说:“我爱你,所以想了解你。”

    陈炽迅速地含住她的唇,将这个短促的吻延长。

    “陈……陈炽!”林喻言终于找回了声音,手按在他的胸口推了推,“不行,你先说!”

    陈炽的动作一顿,懊恼地用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你就不能忘了吗,不能不提吗?”

    他生起气来又舍不得凶她,无奈又委屈,连发旋都透出几分沮丧。

    林喻言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她的陈炽也太可爱太招人喜欢了,总是引她心软,降低自己的原则,无限次地妥协。但是这次不行,她不想让他再逃避了。

    她硬起心肠开口:“不行。”

    陈炽沉默了一会儿,搂着她的腰翻了个身,将人压在了身下,认命般地低叹:“好啦,我告诉你。”

    “我……”陈炽的声音闷闷的,回忆起那段还未遇到她的日子,“我的脸盲症是十五岁那年被陈念先发现的……”

    04

    与此同时,临溪医学院法医楼下。

    陈寂百无聊赖地对着墙打乒乓球,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还未关灯的教室,叹了一口气:他家的小女朋友有时候也太不温柔了吧?

    乒乓球撞到墙壁,弹回,再被打出去,他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手机响起。他熟练地收起球,掏出手机。

    周尽燃:陈队,你托我找人调查的事情搞好了,你还在罚站啊?

    陈寂:……

    陈寂:闭麦。

    周尽燃发了一个闭嘴的表情。

    周尽燃:我正好在医学院附近,要不给你送来?

    陈寂:好。

    周尽燃来得很快,陈寂接过文件,说:“谢了。”

    周尽燃扬扬手:“客气,我走了。”

    陈寂点点头,靠在墙上翻开了文件。原本只是随意地翻翻,慢慢地,他站直身子,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翻到最后,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刚刚下楼的林招招看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跟一团黑气似的杵在这儿?”

    听到她的声音,陈寂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勉强对她笑笑:“宝贝儿,你再去解剖一具尸体,我等会儿来接你。”

    林招招:“喂!”

    陈寂转过身,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校园,开了车锁,扣上安全带,打方向盘,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他藏着怒火踩油门。

    车子加速、转弯、超车,在不违反交通法规的前提下,陈寂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陈氏集团。他无视前台的阻拦,按了电梯直上顶楼。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刚巧陈念先也才回来,他从总裁专用电梯走出来,看到陈寂后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脸:“这不是陈寂吗?今天怎么……”

    话未说完,陈寂扬手,将手中的几张纸劈头砸下,打碎了陈念先的伪善寒暄。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艰难地往外挤:“陈念先,这就是你说的照顾!”

    陈念先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他面不改色:“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没大没小,我可是你们的父……”“我不是你养大的。”陈寂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更没有陈炽脾气那么好,别给我套近乎!”

    陈念先挣开陈寂的手,捡起地上散落的纸,扫了两眼,冷笑:“原来是这事。我供他吃,供他穿,打他怎么了?

    “还有你,你十几年都没见过他,现在装什么兄弟情深?”

    “陈炽的脾气好?嗯,刚开始是挺好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会偷偷抹眼泪。可是我看着还是烦。”陈念先整了整领带说,“他太丢人了,身为我陈念先的儿子,怎么可以连人都认不清?所以我就把他送走了,送得远远的。可是他真不乖,居然背着我偷偷地跑回来。

    “谢嘉可是我给他挑的管家,结果只听他的话。跑回来后我气坏了,不听话的孩子只能打了,两米长的鞭子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你体验过吗?

    “我喜欢听话聪明的孩子,陈炽这样不乖的,不配待在我身边。”

    “所以你把他送去了洛杉矶?当他捡回一只小橘猫的时候,就要把那只猫扔掉是吗?”陈寂气极反笑,“活该你被人拿枪指着。”

    陈念先想起那件事,脸色终于变了变。

    那次是他亲自把陈炽送到洛杉矶的,陈炽很乖,似乎恢复了以往天真可爱的样子,他看着欣慰,于是就多陪陈炽待了一段时间。

    直到陈炽某天捡回了一只小橘猫。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少年蹲在院里的长椅旁逗着椅子上的猫儿,谢嘉拿着外套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

    他讽刺陈炽:“我看我把猫扔了,你还认不认得它?”

    说着,陈念先就要把猫扔掉。陈炽做了一件令在场的人都没料到的事情,他折身上了楼,下来时手上拿着勃朗宁,子弹上膛,黝黑的洞口指着陈念先:“放开它!”

    少年红着眼怒视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执拗地不愿意落下,切骨的恨意像无形的压力,比他手上的东西还要可怖。

    那一刻,陈念先想,如果他真的把猫扔掉,陈炽真的会扣下扳机。

    “然后陈念先就把猫放开了。你都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他吓坏了,抖得不成样子。”陈炽捏着林喻言的脸,悄声说,“其实里面没有子弹啦。”

    林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炽的手微微一顿,收回手,声音低下来:“是的,他放弃了我。现在陈氏集团大权旁落,他谁都不信任,想让我回去帮他。”陈炽冷笑,“怎么可能?我是想要陈氏集团,可我不想从他那里拿到。”

    林喻言:“陈炽……”

    “所以,言言,”他对她展开一个苍白的笑,“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吗?”

    他在偷偷回去的那个冬天遇到了她,是她救赎了他的少年时代。

    再次回国后,陈念先不管他了。在谢嘉的安排下,他进了阳明高中,也进入了她的生活。

    那一年,他把自己所有的阴暗都藏了起来,变成一道炽烈的光芒,用来点燃她的十八岁,试图在她还心动的年岁里占得一席之地。

    他成功了,她变成了他的。

    陈炽轻声说:“我不后悔,也没有遗憾。你也别太心疼我,如果要得到你一定要经历这些苦难、背叛和不堪,那么我心甘情愿。”

    那些过去算什么,她爱他,他就什么都不在乎。

    林喻言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她只能含着泪光看向陈炽。陈炽对她笑了笑,伸出双臂:“女朋友!”

    “嗯?”

    “你快抱抱我呀。”

    林喻言没有说话。

    “你不乐意?”

    “没有。”

    “那算了,我投怀送抱还不行吗?”

    他伸手抱住了她,手臂用力收紧,吻了吻她的发,哄她:“好啦,宝贝儿,只能哭这一次。”

    林喻言抓着他的衣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陈炽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脑勺,小声地哄着她,哄着哄着就把人哄到了床上,哄着哄着,一晚上就过去了。

    05

    林喻言提议要去鹿鸣山看日出,本意是白天爬山上去,晚上扎营在山顶,但由于孟冬死活不愿意爬山,便改为了在山下游乐场玩过后,开车上山扎营。

    当天,他们在路口等孟冬,阮归期叫嚣:“一会儿见到孟冬我要嘲笑他,谁都别拦着我!”

    林喻言说:“不拦。”

    徐遇安说:“随你。”

    谢嘉轻咳一下:“孟少爷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爬山。”

    阮归期跟谢嘉不怎么熟,怼也怼不回去,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孟冬什么时候会来。正想着,他便听到一阵震耳的轰鸣声传来,与此同时,一辆银色的敞篷跑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转瞬便到了跟前,一个漂亮的甩尾后停了下来。

    “嘿!”孟冬戴了一副墨镜,连车门都没拉直接跳下来,结果踉跄了一下,谢嘉连忙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孟冬往后退了两步,靠在车身上,双臂一挥,“酷不酷?阿斯顿·马丁限量版跑车,全球仅发行七十辆,我求我家老头半年他才买给我的,今天开过来给你们开开眼。”

    “哇!”言称要嘲笑孟冬的阮归期惊呼着绕着跑车转了几圈,“太酷了吧,这辆车!我要坐,孟冬孟少爷,求带求带!”

    徐遇安说:“这狗腿样我没眼看,你们呢?”

    林喻言说:“我也是,不认识他。”

    陈炽说:“我只看我女朋友。”

    徐遇安默了默,往旁边挪了挪:“我也不认识你们两个。”

    由于阮归期的叛变,而徐遇安又不愿意吃狗粮,也跟着坐跑车去了。陈炽乐得跟林喻言单独相处,看谢嘉不顺眼:“你也去坐孟冬的车。”

    谢嘉默了默,问:“少爷不需要我吗?”

    陈炽说:“我看那边更需要你,去吧。”

    谢嘉弯了弯腰:“谢谢少爷!”

    林喻言看着谢嘉的背影:“他谢你什么?”

    陈炽回过头看她。

    林喻言问:“怎么了?”

    陈炽不说话。

    林喻言一脚踩在他的鞋上:“有话直说。”

    陈炽牵起她的手,长指缠绕着她的,慢条斯理地直至十指相扣。

    片刻后,他抬眼对她一笑,还是如同夏日般炽烈的笑容,吐字却略觉冰冷:“你别在我面前为其他人分心,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我在的话,你只要看我就好了。”说完,他后退一步,要松开她的手。

    林喻言反应极快,在他收回手的刹那反握住他的手。她松了一口气,仰起头,含笑开口:“好,我知道了。”

    陈炽低喃:“言言。”

    林喻言说:“我会尽量做到的,如果没有做到,你要提醒我。”她摇了摇他的手臂,放软了声音,“陈老师。”

    陈炽舔了舔微干的唇,说:“言言,其实别人谈恋爱都不会这样的,他们有私人空间,他们没那么小心眼,他们……”

    “我才不管他们。”林喻言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拉着他往前走去,“他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只和你谈恋爱。”她的语气理所当然。

    她喜欢他,就理所当然地包容他,顺着他,迁就他,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

    在原地耽误了五分钟,等林喻言和陈炽到游乐场的时候,孟冬他们已经从海盗船上下来了。看见他们,阮归期挥着手:“你们坐不坐海盗船?再陪我玩一遍!”

    林喻言实力拒绝,她环顾一圈,还没说话,孟冬喝了一口水,一抹嘴巴:“遇安怕被人认出来,去坐摩天轮了,现在还在半空中晃着呢。”

    阮归期招呼孟冬:“我们来猜拳,你赢了我陪你去鬼屋,我赢了你陪我坐跳楼机。”

    三局两胜,阮归期输得很惨。

    孟冬鄙视他:“戒赌吧,七七。”

    阮归期哭丧着脸,问林喻言:“一起去鬼屋吗?”

    林喻言不常来游乐场,对于一些刺激的游戏无感,但见阮归期这么害怕,她心里一软,问陈炽:“去鬼屋?”

    陈炽迟疑了一下。

    林喻言眯起眼:“你不会害怕吧?”

    陈炽狂点头:“好害怕!”

    林喻言一脸无语的表情:“那你在外面等我。”

    陈炽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瞥了阮归期一眼,整了整衣领:“女朋友,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阮归期:我好冷。

    鹿鸣山脚下的这座游乐场,鬼屋是特色,选用了各个国家鬼片里的元素,还未走近就能感受到阴森森的气氛。他们一群人也就阮归期怕鬼,其他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阮归期在后面磨蹭:“我跟你们说,你们绝对会后悔的,你们以为这个鬼屋是闹着玩的吗?我上次跟周洽洽一起来,差点在里面跟她抱头痛哭!”

    孟冬说:“周洽洽追你,是追你当男朋友还是追你当闺密啊?”

    阮归期大叫:“孟冬,我跟你拼了!”

    孟冬说:“来来来。”

    阮归期说:“我发现你最近膨胀得不行,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孟冬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阮归期说:“我关心一下你啦。”

    孟冬假笑:“再关心也得进去,你有经验,你先进。”

    阮归期一边大叫“孟冬,你太狠心了”,一边被推了进去,然后就只能听到尖叫声了。

    林喻言一脸奇怪:“有这么可怕吗?”

    十秒钟后,她就确定这个鬼屋真如阮归期所言,不是闹着玩的。因为她刚刚走进去,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一只冰凉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喻言尖叫:“啊!”

    陈炽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脑勺,低声哄她:“别怕别怕。”

    活了二十多年,林喻言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体会到这样的情绪——切切实实的恐怖,让人手脚发软的恐怖。她害怕得要命,怕得脸色苍白还要去看,看一次尖叫两分钟,快到出口的时候嗓子都叫哑了。

    林喻言:“原来我怕鬼。”

    所有人都沉默了:你的感情还能再迟钝点吗?

    阮归期说:“我不行了,我要做噩梦了,呜呜呜,言言救命!哎,言言,你的脸怎么那么白?你怕鬼吗?你居然怕鬼!”

    林喻言:“嗯。”

    好气,但是她怕得说不出话来。

    陈炽看着心疼得不行,又找不出提议者孟冬在哪儿,于是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瞪了一遍。

    阮归期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谢嘉去买水,躲过了一劫。陈炽拉着林喻言坐在长椅上,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见她的手还在发抖,干脆握住她的手,将瓶口抵在她的唇上:“张口。”

    林喻言乖乖地张口,温凉的水漫过微微颤抖的牙齿,她缓过神看向陈炽,有点可怜:“我是不是很没用?”

    陈炽一愣,伸手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笑着说:“女朋友,我喜欢你依赖我,喜欢你卸掉所有的防备全身心信任我的样子。”

    “可是这样我好像有点弱。”

    “宝贝儿。”陈炽低声笑,“在我面前你当然可以不用强装着,尽情地示弱,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不好吗?”

    林喻言抬起头,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陈炽耐心地解释,像是抱怨又像是骄傲:“你就是太厉害了,学习好,长得漂亮,胆子也大,从不怯场,还会写剧本。我有时候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喜欢我,怎么会需要我?”

    林喻言说:“可是我真的需要你啊。”

    陈炽点头:“嗯。”

    可是还不够,他想把她变得小小的,能塞进口袋,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除了他,谁都不用接触。

    林喻言的感情就算再迟钝,和陈炽正式摊开关系后,也知道了陈炽的家庭,知道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

    他太怕失去了,也太喜欢她了,所以总在害怕。对于她的承诺,他总是半信半疑,不敢要求太多。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她喜欢他,她要他,她愿意把她余生都给他。

    林喻言叹了一口气,亲了亲陈炽的嘴角,说:“你的枪法不错,是不是?”

    “嗯。”

    “好。打靶那里有一只熊超可爱,我想把它带回家。”

    陈炽怔怔地看着她,她对他笑,又晃着他的手,学着撒娇:“好不好?”

    陈炽猛地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腕:“走。”

    阮归期喊:“哎,你们去哪儿?”

    陈炽的劲有点大,林喻言踉踉跄跄地被他拽着往前走,她断断续续地喊:“我们去射击,你们……要……要不要去?”

    阮归期和孟冬异口同声:“不去!”

    谢嘉抬步准备跟上去。

    孟冬拉着他:“你别往前凑了,你家小少爷现在才不想看见你。”

    谢嘉微怔,随即笑了笑:“也是。”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孟冬晃了晃手,重新坐了回去。

    另一边。

    陈炽把枪举起来,歪着头瞄了瞄气球,说:“我好久没摸过枪了,有点手生。”

    老板乐呵呵地抽着烟:“没事的,小伙子,放心大胆地打!”

    陈炽侧过脸问林喻言:“这么多玩偶,你想要哪个?”

    林喻言说:“我都想要。”

    陈炽点点头:“好,那就都带回家。”

    老板好心地提醒陈炽:“小伙子,这个牛还是不要先吹,要是……”

    “砰!”话未说完,陈炽已经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气球一个接一个炸掉,碎片在空中飞舞,老板惊恐地张着嘴,瞪着陈炽,嘴巴里的烟也紧跟着掉在地上:不是,说好的手生呢?

    林喻言惊讶地说:“哇,厉害。”

    陈炽原本冷淡的面容被她的赞叹轻易卸下,浮现一抹笑意,像十八岁的少年鲜衣怒马,意后就只能听到尖叫声了。

    林喻言一脸奇怪:“有这么可怕吗?”

    十秒钟后,她就确定这个鬼屋真如阮归期所言,不是闹着玩的。因为她刚刚走进去,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一只冰凉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喻言尖叫:“啊!”

    陈炽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脑勺,低声哄她:“别怕别怕。”

    活了二十多年,林喻言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体会到这样的情绪——切切实实的恐怖,让人手脚发软的恐怖。她害怕得要命,怕得脸色苍白还要去看,看一次尖叫两分钟,快到出口的时候嗓子都叫哑了。

    林喻言:“原来我怕鬼。”

    所有人都沉默了:你的感情还能再迟钝点吗?

    阮归期说:“我不行了,我要做噩梦了,呜呜呜,言言救命!哎,言言,你的脸怎么那么白?你怕鬼吗?你居然怕鬼!”

    林喻言:“嗯。”

    好气,但是她怕得说不出话来。

    陈炽看着心疼得不行,又找不出提议者孟冬在哪儿,于是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瞪了一遍。

    阮归期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谢嘉去买水,躲过了一劫。陈炽拉着林喻言坐在长椅上,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见她的手还在发抖,干脆握住她的手,将瓶口抵在她的唇上:“张口。”

    林喻言乖乖地张口,温凉的水漫过微微颤抖的牙齿,她缓过神看向陈炽,有点可怜:“我是不是很没用?”

    陈炽一愣,伸手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笑着说:“女朋友,我喜欢你依赖我,喜欢你卸掉所有的防备全身心信任我的样子。”

    “可是这样我好像有点弱。”

    “宝贝儿。”陈炽低声笑,“在我面前你当然可以不用强装着,尽情地示弱,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不好吗?”

    林喻言抬起头,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陈炽耐心地解释,像是抱怨又像是骄傲:“你就是太厉害了,学习好,长得漂亮,胆子也大,从不怯场,还会写剧本。我有时候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喜欢我,怎么会需要我?”

    林喻言说:“可是我真的需要你啊。”

    陈炽点头:“嗯。”

    可是还不够,他想把她变得小小的,能塞进口袋,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除了他,谁都不用接触。

    林喻言的感情就算再迟钝,和陈炽正式摊开关系后,也知道了陈炽的家庭,知道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

    他太怕失去了,也太喜欢她了,所以总在害怕。对于她的承诺,他总是半信半疑,不敢要求太多。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她喜欢他,她要他,她愿意把她余生都给他。

    林喻言叹了一口气,亲了亲陈炽的嘴角,说:“你的枪法不错,是不是?”

    “嗯。”

    “好。打靶那里有一只熊超可爱,我想把它带回家。”

    陈炽怔怔地看着她,她对他笑,又晃着他的手,学着撒娇:“好不好?”

    陈炽猛地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腕:“走。”

    阮归期喊:“哎,你们去哪儿?”

    陈炽的劲有点大,林喻言踉踉跄跄地被他拽着往前走,她断断续续地喊:“我们去射击,你们……要……要不要去?”

    阮归期和孟冬异口同声:“不去!”

    谢嘉抬步准备跟上去。

    孟冬拉着他:“你别往前凑了,你家小少爷现在才不想看见你。”

    谢嘉微怔,随即笑了笑:“也是。”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孟冬晃了晃手,重新坐了回去。

    另一边。

    陈炽把枪举起来,歪着头瞄了瞄气球,说:“我好久没摸过枪了,有点手生。”

    老板乐呵呵地抽着烟:“没事的,小伙子,放心大胆地打!”

    陈炽侧过脸问林喻言:“这么多玩偶,你想要哪个?”

    林喻言说:“我都想要。”

    陈炽点点头:“好,那就都带回家。”

    老板好心地提醒陈炽:“小伙子,这个牛还是不要先吹,要是……”

    “砰!”话未说完,陈炽已经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气球一个接一个炸掉,碎片在空中飞舞,老板惊恐地张着嘴,瞪着陈炽,嘴巴里的烟也紧跟着掉在地上:不是,说好的手生呢?

    林喻言惊讶地说:“哇,厉害。”

    陈炽原本冷淡的面容被她的赞叹轻易卸下,浮现一抹笑意,像十八岁的少年鲜衣怒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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