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翌日。

    林冉醒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昏沉, 外面天光大亮，干净的窗户折射出耀眼的光，她揉了揉眼睛, 把头发顺势往后一缕，记忆才缓慢的回到脑海。

    昨晚太累了，本来想装睡, 结果不小心真睡着了。

    后来徐斯年说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一句：我女朋友也怕打雷。

    ——我得陪她。

    哦吼。

    女朋友？

    林冉坐在床上，嘴角微扬。

    她起床去客厅, 只见阿礼已经趴在桌前写作业，神色认真。

    阳光照射在他脸上微小的绒毛上, 从侧面看, 他和徐斯年有八分相似。

    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徐斯年。

    “早啊。”林冉和他打招呼。

    阿礼抬起头来和她挥挥手, “嫂嫂早。”

    她顺势坐在阿礼身边，看他飞快的在干净卷面上写下答案。

    林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陪着阿礼做完作业, 林冉才看到周邺发来的消息。

    ——你人呢？

    林冉：……

    她约了鹿禾谈事。

    林冉飞速撸了个妆，阿礼也没地方可去, 干脆跟林冉一起来了。

    周邺穿着一身笔挺灰色西装，在包厢门口站得笔直，看见林冉后朝她招了下手, 林冉牵着阿礼走过去。

    周邺直言不讳，“你儿子？”

    林冉进包厢的脚步一顿，“你眼睛呢？”

    周邺很绅士的给她开了门, “随口一说。”

    林冉倒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和周邺的关系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似有若无。

    比合作伙伴更紧密一点儿，但如果说是朋友，那也还差得远。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周邺的欣赏。

    距离她上次见周邺隔了不过数日, 周邺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霸总的架势。

    尽管依旧需要靠衣服来撑气场，但和林冉刚见他时比起来，完全无法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而挖掘周邺的过程像极了赌石，表面看着平平无奇，但是逐渐磨掉外表的杂质后，剩下的全都是宝石。

    大概这也得益于他的长相吧。

    但在林冉心里，她更偏向于这是原作光环。

    周邺和鹿禾谈的已经差不多了，目前已经着手让法务准备合同。

    但鹿禾说要亲自见林冉一面。

    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对鹿禾来说，这是一场豪赌。

    从老东家那解约，如果是跳槽到另一个赫赫有名的公司也就罢了，但偏偏是一个业内查无此公司的地方，而且还是刚成立。

    她如果是鹿禾，一定不会来。

    但周邺偏偏就是有这个本事。

    在等鹿禾来的过程中，林冉和周邺把下一步的工作都顺带敲定了。

    其实也没多少，周邺那大部分的工作还是围绕着鹿禾来，而林冉就负责买IP，找投资，再加上挖新人。

    公司的运营还没有起来，目前规模太小，等到签了鹿禾后再扩大影响力，一系列事情都得林冉和周邺盯着。

    分完了工作量，畅想了一下未来，林冉顿觉亚历山大。

    就在两人敲定的差不多时，鹿禾来了。

    这是林冉第一次见鹿禾。

    他身高近175，是偏韩范的长相，单眼皮，黄色头发，唇红齿白，笑起来有个浅浅梨涡，和林冉站在一起差不多高。

    这样的男孩儿演校园剧再合适不过。

    林冉和鹿禾寒暄后坐下。

    她这个人向来注意第一印象，鹿禾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很好：不骄不躁。

    鹿禾坐在那儿之后就不疾不徐开始洗杯子，尽管杯子已经格外干净，看不见一点儿灰尘，他把水倒进去，慢悠悠地清洗。

    林冉也不说话，随意望他几眼，然后低敛下眉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餐具。

    她查过。

    鹿禾有洁癖。

    所以这只是他来陌生环境里习惯性的动作。

    而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只需要看着就行。

    等他做完之后，自然会开□□谈。

    “林总。”鹿禾清洗完杯子之后，这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部比较高，听起来有些尖，但他的语气却格外真诚，“这一次，合作愉快。”

    林冉：“……”

    这就敲定了？

    她什么都没说呢！

    狐疑的目光转向周邺，周邺也只是挑了下眉。

    林冉自认还没能跟她的合作伙伴练出这种默契。

    “我要成立个人工作室。”鹿禾说：“你们公司可以挂我的名，但和我相关的一切事宜都要由我的个人工作室决定。”

    林冉：“哦。”

    鹿禾：“经纪人和助理都由我个人选择，公司不具有插手的权利。还有，公司内部资源的倾斜，我希望是倾斜到我这里。”

    “可以。”林冉悉数答应，“但是你得带新人，在你的微博认证里要加公司名字，资源倾斜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现在公司里没有比你名气更大的人，所以资源全都优先你。”

    总而言之，鹿禾用他的名气来奶公司和新人。

    公司给他自由。

    两方都是明白人，谈起来自然也快。

    公事谈完，自然免不了瞎聊几句，一张桌上几个大人一个孩子，话题自然就转到了阿礼身上。

    鹿禾先问，“小朋友，几岁了？”

    阿礼的眼睛滴溜溜转，嘴巴动了动，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包厢里的氛围沉寂着。

    鹿禾也不勉强，他又把目光绕到了林冉身上，“怎么忽然想开娱乐公司？”

    林冉托着下巴，无所谓的耸耸肩，“想做就做咯。”

    “那怎么不自己出道？”鹿禾问。

    林冉：“给别人留点儿机会。”

    “而且，你不觉得当老板比当艺人更舒服么？”

    鹿禾附和道：“也是。”

    老板要比艺人更自由。

    这也是鹿禾选择从原来的公司跳槽出来的原因。

    哪儿都好，但不自由。

    他想接的剧本、综艺，一切都要过老总的眼，哪怕已经混到了他这个咖位，依旧没有自主选择权。

    不过林冉还有一句话没说，她这样儿的，难道要去表演胸口碎大石么？

    除了一张脸以外，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

    不如做老板，能捧红几个算几个。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徐斯年。

    聊到最后，听得阿礼都有些犯困，在旁边直打哈欠。

    林冉才带着他出来。

    一晃眼就是周一。

    林冉这天就一节课，在下午四点。

    这意味着她又要翘半节课，毕竟小学的放学时间比大学要早。

    林冉干脆去上了别班的课，临下课时她去讲台上找到老师，告诉他自己提前上课了，下节课不要点她的名。

    老师看着她一言难尽，直到林冉看到老师的点名册。

    她和汤昕奕都被划了一条黑线，从名字中间穿过，旁边画了个括号，里面写着：惹不起！

    林冉：……

    她和汤昕奕到底做了什么？！

    在老师面如死灰的脸色里，林冉还是强撑着微笑在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尔后匆忙离开。

    出门后和林焰撞了个正着。

    但也仅限于打个招呼。

    林冉晃晃悠悠到了阿礼学校门外。

    这会儿家长很少，她就在那站着，等到车流尽起，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在她面前穿梭开来，小学的铃声也适时响起。

    林冉望着栅栏里的小孩，个个脸上洋溢着笑。

    但在人群之中，她没看到阿礼。

    一如既往，等到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林冉才进学校去接阿礼。

    他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旁边多了一个小女孩。

    两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交换什么。

    林冉敲了敲玻璃，阿礼抬头望过来，尔后冲她露出个温暖的笑。

    眼睛弯起来，抬起胳膊朝她挥手。

    林冉走进教室，阿礼同桌的小女孩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深秋的葡萄，又圆又黑。

    林冉对她还有印象。

    那天在校门口，她站在林焰面前护着自己姐姐。

    小女孩看到她还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她带走阿礼后，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小女孩。

    站在教室外面看，小女孩坐在那像是只漂亮骄傲的花蝴蝶，她手里把玩着一张透明糖纸，对外面的喧嚣世界充耳不闻。

    林冉忽然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坐在一个孤僻的角落，把玩一张破旧的彩色糖纸，一玩就是一整天。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已晚。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针织衫的女生出现在走廊里，许是走得急了，她脸颊红扑扑的，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还小跑了几步。

    如果林冉记得没错，这个就是林焰口中的“小哑巴”。

    女生进教室把小女孩儿牵出来，和林冉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扬起一抹温婉的笑。

    配合着远处橙色温暖天光，异常治愈。

    林冉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忍不住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背影照。

    转手发给林焰。

    ——看，漂亮妹妹！

    林焰秒回：小哑巴？

    林冉：可以啊，凭背影就能认出来？

    林冉的那张照片拍得极为梦幻，基调是橙色的，还带着几分昏暗，出境的人也只有一个缩小的背影。

    而且还是抓拍，带了点儿重影。

    林焰一眼识别，也是厉害。

    林冉回他：都说了几次了，别叫人家小哑巴。

    林焰：她在哪儿？

    林冉：已经走了。

    林焰没再回消息，林冉也牵着阿礼离开学校。

    走在平缓的大路上，阿礼一路默不作声，却在路过某个拐角时低声说：“明朗。”

    “什么？”林冉皱眉问。

    阿礼仰起头眨了下眼，“我同桌的姐姐，叫明朗。”

    “不是小哑巴。”

    林冉忽然笑了，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那个姐姐的名字？”林冉问。

    阿礼摇头，“我不知道。”

    “只是上次，哥哥一直喊她小哑巴，我同桌不高兴。”

    “而且，小哑巴一点儿都不好听。”

    “对。”林冉附和道。

    隔了会儿，阿礼闷着声音说：“就像有人叫我小傻子一样。”

    “我很不高兴。”

    林冉rua了rua他的头，柔顺的黑发在她指间交叉，“知道了。”

    “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但是，现在阿礼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我带你去欢乐谷，走不去？”

    阿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转瞬即逝，迟疑着问：“我……们……可以吗？”

    林冉打了个响指，“自信点儿，把吗字去掉。”

    平常徐斯年忙，阿礼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林冉带着他，可算是撒开了玩。

    本来打算周日就带阿礼去的，但那天林冉去了趟公司，一天就过去了。

    现在闲来无事，正好带着阿礼去。

    两人打了辆车，直奔欢乐谷。

    在车上，阿礼动来动去，躁动不安，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气。

    林冉让他看手机，他还摆了个剪刀手的pose。

    背景是暗色调，但带着些微光亮。

    阿礼的眼睛显得愈发亮。

    他的牙齿又齐又白，还有一颗小虎牙。

    拍出来的照片特有复古感。

    林冉一时不知该夸奖自己的拍照技术还是该夸阿礼的颜值。

    林冉转手把照片发给徐斯年。

    那边隔了几秒才回：拍照技术真好。

    林冉：……

    莫名满足。

    “一中。”阿礼望着窗外喃喃念了一遍，尔后问林冉：“这是不是阿雾姐姐的学校啊？”

    林冉看了一眼，还真是。

    林雾就读于宁江最好的高中，这会儿学校外人还不多，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学校里灯火通明。

    “你记得倒挺清楚。”林冉说。

    阿礼嘿嘿笑了声。

    学校附近的红绿灯格外多，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设置了两个红绿灯，偏偏林冉他们的运气不大行，每次过的时候都是红灯。

    车子停在中间，前边一片红海。

    阿礼不停张望着外边，像第一次去春游。

    林冉都靠在车窗边假寐，任由外边的光打在她脸上。

    但阿礼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喊她：“嫂嫂。”

    “嗯？”林冉微睁了点儿眼。

    阿礼的语气带了几分急切，“嫂嫂，你看那个是不是阿雾姐姐？”

    听到林雾的名字，林冉清醒了几分。

    这个点儿林雾应该在上晚自习。

    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外边？

    她顺着阿礼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穿着校服的林雾跟着几个男生一直往前边走。

    她一直缩着肩膀，柔顺的长发垂在腰间，修长的腿还在打颤。

    走在她后边那个男生还顺手掐了一把她的屁/股。

    林雾只是停下脚步，边被那几个男孩推搡了起来。

    林冉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她和司机说：“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