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桂花酒 正文完结

    別亦岚的心猛然下沉,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着魏瑾淮，好半天她才开口道：“回……回京城？”

    魏瑾淮移开眼不去看她，握着扇柄的手却越收越紧：“是的, 此次我随御史大人南下巡查正是为了官道一事，如今既然已经解决，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了。”

    別亦岚攥着衣角, 心却越来越乱，情绪无法控制地慌了起来, 即使她的理智在告诉她，在原书里他俩也只是对手, 能有现在的发展已经是不可多得，可是她还是不想让对方走。

    她还没等到七夕, 没拉他去喝桂花酒呢, 还没告诉他她所有的心事呢，他怎么能走？

    “不能再过几日吗？”她语气有些急了，甚至伸手去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魏瑾淮低下头去看她握得发白的指节，心思越来越不受控制，可他只能狠下心道：“抱歉，没能提前跟你说，也没能好好跟你道别。”

    “不行！”別亦岚狠了狠心, 干脆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就算真的不能多留几日, 也断没有如此敷衍的道理。”

    --------

    月亮悄悄藏进了云层里, 四下寂静, 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和隔壁街的犬吠。

    月瑕和成义早已歇去，松间雪的后厨却还灯火通明。

    锅里的鲫鱼汤还在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松鼠鳜鱼也端上了桌, 別亦岚抽了抽火，却一不小心凑得近了些，险些烫到了手。

    她一下回过神来，忙手忙脚地抽好火，鲫鱼汤端上了桌。

    “道别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呀，夜太深了，就没弄太多，你可别怪我。”別亦岚勉强地换上了一副笑颜。

    魏瑾淮看了一桌菜，都是他爱吃的，他心下一动，却没再说什么。忽然，他视线一转，看见了她泛红的手指。

    “手怎么了？”

    別亦岚看了眼手，赶快遮掩到袖子里，摇了摇头：“没事儿，不小心烫到了，你快吃吧。”

    魏瑾淮皱了皱眉，将她的手抽了出来，幸好只是皮外伤，手指也没有起泡，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

    “我……我自己来吧。”別亦岚伸手想拿过药瓶。

    可魏瑾淮却只是看她一眼，将她的手按好：“别动。”

    別亦岚没再反抗，只是乖乖地坐着看着他，灯火映照出他整个面容，反而衬托得他整个人都有了烟火气，如墨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形，都在这一刻，镌刻在她的心底。

    手指传来的凉意，也抚平了她一整晚的慌乱。

    没来由的，她突然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她仰起头，在魏瑾淮的侧脸啄了一下。

    魏瑾淮心口一滞，他转过脸看着面前眉眼清秀的女子，瞬间乱了呼吸。

    別亦岚抿了抿唇，望着他的眼，她头一次不想再掩盖了，想把所有的事统统告诉他，想想他明日便要离开，而自己刚才流氓也耍够了，那她便一次性豁了出去罢。

    “魏瑾淮，我有话要同你讲。”

    一瞬间，尘世中的所有喧嚣全部归零，魏瑾淮只能听见眼前少女的声音，以及自己乱了分寸的心跳。

    “我本来是想留到七夕那天把你灌醉了再说的，桂花酒我都准备好了，就埋在院子里。”

    “可是明日你便要走了，我只能拿到今日来了。”

    “没事，反正你明天走了，就算我今天的话丢了人，我以后见不着你，我也不会尴尬！”

    “说实话，一开始你来荣城，我是怕你的，你的眼里只有冷冰冰的情绪，我看不透你。”

    “后来，我觉得我好像能看透你了，可是同时，我发现我变自私了，因为我不想别人也看透你，因为……”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话音一落，她身子便被前面的力气顺势拉入了怀里，別亦岚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唇上的湿热。

    直到她双腿发软，魏瑾淮才放开了她，两人的耳尖皆是红得滴血，可他这次却没再移开眼神，而是认真道：“桂花酒留着好吗？”

    別亦岚终于笑开了颜，她明白了对方所有的心思，以及，他这句话的意义，于是她也认真道：“桂花酒就在松间雪，一直等你，人也是。”

    ---------

    五个月后。

    荣城下了第一场雪，星星点点的雪花落满了屋檐，又因年关将近，街道四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

    “今儿个小年夜，大家都在家团团圆圆呢，店里的生意都冷清了。”月瑕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別亦岚倒只是笑笑，坐在火炉旁对账本：“逢年过节就是得在家热热闹闹，生意自然少。”

    “也是，那咱们也快快收拾回家过小年去吧！”月瑕喜滋滋地搓了搓手。

    成义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以为老板像你这个不着调的丫头啊，老板还在忙呢！”

    她收了收账本，笑着道：“你们先回家去吧，给你们放几天假，安安生生陪家人，反正这两天客人少，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一听可以回家过年，两人皆是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成义倒是端端正正地做了个辑：“那就提前给老板行个拜年礼，万事顺遂，吉祥如意！”

    月瑕也有样学样，跟着拜了拜：“那我就祝咱们松间雪生意红红火火！来年发大财！”

    “你这丫头真俗气！”成义故意怼她。

    月瑕许是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白了他一眼：“是是是，哪有你会说话呀？”

    別亦岚也笑着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两个红包一一递给他俩：“不能一起过年，这压祟钱就提前给你们，讨个好兆头。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咱们松间雪的爆米花。”

    四个月前，松间雪搬迁至此，虽然起初生意没有之前那般光景，但后来別亦岚不知怎么想出了个法子，让宋景轩往那门边摆了一个说书摊子，而她便在一旁贩卖这新奇的爆米花。

    一时间听书配爆米花，也是引领了荣城的潮流。至此，松间雪名声大噪。

    月瑕和成义谢了又谢，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家。

    倒是宋景轩又提着一壶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別亦岚一见他便打趣道：“哟，这不宋先生吗？今儿个不说书了？”

    宋景轩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也忒没良心了，若不是我天天在外边儿耍嘴皮子，你还不知道搁哪儿哭鼻子呢。”

    “那我也没亏待你吧，整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看看，脸都圆了几圈。”

    宋景轩赶紧摸了摸脸，这才惊觉最近五个月伙食忒好了些，许是因为魏瑾淮不在，没人跟他抢食，一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上去问：“那魏瑾淮呢？就没消息了？”

    別亦岚顿了顿，眉心微蹙，微微摇了摇头。

    自从那日他回京，一开始还总能收到他的信件，可是一个月前，突然没了消息。

    她不是没想过魏瑾淮可能不会回来的情况，只是那晚他说的那句话一直悬在她心中。

    所以，她总觉着，再等等，再等等那个要喝桂花酒的人就能回来了。

    宋景轩见她这样，挠了挠头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毕竟他那边还有事要处理，咱俩进了这书，故事线全变了，许是京城又生了变故呢？”

    別亦岚笑着摇摇头，将那些不好的想法全部甩了出去：“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嗯。”宋景轩也无奈笑笑。

    “诶，别说我了，镜娴呢？你不去找她？好不容易才追上的姑娘，可别不珍惜啊。”

    “那是自然！”宋景轩拍了拍胸脯保证，笑得满面春风。

    三个月前，茂镜娴突遇变故，是宋景轩不顾生命安全才求得了药引，这才换来了美人一顾。

    “我是来给你送酒的，镜娴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宋景轩一走，松间雪便又恢复了平静，窗外时不时有雪飘进来，越发显得冷清。

    想必在京城，此刻也是大雪纷飞吧，那他呢？他知不知道十年难遇雪天的荣城，也下了初雪。

    別亦岚笑了笑，收紧了身上披风，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给爹娘和阿瑶做顿好吃的，过年嘛，就是要一家人都开开心心，团团圆圆。

    她正要转身，便听见了门外有动静传来。

    “客官，今日已经打烊……”

    別亦岚的脚步顿住。

    门口站着位撑伞的公子，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凤目含情，泪痣悬在眼尾，清冷又禁欲，星星点点的雪落在了他的肩膀，却眷恋着不肯离去。

    “阿岚，我回来了。”

    “桂花酒还在吗？”

    这是她苦等的心上人，他和初雪一起来了。

    別亦岚鼻尖发酸，没有抑制住，跑过去抱住了他。

    ------

    松间雪后厨，別亦岚将做好的菜一一装进了食盒，这才交给阿瑶，摸了摸她的脑袋：“阿瑶，回去的时候走慢点，别摔了。”

    阿瑶正咬着个鸡腿，嘴里含糊不清地答应着，拎着食盒撑着伞往家里走。

    別亦岚擦了擦手，端着刚热好的桂花酒出去。

    魏瑾淮的眼神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弄得她耳尖发烫，她躲了躲眼神，将酒递给他：“喏，你要的酒。”

    魏瑾淮但笑不语，默默接过酒，给两人斟满，一杯饮尽，口感醇厚，烧得人胸腔发热，嘴里却还留着淡淡的桂花香。

    他笑了笑：“确实是好酒。”

    別亦岚抿了一口，不小心烧红了脸，这下酒也喝了，话匣子也打开了，她委委屈屈地红了眼：“为什么这一个月没有消息？”

    提及此事，魏瑾淮表情微变，但很快便掩盖下去：“京中繁事颇多，我想着快回来了，便没再继续写信。”

    別亦岚看了他半晌，似是不信，但很快她便释然：“算了，回来便好。”

    魏瑾淮笑了笑。

    上一世，他死之前才认清那个硕大的魏府只不过把他当棋子，利用他去获取朝中的话语权，如今，他又何必去趟那趟浑水呢？

    回京的五个月，他日夜都在筹谋如何与魏家划清界限，于是他放弃了殿前应试的机会，又在暗潮涌动的魏府被牵制了三个月，如今，才得以脱身。

    权势，金钱，他上一世便已拥有过，早就看得透彻了。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什么于他而言才是更为重要的。

    他卸下佩剑，交于別亦岚，眼里的爱意不曾遮掩：“我思来想去，没有旁的东西能够配得上这坛桂花酒，这把云栖剑，自我幼时便伴我左右，我想把它赠予你。”

    “阿岚，能不能用这把剑，换以后每一个小年夜的桂花酒？”

    別亦岚终是笑开了眼，可眼里却闪着泪光，她站了起来，抚平了衣裳，郑重地做了个揖：“那可要请魏公子多多指教了。”

    魏瑾淮也站起来，学着她作了个揖，语气温柔：“不敢，日后还要仰仗别老板。”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笑眯了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