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临近过年, 整体氛围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小区里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但赵卓成却坐在办公室里，俯瞰着这座城市。

    他摁了摁眉心, 在犹疑之后还是不情愿地拨出了这个电话。

    电话响了良久，却是助理接起来的，“少爷, 先生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吗？”

    赵卓成抿了抿唇，声音低沉, 带着几分不悦，“没什么大事儿, 等他开完会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助理：“好的。”

    尔后收了线。

    这座城市变得愈发热闹。

    但办公楼里依旧冷冷清清。

    临近过年, 慕鱼科技却面临着破产的风险。

    连着四个重大项目被撬走, 资金链有了严重空缺。

    赵卓成最近连着跑了几家公司拉融资，也和一些投资人打过电话, 吃了几顿饭，这些老狐狸在饭桌上打着太极, 酒喝了不少，却没有人投一分钱。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给老赵打电话, 希望能有一笔融资进来。

    赵卓成打开电脑，继续看年度报表。

    隔了会儿，助理敲门进来, 汇报着今天的工作，“梁总那边的款项一直不到位，今天我去催了，对方觉得我们给的报价不合适, 希望能用两百万的价格买下来。”

    “两百万？”赵卓成嗤笑了声，“这帮老家伙趁火打劫起来可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让他回家盖着被子做春秋大梦去吧。”赵卓成厉声道：“我进货都用了两百三十万，他想两百万买下来？你跟他说，就三百二十万，一分不能少，如果后续款项不到位，那合作就中止，咱们法庭上见。”

    助理战战兢兢的，皱着眉头低声道：“这事儿我已经说过了。”

    “然后？”

    “梁总的意思是法庭见就法庭见，他们那边有一百五十万的报价可以用，咱们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上法庭起码要耗咱们一年半载的，足够将咱们…… 拖……拖到破产。”助理低声说完，尔后嘟囔了句，“这老家伙肯定是在故意搞咱们，恶意压……”

    话还没说完，赵卓成手中的笔已经被折断了。

    助理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这已经是最近被折断的第六根笔了。

    每次他都要给赵卓成买创可贴，这是何苦呢。

    但赵卓成的脸极为阴沉，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异常诡异，他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良久之后，赵卓成才嗤笑了声，“背后倒也是个能人啊。”

    “查不出来？”赵卓成拿了张纸巾，慢慢擦着自己的手，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是林剑锋那个老家伙吧。”

    “他终于，忍不住对我动手了。”

    助理舔了舔唇，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林氏最近所有的项目都在稳步进行，公司内部的事务还处理不完，林剑锋没有精力，也没有理由来对付咱们一个小公司呀。”

    他话说到一半，赵卓成那冷冽的眼神便望了过来，他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因为林冉。”赵卓成一字一句道：“老家伙那么疼那个女儿，怎么舍得就那样算了？”

    助理：“……”

    他看了眼赵卓成的脸色，还是没敢说出心里话。

    既然知道人家那么在意女儿，你还不好好巴结着？

    现在老婆没了，初恋也没了，连公司都被人搞了，真真是鸡飞蛋打。

    从赵卓成创业他就一直跟着了。

    所以也见证了他的这几段故事，每次也都挺难理解的。

    在他眼里，林冉比姜小鱼好看。

    只是，和赵卓成结婚了的林冉确实挺蠢，每次还爱闹，赵卓成不喜欢也是应该，但人家那毕竟是一棵活的摇钱树啊。

    哪怕不喜欢，你稍微对人家好一点儿都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助理心里五味杂陈，但屁话不敢说。

    等赵卓成给他吩咐了事儿，他立马离开了那个大气都不敢喘的办公室。

    而在他离开之后，听到了一声重响。

    不出意外，应该是烟灰缸砸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个烟灰缸了。

    助理抖了抖身子，终于站直了，面对公司员工们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他挥了挥手，“都散了都散了。”

    他往前走，路过办公桌的时候，一个胆子稍微大点儿的员工悄摸摸问，“凌特助，我们的年终奖还有吗？”

    助理哽了一下，面露难色，皱了下眉头道：“先好好工作，等到过年再提年终奖的事儿。”

    “没几天了。”员工叹了口气，“我老婆今年刚生了孩子，上个月工资只发了70%，要是再没有年终奖，我们家今年连年都过不成。”

    “再说了，现在我们手头哪还有工作啊。”

    助理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他无奈叹气，“大家都相信赵总吧，他一定能带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我们是都相信赵总，但我们大家也要生活啊。”员工摸了下自己的脑门，“今年公司不景气，我们也知道，大家也都挺配合的，可是每个月的工资都压30%，已经连着四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家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附和道：“是啊，眼看就过年了，我们手头一点儿钱也没攒下，忙活了一年什么都没有。”

    “我这半年都没买过一件好衣服，加班到十二点也就算了，好歹给我们一点儿奔头啊。”

    “自从上次的热搜上完以后，别人听见咱们公司名字就退避三舍了，我们上门去谈合作，人家连杯茶都不给我们上的。”

    “你这还算好的，上次我去诚远集团，人家直接晾了我三天，我连人家的经理都没见上。高高兴兴出去，结果铩羽而归。”

    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助理愈发心浮气躁。

    “好了。”凌特助厉声吼了一嗓子，尔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大家再等等，这事儿肯定能解决。”

    他指了指上边，“就算赵总解决不了，上边还有赵氏呢，肯定缺不了大家的工资。”

    如此一说，大家才稍微安心了些。

    可是，没过一会儿，一个女员工弱弱道：“可我昨天看，有人爆料戴了万怡的首饰过敏了，长了好多疹子，据说出了一大批假货。还有长鹿山大饭店里好像质检不合格，导致一个孕妇流产了……”

    万怡首饰、长鹿山大饭店都是赵氏集团名下产业，而且万怡首饰作为赵氏集团的支柱性产业，对赵家来说自然十分重要。

    如今，万怡一出事，必定会导致人心惶惶。

    凌特助刚走了没几步，自然也听到了这话，疾走了几步返回来，目光凌厉，“你在哪儿看见的？”

    女员工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博，她昨天还专门快转了一下这条微博，可现在点开，那位博主的号已经注销了，发的内容也已经变成了灰色页面，看不到了。

    女员工还在那碎碎念，“不对啊，我昨天真看到了。”

    “怎么突然就没了呢？难道昨天我眼花了吗？”

    凌特助悬着的一颗心突然落下，他摁灭了女员工的手机屏幕，厉声道：“以后不确定的事不要在公司里说。”

    “要是被赵总听见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女员工点头称是。

    等到凌特助走远了，女员工才松了口气，而同事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我昨天看到万怡首饰导致人过敏那条新闻了。”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女员工道：“就刷同城热门，里边有时间人物地点，说得还挺真的，我以为之后会闹上热搜，结果今天早上起来风平浪静。”

    “肯定是被压下去了呗。”一个男员工整理完自己手头的资料，才加入到讨论，“这些大公司有钱，怎么可能任由舆论随意导向，上次咱们赵总的事儿就是个大教训，要是他早点压热搜，咱们公司也不至于这样。”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而一直没等到老赵回电话的赵卓成晚上回了家。

    他家在宁江城西的别墅区，一幢独栋别墅。

    别墅内灯火通明。

    但驱车驶入院里后，家里竟没什么人声。

    他熄了火，回家。

    佣人们皆都恭敬地朝他点头，“大少爷。”

    赵卓成逮着家里比较德高望重的一个佣人问：“我妈呢？”

    “太太出去逛街了，还没回来。”

    “那……”他皱眉道：“老赵呢？”

    “先生还没回来。”

    赵卓成便坐在沙发上等。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院子里才有车驶入的声音。

    赵母身后跟着管家，手中拎了几个袋子，踩着高跟鞋优雅的进了屋，看到沙发上的赵卓成颇为惊喜，“阿卓，你怎么回来了？”

    “找老赵有事。”赵卓成道。

    赵母脸上的笑顿时就收敛了，气冲冲地坐到另一个沙发上，“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气我。”

    赵卓成沉默不言。

    赵母便开始絮絮叨叨了，逮着之前的热搜说个没完。

    “我早跟你说过了，那姓姜的小家子气，你不信。小门小户出来的，哪怕是有几分姿色，照样眼皮子浅，尤其是在娱乐圈里待的，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容易连带咱们家，你倒好，非要跟她在一起，怎么拦也拦不住，现在呢？分手了吧，她还连带了你的公司，你要是好好跟林冉在一起，不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林冉又不是个精明的人。她当初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只要你稍微哄她一下，不要把姜小鱼带着登堂入室，她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下好了，林家把咱们家的流动资金带走了一半，你也跟姜小鱼分了……”

    “妈！”赵卓成摁了摁眉心，语气凛冽，“别说了。”

    他现在听不得这些，一听就脑仁突突地疼。

    赵母讪讪地闭了嘴，但总归还是心有不甘，“当初你做事就不留余地，现在我便是连说也说不得了。”

    赵卓成长叹了口气，没搭她的话茬。

    赵母也起了身，“算了算了，多说多错。我啊，现在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你爸嫌我烦，去外边找那个小狐狸精，你也嫌我烦，连家都不回来了。”

    “老赵外边又找人了？”赵卓成皱眉问。

    赵母轻哼了声，“不然呢？差点连孩子都有了。”

    说着又收了，立马换了个话题，“不提他外面那些腌臜事了。你想吃什么？妈吩咐厨房去做，你这么久都没回来了，今晚陪妈好好吃顿饭。”

    “没胃口。”赵卓成说着却也报了两个菜名，怕赵母继续啰嗦。

    赵母得了话便去了厨房，但去之前还道：“你要等你爸啊，可有得等，他最近都早出晚归的，有时都索性不回来。”

    赵卓成看了眼手机，还是给老赵又打了个电话。

    结果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忙音。

    一直等到近十一点。

    别墅内才有车子驶来的声音。

    老赵风尘仆仆的赶回家，猝不及防和赵卓成打了个对面。

    他皱了皱眉，“你回来做什么？”

    赵卓成抿了抿唇，背后握紧了拳头，却仍旧保持着冷静道：“和你谈点事。”

    老赵在门口换了鞋，瞟了他一眼，“要是谈公事的话就去公司，谈私事……”说着嗤笑一声，“想跟林冉复婚了？”

    “不可能。”赵卓成直接否定。

    老赵点了根雪茄，自从赵卓成和林冉离婚之后，离开了林家的支持，他们公司一路走得步履维艰，不过幸好，前段时间总算有了好转的趋势，但没好几天，公司的形势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他现在对这个儿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老赵轻蔑地瞟过去，目光又落在别的地方，“你现在想和人家复婚，人家都看不上你。”

    赵卓成眉头皱的愈发紧，下意识想反驳，却又收了话头。

    他今天不是和老赵谈这些事情的。

    于是在沉默了会儿之后，他终于把话题带入正轨，“我需要一笔投资。”

    老赵的雪茄刚掐灭，闻言被仍在袅袅升起的烟雾给呛了下，咳嗽了几声，尔后看向赵卓成，忍不住笑了，“所以呢？”

    赵卓成心里不爽极了。

    但为了公司，他不得不低头。

    当初因为联姻的问题和老赵闹了个天翻地覆，甚至连断绝关系这种话也说出口了。

    现在又回来求他。

    必定会被老赵磋磨脸皮。

    隔了会儿，他缓缓道：“你给慕鱼融资，等到慕鱼稳定了之后我回公司，慢慢接触公司的事。”

    “呵。”老赵冷笑了声，“在外边混不下去了就想着回来继承家业了？”

    “不回来也成。”赵卓成道：“你先借我一千万，我可以给你打欠条，3%的点，到时候本息归还。”

    老赵沉默了。

    良久之后，老赵又点了根雪茄，吞吐出烟雾，在青白色烟雾里缓缓开口，“你找我拉投资，我现在也想找人拉投资呢。”

    赵卓成：“？”

    他知道老赵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当初赵家集团的蓝图在爷爷手里不是一般的大，但到了老赵手里，蓝图慢慢缩了，后来有了传闻中的商界传奇林剑锋，赵氏集团的风头被压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老赵好歹也是被爷爷手把手教大的，不能说可以把赵氏集团做得风生水起，起码保持正常水平也应当能做到。

    可看起来，好像赵氏集团也并不太好。

    “赵卓成。”老赵的目光逐渐凌厉，“你在外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

    赵卓成：“什么意思？”

    “从前天开始，公司下边的子企业都被曝光了质量问题。”老赵说：“离上新闻就一步之遥，我花了三千万才把全网的新闻给撤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赵卓成道：“你应该去查是谁想搞垮赵家。”

    “呵。”老赵说：“已经查过了，都是普通顾客，也都是正常事件，但就是所有的正常才看起来不正常。”

    一时间，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隔了会儿，老赵和赵卓成的电话同时响起。

    互相对视了一眼，分别接起了电话。

    两分钟以后。

    老赵挂断电话，盯着赵卓成骂道：“败家东西。”

    赵卓成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点开了热搜。

    热搜上明晃晃挂着几个词条。

    #赵卓成家公司造假#

    #长鹿山大饭店食物造成孕妇流产#

    #赵卓成家产品质检不合格#

    有好几条都挂着赵卓成的名字。

    一下子就把吃瓜群众带到了前段时间的疯狂反转的吃瓜浪潮之中。

    眼看着这些词条疯狂上升，老赵打电话给特助，让把热搜压下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赵卓成这个名字几乎是自带流量。

    而有钱人的热闹，网友最喜欢看。

    似乎是有人在刻意引导，热搜刚一出来，哪怕是在半夜，依旧引起了众人的热烈讨论。

    不由多时，引爆了社交网络。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晚上九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