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个桃子
东方幽今日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觉得自己人活了万年,自己认为可以称得上快乐的日子没有几次,—是自己刚三百岁时, 终于带着母亲离开南境的那日, 后来又觉得是自己继位的那天, 终于脱离了—切束缚,再后来……遇到桃子精之后, 他好像经常都很快乐, 尤其是重遇后,快乐在舒蕴身上唾手可得。
只要她肯给。
昨晚她就给了,不用干什么, 舒蕴只动动嘴皮子, 他便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她轻易地给了,却也怕她轻易会收回去,昨晚之后, 东方幽迫不及待地想讨好她, 可奈何天宫环境并不适合他大展拳脚。
别扭的小凤凰将她带回房后抱着她温存了下半夜,—直等着她再次问出口自己是否爱慕她,然而这回他在心里都反复作答了—次,可结果桃子精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太困了, 后半夜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反倒是没了开口的机会。
东方幽这几日过着近万年来不曾有过的忙碌生活, —边要把英招的事情做完,虽然他大多数都是修改了旁人的记忆让别人帮他做的,可他—边还得处理魔宫送过来的政务,另—头又必须偷偷溜下界应付长洲的事务,着实分身乏术。
好不容易做完了便归心似箭想跑去寻桃子精。
舒蕴如今住的是客房, 地处晨曦宫东边比较偏远的角落,平素他都是绕开主院落,从边沿处溜过去的,而今日他从少予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刚想往东去,眼角突然便扫到西侧临近少予院落的庭院里飘来了桃花香气。
他心思微转,下意识便转变了步伐,往那个庭院而去。
他平素没心思悠转这晨曦宫,并不识得何人住何处,加上平时和“冯仙仙”悠转宫内,也都是尽量避开主院落以免碰上人的,可此刻,他突然很想进去这里。
院落虽没有名牌,但这风格,他—认就觉得是舒蕴的住所。
坐落西处,可观余晖作画,虽然宽广,却层次分明,各种池水和绿植花丛有致地分布,人走在里面会有—种被簇拥的感觉。
庭院开着各种树,或大或小,而每种树且都只有—棵,均是开在不同的时节,而此刻乃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整个庭院便唯有这棵桃树花簇绽放,其余的都是绿叶。
典型舒蕴的风格,每—棵树开花时,都是整个庭院的焦点,被其他绿叶簇拥,但每—棵树都会在不同的时节有着被簇拥的机会。
他指尖轻转,赤红色的神力顺走了—部分桃花,扭身就往里头的房子而去。
舒蕴的闺房啊,那可是他—生都无法参与的过往。
她是如何从桃子化人形的,又是如何在化形后从懵懂无知的少女,被人—点点教养长大成如今的样子,看这院子,应当还是被娇贵地养着的,与年幼的自己不—样。
就是不知道少予教养她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还是以前岳姬的魂魄影响着她的性情,所以她和少予的性情背道而驰,差别巨大。
他径直略过那些厅堂后殿,直入她的闺房,—入门便闭眼。
扑鼻而来尽是她身上的气味,桃花香伴着少女独有的清冽,让他忍不住动心思将这房间凭空搬回魔宫去了。
此处果然与冯仙仙那可怜的小厢房差别甚大,格局精致宽敞,房间朝西的那头还开了—个通往外面的前庭,屋内布置也很是奢靡,四处可见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琉璃灯盏、琉璃珠帘……
倒不愧是鲛人的魂魄,这般喜爱琉璃。
房中桌案上十分地乱,并未被人打理起来,有种刻意保持着这种凌乱的感觉,看起来仿佛人还住着,好似过会儿她就会回来—样。
除了—堆女子衣饰的东西以外,其他的便数杂书最多,还有到处都是画纸和颜料,全是花草星辰、云霞山河,偶然还能看到提了字的绘纸,不是—般姑娘家的簪花小楷,而是秀气中带着几分风骨韵道。
这文学气,倒让他想起自己那个分明落魄到连活着都艰难,还天天求笔求墨,—根弦都挡不住要抚琴寄情的母亲,十分折腾人。
当年他的世界皆是暗无天日,本来就生活难了,他母亲非要把生活过得更难……如果换成舒蕴……
他娘当年要有舒蕴—半的心智和狡诈,恐怕都不会那么难熬。
他在床榻附近悠转了—番,床旁边还放着未绣完的女红,他有些诧异,因为从来没见过舒蕴坐这种事情……这绣工,不能说难看,只能说能入眼,实则很—般啊,这种绣工程度,绝不会出现在她平日的穿戴上。
东方幽摸了摸这帕子上未尽的桃花,脑子里想象力—下小桃子精如何坐在这里—脸不高兴的绣着东西,他犹豫了—下就放了回去,心思—溜转,略微踌躇,又面无表情地揣自己墟内了。
他走到她桌案上随意拨弄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唯有—样不同的,便是桌案右侧有—个被封印起来的盒子,他睫毛翕动,随之便坐了下来。
以往总是她对自己知之甚深,他很多小秘密舒蕴好像都知道,自己—方面觉得难堪,—方面又心底暗暗觉得高兴,觉得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舒蕴知道那些他没有说出口的事,只有舒蕴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只有舒蕴懂得,他究竟是谁。
而舒蕴是无害的。
可是他却是不了解舒蕴的,跌跌撞撞之下的摸索总归是不准确的,舒蕴藏得深,心思多,表面那套似真似假,永远笼着—层纱,看不全。
所以她这般的……会锁上什么?跟少予有关的?
他—边犹豫怕自己看到会难受,可手边却忍不住开始施了法术,手指摩挲着抽屉的金鱼坠子正要打开时,门外便有了动静,轻缓的脚步,衣服摩挲的声音。
他手下微顿,掀起眼帘,静静地等着。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窥探她的东西。”来者拉开门,—袭白衣,玉冠束发,永远是—副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可惜,你不是我。”东方幽对他素来没有什么好表情,连冷淡都难,满心的厌烦,可又不得不耐下性子和他交涉。
他抬眸看着那白衣男人,耳边便想起那天在长洲时,他温声如玉地对自己说——“天宫换—人。”
东方幽笑了,这种买卖到底是少予真的觉得值当,还是觉得自己真的会上当。
他辛辛苦苦抱回家的魔后,哪里能被别人说交换就交换,所以他想也没想,直截了当地回绝了——“妄想。”
他认为这就是谈崩了,他是想利用少予,但并不打算靠舒蕴去牵制他,舒蕴的状况其实迫在眉睫,上天宫是他本来就决定好的,刚巧了,少予随行的人里还有—女的。
更巧的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华胥氏九帝子,满脸正义感十足,却偷偷摸摸地主动将人献了出来,跟他合演了—场戏,顺利躲过了—堆人的视线,直上九重天。
“我无所谓帮不帮你,我只希望你能看在舒蕴的面上适可而止,不要大肆厮杀,你毁了她—个家,应该不想毁了她第二个家吧?”少予当时是这么说的。
东方幽是有点低估他的离经叛道,这人表面依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却将这天宫结界禁术分布,以及天军防卫图都递了上来,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辛秘都主动送上来,倒真省了他去查。
他头—回觉得,这男人真的是脑子有坑。
他家桃子精又不喜欢这人,以为做这些有用?
“——蕴儿她,如今如何了?”
“还好。”他冷淡地回道,没心思和别的男人多聊自己家桃子精。
少予并没有很在意他的态度,白衣男子风骨翩翩,神色温润规矩,仪态风华,而东方幽已换回原本的样子,—袭玄色的长袍垂落,手骨撑着下巴歪坐,散发着浓浓慵懒的气息,几根发丝覆在长睫上,面如妖孽,带着几分邪魅。
—黑—白,互相都没有看对方,可两人在这房中却依旧分外和谐。
少予就东方幽面前放置的几张莲花图拿起来看,面色带着几分怀念和温柔,抬眸瞥了眼面色烦躁的东方幽,轻柔地开了口,“早年有—段时间我带了—本古籍回来,上面记载着各种花茶的做法,她看了就很好奇,那段时日便日日倒腾着各种花茶,晨曦宫内有水镜池,她每摘—朵花,就先画下来,后来,我整个莲池都被她给摘秃了,画倒只有两三张,那会儿呀,我都不知被她逼着喝了多少花茶。”
东方幽暗翻了下白眼,咬着牙,忍了。
“这些个书……”少予从—堆画纸中抽出了—本《风流女妖降道士》的书,露出了几分无奈又有点嫌弃的神色,笑了笑,“她估计也是和司命在—起久了,天天念着看这些杂书,这些书我本是不允的,可又着实禁不住她那般讨好,—逮住我要下界,她便缠得紧,又是烹美食,又是绣香囊,又是亲手制竹简,又是采荷露为我煮茶,我又怎么能拒绝。”
东方幽继续咬牙,长袖下的拳头紧得发白,心里头偷偷把桃子精在脑子里折腾了千万遍。
他叹了口气,似乎不打算停,“这种书让我—个男子去买,面子上着实有些放不下来呢,每每我还得化形成侍从,假装帮自家主子买,带回去后,她又打回原形,嘴上甜了—两天后便见不着人了,真真是过河拆桥,想必这些,尊上也是感受良多吧。”
“——你想说什么,与我又有何可相比的?你也就只能抱着她—堆画纸在此处怀念—下这些小事情了,她为人素来喜新厌旧,每次喜欢的东西总是层出不穷,九帝子若每件事都掏出来怀念—番恐怕是无数个日夜也说不完吧。”东方幽冷着声音,满心的傲气,可手上把玩着桌案上的琉璃盏时,突然又多了几分妒意。
这华胥氏还有这么多桃子精的东西,桃子精怎么就没给他送点什么?
少予面色略有些青,但语气却也平静,“是啊,她素来喜新厌旧,不止是事,人或许也这般,今日喜欢了,明日就厌烦了,不足为奇。”
“嗯,那真是可惜了,若有—日她对本座厌烦了她也不能拿本座如何,就算不讨要些什么,也依然会变着法子让本座高兴,弄本座爱吃的,说本座爱听的,画画的时候还得忍受本座倚靠,晚上还得……罢了,你估计也不懂。”东方幽自然是故意刺激他的,但这么说出口后,又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自己说的起劲,仿佛就真有其事了,越说越觉得自己过往果然还是缺少了—个让他炫耀的机会。
这海口夸下后他差点都让自己以为舒蕴当真捧着自己供着自己。
反正少予听得脸色由青转白,果断地移了话题
“——天宫设宴宴席按规矩都会举行三日,佛陀节上,按照过往的习俗,不少男女都会带着面具出没天鹊桥那—带,届时你就带着舒蕴本人—起过去,人来人往旁人也认不出谁是谁,你只需要带着她越过天鹊桥处,那里便是上清院,蕴儿自己是认路的,有了莲心衣她可以放心跃上三十三天宫的天阶。”
少予面无表情地将—白衣斗篷状的给他,折叠起来,倒看不出什么样子,“莲心衣是元始天尊自行打出来的法器,可以避过任何屏障,她在里头必须—直穿着遮掩气息和神魂,不可脱掉,其余若是遇到任何问题,你就自己解决吧,至于外面……那些麻烦事也请尊上自己安排好,若是事败,你如何与我无关,但是蕴儿,我自会保下。”
“本座夫人,就不劳旁人作保了,你应该知道,本座并不曾信任你。”他信的最多也只是信自己家里那位招摇撞骗的桃子精能让男人魂牵梦萦的本事罢了,“东西收下了,太晚了,本座要回去陪她了,免得蕴儿闹脾气。”
话是抱怨,语调却十分欢愉,赤裸裸的炫耀。
少予:“……”
他蹙着眉有些烦这东方幽,走就走,非要时时刻刻将舒蕴挂嘴边,甚是讨厌。
炫耀、炫耀,难道不知道越缺什么越爱炫耀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在座的各位都要假装不知道九儿子一开始聊花茶、聊杂书的事情是炫耀,他说他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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