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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暮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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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一缕曦光乍破,自淡薄如烟的云层射下,天幕渐渐变得蓝湛轻透。

    李映柔缓慢的睁开眼,昔日嫩薄的眼皮早已变得厚重,空洞混沌的眼神凝望着床顶的幔帐,这次没有再流出泪来。自从皇兄溺水一案告破,她已经将自己关在寝房好多天了。

    昨夜放纵着喝了几杯酒,她扶着微痛的额头下了床,坡脚行至门前,吱呀一声将门打开。

    竹筠和洗漱婢子们在外面候着,甫一听见声响,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一位清丽的女郎站在门边,赤足踩在猩红地毯上,乌发如瀑垂在腰际,散发着幽暗柔和的微光,一张嫩白脸皮五官姣美,虽未施粉黛,反而透着一股出水芙蓉的天然风韵,让人过目不忘。

    “殿下,外面风寒,当心着凉。”竹筠回过神来,率先进屋搀扶她。

    李映柔并未着急走,脚踝的伤还未痊愈,便半倚在竹筠身上,任由凉风灌进温暖如春的室内,伴随着朔风侵袭,彻夜麻痹的神思一点点变得清明起来。

    她淡声道:“替我梳妆,我们进宫一趟。”

    竹筠迟疑道:“殿下,您的脚伤……”

    李映柔不屑笑笑:“不必管了,若是要等脚伤好了,怕不是要开春才能出去。”

    见制止不了,竹筠只能依着她,毕竟主子今日精神转好,她高悬着的心也沉到了肚子里。她侍奉主子多年,从未见主子如此颓丧过,甚至那双乌眸都失去颜色,暗哑如同一潭死水。

    半个时辰后,李映柔梳妆完毕,缀满珠翠的高发之下是一张俊俏的脸蛋,远山黛眉婉约如烟,长睫之下的眼睛顾盼生辉,朱唇丰盈,嫣红欲滴。

    她身穿绯色纻丝宫装,纤度贴合,襟口和袖阑嵌着洒金缘边。步辇在外面侯着,从寝到廊外这数丈的距离,她在竹筠的搀扶下走得格外稳健,身姿娉婷端庄。

    步辇高抬时,李映柔问:“煨好的参汤带着了吗?”

    竹筠颔首道:“殿下放心,奴婢已经送至马车上了。”

    李映柔对她亲和一笑,“走吧。”

    奢华的马车将长公主载到承天门,继而转凤辇前行,实际并未让她走几步。

    进了勤政殿的宫门,顺着宫道望去,那巍峨大殿下立了乌泱泱一群人,刚下早朝的李韶连大殿都未进,早就在此驻足多时了。

    见凤辇将至,梁郁中率随从内侍叩拜在地,齐呼:“参见长公主。”

    李韶往前走了几步,待凤辇落地时,牵住了她微凉的手,“皇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朕不是让你好生修养吗?脚踝可是好了?”

    说着,他躬身想要察看,周遭冷冽的寒风却又将他劝退,复又将她的裙角盖好,打横将她抱起来。

    李映柔抓着他的衣襟,望向他温和的面容,若是往常她的确懒得动分毫,抱着就抱着了,现如今真相大白,她生怕沉坠的自己累到弟弟。

    她揪揪李韶的耳朵,嗫嗫道:“我能走,放我下来吧。”

    “现在走几步,回头脚踝又得肿成馒头,皇姐就让朕省省心吧。”李韶凝着她叹气,抱着她上了高阶,直接进了勤政殿。

    殿内暖融融的,到处都是清淡的龙涎香气。竹筠提着红漆食匣跟在后面,待天子将长公主放在描金榻上后,将食匣放在矮几上,紧接着撤去了长公主身罩的披风。

    “奴婢告退。”竹筠手挽披风退出去。

    两人隔着矮几相坐,李韶对那红漆食匣很感兴趣:“皇姐,这里面是什么?”

    李映柔将食匣盖子打开,端出里面的骨瓷烙梅小盅,“是给你做的参汤,我让人从昨晚煨到清早,味道应该很浓郁了。”

    眼见皇姐记挂着自己,李韶心里欢喜,修长如竹的手拎起瓷盖,袅袅热气裹挟着浅薄的药香扑面而来,几颗黑枸杞正在浓珀色的汤面上打着旋儿。

    “多谢皇姐。”李韶抿唇对她笑笑,内敛含蓄又带着几分羞然。

    李映柔目光微凝,仿佛又看到了少时那位小男郎,便抢在他前面拿到小勺,舀了一口参汤抵在他薄唇边,“来,我喂你。”

    她声音软软的,极度宠溺,秋眸之中荡漾着温纯春波,怜爱和疼惜之意混杂其中,让人一霎就坠了进去。

    面对这从未有过的待遇,李韶有些懵,“皇姐……”

    李映柔窥出他的惊诧,低低笑出声,“韶韶,以前是我错怪你,我这当姐姐的也没怎么好好疼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来照顾我,以后我会慢慢补偿你的。”

    她秀丽的眉眼间写满真挚,李韶凝视久久,微微张开了薄唇,温热的参汤自喉咙一路向下,心暖了,脸颊也不争气的滚烫起来。

    他挠挠额头,腼腆笑道:“皇姐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不必在意这些,怪生分的,朕愿意一辈子都照顾你。”

    李映柔又喂他一勺参汤,嗔他傻子:“一辈子照顾我怎么行,你登基也快满一年了,选秀之事一直耽搁着也不是办法,着日通知礼部,来年开春便把选秀办了吧。韶韶这么好,到时候皇姐亲自替你长眼,保证为你选一位十全十美的皇后来服侍你。”

    李韶闻言,刚吮进嘴里的参汤呛进喉咙。他攥拳抵唇一阵干咳,白皙如玉的脸庞染上绯红。

    “你怎么这么不注意?”李映柔赶紧将小勺放下,伸手覆上他的脊背,自上而下替他顺气。

    李韶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看向她时,乌睫之上缀着几颗细小的泪珠,暗哑的声音满是无奈和质疑:“皇姐说的疼朕……就是给朕选秀?”

    李映柔怡然自得地笑道:“怎么会呀?这只是其一,我还命人前往苏州特制了纻丝和织金锦,再让那边有名的十三绣娘替小皇子先做好百福衣。还有呀,我准备在——”

    李韶倏然握住她的手,大掌将她紧紧包住,无力道:“皇姐,你别疼朕了,朕不用疼,真的!朕只求你安稳和乐,别再出妖蛾子了……”

    这种疼法,他消受不起。

    然而李映柔不知他心里所想,当下满腹狐疑,将参汤放下,用另外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叹道:“没病呀!难不成是被皇姐虐习惯了,这冷不丁的一对你好,反而不适应了?”

    李韶哭笑不得:“的确不适应,朕现在根基不稳,尚不愿意考虑儿女情长,还望皇姐能够体谅,不要……强人所难。”

    话音刚过,眼瞧着对方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心里咯噔一声,薄唇扬出一道干涩的笑弧。

    依着皇姐迫急的性子,怕不是觉得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

    这架势,要作。

    果不其然,李映柔“砰”一声猛拍桌案,吓得李韶不由一颤。

    她黑脸叱责道:“江山社稷必须要后继有人,这哪是你说的儿女情长?你都十七了,一个皇嗣都没有,成何体统?父皇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两个皇子了!别的事皇姐可以依着你,但这件事没得商量。待会直接下诏吧,选秀之事交给我全权负责,你就不用操心了。”

    话落,眼刀飕飕就刺。

    李韶无奈的皱起眉,“皇姐,朕不想——”

    李映柔瞪他道:“闭嘴。”

    李韶:……

    见他一副不忿的样子,李映柔训小狗似的将他训斥一遍,直到两人讨价还价将选秀之事推迟到秋季,姐弟之间的这场战火才落下帷幕。

    望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李映柔并未久留,临走时又摆出嫣然笑脸,挽着他的胳膊柔声细语地关怀他几句,又将一个新香囊挂在他腰际。

    打一巴掌给几个甜枣吃,李韶撇嘴,俯身将她抱到勤政殿外的凤辇上。

    外面冬阳和煦,风也变得轻柔起来。李韶将她的披风拢到身前,搭住她的双腿,幽幽望着她问:“皇姐,你就舍得让朕去疼别的女人?”

    说着话时,他温隽的面庞似有些许委屈之色,李映柔看在眼中,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嬉笑道:“不舍得,但你是弟弟呀,总要成家立业,两种疼是不一样的。”

    李韶抿紧薄唇,眼眸变得幽深:“要不是弟弟呢?”

    对于他这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李映柔挑了下眉梢,当真似的想了想:“不是弟弟也不行,你是天子,诞育皇嗣是正道,自然要广纳妃嫔,雨露均沾才行。”

    话落,她双手拍了拍李韶的宽肩,正色道:“为了我们李家的江山绵延千秋,你可要加把劲,使劲生!”

    李韶:……

    送走李映柔,李韶气呼呼的走进勤政殿,一屁股坐在紫檀桌案前。

    “什么事啊……”他喃喃愤慨,随手捻起一本奏章,看到上面的内容更让他糟心。

    御史中丞涂淼公然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晏棠,指责其在南京卫所以权谋私,私下命心腹买卖锦衣卫官爵,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分明就是靳明阳那狗贼憋不住了,开始乱咬。

    他已经等了太久,秋季之前他一定要将靳明阳端掉,告知皇姐真相。

    李韶冷瞥上面的票拟,遂将奏章阖上,不假思索的放在了紫檀桌案的抽屉中。

    末了,他一手抵头,一手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受伤小心脏,想到那张懵懂粲然的脸,咬牙道:“没良心!”

    公主府。

    皎白月光寒凉如水,晏棠一身夜行衣,按照事先拿到的布防图轻巧避开了羽林军的守卫,悄无声息的落进院内。

    寝房的栅窗没有从里面锁上,他轻轻打开翻身而入,带进一阵寒凉气息。

    角落燃着一盏黄绢烛灯,拔步床上纱幔未放,床上的美娇娘侧身朝里,缎发铺泄在身后,似乎已经睡着了。

    难得今日睡的这么早,晏棠不想打扰她,思忖些许,准备看她一眼就走。殊不知刚行至床边坐下,对方就转了身,眼都没睁便抱住了他的腰,将头抬起靠在他腿上。

    李映柔嗡哝道:“你来了。”

    晏棠轻抚她的头顶,撩起一束青丝吻在唇边,“我还以为你睡了,想看看你就走呢。”

    “没睡着。”李映柔睁开眼,望向那张风尘仆仆的俊脸,嗔怪道:“府中守卫这么严,你怎么还敢乱来?要是被李韶知道了,怕不是又要找你麻烦。”

    晏棠不以为意,轻抚她细嫩的面颊道:“昨天你喝了酒,我怕你宿醉,不放心。”

    这几日李映柔心里窒闷,时常哭哭笑笑,衬着昨晚晏棠过来,两人便在屋里对饮了几杯,这酒劲头不小,她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李映柔半撑起身体,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早晨起身时有点头疼,不过晌午就好了,不用担心。”

    晏棠轻吻她的额头,“那就好,看你今天心情好多了,早晨进宫了?”

    李映柔双眸含笑,将头靠在他肩上,抱着他的臂弯,喜不自胜地说:“还好我们上辈子失败了,老天果真有眼,要不然我真是对不起韶韶。”

    晏棠挑眉:“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李映柔点头如捣蒜,轻快道:“对呀,老天待我们也不薄,让我们重活一次,弄清了真相,等过几日我一定要去给菩萨上柱香。”

    晏棠眼波清和,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今早有人参我一本。”

    沉澈的语气不见半点波澜,李映柔一听却有些坐不住,直起身来,担忧问:“还是那个霍郎中参的吗?”

    前世吏部侍郎霍忠曾多次密参晏棠,最后被晏棠安了个罪名,下放岭南。

    不过细想一下,还未到那个时间,李映柔心里一紧,“是别人?”

    少顷,晏棠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是御史中丞涂淼,靳明阳最得力的狗腿子。”

    这人李映柔熟悉,多年以来淮党在朝野制造声势、罗织罪状的人就是他涂淼。曾经她想将此人收为己用,奈何这人下盘稳健,无论如何都不肯倒戈,可谓是实打实的硬茬子。

    不过前世涂淼并未参过晏棠,想必是因为这世晏棠提前就任,又顺势大刀拓斧的砍掉了他们不少枝节,这帮人坐不住了。

    李映柔蹙眉道:“涂淼参你什么?”

    “说我在南京卫所买卖锦衣卫官职,弄些莫须有的罪名罢了。”晏棠将她的乌发拢在耳后,手顺着她的细颈落下,轻抚她胸前娇软:“不必担心,陛下现在还要用我镇压淮党,肯定会将此事压住的。”

    说着,他将李映柔压在床上,噙住她娇软的唇瓣。

    李映柔心道也是,如今三个人的立场统一,李韶应该会倾力保住他。高悬的心坠入腹里,她双手环住男人脖颈,承接着他的热忱。

    恍惚之中,她跪在被衾上止不住地喘.息,翻身坐上时,迷离的眼神倏然变得清明,晏棠脖颈上的红痕犹如梅花坠在雪间,颇为惹眼。

    晏棠见她忽然停住,极尽温柔的问:“怎么了?”

    李映柔蹙眉看他,心尖酸涩不已,须臾后手指他脖子上的红痕,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去哪鬼混了?”

    说完,她像小狗似的趴在他身上猛嗅,似乎并没有别人的味道。

    女人呵气如兰,撩的他有些发痒。晏棠掐着她的腰际,微微使劲,逗她道:“今日有人送了两个美人给我。”

    本事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李映柔却当真了,扶去他的手抽身而下。她手拎被衾遮住光洁如玉的身体,春水荡漾的眼眸溢出愠色:“你跟别的女人亲热完了,再过来恶心我呢?滚!”

    她伸脚就踢,玉足却被晏棠握住。

    他道:“我开玩笑的,这是你昨晚酒醉后的杰作。”

    “昨晚?”

    李映柔滞涩不已,心生猜忌。昨晚的事都变成破碎的回忆,她只记得晏棠来过,只记得两人喝酒,之后就混沌不清了,不过……

    依着晏棠的性子,应该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吧?

    见她面色不愉,晏棠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深知柔柔心眼小,自己嘴还这么贱做什么?

    “柔柔,我真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他起身将李映柔揽入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发旋,哄道:“不管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是我唯一碰过的女人。我发誓,往后几十年,直到我肉身湮灭,我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如若违誓,不得超生。”

    金石之音落入耳畔,李映柔脸颊微红,下手锤他肩膀,“美的你,谁要跟你几十年?”

    晏棠勾唇轻笑,握住她的手抵唇边,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柔柔,你吃醋了。”

    指尖微微的痛意带来些许酥软,李映柔抬头看他,滞了半晌,轻哼道:“你应该知道,我只喜欢干净的男人。”

    晏棠面上笑容更甚,微微点头,俯身与她另续温存。

    风雨消歇之后,李映柔无力的躺在床上,被汗水沾湿的乌发黏在额头脸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一张餍足地丽容。

    晏棠拥她入怀,又听她细声道:“我在府邸待得无聊,过几日等你空了,带我出去转转吧。”

    灯影下,她脸上桃色还深,眉尖微蹙,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怜惜。

    晏棠在她唇际轻啄,点头道:“好,我带你出去。”

    只要是李映柔吩咐的事,晏棠素来干的利索,为了保护她腿脚,特别让孟烁去做了轮椅。

    两日后,书信就传到了她的手中:未时三刻,老地方见面。

    李映柔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上加里的绯红袄裙,宛若盛开在寂寥冬日里的一团明艳娇花。

    只可惜今日是个阴天,放眼望去乌云压城,被房屋分割出的促狭天空呈现出一种雾蒙蒙的青灰色,让人倍感压抑。

    待她上了马车后,对面宅院的高墙上翻出一人,很快就将她出府的消息递进了宫中。

    勤政殿外,挺拔的年轻男郎正恭顺地与梁郁中耳语,身着褐色曳撒,着白皮靴,头戴皁色尖帽。

    只见梁郁中神色微凝,示意他离开,兀自进入勤政殿。

    李韶正倚靠在描金榻小憩,听到动静,半阖眼眸道:“出什么事了。”

    “回陛下,长公主出府了,据说是……”梁郁中轻觑他的神色,低声道:“据说是去私会晏棠。”

    “什么?”

    李韶倏然坐起身,眸中困倦消散,目光凌冽如若寒池。

    自打穆钧回禀后,月余来他派羽林军将公主府把守的严实,梁郁中的人也一直在暗中盯着,如今终于寻到了端倪,这两人之间果真有瓜葛!

    李韶的胸口砰砰跳的骤快,右眼皮也跟着抽搐,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让他不敢细思。

    少顷,他撩袍而起,沉声道:“更衣,朕要出宫。”

    梁郁中知他用意,垂眸应道:“是。”

    不多时,李韶换上一身鸦色圆领常服,头束金玉冠,微服出了宫。

    这次微服可谓是真正的轻装简出,素色马车外无一人随侍,唯有头戴大帽着曳撒的梁郁中独自赶车。

    每隔几个街口,便有人指引,最后马车停在了永定湖畔。

    “公子,在前面。”

    梁郁中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李韶呼吸变得沉重,伸手将幔帘挑开一道缝隙,细长的视野正巧将远处的一对男女死死框住。

    湖畔,眉目俊俏的女郎坐在檀色描金的轮椅上,玉树临风的男郎半跪在地,很贴心的将手中毯子盖在她腿上。

    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齐齐笑起来,随后男郎抚上她的后脑,与她绵长深吻。

    明明是如画一样的场景,却来带锥心刺骨的疼,李韶瞳仁极缩,身子愈发颤抖。

    末了,他像被烫一样收回手,幔帘阖上,悲天悯人似的将残忍的一幕隔绝在外。

    来之前他设想了无数遍,或许两人只是碰巧,或许是相约办些公事……

    如今他不断回避的问题跃然而出,将他的自欺欺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一点颜面都不曾给他这个天子留下。

    他最爱的女人跟他最信任的臣子,这两人,究竟是何时在一起的?

    矮几上搁着鎏金香炉,袅袅香烟从孔洞中妖娆而出。李韶死死咬着牙,直到口中猩红弥漫,这才拿起香炉,发泄似的狠砸在马车中。

    砰

    香炉坠地,漫天香灰将空气变得愈发朦胧。

    李韶阖上眼,攥起的手背青筋外漏,他生在冷血薄情的皇家,最恨的就是背叛和欺骗。

    梁郁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他们走了。”

    李韶抬起眼帘,双眸已被染红,喉结微滚,声音止不住发颤:“跟上他们……”

    今日天气不好,晏棠怕李映柔着凉,想送她回府,奈何她使性子不肯回去,两人便坐上马车来到了民巷上的私府。

    这次李映柔没有再坐轮椅,车夫用钥匙打开铜锁后,晏棠直接抱着她进了院子,随后大门阖上,被他从里面锁住。

    车夫按照嘱咐,驾着车去隔壁巷口等待,并未察觉到一辆墨绸马车从相反的方向进了巷子,停在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的宅院前。

    李韶挑开幔帘,望着这处白墙青瓦的院落,目光越来越戾。没想到在京师,两人竟然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院落。

    少顷,他心口抽疼,冷冷道:“拔掉这边的眼线。”

    梁郁中颔首,抬手打了个呼哨。

    与此同时,数十人自平静的街头巷尾鱼贯而入,皆着褐衫戴尖帽,半跪在地,无一人吭声。

    梁郁中与领头之人耳语,这群人很快四下散开,按照锦衣卫蹲点的习惯逐一击破,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拿下了十数名探子。

    李韶阴鸷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面容,他没有心情与这些狗腿子纠缠,抬手在脖颈处比了个杀的意思,很快五花大绑的探子们就被人带离了原地。

    巷道安静下来,李韶躬身下了马车,天色愈发阴沉,有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落在他宽拓的肩头。

    他伫立许久,眸色沉沉道:“进去。”

    话音落地,已有几人率先□□而入。

    李韶行至门前静默等待,不多时,漆黑大门被人从里侧缓缓打开。

    他径直而望,视线一点点扩大,将这藏污纳垢的院落逐一收进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映柔:阿嚏!怎么突然凉凉的?

    晏棠:是不是感冒了,不怕,我抱抱。

    李韶:朕拿着四十米激光刀,还有十秒到达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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