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蔡思很聪明不假,再聪明在曹恒面前, 她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曹恒?
与人谈判的最高境界是要掐住人的脖子, 而不是让人掐住你的脖子。曹恒装作一点都不在意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只有这样, 才能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如陛下所说, 两族联姻,是为两国邦交, 陛下又怎么会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以一桩婚事,奠定大魏与匈奴的关系, 这难道不是更好?”听着曹恒的放话, 蔡思难免有些慌了。
同意和亲一事,是因为蔡思觉得和亲之后, 她留在洛阳能帮到父兄的地方更多, 但这个人选是十分重要的,重要得蔡思必须要保证曹恒会促成这桩婚事。
可是,曹恒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两国和亲,是, 没错, 那对大魏是有好处,但并不足于让曹恒将自己的臣子放到蔡思的面前任她挑选, 如此自降身价的事, 蠢货才会做。
当年曹恒作为太女选定太子妃时, 都没敢这样做, 让蔡思享受这样的待遇, 更不可能。
“所谓和亲结盟,从古至今从来不少,但是一但出了什么事,所谓的联姻结下的盟友,随时也可能成为分食你的人。大魏与匈奴之间,和亲是锦上添花,不和,如今两国也没什么问题,所以,你说朕需要为了你伤了朕大魏臣子的心?”孰轻孰重,傻子都分得清楚,更何况是作为大魏女帝的曹恒。
蔡思这下脸上流露出慌乱,叫曹恒看得一清二楚。
慌乱证明她认同了和亲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显然萧平的美男计奏效了。
“陛下是真不在意与匈奴联不联姻?”蔡思从一开始的慌乱,又迅速清醒过来,心中的困惑她竟然问出口。
她敢问,曹恒又有什么不敢答的,“先汉初期,许公主入匈奴和亲时常有之,然自汉武帝之后,匈奴被汉军驱逐于漠北之地,匈奴分裂,再也不能为患大汉。于大魏,早在母皇未登基之前,匈奴就不是大魏的对手,如今大魏国富民强,你说说,大魏需要和亲?”
家底丰厚,手里有兵有权,谁来打都不怕,曹恒就是要让蔡思知道,如今的大魏是谁都不怕,匈奴若是本本份份的与大魏交好,互通有无,大家都是喜欢和平的人,自然是相安无事;反之,匈奴敢打大魏的主意,大魏就敢踏平匈奴。
“所以这门亲事?”听到这里,蔡思暗里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曹恒。
她如今不是一个小小的右贤王之女罢了,曹恒已经是大魏的女帝,能见蔡思一回已经是曹恒给匈奴面子。
“你想嫁何人?”曹恒这般地问了,蔡思看向曹恒,这个时候再问这一句,怎么都让人觉得曹恒毫无诚意。
然而就算曹恒问得毫无诚意,蔡思也得忍下回答,“鸿胪寺卿萧平萧霁月。”
这个名字一吐出来,曹恒便知道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朕会问霁月,成与不成,在他不在朕。”
萧平一没娶妻,二没订亲,完美的单身对象,至于萧平的出身,蔡思在此之前不可能不知道。蔡思现在看中萧平的也不是他的过去,而是现在,甚至是未来。
“我明白。”蔡思暗暗咬了唇,只能吐这一句。
正事谈完,曹恒还有别的事,便不留蔡思了。蔡思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看曹恒的反应立刻识趣地告退,她也急着去想办法让萧平同意这门亲事。
曹恒送走了蔡思,屋里立刻走出一个人,正是蔡思急急要去找的萧平。
“陛下。”萧平走了出来,与曹恒作一揖,曹恒道:“这门亲事,你想好了?”
“是。想好了。臣既无心上人,这门亲事既利于大魏,臣愿意。”萧平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曹恒摇了摇头,“同床异梦,霁月,你想好了?”
曹恒当年又何尝不是心中没有喜欢的人,但又必须成亲,就算如此,她在与夏侯珉定下亲事前,该说的也说了,有什么要求也同样说得清清楚楚,便是容不得夏侯珉成为她的枕边人,却要暗暗算计她。
萧平,娶了一个妻子,既知她心有算计,将来还不知道要使出多少手段来,朝中的事已经够萧平操心了,回到家还要对面这些算计,曹恒还是担心萧平的。
“陛下放心,臣都想好了。”谁与谁之间不是隔了肚皮,防备也罢,信任也好,他会给蔡思机会的,但若是她不懂把握机会,执迷不悟,他自然也有牵制她的办法。
“蔡娘子必然在宫外等着臣。”萧平与曹恒提一句醒,曹恒……
“罢了,你去吧。”萧平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事起还是曹恒点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臣告退。”萧平作揖退下,干脆处落。
君臣默契都明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叫人不懂得珍惜,蔡思看中萧平能够为她将来行事带来大利,而萧平从一开始对蔡思的冷漠,引得蔡思步步接近,他给过蔡思一些希望,又叫蔡思觉得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她的位置。
如今曹恒更是表明想要大魏同意这门亲事,得先想要萧平答应,也是让蔡思还得下功夫。
萧平离开,曹恒也不说让人去看看蔡思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叫萧平答应与她和亲。
比起蔡思来,曹恒更关注那两位匈奴王子。
“匈奴的两位王子有些单纯。”燕舞听到曹恒问话,怔了半响吐露这一句,她是真觉得哈吉和木泰是个单纯的人。
曹恒道:“安乐侯带他们去长识,见识长得如何?”
虽然不知道丹阳是怎么教人的,丹阳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教不好人,这才连忙把人给曹恒送进来,指望着曹恒让大魏的那些有能之人教教两个侄儿,怎么样也要让他们担起匈奴才是。
“他们倒是看出蔡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旁的阴谋诡计,学得不怎么样。”燕舞也是问过曹叡几回的人,曹叡每回摇头叹息,都是对这两位皇子的无奈。
曹恒揉了揉头,阴谋诡计也是需要天赋,他们看不破,那也逼不来。
“多让他们身临其中。”脑子不行,那就以勤补拙好了,让他们自己身陷其中,她倒是看看,再傻的人能不能凭着多练的反应,察觉不对。
“对了,这些事,与其让我们来做,不如让旁人来做。”阴谋嘛,与其让他们费尽心思去想,倒不如交给别的人,让他们去给匈奴两位王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燕舞听着抬起了头,曹恒却认真是点点头,“此事就这么办,放出风去,让洛阳那些人知道,我们要与匈奴和亲,不仅仅是蔡思要嫁入大魏,朕也会选一人嫁往匈奴,至于人选还有选定嫁的是哪位王子还未可知。”
话音落下,燕舞已经睁大眼睛,曹恒道:“去。”
燕舞已经想到了曹恒的意思,补充地问道:“是不是,可以说从世族中选人?”
摇了摇,曹恒道:“不成,放出风去要专门提起世族,太刻意了,结果会适得其反。只要记得告诉他们,匈奴的两位王子并不聪明,如果嫁了他们,成为匈奴的阏氏,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就可以。”
女人啊,因为曹盼开创的女子可以出仕,连女帝都能当的局面,哪怕世族里有不少人暗地里反对,但是,一个女人如果能够给他们,乃至他们的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他们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所谓的反对。
和亲,无用的单于,匈奴的阏氏,掌控整个匈奴,这样的诱饵放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使出无数的手段,只有得到那两位匈奴王子。
燕舞完全能想像到接下来的哈吉和木泰将要过上什么日子,不禁抖了抖。曹恒出手与曹盼是如出一辙,快狠准,只要能达到目的,她是什么都能去做。
“陛下,要是最后,最后匈奴的两位王子看上了我们大魏的女郎?”想了想,燕舞觉得自己应该要再问一句才是。
“那就联姻好了。”匈奴的人能嫁进大魏来,大魏的人愿意也可以嫁到匈奴去。
两厢情愿,结两姓之好,还有比这个更好的?
燕舞抬头看了曹恒一眼,曹恒道:“你担心丹阳姨母?”
“丹阳单于有联姻之意?”燕舞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曹恒道:“有没有都是因时因势而变的,国家大事,敌友难测,哪一样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说到这个份上,燕舞已经十分明白,“奴这就办。”
曹恒就算是利用那两人又如何,这世上的人,不是下棋者就是棋子,身在其中,又有多少是由得了自己的?
走了一步棋,既为丹阳所请,也为了自己,曹恒等着好戏开锣。
至于萧平那里,从宫中出来即往鸿胪寺去,忙完手上的事,这才往府上去,不意外远远就瞧见在府门口的蔡思。
蔡思身着一身匈奴服饰,这在洛阳来说,早就已经习惯各色各样不同的国家民族的人来说,算不得惹眼。
“霁月。”蔡思欢欢喜喜地迎萧平冲过来,萧平皱着眉头后退一步,与蔡思保持一定的距离,“蔡女郎。”
一个热情似火,一个生疏客气,截然不同的反应,正如他们此刻的内心。
“霁月,我父亲想让我代匈奴与大魏和亲。”早已经习惯萧平的冷漠,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竟然到现在都没能让萧平多看她一眼,蔡思心下是恼怒的,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若不是萧平手下的人不经意间将萧平负责的事透露出来,纵然蔡思初见时因萧平的相貌而有所悸动,但是她同时也明白,萧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简单的人想掌控,想让他为她而神魂颠倒不容易。
所以,蔡思一开始对萧平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但当她知道萧平竟然掌握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之后,一个想要帮助父兄的人,她让自己无论萧平是怎么样对待她,也一定要成为萧平枕边的人,只有这样,她才可能得到那些东西。
“大魏与匈奴交好,和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公事公办理所当然的语气,怎么听着怎么让人不喜欢,蔡思咬住下唇,往前走一步,她一往前,萧平即刻后退,一直保持同样的距离。
“女郎若无事,平告辞。”萧平并没有打算跟蔡思一直站下去,而是准备走人,蔡思一看更是急了,连忙拦住,“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平听着看向蔡思,依然保持同样的距离,“请说。”
事到如今哪里还能装傻不说话,萧平的态度生疏客套得不因她而有所动,蔡思如果想要进一步就必须把话说破。
“我心悦于你。”蔡思说完咬住下唇,萧平听着抬头看向蔡思,蔡思再进,萧平却道:“还请女郎自重。”
自重二字着实伤人,蔡思的脸上划过悲伤,但是她却不肯后退,“自重,为何要自重?你未娶,我未嫁,我想嫁你,不可?”
行,说破至此,萧平也不介意的道:“蔡女郎以为,平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不知道?”
蔡思闻言警惕地看萧平,脸一下子僵住,半天才缓过来,轻声地道:“霁月你在说什么?”
不想迎对萧平看穿她似的目光,叫蔡思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都僵住了,萧平道:“你想将所有人都当作棋子,也得问问旁人肯还是不肯。你是不是忘了,我原是什么出身?”
萧平出身卑微,他原是旁人的一颗棋子,是要往曹盼的床榻送去的男宠。
惊觉醒来,蔡思一下子看向萧平,萧平道:“匈奴两位王子对你如何,你不知?你这点技俩,都是当年我玩剩下的。”
蔡思的脸已经变得煞白,不可以置信地看向萧平,想要解释,萧平又怎么会让她解释,冷哼一声,“真情假意,我能分得出来,你对我只有利益之求,全无情义。我萧平,就算从前是一颗棋子,一个男宠,如今我是什么人?难道就没人对我投怀送抱想要成为我的妻子?”
萧平目光清明地看向蔡思,“我不想娶妻,只是因为我不允许我的妻子是个对我心怀算计的人。你,你且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萧平是直接说破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要给蔡思留丁点情面的意思。
已经伪装了多年,靠这种伪装得到许许多多她想得到的东西,蔡思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狼狈过,她被萧平不留情地戳破她的面具,直指她想要嫁给萧平别有用心,偏偏萧平是个眼里不容一粒沙子的人,他要的妻子,是要真心爱他的,而不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而嫁给他。
内心从惊涛骇浪,到渐渐平静,蔡思却觉得高兴了,如果说一开始蔡思还没有多少把握攻下萧平,如今既知萧平所求,萧平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她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无论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从现在开始,从此刻开始,我都会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那一个人。”蔡思的变化,萧平看得分明,此时此刻的蔡思脸上尽是志在必得,这样的结局是萧平一早就料到的。
于旁人而言,被人撕下面具或会觉得尴尬,无颜见人,可是蔡思,她纵然年轻,也从来不是寻常的女郎。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也太重,因此她早就料到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也做好为冲破这些困境,抛弃一切的准备,包括脸面。
之前如果说萧平只是猜测蔡思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流,亲眼看到蔡思神情的变化,萧平更是警惕,这个女人,能屈能伸得可怕。
“蔡女郎,你想清楚了。”萧平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直视蔡思,不意外他这样一句话落下后,蔡思重新绽放的一抹笑容。
“嗯,我都想清楚了,我喜欢霁月,我一定要嫁给霁月,也请霁月给我一个机会,让证明给你看,我一定能成为你想要的那样的妻子可好?”带着几分哀求地伸手捉住萧平的衣袖,饶是萧平想要闪躲,却还是叫她紧紧地捉住了,蔡思眼下闪过一丝得意,对她来说,萧平就好像她捉住他的衣袖一般,亦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男人嘛,天生就喜欢一个女人全身心的喜欢和崇拜,她既然说了会努力成为萧平想要的妻子,便是愿意为了萧平而改变自己。
蔡思脸上的笑容不减,仰望着萧平的双目尽爱慕,萧平最先注意到的却是蔡思眼下的算计,最后才是所谓的爱慕,不得不说,棋逢对手,果然叫人心生澎湃。
好,蔡思想装是吗?他给她一个机会,最后他们会成为敌人还是真正的夫妻,慢慢看……
“如果你想好,我给你一个机会。”萧平低头看着蔡思拉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期待,尽叫蔡思收入眼中。
“好,霁月,我会证明自己能够做到,做好的,你瞧着吧。”笑意渐浓,蔡思看着萧平透着一股誓在必得,萧平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布满心机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笑容……
岂不知两人之间的互动叫一旁的的人都看在眼里,曹叡正带着哈吉和木泰在一旁的角落里。
从匈奴选定的和亲人选就是蔡思开始,曹叡立刻暗搓搓的准备带这两位来看一场好戏,洛阳这地界曹叡熟悉得很。
找的位置也正好是能看到萧平与蔡思的所有动作,还能听清他们的话。
“怎么样?”这会儿蔡思离开了,曹叡在一旁吊儿郎当地问着那两位还阴着一张脸的人。
“安乐侯为何要带我们来看?”小一点的木泰问得是一点都不客气,早前他们就已经明白蔡思对他们的算计,但是算计又怎么样,他们对蔡思难道就没有算计了。
所以两人都不以为然,只在想究竟到了最后会是哪一个抱得美人归?
曹叡一个敢做敢当的人,听完笑得邪魅地道:“因为你们还在想如何抱得美人归,可惜美人早就已经舍弃了你们,改了目标。”
这个目标指的人正是萧平,木泰吐了一口气,“我会和姑母说,这门亲事改成别人。”
“我带你们在洛阳看了那么多人和事,你们要是还不明白真正同意这门亲事的人是谁,你们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匈奴。”曹叡一点要阻拦人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是巴不得这两个人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千万别耽误。
然而本来准备回去写信想劝丹阳改主意的木泰听了曹叡的话后,一下子转过头怼向曹叡,“你,你什么意思?”
摊摊手,曹叡十分不客气地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如果还不够清楚,你们可以立刻回匈奴了。”
白长了脑子却不动一动,曹叡该说的说完,却没有打算一直当保姆下去的。
“行了,要是你们还是不明白,那就一块合计合计,不过,写信回去问丹阳单于的事我劝你们最好都别做,再有,和亲人选已经定下,不要做傻事,免得坏了大魏与匈奴的情份。别忘了你们各自的身份。”曹叡真是好心好意的提醒,无论是写信回去问丹阳也好,还是说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也好,他们都最好三思。
哈吉哪怕一直没有作声,曹叡这番话落下,目光还是落到了曹叡的身上,似是在打量曹叡。
“我先回去了,两位自便。”要不是曹恒吩咐,就这两位王子的身份,是不足以让曹叡这个侯爷亲自招待的。
哪怕是招待,论身份来,一个是侯爷,两个只是王子,就算是匈奴的单于亲自来了洛阳,曹叡还是被派去招待,那也并不等于说曹叡就要居于匈奴单于之下,所以,在这两位王子面前,曹叡一向不客气,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
说走就走,只是他这脚步刚迈出不久,叫一个人给拦了,人,曹叡是认识的,正是因为认识的,所以曹叡停得也快。
“安乐侯,我家郎君有请。”来人乃是萧平的贴身仆人,与曹叡客客气气地作一揖,道明来意。
“去府上?”曹叡刚刚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虽说也不怕萧平知道,但叫萧平这么让人给堵了,道与他一叙,曹叡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正是,郎君已经命人备了酒菜,就等侯爷入府。”来人与曹叡客客气气的,曹叡……
总觉得萧平这么好客让他害怕,可惜不去都不行,那就去吧!
想到这里,萧平点点头,“走吧!”
大步往萧平那鸿胪寺卿的府上走去,正如侍从说的,萧平已经让人备好了酒菜,大老远的曹叡就已经闻到了酒味,上好的酒!
“你不是不喜喝酒,竟然还有这样的好酒,梨白,竟然是梨白。”风花雪月的人,既识得花,也认得酒。
冲上去就要抱起酒坛先喝一口,叫萧平按住,挡下了!
“怎么,请我喝酒又不让我喝?”曹叡轻挑眉毛,准备要抢酒了。
“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先吃点东西。”萧平将自己为什么拦下人的原因道破,引得曹叡一记白眼,“穷讲究什么,赶紧给我拿开手。”
曹叡是要抢的,萧平却将酒坛牢牢压住,引得曹叡瞪了他一眼,萧平不客气地道:“安乐侯最好别抢,我这手下的力道也不轻,梨白这样的好酒有多难得安乐侯是知道的,所以,千万别把酒给全洒了。”
……哎哟,曹叡当然知道梨白难得,这酒是曹盼早年所酿,虽然当了皇帝后的曹盼还是不留余力地酿制各种好酒,但酒的种类多,那就更精了。
梨白啊,曹叡也就偶尔能喝上一两杯,想买回去囤起来,怕是除了宫里,还有几个负责酒坊的叔叔家里,哪一家都没有能力囤这酒的。
所以好不容易看到一坛,曹叡是垂涎三尺,真要跟萧平抢起来,将酒给砸了,那得多得不偿失。
“你行!”曹叡权衡得失,果断决定低下头好好地吃两口菜再喝酒。
曹叡收了手,萧平也就果断地收回手,请曹叡在对面坐下,曹叡一双丹凤眼扫过萧平,“刚刚听你那么跟那蔡思说话,我是真担心适得其反。”
萧平露出一抹笑容,“安乐侯是忘了我曾经是什么身份,要说对人心黑暗的了解,我比安乐侯更懂。”
人性的黑暗,哪怕藏得十分严实,懂的人依然懂。
曹叡夹了一口菜吃进嘴里,味道还真是不错的,曹叡道:“你府上厨子的手艺不错。”
“比不得府上。”萧平谦虚地说,曹叡摇了摇头,“更比不上宫里。先帝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叫我们都沾了福气。可惜陛下是个没情趣的人,比起咱们先帝来实在是差得太远。”
说到这里,曹叡是毫不掩饰对曹恒的怨念,想当初曹盼在的时候,玩的是最会玩的人,享受也是,那时候的日子哪里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只管处理朝事。
“陛下与先帝又不一样。”曹盼是个好皇帝,也是一个会玩的皇帝,曹恒确实比不得曹盼会玩,但在国事上,大事上,母女却是一样的。
“陛下太闷了!”曹叡幽幽地吐字,萧平不以为然,“闷有闷的好。”
曹叡竟无事可反驳,是啊,闷也有闷的好,不能说一无是处对吧!
萧平等曹叡吃了几口菜,终于是给曹叡倒酒了,曹叡眼睛直放光,等了那么久哦,终于是等到重头戏了,好好好!
曹叡端起酒一饮而尽,酒香入口,曹叡是一脸享受,“先帝着实了不起,了不起!”
喝一口酒夸一回曹盼,萧平是知道他夸的曹盼什么,酒啊,如今大魏各种各样的酒,几乎都是曹盼弄出来的,从不重样的酒,怎么喝怎么叫爱酒之人欢喜。
“你刚刚和蔡思说那些话,还真是不怕?”酒喝到,曹叡说起正事,他可不认为萧平只是单纯请他过府喝酒。
“若是换了侯爷,侯爷会怕?”萧平重亲给曹叡续上一杯酒,反问一句。
“风光霁月,你这字取自此,所以你是真想当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答非所问,曹叡想着自己若是与萧平的对换,他未必会和蔡思说那一番话的。
萧平道:“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先帝给的,没有先帝,先生不会收我为徒,没有先帝,我依然还有泥泞中挣扎,思虑的都是怎么活。他们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我会努力做到。算计不算计的又如何,只要做得坦荡,明知是计他还要里跳,不听吾言,与我还有何干系。”
把自己要的告诉了蔡思,蔡思却以为这是攻下萧平的突破口,思量如何全力地由此得到萧平的心,也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也是,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还犯蠢,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曹叡听明白萧平的意思了,点点头也颇是同意的。
“你的身边,有什么人?”萧平似是不经意地问一句,本来一副慵懒的曹叡一下子坐了身板,目光警惕地看向萧平,透着一股杀意。
萧平似无所觉,只与曹叡再倒了一杯酒,“这几日我们总在一处,我感觉到你对那个人的不喜,这个人,是何人?”
询问的语气,曹叡却板着一张脸道:“有些事,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你管的也别管。”
萧平再次看向曹叡,“安乐侯想好了?”
曹叡冷冷地一笑,“我有什么想不好的?我刚刚跟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不该你问的事别问,不该你管的事你也最好少管。”
“若是安乐侯所为不利于大魏,哪怕安乐侯不想让我管,我也会管。”表明立场,萧平也是一步都不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对不利大魏之举了?”曹叡质问一句,问问他,他都做了什么,怎么就让他觉得他做了有损大魏的事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有,我只是提醒侯爷。”看出曹叡的身边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人,萧平出言相阻,这都是一片好心,若是曹叡继续下去,不管不顾的,真到了那一日,萧平也会毫不犹豫地对曹叡出手。
曹叡冷哼一声,“果然你难得请我喝一回酒没什么好事,你滚远一点。”
斥骂不加掩饰,萧平却不以为意,反而心平气和地劝道:“侯爷是个联明人,陛下对侯爷的信任,侯爷切不可辜负了。”
辜负二字,曹叡的动作一僵,然后抬头看向萧平,“你有今天是先帝所赐,那你其实是知道的,这一切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该是什么样子,哪怕曹叡并没有说破,萧平却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哪里有什么原本不原来。
“侯爷觉得自己能做得比陛下,比先帝更好?”萧平知道曹叡指的什么意思,但是大魏今日的繁华,并不是任何一个人成为大皇的皇帝都能做到的,萧平是要让曹叡认识这一点,莫成了他人手中棋子。
曹叡眼中尽嘲讽,“我的父亲,他从来不是先帝对手,他的死纵是因为先帝,杀他的却还是我祖父。祖父无论是封先帝为世女也好,或是杀了我父亲也罢,都是为了大魏的天下,因为祖父知道,我父亲比不上先帝,先帝能够一统天下,能让天下再现繁荣,让天下归于太平,而我父亲做不到?”
萧平并没有见过曹丕,对于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他们都只是听说,并不知道一个个具体是什么情况。
“侯爷以为,武帝错了?”萧平反问。
摇了摇头,曹叡道:“祖父是对的,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不是很了解,但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如果我与陛下的位置调换,我绝对不可能像陛下信任我一般信任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反扑将我杀了的人。”
说到这里,曹叡端起酒一饮而尽,似乎这样喝着酒,就能将他心下所有的不甘,矛盾全都咽下,再了不会出现。
萧平听到曹叡的话,露出了抹笑容,“有侯爷这一句我就放心了。”
因为不放心,拿不准曹叡究竟能不能守住,能不能不为权利所诱惑,他才会直言试探,但是听到曹叡说了这一番话,萧平心里的不确定成了确定。
“呵,看看如今的大魏,我都还什么都没做,你已经找上门试探了。”曹叡这一句不知是玩笑还是真心话,萧平道:“安乐侯也是国之栋梁,应该提醒一句。”
有些人不正是一步错,步步错,萧平是觉得曹叡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觉也不对,这才会立刻出言提了醒,曹叡笑了笑,伸手拍拍萧平的肩,“放心,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大魏如今好吗?好,就算他这原是曹恒最大敌人的人,现在不是同样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了大魏的重臣,不能说曹恒完全相信他,但至少曹恒给了他机会,只要他一直这样下去,尽臣之忠,曹恒就一定会让他安安乐乐地一辈子。
“胸襟气魄,陛下倒是与先帝如出一辙。”一样的不介意给敌人机会,他们想要往上,你可以往上,凭自己的本事,还有一颗公心,只要有这两样,曹盼与曹恒都一样会给他们机会一展所学。
“所以输给这样的人我一点都不冤。”曹叡这样大声地说,何尝不是对曹盼和曹恒的肯定。
“为这样的帝王死而后已,吾辈皆不冤。”萧平补上一句,曹叡转头看过去,突然大笑起来,“不冤不冤。先帝一朝不曾杀一个功臣这是何等的传奇,唯愿我们将来都能善始善终。”
善终善终,这怕是为臣最大的期望,一生荣极,死后荣哀,周不疑,荀顗,他们都得到了,所以在他们这一辈,他们也都希望能有这样的一天。
“来,喝酒,喝酒。”曹叡说着已经端起酒杯,让萧平也赶紧端起来,他们碰一杯。
“安乐侯喝半坛子酒了这才想起来与我碰一杯?”萧平极是不客气地指出曹叡的后知后觉。
“酒是你请我喝的,我都喝了你还在这儿挑刺,这就小气了,赶紧的喝。”曹叡是个脸皮厚的人,喝了人家的酒还不许人家多说,更是直接倒打一耙。萧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侯爷这般无赖,未必有失风度。”
“哈哈,你几时见我有过风度?”曹叡是真的一点脸都不要了,听听他这说的话,还是喝酒,喝酒吧!
萧平举杯与曹叡一碰,曹叡开怀大笑,“你这儿有一场好戏等着,陛下一准还准备了别的戏,想不想看看?”
正准备喝酒的人一下子抬眼看向曹叡,曹叡忙点头道:“两位匈奴王子虽说是那什么见过不少世面了,见过又怎么样,见过没有亲身经历,他就跟今天一样当作是在看戏,这样可怎么行。匈奴丹阳单于既然把人交给了我们大魏,大魏收下了,必然是要把人教好才是。”
说到这里抬头冲着萧平挤眉弄眼的,“陛下可不是放手不管的人,看着吧,好戏要上台了。”
……就算曹叡说得一点都没错,萧平还是极不喜曹叡这看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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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酒坛的曹叡:哎啊,喝酒看戏,人生最快活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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