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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彭伯里庄园(一)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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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已经得知了消息,在房间里不会出来。”

    “麻烦您了。”达西先生的声音也在楼道里响起。

    接着又陷入了安静,他们很快到了三楼,转过了几个弯后,来到了一扇大门前,里面隐隐传来了葛朗台小姐的声音。罗伯特小姐敲开了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了。

    简爱走了进去,发现这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办公室,修道院院长漠嘉娜女士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头发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葛朗台小姐和罗切斯特先生看见了朋友都露出了微笑,几人客气地打过招呼后,都坐下了。

    “漠嘉娜妈妈同意了你的提议,简。”欧也妮语出惊人。

    简爱惊讶地看着那位修女,见她严肃而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可见她平常并不总是微笑。漠嘉娜妈妈的语调平和而安逸:“是的,爱小姐。修女们愿意提供帮助和支持。只是,这里毕竟是修道的地方,有些具体的注意事项,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商讨。”

    “那是当然。”简爱表示理解,“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在讨论了许久,直到日落时分,简爱和欧也妮才坐上了马车,踏上了回程的路。罗切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骑着马,在前面走着,互相说着话。两位女士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这一天的经历太过丰富了,两人都需要好好理一下思路。

    一路无话。

    李文先将葛朗台小姐送回了旅馆,欧也妮和她约定了明天再见面,拿侬和欧也妮主仆二人站在旅馆门口,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才回头走进了旅馆,正要上楼时,听到了身后匆促的脚步声。欧也妮回头,发现已经告别了的罗切斯特先生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简爱回到了住处,精疲力竭。乔治安娜正坐在客厅里等待着,简爱和达西先生刚踏进家门口,她就在沙发上回国了头,举起了面前茶几上的一封精致请帖:“博杜安先生送来了请帖,邀请我们明日去歌剧院听戏!”

    达西先生随手扔下外套和帽子,接过了她手中的请帖,粗略地一扫而过后,挑了挑眉,看向了正在脱下宽帽的简爱:“简妮特,好戏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短的一个过渡章。更新完我就接着写,不敢保证也许凌晨还会有二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翻了翻大纲,大概还有三四万字左右完结。

    最近的后台很抽很抽,评论很少,收益也因为系统抽了将近一半,但是我还是会坚持圆满完整地写完这个故事的(虽然已经累得不行,脑子要枯竭了,长篇真不是新手能轻松驾驭的呜呜呜)。

    95.玫兰西玫瑰(十三)

    简爱在得知受邀听歌剧的一刻, 脑子里就浮出了三个大字——鸿门宴。

    也许是她近来神经太过紧绷, 一有些风吹草动就联想到最近的局势。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深夜, 怎么也睡不着的她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间的通向阳台的门,让月光和晚风倾泻了进来。

    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在法国, 无论是在乡村、还是在巴黎这样的都市,月亮总是公平地用它冰凉轻柔的手抚慰每一个人。简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季节最后一季鲜花的香气从窗台下幽幽地传入了她的鼻子。简爱心里不安又躁动,她脱下了鞋子, 赤着脚走到了阳台回廊上。

    地面向上传来了刺骨的凉意, 她瑟缩了一下, 但是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她走到了扶栏边倚靠着,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天上的月亮, 没有一丝树枝阴影的遮挡。再往远处看, 还能看到其他别墅的黑暗身影,静默地沉睡在这片花团锦簇的大地之上。

    一切都显得那样祥和而宁静。

    可是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白天看到的种种, 卡美利亚家的破棚屋、吵闹的孤儿院、寂静的修道院。自从来到了法国, 她总是有一种灵魂被割裂的感觉。英国平静而悠然的生活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而仅仅在法国巴黎, 一条塞纳河就将她的思想分割成两半。一半沉浸在贵族和富人的欢愉和荣耀之中,另一半为穷人的悲惨境遇而流泪。

    一阵冷冽的风吹过, 她被激地打了个冷颤,手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又打了个喷嚏。

    一张毛毯裹住了她。

    简爱转过头, 达西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他的房间通往阳台的窗户也大开着,他们的房间正是隔壁,分享着一个阳台。

    “你好冷。”达西先生在她的身后抱住了她的腰,手一边给她裹上毛毯,一边触碰到了她的手臂。

    他呼出的暖气触碰到了她的脖子,简爱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冷颤。

    “我其实并不觉得晚风很冷。”

    “胡言乱语!”

    “心底的凉意更甚,达西先生,”简爱在身前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担心明天的歌剧?无论如何,我也能保护好你和乔治安娜,哪怕巴黎闹得天翻地覆。”他承诺道,“你们对我来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简爱侧过了脸,嘴唇在他的脸颊划过。达西先生的手臂收紧,低下了头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简爱卸下了力气,任凭自己完全依靠在他的身上。就连冰凉如水的月光洒在身上,都觉得渐渐温暖了起来。简爱的心里盘旋着明天的计划,从博杜安先生的请帖来看,明日将会是新歌剧公演的第一天。这时新排了歌剧,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与最近的局势有关。

    一声乌鸦的啼叫从远处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带动了树枝的颤动。简爱突然间惊醒了,达西先生也回过神来,轻轻地推着她、催促她回房消息。可是走了两步,他意识到了不对,低头看去,果然她赤着脚踩在了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达西先生皱了皱眉头,一把横抱起了简爱。她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惊慌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以防掉下来。达西先生稳稳地抱着她走进了她的房间,借着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将她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放宽心,做个好梦。”他掀开天鹅绒被子,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他俯下身,手指扫过她卷而凌乱地头发,长长的黑发散落在玫瑰色的丝绒枕头上,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我的……”

    一大早,罗切斯特先生就上门拜访了。达西先生正有拜访他的打算,他们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隐隐躁动,带上了男仆骑马前往巴黎市区,拜访一些人物作部署。达西先生虽然在前一晚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个话题,不想让简爱担心,但是他也并不是真的全然相信这里的治安。

    如果对抗一旦爆发,作为“煽动者”的简爱如何自处?国王和旧贵族虽然渐渐式微,可是他们的敌人也没有把握一发击中,彻底翻盘。如果——如果国王成功了,简爱立刻就是被清算的第一人。慈善固然是好事,可是那些老狐狸可不会被他们简单的模糊视线给骗过。

    尽管形势严峻,可是达西先生也并不是普通平民,他虽没有爵位,可是彭伯里庄园加上桑菲尔德庄园,在英国的能量可不小。作为简爱的“未婚夫”,他当然希望巴黎平安,她只要做一个自由的作家就够了。可是作为英国人——也难说他会不会有别的心思。法国内部的战火一旦烧了起来,对于英国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简爱和欧也妮在白天去了卡美利亚家的棚屋,医生将会定期前来换药。当问到将来的打算时,卡美利亚也没有主意。“我打算再找一份工作,不知道父亲的病多久能恢复……我手上的钱加上您的好意相赠也撑不过一个月。”她的语气低落,手中涮洗锅碗的动作却不停,“西区——我不会再回去了。父亲和卡斯帕都需要我,而西区的世界如同一个巨兽,轻易就能把我吞没。”

    简爱看着她将棚屋打扫地干干净净,生火煮饭也样样精通。她将悲痛压在了心底,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欧也妮和简爱离开时,也刚好遇上了建了柴火和废纸回来的卡斯帕,他的衣服上的破洞已经被缝补好了,虽然还是很脏旧,但是看起来也不是那个如同小乞丐一样的人了。

    卡美利亚送她们俩一直到路口,简爱突然回头,对她说:“你愿意去孤儿院工作吗?”

    卡美利亚一怔,随即微微点头。

    “这是个好主意!简。罗伯特小姐和院长两个人看管整个孤儿院实在困难,如果卡美利亚小姐愿意的话……”

    “我愿意!”卡美利亚匆匆接上。孤儿院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是环境简单,许多孩子们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孤儿院也离家近,她每日都会有固定的时间回家照顾父亲,“谢谢您!爱小姐!葛朗台小姐!天啊,你们不光帮我找来了医生,竟然还愿意给我介绍工作……上帝会庇佑你们一辈子的。”卡美利亚激动地几乎就要跳起来了,她的声音颤抖着。

    简爱和欧也妮相视一笑,拒绝了卡美利亚继续相送,两人带着拿侬和莉莉丝一起前往孤儿院了。

    她们今日检查了孩子们的住宿情况和学习情况。每两个孩子分享一间卧室,两排房间中间走道的尽头就是卫生间。孩子们虽然调皮,但是在罗伯特小姐的看管下,各个干干净净,卧室虽然没有多余的布置但是也十分整洁。生活条件还不错,可是学习条件就相对差了一些,因为这里是孤儿院,并非慈善学校,仅凭院长和罗伯特小姐的能力仅仅能在闲暇片刻教一些简单的识字。

    简爱提起了卡美利亚小姐,惊喜地发现她于罗伯特小姐竟然是旧识。罗伯特小姐热切地欢迎卡美利亚的到来:“孩子们太需要一个老师了!爱小姐,葛朗台小姐,你们又给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

    考察完孤儿院的情况,简爱还想去拜访隔壁的修女们,莉莉丝却提醒她,她们必须马上回去梳洗换衣了。欧也妮告诉她,她也收到了邀请函,她喜好安静原本并不打算去,只是简爱既然会去,她也欣然接受了邀请。一行人匆匆坐马车赶回了西区,在旅馆门口分道扬镳。

    简爱到了住处后,达西先生还没有回来。她和乔治安娜匆匆解决了晚餐后,回房换上了一身红丝绒长裙,披上了一件小巧的白色毛绒披肩。乔治安娜也已经早早地打扮好了,敲响了简爱的房门,两人并肩下楼,院门口,李文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直到傍晚六点的时钟敲响,达西先生才匆匆出现。他满身的尘土,出门时整洁干净的服装变得狼狈不堪。他来不及解释,就三步并两步地回房换衣服了。不一会儿,他一边系着袖扣一边下楼。

    “今天出了些小意外,问题不大。”他看着简爱担忧的眼神,安慰地说,他手上动作不停,灵巧地系好了扣子,“出发吧,耽误了不少功夫了。”

    乔治安娜还想埋怨两句,被简爱眼神制止了。达西先生看上去很累,但是他靠在马车靠背上闭着眼睛假寐,并不想多谈的样子,简爱当然是尊重他的想法。乔治安娜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有些薄怒,她察觉到兄长和简爱都有心事,可是却没有人告诉她。她年纪还小,很少能参加社交活动,现在满头雾水,不免生气。

    马车离开了绿植丰富的住宅区,马路两边逐渐热闹了起来,联排的房子错落有致,灯火通明。时不时,还能看到迈着整齐步伐的宪兵在路上巡逻着。很快,马车就来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区,比那日的沙龙更夸张,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前,停放着一眼数不清的马车。马儿都躁动地踢着地面,马夫们有力地控制着各自的马车,有秩序地排列了起来。

    这画面古典而有趣,可是味道却让人避之不及。

    三人下了马车,匆匆从大门口踩上了几十层阶梯,来到了剧院门口。刚一站定,就有剧院的仆人迎面走来。达西先生将请帖递给了他,仆人检查后,卑躬屈膝地谄笑着,作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八号包厢的贵客,请跟我来。”

    “包厢?没想到博杜安竟然这样大手笔。”简爱惊讶道,她又拿起了请帖借着烛光仔细查看,却发现那确实是一个大厅的位置,她疑惑地看向达西先生,见他也皱着眉头,显然不知道这个临时的变动。

    仆人没有接话,仍然走在身侧后方,示意着他们上楼。剧院修得华丽,印着大块大块花朵的墙纸上还撒着金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地面上是厚实的毛毯,生硬的靴子鞋底踩在上面,几乎发不出任何嘈杂的声音。

    达西先生将简爱围在怀里,乔治安娜乖顺地靠在兄长的身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他们二人严肃的神情,隐隐有些不安。

    绕过了宽阔的盘旋楼梯,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在第八个门口停下了。

    “巴蒂斯特公爵,他们到了。”简爱听到仆人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每日会更新但是字数有点少,突然要搬家,有点忙。

    96.法兰西玫瑰(十四)

    仆人又敲了敲门, 里面隐隐传来的谈话声骤然停息, 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张市侩的脸, 这人身材不算高大,有些瘦削, 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眼睛放光,眼角、额头和颊边的纹路很深。他看到了眼前的三人后,先是做出了惊喜的神情, 将大门完全打开了。

    “达西先生!爱小姐!达西小姐!欢迎来到巴黎歌剧院, 我是这里的经理杜克·福克纳。”他和达西先生脱帽行了礼, 简爱带着乔治安娜正要和他行屈膝礼,却被他执起了手, 行了吻手礼。

    福克纳先生满脸笑意,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似乎没有看到两位矜持的英国小姐的不自在, 热情地站在了达西先生身边, 将他们领到了包厢里面。

    包厢朝向舞台地那一面是开放的, 正中间, 一位衣着精致华丽的年长男士面对着舞台坐着。他的脊背笔直,纯黑色的服装布料完美的贴合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仅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出他必然是一位掌权者。他的身边站着的那位绅士,恰巧正是博杜安先生!

    博杜安先生看向了三人, 脸上激动而狂热的神清还没有褪去。

    “哦!爱小姐,您来了!”他热切地打招呼后,躬下身向那位坐着的男士介绍,“巴蒂斯特公爵殿下,这位正是您好奇的那位女作家!”

    巴蒂斯特公爵仿佛这才意识到了人来,他不慌不忙地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严肃而俊秀的脸。他的眼睛在通明的烛光下格外刺目,如同鹰骘一般炯炯有神,不带感情地盯着他的猎物。他的手上拿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手边的雕花木桌上一支镀金的酒杯里是清澈的琥珀色白兰地,似乎在他们到来之前,他一直在研究这两种味道的巧妙搭配。

    简爱被他看得背后一阵冷汗。

    “爱小姐,久仰大名。”他的下巴微点,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简爱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深蹲式屈膝礼:“很荣幸见到您,公爵殿下。”乔治安娜也在她身边做了同样的动作。达西先生摘下了帽子,被仆从很有眼色地接过,他微微鞠躬行礼。

    巴蒂斯特公爵点了点头,简爱的动作做完了以后,他才客气地说:“您不必向我行这么大的礼,这里并不是公共场合。爱小姐,我是您的读者,能见到您才是我的荣幸。”

    简爱心底冷哼一声,可是脸上却不显,她微笑着接受了巴蒂斯特公爵的客套话后,直接地反问:“不知道公爵殿下命人将我们带到这个包厢,是为了什么?我并不记得与您有过交谈和约定。”

    他没有回答,只是惬意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后,一挥手“爱小姐,请坐。”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达西先生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一点。简爱虽然脸上神情淡然,肌肉却紧绷着。她察觉到达西先生的安抚后,默默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仆人替她拉开了公爵身侧的位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简爱坐下了,达西先生和乔治安娜也在他们身侧后方的位置坐下。

    “今晚的歌剧会很精彩,爱小姐。”巴蒂斯特公爵将雪茄放在了鼻子下方,双手支撑在扶手椅的两侧,看向了面前楼下大厅的舞台,“马里先生新写了一个绝妙的剧本,首席女高音歌唱家卡莉斯塔扮演女主角,而男主角——”

    “是我们三个月前遇上的一位天才演员。”剧院经理人福克纳先生补充道,他站在了巴蒂斯特公爵的身后,端起了酒瓶,替简爱和达西先生都倒了一杯,“今晚也是他的首演。”

    “哦!”简爱挑了挑眉,“听起来他一定会成为福克纳先生的摇钱树!首演就有荣幸在公爵殿下面前表现,这一定是个精彩绝伦的表演。”

    大厅里的人即将坐满,偶尔有几位来得迟了的先生和女士们缓缓进场,在剧院仆人的指引下穿梭在过道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简爱一眼就看到了欧也妮和罗切斯特先生,他们很是失礼地左右查看着,在渐渐平息沉默的人群中尤其显眼,似乎在找简爱一行人的下落。

    “公爵殿下,我的朋友们正在寻找我们。原本,我是该与他们会合了。”

    “爱小姐,听起来您并不愿意和我一起听歌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简爱正要说话,手却被达西先生在暗处握住了,只听他说:“公爵殿下,能与您在一个包厢自然是再荣幸不过的事情,只是我们有自己的位置,享受不起您这样的看重和优待。”

    巴蒂斯特公爵冷哼一声,他的左手夹着雪茄,随意地举着,博杜安先生擦亮了一根火柴,殷切地替他点燃了。

    公爵并没有抽烟,只是任凭雪茄燃烧着,浓冽厚重的烟草香缓缓侵占了整个包间。

    “达西先生,我似乎在之前见过您。”

    简爱凭着对达西先生的了解,察觉到他的肌肉一阵紧绷,他沉默了一瞬后,提起了嘴角:“是的,公爵夫人和我的姨妈凯瑟琳·德·包尔夫人婚前似乎是密友。”

    “这么说来,您也算是我的小辈了?”巴蒂斯特公爵笑了笑。这时,剧院墙壁上的蜡烛一盏一盏地灭了,舞台上的幕布抖动了几下,下方的观众席内嗡嗡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了。

    福克纳先生低声向他们禀告,歌剧开始了。

    猩红色的幕布缓缓被拉开,一个窈窕的背影出现在舞台中央,她背对着观众,如泣如诉的华丽女高音一开口,就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她的声音婉转、柔媚,一段唱段结束后,一个高昂优美的男高音穿插了进来。女主角惊吓般地停止了歌唱,不可置信的看着舞台侧面走出一位身穿猎户服装的男人,他举止优雅不俗,身材矫健地护在她的面前,挡下来猛兽的攻击。

    他们很快坠入了爱河,可是恋情却遭到了国王的反对——她的恋人与国王有着杀父之仇,她的叔父则觊觎她的年轻而优美的身体许久。她的美貌成为了杀死自己的帮凶。这对恋人最后在多重的逼迫下悲惨地死去。②

    演员们的歌喉好极了,台下的观众们沉浸在歌剧中听得入神。

    巴蒂斯特公爵似乎早早就知道了剧情,他没有看向舞台,反而观察起了观众们的反应。观众们随着剧情露出了惊吓、沉醉、动容、悲痛的神情,巴蒂斯特公爵冷眼看着他们露出了自己所猜想的表情,端起了酒杯,浅尝了一口白兰地。他看够了台下的观众,视线向身边的几人看过去,却呼吸微微一滞。

    简爱和达西先生面色冷静,在达西小姐兴奋到脸通红的对比下,显得冷漠极了。达西先生挑剔地眯着眼睛看着舞台上面演员的交互,而简爱的视线则在歌剧院的墙壁和暗藏的机关上打量着。

    “看来爱小姐并不喜欢这个剧?”

    “并不是,它精彩极了,巴蒂斯特公爵。”

    “您眼中的探究可不是这样说的,爱小姐。”

    简爱侧过头,看向了巴蒂斯特公爵,轻声地说:“我只是好奇舞台上的机关,如何喷出那样骇人的火焰,如何又下起了小雨。”福克纳先生立马接话:“如果您感兴趣,歌剧院随时欢迎您在闲暇时刻来参观。”简爱道谢,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简爱声称自己要在剧院里走一走,松一松筋骨,公爵先生抬起了下巴,微微点头:“请便。”

    达西先生没有离开包间,他低声在简爱的耳边说了什么后,就让妹妹跟着简爱一起出去了。门被缓缓关上的那一刻,简爱回头看向包间内,达西先生站起了身,换到了简爱的座位上。巴蒂斯特公爵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达西先生状似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了。他的嘴唇快速地说着话,以简爱的距离完全听不清。

    门关上后,乔治安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我快要紧张地疯掉了。”

    “你刚才看得很入神。”简爱调侃道,“你或许是第一个在巴蒂斯特公爵面前还能听戏到入迷的人。”

    乔治安娜羞愤地抓住了她的手,两人快步地朝楼下走去。刚从铺着红毯的楼梯转过了一个大弯,走到了楼下,就看到罗切斯特先生和欧也妮正面色焦急地站在立柱旁边。

    “你们怎么会去巴蒂斯特公爵的包间!天!”欧也妮低声喊道,她微微跺了跺脚,四下查看后,将简爱拉到了剧院的侧门旁,外面的凉风从半掩的门的缝隙中吹了进来,冲散了污浊的呼吸。

    “我和罗切斯特先生不止听到一位议员在讨论你们的动作。巴蒂斯特公爵正是自由派的领导人,他甚至敢和国王毫不留情的争论嘲讽。”欧也妮的语速飞快,“他今晚一定是早有预谋,否则议员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你们的动作!上帝啊,简,这样一来你们就果断成为了自由派的拥蠹了!”

    简爱抬眸看了一眼他们关切的眼神:“我早有猜测,只是……欧也妮,我自从出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迫打上了自由派的烙印了。”罗切斯特先生紧锁着眉头,双手背在了身后,整个人看上去也很紧绷。

    他们抓紧时间,说了一会儿话,交代了大概的情况后,简爱就带着乔治安娜匆匆上楼,回去包间。可是正在拐过楼梯,就在包间门口看到了一位官员脚步匆匆地来回徘徊在门口,他的神色焦急,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是不是地抬头看向了毫无动静的包间门,几次想要试探去敲门,手又在即将触碰到漆金的大门时停止了。

    简爱眼疾手快地拉着乔治安娜退回了楼梯上,躲在转角处探听那人的动静。

    沉闷的脚步声徘徊了许久,终于听到了门被吱呀地打开的声音。那人低声和包厢内的人说了什么后,突然细细簌簌地响起了绅士们震惊而又克制的低呼。

    简爱咬了咬下唇,活动了一下面部的肌肉,她拉住了乔治安娜的手,装作刚回来随意的样子,从楼梯的转角处现身走向了包间。

    先生们的声音戛然而止,达西先生猛得抬头,看向了简爱,快步走来。

    他的脸紧绷着,眉毛也拧在了一起,灰蓝色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眶中迸发出了强烈的紧张和触动,他单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沉去。

    他紧紧地俯身抱住了简爱,用力地确认她的存在。达西先生的嘴唇靠近了她的耳朵::“简妮特,事情不好了,我们必须立刻从这里撤离——东区工厂发生爆炸,暴//乱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你们所见,我把笔名改了(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月末了qwq求一波营养液

    ②这场歌剧参考的是雨果的《爱尔那尼》,“马里”正是雨果的中间名,这里化用了一下。

    97.法兰西玫瑰(十五)

    这个消息自然是被瞒了下来。

    巴蒂斯特公爵神色匆匆, 他很快不动声色地召集了手下的议员们, 低声商讨着。简爱和达西兄妹借机想要离开,先是被巴蒂斯特公爵一口回绝, 后来却又在和达西先生的对视中妥协了。简爱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总之, 他们顺利地跟在福克纳先生的身后,从剧院昏暗的内部通道匆匆走向剧院后门。

    达西先生让简爱和乔治安娜走在了他前面,福克纳先生举着蜡烛走在了最前面。这条小道似乎就是简爱好奇的机关所在,无数的齿轮和麻绳在运转着, 发出了机械的咔咔声。黑暗中, 福克纳先生手上的烛光摇摇晃晃, 几个人的影子投在了墙壁上拉得很长。渐渐的,舞台上的歌声渐渐飘来, 卡莉斯塔正在唱一段悲哀的独白, 她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狭窄的暗道里。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 渐渐左手边的杠杆只见传来了光, 男主角饱含悲凉的歌声和华丽的女声纠缠在一起, 这里正是舞台的背板之后, 简爱从空隙中看到,他们的步伐有节奏地越靠越近, 又被暴力地扯开了。管弦乐和鼓点声震耳欲聋,过道的木制地板和墙壁被震地嗡嗡作响。随着一个直达High E的音调戛然而止,观众热情地献上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福克纳先生加快了脚步, 简爱和乔治安娜小跑了起来,过道里回荡着几个人匆忙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又走了好一段路,前方的灯光越来越亮。这里是一道门,门边墙壁上点着几盏烛火。福克纳先生放下了门上的闩,他探出了头,左右察看了一番后,回头对他们示意跟上。

    沉重的门缓缓被打开了,几人从散发着霉熏味的走道里一个接一个爬了出来。面前就是剧院的后门了,李文已经得到了消息,将马车停留在这里等待了。简爱回头,发现他们走过的通道门正是一副巨大的圣母像。福克纳先生擦着汗,匆匆告别:“我就送您到这儿了,祝您一路平安!”

    简爱谢了又谢,达西先生拉着她就往车上走,她突然想起了欧也妮和罗切斯特先生,急忙回头问道:“请问您知道葛朗台小姐吗?她刚才正在大厅里……”

    “我在这儿!” 欧也妮的声音从另一幅画里传来,画像被慢慢打开,欧也妮和罗切斯特先生跟在一个穿着紧身芭蕾舞裙的少女身后,从过道里跳了出来 。

    “我坚持让公爵派人去接应他们,简妮特,快上车吧,我们的时间很紧急。” 达西先生简单地解释,简爱点了点头,提起了宽大的裙子,爬上了马车。刚一坐定,李文就将马车驾驶起来了。欧也妮没有和他们同行,简爱着急地回头,达西先生回答:“罗切斯特先生有能力保护好她和瓦伦小姐。他在巴黎停留了很久,也有自己的门路。”

    简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李文的马车驾驶得很快,简爱和乔治安娜紧紧抓住了扶手。在颠簸了好一会儿后,马突然发出一阵嘶鸣声,骤然间停了下来。简爱摔倒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差点眼冒金星:“怎么了?”

    李文敲了敲后座的挡板:“达西先生!是宪兵!宪兵将我们拦了下来!”

    达西先生的瞳孔一阵收缩,他安抚地拍了拍简爱的手,镇定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上了膛,固定在了身后。他打开了门,跨了出去,简爱正想从门缝里察看情况,门被他顺手带上了。

    乔治安娜吓坏了,简爱用力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脑。外面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人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乔治安娜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沾湿了简爱胸口的衣领。

    幸而,最害怕的打斗没有发生。达西先生镇静地和宪兵交涉,简爱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但是从他们客气的语调、甚至是轻松的玩笑声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一会儿,车门被打开了,达西先生故作轻松的语气传来:“您看,车里正是我的夫人和妹妹,并没有您所说的叛乱者。” 他的灰蓝色眼睛和简爱对上了,唇边挂着一丝笑意。

    下一秒,一个身穿盔甲、手上举着刺刀的军官探头进来,左右视察了一番。他的大半张脸被铁网罩住了,简爱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刀在座位底下划过,检查过后确定没有要找的人后,将刀插回了刀鞘。

    “打扰了,夫人和小姐,我只是在执行公务。”

    简爱脸上带着笑,冲他点了点头:“先生,我理解您的工作。只是,我们并非您要找的人。”

    “显而易见!”他收回了武器,冲他的手下们挥了挥手,“达西先生,您请便吧!只是您千万要快些离开,这里马上可就不安稳啦!”达西先生大笑着应下了,他颇为客气地和军官握手后,大声地告别,上了车。

    马车很快又开始动了。

    乔治安娜咬着下唇,一双眼睛变得通红,扑进了兄长的怀里。简爱松了一口气,瘫靠在车壁上,达西先生伸出了手,将她拉近靠在了他的身上。

    “事发突然,但是巴蒂斯特公爵早就派人盯着那里的动静了,他的人控制住了局面。今晚或许能平稳度过,但是明天这就完全瞒不住了。”

    “我们要离开法国吗?”

    “最好是这样,亲爱的。”

    乔治安娜抬起了头:“阿黛拉呢?她也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很难说,罗切斯特先生不一定会愿意离开葛朗台小姐……而葛朗台小姐,一定也不会选择离开法国。”达西先生回答。

    简爱和他对视了一眼,确认他也已经看出了罗切斯特先生的心思。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两人或许有了新的进展。简爱不知道这时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罗切斯特先生终于还是遇到了他的“小简·爱”,但是却是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她不一定会愿意留下他冒险,而他的想法……也不得而知了。

    在遇到葛朗台小姐的第一眼,在她第一次试探性地询问那个荆棘丛生之地时,简爱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她的冷静、理性和宽容也让这个猜测逐渐变得清晰而确定。那是她自童年起就一直当作偶像的人物,她对她无比了解。虽然不知道她如何进入了这个躯壳,只是猜测也能大概明白,这与自己有关,也一定与“欧也妮·葛朗台”的遭遇有关。

    马车里都陷入了沉默,马车从河边的小路跑过,远远的河对岸,不如平时的死寂。简爱打开了车窗,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哑口无言。

    远处低矮的居民住宅的背后,一朵巨大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橘红的火焰烧亮了半片天空,滚滚的浓烟直冲云霄。哪怕隔着宽阔无比的河面,他们也能隐隐听到,河对岸慌乱的尖叫声和哭声。整个东区被在火光的照耀下,在河面上一览无余。河岸上的景象和流动的水面连成一片。宛如地狱。

    桥上,宪兵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火杖连成了长长的队伍,火蛇源源不断地向对岸涌去。

    乔治安娜看呆了。她只是一个乡绅家的淑女,虽然接受了不错的教育,也看了不少书,大概明白世界运转的规则。但那终究是书本上的文字,这样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裸地展示在她眼前,她被这残忍和疯狂刺激地说不出话。

    简爱不忍地拉上了帘子。

    马车又转了一个弯,燥热被甩在了身后。

    李文只用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回了住处。莉莉丝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奇怪地跑了出来。简爱来不及解释,吩咐她尽快收拾行李,准备回去。收到了消息的莉莉丝和管家太太来不及问为什么,看到主人们严肃紧张的神情后,惴惴不安地加快了速度搬出了大箱子。简爱快步跑回了房间,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她大步走到了书桌前,打开了抽屉。里面是她第二本的初稿,她还没有来得及交给博杜安先生。她原本并没有这么快就回去的想法,甚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愿意留下来——毕竟她大概知道历史的进程。她的确实叛逆,可是她表达的思想恰好是符合公民的。虽然会被当作武器,但是她知道,手执着这把武器的人终究会取得胜利。

    可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达西先生的身份特殊,他虽然不是贵族,也不是资本家,但是他的资产相当于大半个德比郡,手上握着不少的选票,法国虽然与英国相距甚远,可是这里的动荡势必会燃烧到整个欧洲,英国也面临着挑战。

    她不想趟这趟浑水。

    简爱把手稿用盒子装了起来,交给了管家太太,嘱咐她过些天交给博杜安先生。对于博杜安先生,简爱的想法也很复杂。她的书“被迫”成为了他们的武器,本人也“被迫”成为了他们的武器,可是他一开始接纳了她的作品和后来的大力宣传,这并不是假的。

    她自己动手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提着箱子下楼了。刚一到楼下,就听到了门被敲响的声音,莉莉丝停下了手上收拾的工作,惊恐地看向简爱。

    敲门声再次响起了。

    达西先生披上了长长的外套,手上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快步走到了窗边。他侧着身,微微掀开了窗帘的一角,眯着眼看向了门边,简爱摒住了呼吸。

    接着他露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

    他做了一个手势,莉莉丝收到了命令后打开了门。

    “布里格斯先生!?”她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月全勤完成!

    希望四年后的今天,我能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吧hhhhh

    98.法兰西玫瑰(十六)

    布里格斯先生风尘仆仆, 身上棕黑色的大衣底部沾满了泥沙的污垢, 随身的皮质手提箱子也翘起了皮。他的眼睛相较半年前更加冷峻,风雨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莉莉丝, 我……”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姑娘露出了惊慌而又躲避的神情, 一时冲动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莉莉丝避开了眼,接过了他手上的手提箱,转过身看向了简爱,见她眼里满是调侃, 红着脸匆匆行了一个屈膝礼后就躲到屋内。

    “爱小姐, 好久不见!我已经听说了, 恭喜您的作品顺利出版!我在法国南部都已经听说了您的书被疯抢的消息!” 布里格斯先生伸出了手,与她握手。达西先生也从窗边走了过来, 两人热络地打了招呼。

    “只是, 这样的阵仗可不一定全是好事。” 布里格斯先生脱下了大衣和帽子,露出了里面紧身的背心, 他的腰间也别着一把□□。

    “是的, 先生, 我已经明白了。” 简爱笑得苦涩, “您从法国南部过来一路上可顺利?”

    “还算顺利,爱小姐。我到了索漠后, 才听到了欧也妮·葛朗台小姐已经前往巴黎的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简爱低呼一声,想起了来法国的另一个目的:“太巧了, 欧也妮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她就住在附近的旅馆,我本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若不是……”

    “我们正打算今晚离开巴黎,回英国了。” 达西先生默契地接上了她的话,布里格斯先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爱和达西先生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布里格斯先生更加疑惑了。

    莉莉丝这会儿匆匆走了出来,在简爱的耳边说了什么后,简爱与先生们点头告辞。看着两位女士的背影渐渐离开,达西先生才将视线转向了布里格斯先生:“坐下来说吧,布里格斯先生。我们来到巴黎以后的一切都太复杂了,我原原本本地告诉您。”

    “怎么了?莉莉丝。”简爱疑惑地看着莉莉丝红着脸,站在窗前欲言又止。

    “……没,没什么。我是要来告诉您,重要的随身物品已经装箱好了,厨房正在准备路上的干粮和水,面包和熏肉也很快就能烤好。”

    “莉莉丝,你要说的一定不是这些。”

    莉莉丝哑口无言,她的手无意识地搅动在一起,将白色的围裙揉成了一团。她咬着下唇,视线犹豫地撇开了。她们正站在客厅旁边的小休憩室里,两个空间中间仅仅隔着一道木制墙壁,男士们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简爱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挑了挑眉,激将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去厨房吧,那里的人手或许不够,我们的时间很宝贵。”简爱作势要离开,果然听到了莉莉丝匆忙的呼喊声:“爱小姐!我有话想跟您说。”

    简爱露出了一个微笑,转头看向莉莉丝,她的脸上飞上了一朵嫣红的云霞,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如同汪了一片大海。她小声而快速地说:“爱小姐,也许我是贪婪的,我本不够资格获得这些,可是仍然想要请求您的建议——布里格斯先生曾经向我求婚……是的,我已经猜到,您会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爱小姐,我这样犯下了罪孽的人,如何能值得他的、他的爱呢?”

    “莉莉丝——”

    “我曾经伤害过两个生命,我实在是不敢、也不愿再伤害一个人,所以在离开马德拉群岛的时候,我拒绝了他。”

    简爱回想起当时离开马德拉时,在他们都上了船后,莉莉丝单独被布里格斯先生留在了船下说话,两个客气有礼的人难得起了争执。那时,简爱就已经有了猜测。

    “我告诉自己要死心,我不应该耽误他的!我……我甚至已经不能再有孩子了。”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声音哽咽了,带上了哭腔,“爱小姐,我无数次会梦到那个晚上满地的鲜/血,那是一个诅咒!”

    “莉莉丝,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简爱也觉得这样的话无比的空洞。

    “可是我的心和我的身体都留下了疤痕,爱小姐。那样的记忆太过黑暗,我……”莉莉丝说不下去了。

    简爱拍了拍她的肩膀,思绪却飘到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遇到的罗切斯特先生,他被黑暗的记忆吞噬了将近二十年,一度也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放任自己堕落下去。可是现在的他,全然不是去年冬天里,将自己锁在了破旧古老的桑菲尔德庄园的那个人了。他遇上了那朵玫瑰花。

    “莉莉丝,抛开那些过去的记忆和顾虑,你爱他吗?”

    莉莉丝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她瞪着漂亮的眼睛,怔愣住了。

    “达西先生,我爱上她了,我确信。”布里格斯先生挫败地扔下了手中的烟斗,背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捂上了眼睛,“我以为离别会让感情消退,没错,我已经刻意不再想起她——从一天、到三天,再从三天、到一周。我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再梦到她,可是只是刚才那一眼,我的心就像中了一箭。”

    “这样的感受我无比理解。”达西先生回答道,他也曾有过那样的经历,越想忘记她,她却越是纠缠在心底。

    布里格斯先生端起了一杯茶,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这个人看上去已经足够做那个女孩的父亲了。他的眼尾被时间刻上了纹路,眉宇间萦绕着年长者常有的疲惫和忧愁,眼下因为缺乏睡眠变得青紫而浮肿。皮肤也不如眼前的年轻人一样紧绷而又白净,在常年热带的阳光下变成了深褐色,晒伤蜕皮的痕迹在脸上一览无余。

    达西先生看着他失神而又落魄的表情,皱了皱眉头:“布里格斯先生,您了解莉莉丝的过往吗?”

    布里格斯先生喝茶的动作一滞:“是的,我了解。她曾经是您府上的女仆……受到过不公平的对待。抱歉,达西先生,我并不是有意指责您——”

    “那些是事实,布里格斯先生。我的‘兄弟’维克汉姆先生该为此事负责,当然,我也是。所以我默认让她留在了简妮特的身边。让我很高兴的是,她确实是一个得用的人。”达西先生停顿了一下后,接着道,“当然,她值得获得主人的信任,也值得获得新的生活。”

    布里格斯先生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看向了达西先生:“您的意思是……”

    “是的,先生。只是她是否愿意接纳您的感情,留在您的身边,这就要看您的本事了。”达西先生向他举杯,“好了,这些感情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巴黎现在的情况才是当务之急。布里格斯先生,我们可没有时间再磨蹭了!”

    说着,达西先生站起了身,他走到了墙边,轻轻敲击了三下,得到了一样的回应后,看向了布里格斯先生:“我们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必须离开巴黎!”

    “布里格斯先生,如果您愿意,这里有更重要的差事交给您。我想,莉莉丝也很愿意为她的女主人奔走。”

    一辆马车在法国乡间的小道上飞驰。

    马车的窗口探出了一个身影,她欢呼道:“达西先生,抛开巴黎的纷纷扰扰,法国的乡村真是太适合度假了,这里的葡萄庄园美丽极了,就像马德拉一样。”小路两旁正是成片成片的葡萄园。葡萄架规整地排布着,绿色的藤蔓紧紧地缠绕在上面。或青或紫的葡萄相间其中,格外新鲜而又可爱。

    马车压过了一块突起的石块,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简爱被身旁的人揽入了怀中。

    “亲爱的,离开了巴黎之后,你简直变了一个人。”

    “那里太让人压抑了。”简爱一边说着,一边在乔治安娜调侃的笑中想要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了,“达西先生!乔治安娜还在呢!你……”

    乔治安娜“奥!”了一声,故作无意地看向了窗外。

    达西先生闷笑了一声,将她放了下来。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前一晚准备好的食物和茶水,简爱接过了面包,费力地切开成一片一片的,每一面都涂上了厚厚的黄油。

    “不知道莉莉丝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没有她在身边,我还真的不习惯了。”

    莉莉丝和布里格斯先生受主人之命留在了巴黎。布里格斯先生不仅仅接受了简爱的委托,继续从事慈善的事业,他本身还带着约翰的委托——他来到法国的目标就是葛朗台小姐。约翰想要打开法国的红酒市场,与葛朗台家族用置换股份,形成新的利益链和合作伙伴。简爱误打误撞地和葛朗台小姐成为了朋友和盟友,这倒是省了布里格斯用商业的手段谋求信任。

    莉莉丝一直都是简爱最为信任的随身仆人,欧也妮对她也非常熟悉,她恰好可以是一个构建联系的中间人。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达西先生为了安全着想,不愿意放任简爱留在法国,饱受舆论的压力、成为政/党搏斗的牺/牲品。莉莉丝一定程度上能替简爱说话,可是又不能完全代替她,这样一来,就有了不少模棱两可的话术余地了。

    而从私事的角度来看,莉莉丝的个人幸福也是简爱一直以来的担忧。

    ‘布里格斯先生,长时间共事的条件已经创造好了,能不能得偿所愿,可就看您自己的了!’临别前,简爱这样和他说。

    因为着急从巴黎离开,他们来不及和欧也妮以及罗切斯特先生告别,当然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躲到了哪里。从巴黎城离开的路上,一共经历了不下五处的关卡,凭借着达西先生从公爵处得到的信物,他们才得以脱身。他们选择了一条最为稳妥的路线,绕了一条远路,避开了暴//动的民众。即便如此,远远地简爱也能听到隐隐约约嘈杂的人声和时不时沉闷的爆炸声,透过车窗,在天亮以前也能看到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

    “公爵对这场动乱毫不知情。”达西先生语出惊人,简爱对此表示怀疑,“亲爱的,我倒真的相信这样的话——即便这听起来很荒谬。民众们的怒火已经到了一个零界点,只需要星星点点的火种就能立即引爆。不过很可惜,他们没有一个领军人物。”

    “也正因此,所以公爵才能趁虚而入?”

    “说得没错。巴蒂斯特公爵有不少拥趸者,为首的就是杜兰先生,他是大银行家——他的女儿你也认识,正是那位安苏菲小姐。哦!安苏菲小姐的密友歌兰侬小姐的父亲和兄长也追随巴蒂斯特公爵。他有足够的钱和资本家的支持,偷得这场斗争的胜利,剥夺国王的权力。”

    简爱惊讶地说不出话了,原来,她在参加沙龙时,早已经不知不觉打入了自由派的核心。

    “达西先生,你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简爱喃喃地问。

    达西先生挑眉一笑,他随身关上了车窗,挡住了外面裹挟着尘土的风。

    “简妮特,你难道以为,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只会傻傻地在家里向上帝祷告,保佑你一切平安顺利吗?”达西先生的灰蓝色眼睛闪着光,他的语气傲慢又自得,“我当然要用好每一个英镑,每一张选票,为你铺开一条宽阔的大路,让他们不能毫无顾忌地将你挡在他们的面前,成为替罪羔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章要结束了,终于可以给大家讲解一下这段故事的背景了。

    法国这段参考的历史是1830年的七月革命,巴蒂斯特公爵原型是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杜兰家族原型是银行家拉斐特。歌兰侬家族是虚构的,单纯为本文服务。七月革命中,自由派创办的《国民报》煽动舆论,示威群众都是普通的工人/学生,巴黎群众和国王发生了流血冲突。但是因为没有统一的领导人物,这场革//命的果实落入了大资本家的手里。奥尔良公爵被自由派议员们拥护为新国王,建立了七月王朝,推翻了查理十世,成立了新的君主立宪政/体。(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当然真实的历史要复杂很多,涉及到政/治、经济、文化、宗/教各个方面,但是写到一个YY的同人言情里,短短十几章只能从片面的角度来看了。主要还是强调一下女主思想的前瞻性,还有对群众反抗思想的启蒙。

    99.完结章

    一行人在法国一路南下, 南方还没有因为巴黎的动荡变得风声鹤唳,俨然一派往常的闲适景象。即便已经逐渐进入了秋天, 想必英国已经逐渐萧瑟了, 但是南法的阳光还是毫不吝啬地照耀着每一存土地。

    简爱命令李文驾驶马车从索漠经过。这是一座古老而精致的小城市, 宽阔的马路“恰巧”在葛朗台府的地界上经过, 路边是连绵的葡萄园。途中, 简爱下了车, 在葡萄园的路边缓缓散步,心里对索漠的葡萄酒品质有了大概的了解——看来约翰想要寻求合作的主意并非冲动。她买下了几箱索漠的好酒,这作为礼物送给约翰和朗博恩、梅里屯的绅士们再好不过了。

    离开了索漠后,一行人直奔马赛港口。达西先生早早派人先赶到了港口, 备好了私人租赁的大船。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开阔,万里无云。李文夫妇带着仆人们将为数不多的行李和酒搬上了船, 达西先生和简爱在港口的摊贩中随意地参观,简爱为班纳特夫人和小姐们、以及卢卡斯夫人和夏洛蒂各买了些法国样式的发带作为礼物。达西先生跟在她的身后,任劳任怨地接下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亲爱的,我们是不是还需要为宾利先生和班纳特小姐准备新婚礼物?”简爱弯腰挑剔地打量着面前成套的东方瓷器, 头也没有回地问道,“瓷器?还是香水?达西先生, 你了解宾利先生的喜好吗?”

    达西先生没有回答她, 她疑惑地抬起身回头望去,只见他手上抱着鼓鼓囊囊的纸袋,阳光下湛蓝的双眼里满是柔情。

    “嗯?”简爱莫名其妙了。

    达西先生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取出了一张大额的纸币交给了摊主, 让他把瓷器打包送到船边。他示意简爱跟上,两人慢慢往船停靠的地方走。“简妮特,我喜欢‘我们’这个词。”

    “啊——”简爱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被晒红的脸。

    达西先生笑了一声,他想要伸手去揽住简爱的肩膀,却发现手上已经被包裹占满了,简爱不敢看他的眼睛,接过了他手中堆起来的一个摇摇欲坠的纸包,用空着的左手拉住了他的右手。达西先生低笑了一声,与她十指相扣。

    “宾利应该已经置办好了新的房产,‘我们’送一套瓷器餐具再适合不过。”他的咬字强调了这个词语,“不过,彭伯里庄园可什么都不缺,他总有头大的时候。”

    简爱抿嘴一笑,别过了头。

    无论是哪里的港口总是充满着咸湿的害腥气和出海人拥挤在一起的汗臭味,但是这并不影响这对恋人的甜蜜。人群拥挤,两人逐渐被挤到了一起,达西先生放开紧握的手,伸出了右手臂将她护在了怀里,一步一顿地穿过繁华吵闹的市场,顺着大船放下的船梯,终于踏上了归程。

    乔治安娜早早就在船舷上等着了,她带着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刺眼的太阳,看向了海岸上,在清凉的海风中将法国的种种画面烙印在脑海里。过了好一会儿,大船发出了长长的、沉闷的“嘟——”的发动声,海岸上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群众们兴奋地摇起了手,与离开港口的大船告别。

    简爱靠在扶栏旁,看着法国的大陆越来越远,逐渐地,马赛的港口几乎变成了一个点。她隐隐听到深蓝的海面上传来了突然爆发的高昂的欢呼声和音乐声,似乎无数的人在齐齐地高声歌唱。

    那正是《马赛曲》。

    巴黎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马赛,一个新的王朝开始了。

    再次见到英国的土地时,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伦敦的天气与法国截然不同,简爱站在船舷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远远地望向远处岸边。厚重的乌云聚集在头上,看起来很快就会坠落压在她的头顶;阳光完全被云层遮挡住了,天低间昏暗得如同夜晚,尽管现在才是下午茶的时间而已;海浪在冷冽的风的吹拂下,一阵一阵的波涛拍响了船壁,激起了雪白的浪花。

    简爱摸了摸手臂,海风将她吹得起了鸡皮疙瘩,一头乌黑的卷发散落,在空中飞舞着。

    尽管环境如此,简爱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正要回头走向船舱,却被一件厚厚的男士风衣从身后紧紧地围住了。熟悉的味道让她放松了心神,身后的人有力的双臂将大衣笼罩在她的身上,肩膀上突然一沉,他的下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的热气喷在了冰冷的脖子上,简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远方的伦敦港口越来越近。

    “达西先生,我实在太想念约翰了,不知道他一个人过得怎么样。”他们把管家莉莉丝带了出来,约翰的左膀右臂布里格斯先生也留在了巴黎,他的身边只有几个仆人,简爱不得不担心。

    “约翰和班纳特先生一定相处得不错,亲爱的,他们有共同的爱好。”达西先生的脸颊触碰到她冰凉的侧脸,替她扣上了胸前外套的扣子。

    简爱也笑了:“是的,约翰喜欢打猎和纸牌,似乎所有的英国绅士都是这样。达西先生?你的父亲也是这样吗?”

    达西先生看向了远方,天际一支海燕孤零零地盘旋而过。

    “他喜欢钓鱼。往年开春,他一定要带上我们在湖中划船,母亲会让雷诺兹太太备好茶点,在岸边的草坪上摆好。我们在玩累了以后,她总是温柔地让我们坐在她的身旁,远远地看着父亲和维克汉姆先生在树下垂钓。”

    “我已经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美丽的画面了。”

    “……嗯,至少看上去是这样。”达西先生的表情古怪。简爱懊恼地,想到了那位维克汉姆先生的世纪,她不好意思地岔开了话题:“那么,我们下了船就回尼日斐花园吗?不知道花园里的茉莉花是不是还开着。”

    “在和约翰见面之前,我有一个地方想先带你去看看。”

    “哪里?”简爱好奇地歪了歪头。

    “秘密。”

    简爱回头的一瞬间,嘴唇贴上了一片温热。一阵剧烈的海风将两人的头发吹乱、纠缠在了一起,拍打在脸上,简爱闭上了眼睛。达西先生抬起了手,捋开了她脸颊上的头发,捧起了她的脸,慢慢加深了这个湿/润的吻。

    达西先生一直不肯说出那个秘密之地究竟是哪里,无论简爱如何旁敲侧击,甚至许诺了种种好处,他都只是微笑,用亲吻堵了回去。

    下船时恰好是午后,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灿烂地在海面上闪闪发光。乔治安娜接收到了兄长的眼神示意,与简爱拥抱告别,和岸上早早等待的雷诺兹夫人一起坐着马车,带着行李先行离开了。简爱也打算上车的时候,被达西先生拦腰抱住了,她只能看着马车的背影,甚至不知道他们前往哪里去了。简爱都不知道,明明他们全程吃住都在船上,达西先生是怎样联络到彭伯里庄园的。

    简爱一头雾水地被达西先生用一条玫瑰色的丝带蒙上了眼睛。

    “怎么了!”简爱抬起了头,转头朝向了达西先生的方向。她想要伸手抚上丝带,手却被他抓住了,指尖触碰到了一丝濡湿的温软。达西先生亲吻了她的手后,将她一把横抱了起来。

    简爱吓了一跳,环住了他的脖子,达西先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感觉到自己被缓缓地放在了马车上坐稳。她的眼前是一片瑰丽的色彩,什么也看不清,耳边是港口嘈杂的人声。达西先生没有骑马,也上了马车,坐在她的身边。

    马车开动了起来,简爱因为惯性落入了达西先生的怀里。

    “达西先生,你要绑/架我吗?”

    达西先生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他咳了咳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爱小姐,您怎么能够贼喊捉贼呢?分明是您先绑/架了我!”见简爱哭笑不得,他接着说,“您可是最霸道的绑/匪,否则我的眼里、我的世界只有您的身影了呢?”

    “既然您这么说,我也不得不原谅你的控告了。”

    “这不是控告,这是一场献祭,亲爱的。”

    简爱笑倒在他的身上,脸色比玫瑰色的丝带还要艳丽。达西先生捂住了她的眼睛,手心的温度舒缓了她的疲惫。“简妮特,睡吧,醒来时我们就到了。”简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点了点头。午餐后他们就下了船,忙忙碌碌地安排行李的搬运,送乔治安娜离开,现在终于坐在马车里可以缓一口气了。

    她被蒙着眼睛看不见,可是达西先生怎么也不让她摘下丝巾,扶着她躺倒,枕在了他的腿上。简爱原本觉得这姿势过于羞耻,可是或许他身上的温度太过温暖,马蹄声有节奏地响着,反而成了催眠曲,摇摇晃晃的马车装了上好的防震器,就像是摇篮,她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达西先生头靠在车壁上,温柔的灰蓝色眼睛一直注视着躺在他怀里的姑娘。他时而皱起了眉,时而闭上了眼,时而又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弄得心跳加速,脸色通红。这一天他等待了很久,自从下定了决心向她交付真心,他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心意。

    简爱睡得挺沉,当她被弄醒得时候,差点喘不上气。

    唇舌被占据,被剥夺了空气,她的胸口闷闷的,只能不断地深呼吸。鼻尖熟悉的味道让她卸下了力,柔柔地配合着和他亲吻。察觉到怀中的人已经醒了,达西先生没有放开她,反而加深了这个吻,更加肆意地和她纠缠在一起。许久后,简爱终于喘不过气了,拳头轻柔地捶上了他的胸口,才被大发慈悲地放开。

    “咳咳,我们到了?”身下的马车没有再发出滚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简爱问道。

    她忍不住想要摘下丝巾,却还是被他挡住了,“达西先生,我究竟什么时候能摘下丝巾?”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实在太不习惯了!“我只能依赖您了,可别真的把我‘卖’掉了!”

    “假使有人用整个彭伯里庄园那样的资产捧在我面前,要我把你交给他,都是痴心妄想。”达西先生扶起了她,视线却不敢看向她因为深呼吸而不断起伏的胸口。简爱的外套在睡觉时无意识地散开了扣子,露出的肌肤在散落的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雪白,她完全不知道现在这样乱糟糟的样子在恋人的眼里多么诱惑。

    达西先生粗手粗脚地帮她把头发捋了捋,披在了身后,又大力地帮她将外套扣上了。他凑了上来,检查了一番她眼睛上蒙着的丝带,确认并没有散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了门,一阵玫瑰花的幽香扑鼻而来。

    “我们在哪里?尼日斐?还是彭伯里?不,不对,一定不是彭伯里庄园。”简爱扶着他的手,磕磕绊绊地下了马车,脚下却踩到了一片柔软,吓了一跳。

    达西先生没有回答她,扶着她的手一直向前走着。四周的风裹挟着浓冽的玫瑰香气,简爱的心跳加快了,她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达西先生即将要做什么。

    她从一开始充满怀疑的一深一浅的小步,慢慢变成了信任的大步。无论如何,身边的人都不会让自己跌倒的。

    简爱感觉自己几乎要被玫瑰花香熏晕了,不一会儿,达西先生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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