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纪湫要跟外面的狗私奔了……
纪湫晚上乘商皑五堂弟商桥的顺风车下山, 临上车前没找到商皑,为了不耽误堂弟,边上的杜婉玉主动提出自己明天直接带商皑去学校, 让纪湫先走就好。
纪湫当然乐见其成, 跟着商桥和潘小然就下了山。
洗漱一阵,打开电脑接收了祝桑传过来的文件, 研究了好一番,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祝桑在电话那头情绪低沉, 看上去又将是辗转反侧的一晚。
祝桑这次挑战的曲目, 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大大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压力可想而知。
而对于纪湫而言, 上任带团走到今天,也可谓是千难万难,如今前有狼后有虎, 唯一破局的出口就在这首曲子上,如果失败, 祝桑葬送的也许是团队的前途, 可纪湫葬送的却是整个沉鲸集团的明天。
这次的赌注, 尤其之大。
但饶是如此, 纪湫还是睡得很香, 像是压力感知方面有缺陷一样。
是以, 当她被门铃吵醒的时候, 头发都要抓秃了。
拖着一身暴躁起床气往猫眼一瞧,杜婉玉的脑袋出现在门外。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纪湫眼睛水肿得睁不开。
杜婉玉苦着眉眼,“这孩子没你不行啊, 闹腾到现在,怎么劝都没有用,我只能给你送过来了。”
她递了递那根肉藕臂。
纪湫这才看见底下仰着脖子正瞧她的小萝卜头。
商皑果然眼睛红红的,但表情很坚毅,甚至眉头都压着怒气。
纪湫无奈一把抓过,对杜婉玉摊摊手,“没办法,丫鬟的命,大床不爱,就爱睡沙发。”
杜婉玉笑得比哭还难看,一时间无言以对,“……那明天我就换张大沙发给他。”
纪湫把被调侃得怒火中烧的商皑往屋子里一推,“就楼底下那些不要的旧沙发,是他的最爱,你找个时间搬回去就行。”
末了飞快道了个别就关上了门。
杜婉玉站在门外,看着门板,良久才反应过来,“这孩子奇怪,人的床不睡,爱睡那种旧沙发狗窝窝。”
杜婉玉突然间又倍感痛心疾首,回去揪着商熠董事长的耳朵拼命地晃,“罪过呀罪过,害他们母子俩受苦受难这么久,孩子都不习惯养尊处优的生活了——”
与此同时,商皑望着逼仄的天花板。
哎,难怪之前总觉得心里面冷清,原来是房子住大了,空荡荡的没人气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还是这小屋子温馨舒适,空气都是香喷喷的。
商皑小小身子感到满足,一回来,整个崽崽心就踏实了。
他背着小肉手慢悠悠地游荡至卧室,半秒后,就被纪湫给拎着后脖子丢了出去。
“你不是认床吗,那赶紧回你沙发睡去。”
商皑小短腿狠狠朝地板一跺:“哼!”
气呼呼地放上沙发,盖住自己的派大星小被几,“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商皑,你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你是个三岁半的大人了!”
半秒后,他睁圆了眼,“不行,还是特别生气!”
小拳拳往沙发一砸,转过身去,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的电脑界面。
【两张飞机票,已经订好,明天下午出发。】
纪湫:【好的,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祝桑:【不用,所有的我来搞定。】
商皑又转了个身,小奶牙都快磨平了。
这两个人是要去私奔了吧……
这两个人一定是去私奔了!
然后,计划了一整晚如何破坏纪湫和小狼狗私奔阴谋的商皑,凌晨闭眼,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纪湫在公司又和队员们排练了几次,大家都累得爬不起来。
郁左宁颓得连肥皂剧都不追了,江玉累得连娃哈哈都不喝了,庄灿成困得围巾都不织了,宣鸿苦得连烤箱都没碰了,能让他们一个个连此生唯一的兴趣爱好都不碰,可见祝桑的训练有多么魔鬼。
祝桑托着下巴看着第10086版,深思熟虑,“不行,感觉还是没有到位。”
身后正跌跌撞撞起身的队员们,顿时就被这句话压垮在地,四仰八叉地在地上连气儿都差点没了。
纪湫瞬间也醒了瞌睡,望着一脸黑沉疾步出门的祝桑,“你三天没合眼,好歹给个面子困一下好不嘞?”
祝桑充耳不闻,径直抱着音响出了门。
家中,商皑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对面墙。
在意识到自己被抛弃后半个小时里,商皑一直就这样坐着。
平日里吊在半空中的两条短腿也不晃悠了,始终挺得笔直的小腰杆也塌了,圆滚滚的小肚皮也瘪了,霸总气质也再不拿捏了。
不仅如此,脑瓜子顶上还仿佛落了一堆雪。
脑补了千万种纪湫带着小狼狗远航的可恶画面,商皑怒而从沙发上滚下地。
原地转了几圈,拿起了手机,点开微信。
同一时间,助理接到了来自他老板的微信推送。
【快加他。】
助理:【请问这是……?】
商皑忍了又忍,颤抖着指尖打下字:【我儿子。】
助理:【遵命——!】
退出登录,商皑深呼了口气。
换上新注册的号,助理已通过添加。
助理:【哈喽,小少爷,初次见面,我是你爸爸的得力助手,你可以叫我赵哥哥。】
商皑斜着眼睛浏览完这段话。
得力助手?
他给自己这样定位的?
商皑:【给我查查纪湫航班,再订一张跟她一张一模一样的。】
助理:【宝贝,为什么要去调查你麻麻?】
商皑忍着明天就把这人给炒鱿鱼的冲动,【我爸吩咐的。】
天知道,这个“爸”字,他敲得有多么艰难。
然鹅——
助理:【是么,我不信。】
商皑深吸一口气,切换账号。
于是助理很快接收到来自老板的一条消息:【听他的。他说什么你做什么。别问,问就是我让做的。】
助理糊涂了:【啊,好……】
助理顺利订到了一张机票,并在一小时后来到家楼底。
屋内的商皑,听见门铃响了,起身准备开门。
就在接触到门把手的瞬间,手里亮了亮。
助理:【小宝贝,哥哥在楼下咯。】
商皑一愣,助理在楼下,那现在按门铃的是谁?
他立刻跳起来往猫眼一看。
门外的宥茗挠着头,自言自语:“咦?纪湫家的密码多少来着。”
商皑惊恐交加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女人……一定是来抓他去学校的!
看她一脸智障,不用猜就知道,这个宿醉的女人绝对是早上没起得来,中午醒了才记起纪湫的托付。
商皑整个人都懵了。
而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按密码的声音。
商皑急中生智……
又半个小时。
商皑躲在车上,偷觑外面的宥茗。
宥茗在白晃晃的日光下忙昏了头,焦急寻找“失踪”的商皑。
商皑缩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就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间,他提起自己的鞋子,飞奔到厨房全自动洗衣机里藏身,并趁其不备,扔了张小纸条出去。
【已出走,勿念。】
原本想着,宥茗看到了纸条后,会心急如焚地打电话给纪湫。
这样,说不定良心未泯的她还会回心转意回来找找。
如此,可谓是一箭双雕!
商皑毫不怀疑自己的想法,可与此同时,外面的宥茗听着电话那头无数次重复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泫然欲泣。
而车厢内,助理神色忧伤地望着窗外,“那位小姐似乎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难道是小孩找不到了?”
商皑心生不详。
助理这时回过头来,一身正气:“哥哥告诉你,遇到这种时候,要乐于助人,所以哥哥准备下去帮帮那个姐姐!”
商皑沉着眼睛,“滚。”
助理望着小孩脸上与老板如出一辙的阴郁表情,下意识单手举过头顶,“遵命!”
然后就打开车门准备“滚”去帮漂亮小姐姐。
商皑磨碎最后一颗小奶牙,“我是叫你把车轮子滚起来!”
终于,商皑出发在了向往机场的路途上。
他才松了一口气,斜眼一瞥,就望见桥下挤得严丝合缝的车流。
助理:“啊哈,我们马上也要加入他们的队伍了哦!”
商皑望着前面一脸兴奋的助理,十分想把他脑袋揭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商皑急中生智,在路边跳下车。
“你先去机场,我去坐高铁。”
这边不一定能坐得上飞机,但时间一定赶得及坐高铁,他不能把宝压在一个地方。
在助理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商皑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最近一班高铁比飞机出发早,飞机还需各种安检,再算上总路程,两者抵达目的地的时间应该是持平。
天色渐晚了,从云层间还浇下几滴小雨。
商皑下车的时候,雨雾浓浓。
在一片车流霓虹中穿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候车室。
商皑找了个椅子坐下,歇气时望向眼前高挂的时钟。
算下来,飞机现在已经起飞了。
商皑靠在冰冷的铁椅子上,眼神逐渐涣散。
小肚皮咕咕叫了几声,他感到饥饿无比。
崽崽的身子骨就是弱不禁风,一点饥饿也忍受不了。
还好手机随身携带着,商皑跳下座位,敲了敲两条疲于奔波而酸胀的小肉腿。
走进一家便利店,千挑万选,艰难抉择以后,才总算拿了一个巧克力豆沙炸面包和一个金枪鱼蛋黄酱饭团。
实不相瞒,当商皑看到货架上满满当当的精致食物时,他没出息地两眼放光,如今提供付款码的时候,他已经心不在焉地想像起豆沙在唇齿间甜香四溢的感觉。
抱着这样美妙至极的期待,商皑面无表情地抓起塑料袋便往外走。
直至回到大厅,洗了手并乖巧坐在椅子上的商皑,打开神圣的塑料袋。
然后——
“我的饭团呢!!!”
便利店的店员困惑地望着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小奶娃,“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望向正悄悄咪咪含着饭团企图逃走的男孩。
商皑立即回头,与他打了个照面。
男孩看上去有八岁,头发湿漉漉的,脸颊红彤彤的,虎头虎脑,穿着一件自家织就大红旧毛衣。
商皑实在很佩服售货员的眼光,他这么气质高贵的孩子,能和这小土娃是朋友?
电光火石间,那小男孩知道自己被撞破,拔腿就开跑。
周围的群众一看就知道那男孩是做贼心虚,当即哗然。
而当他们回首准备用同情的眼神望向受害者时,却发现眼前这个三岁半的小奶崽子抱起肉手,叹了口气。
“世风日下。”
随即又转头另外拿了个饭团。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商皑刚挪开步子,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小喧闹。
“哎,这孩子——”
商皑以为自己听错了,朝门外看去。
隔着白亮的冷光,纪湫也抬起了头。
目光投来的瞬间,惊讶爬上她的脸。
“商皑,你怎么在这!”
“纪湫,你怎么在这?”
两道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商皑饭团还没来得及放回,就挪开小短腿走了过去。
纪湫对着他睁得圆滚滚的眼睛,惊奇到不知从头发问。
正待各种怀疑时,就听身边那个红毛衣男孩忽然大惊失色地道起歉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饿极了,对不起,我、我没什么钱赔……”
纪湫和商皑看向祝桑。
祝桑对视一瞬,连忙烫着手放开那一角红毛衣领子,五指分开地放在跟前,以表清白,“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把他扶稳了而已。”
商皑十分大度地对那个红毛衣男孩道:“算了,我也不差这一个饭团。”
男孩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红脸蛋子,怯生生地观察商皑,有些怀疑他话意真假。
商皑便立刻展示出了更加博大的胸襟,“还饿吗?这个也给你吃。”
小男孩泪眼汪汪,“真的么——”
商皑全身上下散发着乐于助人的正道之光,“是的。”
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店员的呼喊:“小顾客,你还没给钱哦——”
万丈光辉瞬间就熄灭了。
动车上,纪湫拧开一瓶水,“意思就是说,刚刚店员问你加不加热的时候,你没有听见,而店员又看你没回答,以为你是默认了,所以你拿着个没饭团的袋子走了,回来的时候,那个男生又冒领了你加热好的饭团,是这样吗?”
商皑咬着自己唯一的豆沙面包:“对,所以你给我点个外卖。”
纪湫:“到酒店都要十二点了,你确定你还吃得下?”
商皑:“我算过了,现在距离到达下一站还有五十分钟,点车站附近的外卖,可以准时送达。”
祝桑刚把行李放好,就看见商皑小脑袋瓜顶上冒出个散着热气儿的包。
崽崽痛得流下两条海带泪,很快又气不过地暴跳而起,奶凶奶凶地说,“可是我就是饿了嘛!”
身边有个妇女搬了好几次没有搬动,祝桑没来得及探索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就热心地接过大箱子,帮忙把行李给抗了上去。
刚扛完一个,对面的老太爷也难为情地叫住他。
祝桑朝对面而去。
商皑望着渐渐远去的青年,挪了挪身子,抱着热水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问纪湫,“你不是该坐飞机吗?”
纪湫:“害,这不是——恐高呢嘛……”心虚地抓了抓头发。
祝桑不知怎么就听到了。
他戏谑一声。
“还恐高呢,明明就是因为睡过了头,你自己问问她,给我杯子里放了什么。”
祝桑话音刚落,隔壁车厢的大娘也冲他挥了挥手。
“小伙子,麻烦了……”
待祝桑走后,商皑怀疑的目光从杯子后直直投向纪湫。
纪湫尴尬地“嘶”了下:“害,他三天没睡觉了,别人劝也不听,我这不就偷偷给放了点缓解失眠的保健品嘛。”
商皑;“哦。然后你就让他睡过了头,错过了航班。”
纪湫:“哎——”
商皑视线从旁一瞥:“值得嘉奖。”
纪湫:“就别再反讽了好么。”
商皑嚼着红豆沙面包,往后靠向座椅,合上眼,“真心的。”
纪湫托着腮,闷闷不乐地从商皑身上收回目光。
半晌,商皑伸出爪子从袋子里掏了个橙子出来。
“纪湫,早上留我一个人在家,你不怕我用电用火不小心把你屋子给掀了?”
纪湫:“我有交代过宥茗去照顾你。”
商皑:“哦,是么?我出家门找你的时候,宥茗还没到。”
纪湫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糟糕!他没接到你肯定很担心!!”说罢赶紧拿出手机点开宥茗电话。
商皑剥着橘子的动作变慢。
对面传来纪湫惊慌的声音,“这才多少号,就没话费了,怎么回事?”
商皑低下头,笑了下,掰过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脸上呈现出某种从容。
祝桑回来,纪湫用他的微信帮忙充好。
瞬间,宥茗的一百条信息就蹦了出来。
纪湫还没来得及点开,宥茗打来了电话。
才接通,对面就一阵劈头盖脸骂过来,“你儿子都不见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等她骂了老半天冷静后,纪湫才解释,“没话费了,亲爱的……不过你不用着急,那小崽子现在在我身边呢。”
对面商皑软在椅子上睡着了,一身狼狈的小孩,此时睡得正香,嘴里还含着没来得及咽下的橙子果肉。
今日的事,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平平淡淡地结束。
没有私奔,只有去乡间采风。
没有不在乎,因为欠了话费。
凌晨,祝桑全副武装,口罩帽子围巾捂得严严实实,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出站口走。
身后纪湫轻松地抱着小崽子,在寒风里打哈欠。
入住酒店已经是凌晨两点半,纪湫回到房间连衣服都懒得脱就卷着被子睡下。
好在床够大,商皑撅着屁股,占据很小的一块位置,两人互不打扰。
一觉睡到天亮,晨光哼哧哼哧,费了九牛二虎之里才总算从缝隙挤了进来。
白光恰恰好照在商皑眼睛上。
像是捣蛋鬼们用手上下拨弄他长长的睫毛,商皑不堪其扰地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为什么昨晚做噩梦逃命了一晚上。
纪湫一只手压着他的胸口,一条腿压在他的后腰上,而他差不多就是一只被海草给缠住的趴趴咸鱼。
难怪,被人当玩偶一样抱住,侧也侧不了,翻身也翻不动,如此无力招架,可想而知昨晚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绝望。
商皑不悦地眯着眼,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推她的手,对方死沉沉的,自俨然不动。
没办法,商皑只好寻缝钻。
纪湫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沉入了海底,有小鱼在啄她,没多久,又有一条体积大点的小丑鱼朝她怀里兴高采烈地蹭。
纪湫有点烦了,慢悠悠睁开眼,视野里模糊出胸前一团软发。
意识清晰过来,那颗埋在胸前的小脑袋又不安分地动了几下。
似乎觉察到纪湫身体产生变化,他停下动作,艰难地把脸挤出来,用一张血红的脸把她望着,
就在彼此对视两秒后,商皑被纪湫扇飞了。
“恶心!流氓——!”
早餐,商皑用冰袋敷着红肿的脸,死鱼眼看着对面气鼓鼓吃早饭的纪湫。
“可恶至极,明明是你大晚上没有睡相把我当玩具抱。”
纪湫大力把纸巾拍向桌面:“可我看到的明明是你在往我怀里钻。”
商皑那张往日无波无澜的脸上顿生惊怒,“往你怀里钻?我是在钻出去好么!分明我好不容易要解脱了,是你一下子把我又给按进去的,我闷得都快呼吸不了了!”
纪湫神色出现微妙的缓和:“有那么夸张,你都呼吸不了?”有这么……丰满么?
商皑:“不仅呼吸不了,还磕得慌!硬邦邦的,你肚子里装的是石头么!”
纪湫在原地险些自爆。
明明是她的胸,竟然认成装了石头的肚子。
祝桑从外面买了水回来,拉开椅子还没坐下,看见商皑时露出震惊表情。
“你另一边脸怎么了?”
商皑两只手抓着冰袋分别敷着左右两边,生无可恋地回答,“刚刚又去洗了个手,摔了。”说完不忘幽怨剜了一眼纪湫。
祝桑:“还是那张地毯?”
商皑:“……对。”
祝桑流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让商皑见了,眉头拧得快要出水。
又在这时,老板娘端了一碗叫不出名的东西放在商皑面前。
商皑望着碗里奇奇怪怪的东西,眉头越发蹙得深刻,甚至还表露一丝嫌弃,“纪湫,你给我点的这是什么东西。”
纪湫笑得兴致勃勃:“你拌拌,快拌拌,这是油茶,没吃过吧。”
商皑一听,“油茶……?”这里面的东西,有任何一件跟油和茶扯得上边儿吗?
在他各般怀疑的时候,一个勺子猝不及防地伸进了他的嘴里。
商皑还没缓过神来,口腔里就已经塞了满满当当的食物。
纪湫坐回位置,一脸狡黠地冲他笑,“快嚼嚼。”
商皑堂而皇之地低下头,朝向垃圾桶。
纪湫眼睛一沉。
祝桑只觉面前刮过一阵风,再看,已见纪湫不知何时瞬移而来,在商皑刚刚张了张唇,就给他把下巴一抬,牙齿重新关了回去。
商皑被纪湫两只手钳制住脑袋和下巴,听她在耳边冷幽幽地低语,“嚼,或者我用外力帮你,你知道榨汁机的原理吧?”
商皑惊恐地想象出自己被疯狂摇晃着脑袋的画面。
他呆呆地睁着眼,牙齿一下、一下地……动了起来。
“我这辈子跟这个叫油茶的东西结仇了。”
纪湫:“哦。”
十五分钟后,商皑在纪湫的监视下,吃完了一整碗油茶。
朝老板打探了路,祝桑在前面架起摄像机开始拍摄。
身后商皑百无聊赖地问,“你们难道都没点计划吗?”
纪湫:“有啊,祝桑说等会……”
话没说完,纪湫余光就看见摄像机架子朝旁边一栽,她连忙过去扶稳,没顾得上再回答商皑的话。
祝桑稳住摄像机,如释重负,“好险……”这设备高达六位数,是祝桑心头肉。
纪湫望着眼前各种抚摸摄像机姑娘头顶的祝桑,“你怎么回事?”
祝桑心有余悸,“刚刚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调试不出来,捣腾的时候就没顾得上基座。”
纪湫伸手,“给我看看。”
祝桑这才小心翼翼将怀里的摄像机托付过去。
纪湫仔仔细细摆弄着,时而朝远处对一下焦,时而又退回切换模式,倒是折腾了好一阵子。
祝桑在边上心惊胆战地用手护着,凑着身认真瞧纪湫操作,偶尔皱眉反驳。
两人就这样边调试边争执,一如往常地意见相左。
正当两人为了一个删存而较劲时,摄像机大意被夺。
纪湫和祝桑手中一空,心尖猛跳,所幸望见摄像机平稳落入两只小小的爪子间。
商皑鄙夷地瞥了瞥两人,“两个摄像机都搞不定,切。”
祝桑和纪湫互递了个眼神,祝桑深吸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暴跳如雷。
“崽子,我还没计较你抢摄像机的事情呢,大人的东西小孩子最好不要碰!”回想起宝贝摄像机在人类幼崽未能驯服的小肉垫里左右失衡的场面,祝桑就后怕不已。
商皑充耳不闻,对纪湫说,“你学着点。”
纪湫帮他托着摄像机,听见这话眼珠子一斜。
祝桑心情平复下来,也带着怀疑凑过来瞧。
商皑头也不抬,语气冰冷,“你就算了,笨蛋的气场会阻碍我的操作。”
祝桑简直给气笑了,“孩子,跟你讲个鬼故事,从前有个小孩他很狂妄,然后他就……”
商皑:“弄好了。”
说完就把摄像机一把塞给祝桑,把他吓得赶紧接住他的小宝贝。
纪湫始料未及,“你真弄好了?”
在纪湫好奇的目光中,商皑的神色却显得暗昧不明。
他些微浮出的下三白,带着被冒犯后的残愠,“现在你总可以继续回答了吧。”
说完视线极不满地一撇,抓着纪湫的衣角就往旁走。
纪湫懵了一下。
商皑找了草丛间一颗石头站上去,抱着手一脸计较。
“明明我先找你说的话,你不理我就算了,还去找其他人说话。我看在那事情确实紧急,也懒得计较,可是危机解除了,你还是没有回来找我,这就说不过去了,哼,而且你本来又不会弄,非要凑到那个人身边去逞能。”
小小的人儿义正言辞地敛着眉,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叭叭一连串。
商皑变小以后,确实是有话就直说了,但纪湫没变。
她跟往常一样,依旧对他满满的理解困难。
只见纪湫似乎很耐心地听完,继而深思熟虑一番,最后茫然。
“我跟你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吗?”
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商皑后面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商皑那肉乎乎的脸瞬间宛如裂开。
吃惊呆愣一瞬,两只手无力地垂落,跟脚底的石头一般僵硬麻木。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嘟囔着,消沉地往边上小土堆撒气似地狠狠一踹,意外遭遇暗藏杀机的硬阶,把自己脚丫子给踢肿了。
纪湫回过神来,只望见商皑抱着自己小短腿蹦蹦跶跶。
于是,她头顶一连串问号。
“祝桑身边有个学箜篌的朋友,介绍了一位师叔。据说这位老先生会许多稀奇古怪的乐器,在他们整个师门里,是自成一派的高手,不过行踪不定,比前田先生还要活得透明。”
商皑被纪湫捏着膀子,一瘸一拐行走在集市上,听后眼神更沉了几分。
“行踪不定,意思说这一次还有可能扑空对吧。”他真傻,真的,陪着两个无聊的人来白走一趟。
纪湫和祝桑大老远跑过来,寻的却是一个未知,商皑实在想不通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根本毫无效率可言。
当他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纪湫时,却发现她眼眸明亮,很是憧憬。
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样想着,商皑觉得自己还是低下头认真关注自己肿起的大脚趾更有意义。
今日镇上赶集,分外热闹。
纪湫寻了个花摊,打听前往“阿糯溪”的路。
摊主思索了一番,好像即便是当地人,也对这个地方不甚亲切。
“大约是从这条斜坡上去……一直走到最后,进一片林子,我也搞不太清楚,你之后再问别人吧。”
大娘的口音有些重,纪湫听了好半天才汲取到有效信息。
谢过后找了下方向,听见身后祝桑又和商皑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
“我赌一百,这绝对是喇叭花。”
“信你个鬼。”
纪湫皱着眉过去,“你们看看现在几点钟了?再耽误天都要黑了。”
祝桑和商皑皆不甘示弱地回过头来,把纪湫看得无奈至极。
摊主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黝黑的皮肤,瘦瘦小小的,扎着两个辫子,纪湫走过去,姑娘就抬起头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将她望着。
纪湫被看得一阵良心发软,当下和缓着面色指她叠好的纺品,“这是你们自己织的?”
姑娘小心翼翼地点头:“嗯……这些是蛇花……”转眼飞快瞧了下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男性,算是回应了他们刚刚的争执。
祝桑吃瘪,一脸不服气地扭过头。
商皑旗开得胜,嘴角扬得飞起。
纪湫倒着实被精致的手工艺品惊到了,“怎么卖?”
姑娘比了个数,竟要卖九百。
纪湫也不认得这个东西,真正识货的还是得姨婆,姑娘这个价格显然大大超出纪湫语气,令她犹豫了。
见状,姑娘咽了咽,谨慎地道:“……听说你们要去阿糯溪……那里不太好走,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收摊……”
一句话转折数次,总算让纪湫明白了。
这意思就相当于,花钱找个人带进山。
纪湫思索一番。
老话有听过,这片地方水土历来排斥外乡人,他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要是因为无知而意外涉足了,影响运势为小,丧命为大。
而这小姑娘样子生得淳朴,必然是当地人无疑,况且整条街上卖的都是现代工厂的货品,只有她一人在卖纯手工织品,其针法算是古朴,图案也奇特,至少看上去确实不是机器批量生产的物件。
再看她一双黑布鞋,脚底泥泞,沾的是山间黑土,走过的路还不止几里。
在保命和当冤大头两者权衡下,纪湫宁愿选择多花点钱。
姑娘的织品被纪湫买下后,便收摊带纪湫一行人往“阿糯溪”而去。
途径一条望不到头的黄土路,姑娘听见后面响动而回头,“如果你们觉得累,可以招一辆牛车。”
纪湫回头,看见一头老牛正悠哉悠哉拖着木板车晃过来。
车上堆着各种瓶瓶罐罐和稻草,根本无处落脚。
纪湫还是问了一句,“你们坐车么?”
商皑和祝桑阴差阳错地在空气中撞上视线,又不约而同地臭着脸别开。
祝桑将口罩下意识朝鼻梁上提了提,“这点路眨眼就到了,还坐什么车。”
商皑不动声色地望向青山绿水,“腿天生就是来走路的,怕走路不如去捐了。”
纪湫不知道这两人又在暗自较什么劲,鄙夷一眼转回头对姑娘道,“这段路走得了多久?”
姑娘:“我来的时候走了两个小时,回去的话以你们这个速度可能要花三个小时左右。”
祝桑:“老师傅——给您四百块钱,搭个便车方便否?”
乘着牛车,祝桑枕着头靠在稻草堆上,“这几天练习太多,肌肉有点酸了,为了今后的事业发展和前途,得休养生息。”
商皑吊着两条小短腿,“我还是个孩子,过度运动有损脆弱的身体。”
纪湫斜眼睨,“……上哪找这么多的借口。”
谁知祝桑眸子一转,看她,“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昨天你给我下的那药。我现在脑袋还晕乎着。”
纪湫:“!”
她一惊,就要反驳,余光瞥见身边姑娘好奇打量的神色。
“你们是一家人吗?”
纪湫一震,祝桑睁大了眼,商皑眉宇拧起。
“不不不……”
“你是姐姐,他是弟弟,这是侄儿?”
姑娘分别看了看祝桑和商皑,最后回到正欲解释的纪湫身上。
原来是指的其他意义上的“一家人”。
纪湫面色平复,“是的。”
祝桑听见姑娘的解释与纪湫回答,脸上瞬间就换上不屑表情,冷哼一声转过身来,一下子靠回去,将捆得密实的草堆也压出个窝,撞出了不少细细的草尘。
似白晃晃的天光刺得他极不舒坦,他隐忍着各般不满皱起了眉,过后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根,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注视。
半睁开眼,一下子就瞧见商皑眼角的讥诮。
位于左角的商皑眉宇舒展,丝毫不惧祝桑大受冒犯的模样,当下自顾自惬意地眯起眼捧着水壶喝了口姜茶。
祝桑见小崽子这般无视自己,心情十分复杂,“看我干什么,叫小叔叔呢,乖侄子。”
戏谑地拖长最后的音调,话锋在商皑边上打了个弯,拐到纪湫身上。
纪湫当下正和姑娘聊的尽兴,只是摸了把凉得匪夷所思的后脖子,并不影响说话的好心情。
终于到了山脚,姑娘带着纪湫穿过几道弯,走进冷飕飕的山林。
沿着不算平坦的小路走到一坡梯子下,姑娘停下了脚步。
“这里面就是阿糯溪谷了,我家在东边山头上,不能再带你们继续了,剩下可能需要你们自己走了。”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辛苦带了四五个小时,到现在还没吃上饭,纪湫也不好再麻烦她,“多谢了。你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姑娘跟纪湫一路鸡同鸭讲,两人也算混熟了些,当下露出笑容来,“我没关系,倒是你们,我之前说的那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可千万别忘了,可都是禁忌,马虎不得。”
祝桑和商皑站在边上,表情如出一辙的懵。
一上午的同行,只有这句话他们听明白了。
可没想到这唯一听懂的话,竟然如此令人惊恐。
纪湫挥手告别,转身看见对面一高一矮同时露出“我到底错过了什么”的表情。
纪湫咧嘴一笑,也不作答,径直朝梯子上爬。
她这别有深意地表情,商皑和祝桑更觉背后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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