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他如今已是我夫君,你怎能……
今日正迎西海龙女大婚, 就连天庭也是瑞气喷薄、漫天祥光,处处洋溢喜庆之色。
天上盘旋着九十九只七彩飞鸟,飞鸟绕成大圈, 口中衔着长长的彩缎,彩缎末端交汇成一颗足有尺把宽的夜明珠, 正是西海龙王赠予天庭的接亲喜礼。
马蹄声不绝于耳,只见八匹雪白的天马在半空飞驰而过, 背上的缰绳长长地系着后方灿灿夺目的金车。
轻纱羽幔间, 隐约可见身穿大红婚袍的新郎坐在马车内。
下方的仙子们仰头望去, 只是匆匆瞥见那俊色美姿,目光皆被牵了去。
天马矫健的飞蹄笃笃远去, 掠起层层云涌,荡过渺渺雾纱, 眨眼消失在红霞满天的西天门。
仙子们悄悄私语——
“风神果真是清佳出尘, 静静坐那儿就似一副赏心悦目的画。也难怪西海龙王大悦, 连西海的宝贝都拿来献给天庭了。”有仙夸赞。
“若能得到如此貌美贤婿,又是九尊之一,谁不欢喜。”
“西海龙女可真令人艳羡。”还有仙羡慕不已。
“好看是好看, 偏偏是个喜新厌旧的大渣男!”上方陡然插来一道格格不入的奚落声, 语气悍得很。
仙子们转身一看, 只见一只硕大的虾头正停在头顶,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尖叫着慌忙后退。
退两步才瞧见虾头上站着的女子,素净的白袍将她冷峻的面容衬得更为严厉,一副要绰家伙干架的样子。
“仙尊!”仙子们连忙低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妙心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你们往后选夫君可得擦亮眼睛, 莫要三观跟着五官走。要是选个品行不正的男人,吃亏在后头。晓得么?”
“晓得晓得!”
“仙尊所言极是!”
大家哪敢说个不字。
忽刮过一阵风,几人怯怯抬头,妙心早已驾着皮皮虾离开,去往天宫接龙瑶。
仙子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呼口气:“妙心仙尊的坐骑也忒……忒大了。”没谁说出‘吓人’二字。
不多会儿,天钟敲响。
收到喜帖的仙官们纷纷穿过西天门,驾云的驾云,御器的御器,还有乘坐坐骑的,欢天喜地地奔赴西海。
仙家们手捧贺礼,哪个不是喜气洋洋,一路上载欢载笑,好不夷悦。
忽闻破风之声猎猎传来,几位耳尖的仙家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只巨大的坐骑刚从西天门跃下来,正往这儿风驰电掣般赶来。
有仙定睛一看:“那不是皮皮虾吗?”
有仙回:“那就是一只皮皮虾。”
“上头坐着的是妙心仙尊吗?”
“正是她。”
说时迟那时快,仙家们正好奇地张望,妙心骑着皮皮虾,嗖嗖眨眼飞过来。
这会儿,众仙才看见她身后的龙瑶。
龙瑶坐在妙心身后,笑意盈盈地搂着她腰。
前几日见到妙心竟将皮皮虾带回来当坐骑,龙瑶两眼发亮,委实羡慕,便兴匆匆地跑去问天帝能否给她配一只大龙虾当坐骑。
龙虾的钳子可比皮皮虾大多了,骑起来铁定更拉风。
天帝哭笑不得,见她十分执着,只好晓以理:“你是天龙,本就能化作龙穿行云霄、遨游四海,三界之中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何况天龙素来无需坐骑。”
龙瑶作罢,只能缠着妙心乘坐皮皮虾过过瘾。
今日如愿,别提多欢喜。
二人与大家笑脸相迎,打声招呼,便风风火火地往西海方向而去。
“我们先行一步,诸位快马加鞭啊!”
妙心的声音随着皮皮虾的身影一同隐没在云雾尽头。速度快到大家只见到虾尾扫起的云波,眨眼就消失在众仙视线中。
“妙心仙尊有坐骑了?”有仙问道:“那只皮皮虾实在是大,速度如此之快,少说也有几千年的修为。”
“不止……”默在一旁的司命官插上话,说道:“我见过那只皮皮虾,它在折丹仙尊的大泽中修炼了万年。它是虾皇,早该成仙的,却一直甘愿在大泽当精怪。”
众仙惊呼一声,原来是折丹仙尊在大泽养了万年的虾皇,难怪庞大又神速,饶是素有追风之称的蛟龙也与它不分伯仲。
有仙想起过往的八卦事,小声地与身边几位仙友交头接耳:“雨神是妙心仙尊的姑姑,风神和雨神百年前早已交恶,妙心仙尊也与风神不相往来,怎还去庆贺风神大婚?”
仙友们摇摇头:“恐怕今日西海的大婚不会那么太平咯。”
遥想当年风神和雨神之间的恩怨纠葛,几位仙家依然唏嘘不已。那二人曾是众多仙家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哪晓得中途突然冒出个西海龙女,更不曾料到风神抛却旧爱,最终娶了新人。
“感情的事真是难以预料啊。”有仙感慨道:“昔日感情笃深的恋人,转眼就成仇敌,怎么跟下凡渡情劫的命本似的。”
大家一听,齐刷刷看向司命官,目光俱带着几分怨念,想来都曾遭受过司命官的深刻摧残。
与众仙隔开些距离的司命官,竖起的两只耳朵早已将大家方才的话尽数听了进去。他佯装没瞧见这些化作刀子般的目光,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模样。
回想当年那事,他是委屈又无奈。
那年正好轮到风神和雨神的情劫,他请示天帝:二人是仙侣,究竟要分开历情劫,还是一同历情劫?
毕竟情劫都逃不过怨恨憎,结局终究惨烈无比。
天帝不但建议二人一同历情劫,还笃定地说:他们二人情比金坚,岂会受这点小小的情劫所影响。
不曾想,这情劫愣是将那‘比金坚’的感情给渡没了……
按照他原本给风神雨神编写的命本,这是一个比较陈旧的帝王与王后相爱相杀的故事,结局便是:王后至死都没得到帝王的爱,而帝王在王后死后才幡然悔悟。
如何也没料到,二人历劫中途杀出个西海龙女。
那龙女有一日恰好到凡间游玩,阴差阳错地救了落水的帝王,并对其心生爱慕。龙女凭借这救命之恩,顺理成章地入宫成了妃子。
可宫中的凡妃哪里斗得过她这神仙......
龙女不但蛊惑帝王将其他妃子给一一废黜,还构陷王后与下人通奸。帝王一怒之下将王后罚入监牢,最后也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折磨,王后含恨自杀。
王后死后,帝王究竟有无悔悟,司命官不知道。依照他后来去凡间调查的结果,帝王在王后死后不久就立龙女为后,但他终日郁郁寡欢,不出三年便死了。
生死线未变,风神雨神皆历劫成功,司命官也算松了一口气。
谁知西海龙女对帝王恋恋不舍,喊西海龙王去冥府求北阴大帝帮那位帝王还魂,这一问才知道帝王是风神历劫转世之身。
龙女得知此事,大喜,急忙追去天庭,想与风神续缘。
却不料,风神归神后就接到北巅将士的飞鸟传音:北巅风口破裂,需要尽快修复。
他马不停蹄地赶去北巅,风口破裂程度十分严重。最后几乎耗尽法力才将风口修复,却也身负重伤,坠落无心海。
而后传闻是西海龙女将风神救出无心海,并取出龙精,将其置入风神体内,才治好了他的伤。
司命官猜想,或许就是龙女舍命的恩情彻底捕获了风神的心。
整个故事比他编的命本还要刺激,他已经许久没写过如此狗血的‘以身相许’戏码。
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个埋头写命本的……
虽说他把命本里二人的爱情写得惨烈了些,怨恨多了点。可诚如天帝所言,倘或风神和雨神二人感情比金坚,任凭情劫如何摧残捶打,也憾不动分毫。
他曾将这话说给妙心听,用来反驳她愤怒的指责。暗指风神雨神二人感情实则并不牢固,才让西海龙女有了可趁之机。
妙心当时怒目而视地憋出四个字——放你的屁!
“唉……”司命官暗暗苦叹。
他们二人一同历劫本是由天帝决定的,最后锅却是他来背,真是纵容官大的,欺负官小的。
***
却说来到西海的妙心,乘皮皮虾气势汹地冲向龙宫,一路卷起汹涌水波,搅得守海的虾兵蟹将险些稳不住身。
她这架势着实引人瞩目,就连守着宫阙的龙虾精们见到如此大的皮皮虾,也不禁咋舌:我们的祖宗都没这么壮实。
二人雄赳赳抵达龙宫,将皮皮虾放去海里自由玩耍,便随带路的蚌精来到会客堂。
放眼珠光宝气,满桌琼浆玉露,瞧不尽的红灯金烛,食不完的鲜果佳肴。
觥筹交错间,一个个饮得腮红面酡,着实欢乐又喜庆。
妙心一眼就看见了前方正与客人寒暄的两位新人,她眯眼往那儿瞅去——
新郎仪表堂堂,春风满面,眉眼奕奕含光,瞧着是温雅风逸。新娘面如粉桃,唇如红樱,眉眼弯弯带笑,看着是天真无邪。
一旁的龙瑶也不由打量一番,摇摇头:“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就细嫩了些。即便精心装扮,与雨神的容貌相比还是差去不少。”
“呵!”妙心嗤之以鼻:“她那等暗地里藏着歹念的人,与她比岂不是有辱姑姑的身份。”
正与客人礼笑谈聊的风神,转身就看见了前方的妙心,他刹那呆住,即刻敛笑。
妙心心中冷笑:方才还是一朵迎阳的春花,瞬间变作朵覆霜的冬梅。果然是风神,变脸就跟风吹似的快。
同为九尊,喜帖于礼得发,可风神委实没料到妙心会来。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招呼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身旁的龙女见到妙心和龙瑶,先是一愣,瞬间变回笑脸,牵着风神迎向前。有礼地唤道:“仙尊,帝女。”
两人端的是生人勿近的冷脸,真像专程过来给脸色瞧的。
正接待其他仙家的西海龙王见帝女前来,上前寒暄几句。龙瑶便将大殿下及天帝的贺礼交给龙王。
龙王满面喜色地收下,递给侍从,顺便问及大殿下近况,二人聊谈起来。
龙女左右张望,与妙心问道:“怎不见玄霖仙尊?她不来吗?”
此话一出,四人蓦然将目光聚在龙女身上。
龙瑶顿时拉下脸来,瞪着龙女。
风神脸色也是一变,他方才拉都拉不住,她这话就问出来了。
龙王尴尬地赔笑,打圆场:“玄霖仙尊贵为雨神,小女是真心希望她能来饮一杯喜酒。”
“真心?”妙心眼里骤起寒霜,瞟了一眼龙王:“恐怕龙女是故意问的吧!”
不提倒好,这下瞬间引燃妙心一路压着的怒火,噼里啪啦地放肆燃烧。
妙心视线落向龙女,冷声道:“敢问你是希望我姑姑来,还是不希望她来?”
龙女面上挤着笑:“自然是希望……”
“希望你个鬼!鬼话连篇!”妙心大声喝止她的话,引得附近宾客纷纷侧目。
龙女没料到踢到了一块硬板,被吓得没话驳。
西海龙王晓得妙心的脾气,只怕她的怒言引来大家好奇的目光,遂使个眼神要风神出声安抚,他先行离开去招呼周围宾客。
龙王离开,风神正开口......
妙心蓦地上前,一把扼住龙女的手腕,将她一扯,凑近瞪着她。眼里的冷意化作刀子迸射而出,恨不能即刻戳出千百个刀眼。
祸从口出的龙女真真切切生了几分惧意。
“你是喜闻乐见姑姑黯然神伤的样子,还是希望她来揭开你这张虚假的脸皮?”妙心厉声质问。
“清风君……”龙女泪眼涟涟地望向风神。
“妙心!”风神终于出口,端起了长辈的架子,低声斥道:“即便你自认为兮兮方才问得不对,训斥两句便是,万不该冲动动手!”
妙心愤懑地瞪了眼风神,随即松开手,喜怒不辨地说:“我修为不如你,打不过你,所以我识相点,不动手。但我有嘴,你们用请柬羞辱姑姑,我骂也该把你们骂个狗血淋头,办不成今日的婚礼!但我今天慈悲为怀,不骂人也不打人,我就好好喝酒吃果,等着看你们如何沦为笑柄!”
“这话什么意思?”风神面色微沉,预感不妙:“她要来?”
妙心讥讽一句:“请柬是你们给的,还怕人来?”说罢,她拽着龙瑶转身离开。
被凶了一顿的龙女恨恨咬牙,侧眼却见风神若有所思地望着妙心的背影。她连忙握紧他的手,娇声问:“清风君还在怪我发婚帖给雨神吗?”
风神收了视线,目光落在她委屈的眼中。只是摇摇头,说:“她是九尊,即便你不发,我也会派人发给她。”
龙女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恢复神气地牵着他往大堂里走:“一会儿要行天地礼,我们先去准备。”
***
宾客满堂,吉时已到。
行过天地礼,二人便是夫妻。
就在掌声雷动,笑语欢堂时,玄霖和夏吾似是掐算着时辰,一前一后踏入大婚宴席。
堂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刹那鸦雀无声。
玄霖今日身着绯色长裙,裙摆迤逦翩翩,步态风情万千,宛如骄阳之下艳绝摇曳的凤凰花。倘或不是她曾与风神大打出手,将他打落西海,也不至于吓退众多爱慕的男仙。
饶是如此,她本就是一颗光彩熠熠的明珠,走到哪儿都能引来惊艳的目光。
却被她身后魁梧高大的山神夏吾给一一瞪了回去。
自从玄霖出现,风神的目光便未移开。
奇怪的是,以往他脑中全是龙女娇俏的笑靥,如花似玉的模样。即便见到玄霖,也丝毫勾不起与她之间的回忆,似乎昔日并无什么可留恋的。
此时她突然出现,他脑中刹那闪过一段段的画面,画面里全是他渐渐淡忘的回忆:譬如她高兴时的大笑,撒娇时娇笑,感动时的欣然一笑,还有使坏时掩嘴偷笑。
那些笑容温暖又明媚,完全不似今时今日这般冷若冰霜,眉眼之间的淡漠拒人千里。
她以前喜欢笑吗?
他怎么尽数给淡忘了……
一旁的龙女看见风神失神的状态,紧紧攥着他的手,喊回他的神思,这才重新看向款步走来的玄霖。
“雨神不计前嫌特来为我和清风君庆贺,实在感激。”她冁然笑言,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
西海龙王即吩咐台下侍从:“招呼二位仙尊落座,端杯奉酒。”
玄霖停下脚步,不怒不喜地说:“我今日前来不是给你们送祝福的,我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龙王父女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众仙不由八卦高涨,就连窃窃私语也没了。个个睁目竖耳,生怕错过好戏。
唯独坐在角落里的妙心和龙瑶,旁若无人地吃果子。
龙女即收笑脸,颦娥眉、含泪光,几分愠恼几分委屈:“清风君可不是物品,他如今已是我夫君,你怎能随便说拿?”
玄霖垂眉嗤笑一声,抬眼道:“我方才有说要拿回的东西是你夫君吗?”
此话一出,众仙的好奇心即刻吊在嗓子眼,就连风神也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龙女却是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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