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追妻 ……
孔妙禾让展丞进店, 却也没让他回后院房间。
毕竟阿峰阿虎还睡着,别扰人清梦。
她从自己橱柜里拿出了一卷铺盖,又给展丞拿了一套店里小二的衣裳。
做到这里, 她觉得自己真的仁至义尽, 困意也一阵阵袭来。
她打着呵欠,却不敢看展丞。
仿佛他那双湿漉漉的眼像这个雨夜, 有着浇凉一切的能力。
“行了, 赶紧睡吧,明日你还得赶路。”
她僵硬地说,轻手轻脚上了楼。
有了这么一段,她躺在床上也没很快入睡。
她脑子里不断冒出展丞的身影。
其实,她对展丞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仿佛某些时刻, 他的身影总会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如果不是两人容貌天差地别, 性格也迥异,她几乎要相信这是晏子展布下的圈套了。
她翻了个身, 攥紧被子边缘, 又仔细想了想。
说性格完全迥异也不对。
展丞貌似只是对她特别依顺,会常常展现出狗狗般忠诚依赖的模样。
但她似乎隐隐感觉到,这不是展丞的真实性格。
他在冲动打人的时候的那股狠劲, 根本不像他平时恭顺的模样。
也不像是他所说的他那种出身的孩子该有的狠厉。
冥冥之中, 孔妙禾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却又总觉得想不明白,整个人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 孔妙禾甫一下楼,就听见嘈杂的讨论声。
整个店铺只瞧见阿兴一个人。
她问:“出什么事了?”
“掌柜的,你也去看看吧,好像说阿展昏在路边了。”
孔妙禾心中一跳,提着裙摆就往外走。
果然在众人包围下, 见到了地上脸色苍白的展丞。
阿峰阿虎就蹲在他身边,见到孔妙禾,连忙起身。
“掌柜的,我和阿虎今日刚起来就见到阿展整理好铺盖要走。”
阿虎接话:“是啊是啊,他脸色特别差,然后我们叫他等等掌柜的您,他说什么不等了,怕见到掌柜的更走不了了。”
孔妙禾静静听着,眉头却悄悄蹙起。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展丞,脸色苍白,长睫轻轻覆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她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
阿峰还在说:“然后他走了没多久,我们就听见一声惊呼,就发现他倒在街上了。”
孔妙禾点点头,心中挣扎了一瞬。
又听到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小声议论。
“这孩子是双月楼的伙计?”
“可不是。”
“那这掌柜的都来了,怎么没人带他去医治啊,这孩子这么高瘦高瘦的,吃了不少苦啊。”
“那谁知道呢?毕竟掌柜的又不是生身父母,谁管伙计死活呢?”
阿峰暴脾气,听见别人诋毁自家人美心善的掌柜的就来气。
指着那人就喊:“说什么呢你?我们掌柜的对伙计可好了!”
那人众目睽睽之下被点,心中也有不悦,当下就要阿峰对峙,两人还颇有动手的趋势。
孔妙禾怕了,也累了。
喊阿峰:“快把阿展扶回去。”
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看样子这个展丞,她是甩不脱了。
孔妙禾垂着脑袋,跟着阿峰阿虎回了店里。
上半日酒楼不忙,孔妙禾亲自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说展丞是受凉发热,按时服药多休息便能好。
和孔妙禾猜测的一致,看他昨夜那个不要命的淋法,不发烧才怪。
送走了大夫,阿峰阿虎阿兴几个要忙着店里的事,孔妙禾在展丞床榻边坐了一会儿。
眼见着他短时间不会醒来,孔妙禾起身离开。
她刚走出屋子,虚掩上门,就见到阿兴带着一个小丫头进来了。
“掌柜的,这小丫头说有话跟你说。”
孔妙禾微讶,干脆蹲下身,扶着小丫头的肩,柔声问:“怎么了?小柔?”
小柔是西街上邱掌柜的女儿,生得灵巧可爱。
小柔甜甜地叫了孔妙禾一声,然后拽着她的衣角,说:“我阿娘说小柔要诚实,要有勇气说出真相。”
孔妙禾心中有了种微妙的预感,笑了笑,揉了揉小柔的脑袋。
“说得对,所以小柔想告诉阿禾姐什么?”
“昨天小七他奶奶带他来双月楼了。”
“嗯。”
这孔妙禾倒还记得。
“后来小七叫我也来,他请我吃桂花糕,我就来啦。”
“然后小柔不小心掉了半块,就趴下去捡。”
“我听见蔺少爷对那个哥哥说的话了。”
“他让那个哥哥替他拾筷子,却对那个哥哥说了几句话。”
孔妙禾心中猛地一跳,仿佛小柔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已经在她嘴边了。
她喉头发紧,抿了抿唇,轻声问:“说了什么?”
“那话其实小柔没明白,但是小柔看见,那个哥哥就是因为听见这几句话才生气极了,眼睛都红了呢。”
“小柔回去问阿娘,阿娘说那是很不好的话,是蔺少爷在侮辱阿禾姐。”
果然如此,孔妙禾心中复杂,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不似有人醒来。
小柔继续说:“小柔之前没站出来说,担心蔺少爷凶我。”
“而且小柔不知道那几句话什么意思。”
“后来阿娘说,一定要让阿禾姐知道,小柔就来了。”
是。
一定得让她明白。
否则她怎么才能知道,有个傻子竟能傻成这样。
……
孔妙禾亲自送小柔回了西街,还和邱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又送了她们一盒糕点。
其实小柔来找她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就划过了这一种可能。
她也知道,是邱掌柜让小柔不要把原话告诉她,但即便如此,她也能猜到蔺淳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脏话。
她是寡妇的这件事近日来在余州西街上传得隐秘,但她还是能察觉出一些风声。
本来是她一时气话,但即便如此,她也不甚在意。
却没成想,那蔺淳能混蛋成这样,竟然拿这件事来侮辱她。
也难怪,如果是她在场,她也早就动手了。
管他是司马府的少爷,还是刺史府的少爷。
真要算起来,她还是颐亲王妃呢。
想到这,她脚步一顿,烦躁地摇了摇头。
她算哪门子的颐亲王妃呢?
……
回了店里,时辰尚早,她又去后院里看展丞。
展丞静静睡着,脸颊有些微红。
他的两片唇瓣很薄,泛着没气血的白色。
孔妙禾皱了皱眉,在心底里又骂了一遍傻子。
是真倔。
她也没想到,竟有人这么轴。
看着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白长了一张嘴。
明明有理由,偏偏不解释。
她这下是真的相信这个展丞将她当做亲阿姐来看,容不得她受任何人一点诋毁和伤害。
一旦事情与她有关,他就会丧失理智。
孔妙禾想着想着,打了一个哆嗦。
说来也好笑。
她来余州之前,有人因为她长得像方婉宁而对她特殊。
她来余州之后,也有人因为她长得像他阿姐而对她百般维护。
合着她就不能独立行走了呗?
孔妙禾想到了不愉快的事,轻轻一哂,又抛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展丞,明明一无所有,却愿意永远站在她身侧,永远维护她,已经很难得了。
就冲这一点,她也不能把人赶走。
顶多等他醒来,再好好教导他,以后万不可再随意动用武力。
孔妙禾心里盘算打好,凑近了去听展丞的呼吸。
他似乎呼吸不畅,眉头也轻轻拧着。
孔妙禾伸出手来又挨了挨他的额头。
还是很烫。
也辨别不出到底有没有在降温。
她将手收回,却又恍惚觉得,刚刚手背贴着展丞额头的触感,有些奇怪。
她想起今晨触碰他的额头,似乎也是。
她当时心思在别的事情上面,也没顾着要刨根究底。
此刻心里却像生出了一朵求知的小火苗,引导着她探寻真相。
她莫名有些紧张,舌尖舔了舔下唇。
往前凑,手悬在展丞的脸上方,手指就要触摸到他的肌肤之时。
他的羽睫轻颤,仿佛是感知到什么,随后,双眸忽地睁开。
两人距离很近,四目相对。
孔妙禾一时忘了呼吸,满脑子都是他这双深沉如海的眼睛。
她在他眸中看见自己惊惶的眼神,清晰而生动。
随后,她的手腕被他滚烫的手握住。
他没用力,只是将她的手挪到一旁,然后哑着声音问:“阿禾姐想做什么?”
孔妙禾这才触电一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
眼神也慌忙错开,她强装镇定。
“没什么,我就看看你退烧了没。”
“你醒了正好,我叫阿峰端药来给你喝!”
她说完这几句话,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出了屋子,她靠在墙边,右手抚着自己的心口,轻轻地喘气。
见鬼了。
刚刚展丞睁眼的一瞬间,莫名与她脑海里的某一幕重叠了。
他的眼睛,真的,好像,晏子展。
那深邃的目光,嵌着星辰大海,如墨的黑眸,永远漾着清辉,勾人心魄。
孔妙禾站在墙边,久久地失神。
……
屋子里,展丞压抑着咳嗽了几声。
他目光追随着孔妙禾离开的方向许久,眸光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将视线收回。
他望着房梁,缓缓抬起左手。
这只手,似乎还萦绕着刚刚触摸到她皓腕的触感。
他久久凝视着,眸中清亮,像是点燃了一小簇幽火。
他原本以为,若她真的不愿意他留下,他是可以离开。
无非就是永远在暗处看着她。
可现在他明白,他一旦面对她,宁愿涸泽而渔。
只要让他尝到一点甜头,他就无法离去。
他会想尽办法留在她身侧,哪怕只有一日。
因为一旦他离了她,不知还能活几日。
不能与她相伴,天地也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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