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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彭伯里庄园(一)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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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转角。雷诺兹太太十分担心主人的情况,但是她作为管家,只能去管教乱成一团的仆人们。

    一口气跑到了三楼,简爱简直要喘不过气了。彭伯里庄园大得离谱,她扶着墙喘着气,仍然快步地往书房走。刚一看到那扇厚重华丽的大门,门就被打开了,达西先生挺拔的身姿出现在了门口。

    门里面传来了莉莉丝啜泣的声音,达西先生不顾这身后的动静,直直地往简爱走来了。简爱站直了身体,正要询问,却看见他在面前站定,却对自己的身后说:“维克汉姆,这里与你无关,回房!”简爱背后一阵冷汗,回头一看,果然维克汉姆在走道尽头的窗前正要往这边走。

    维克汉姆露出脆弱的神色:“我——”

    “维克汉姆。”达西先生的语气十分冷淡,“你一定不想‘那件事情’让她知道。”

    维克汉姆低声惊呼一声,身体猛地打了个颤,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简爱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上露出了冷汗,他嗫嚅了片刻,什么也没说请,点头离开了。

    见他回房了,达西先生低头看向简爱:“跟我来。”他又一次伸出了手肘。简爱看着他平静的眼睛,犹豫片刻,还是把左手搭了上去。她思考着达西先生刚刚的“威胁”,难道莉莉丝和维克汉姆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她”是指的自己,还是莉莉丝?

    书房里还是如同上次一样,整洁大气,没有简爱想象中的混乱——莉莉丝跪坐在书桌前,她的身材比之前瘦瘪了许多,曾经红润饱满的脸颊现在苍白地发青,玫瑰花瓣般的嘴唇干燥地起皮,皴裂的部分沁出了血丝。她就像一朵失去了土壤水分和阳光的玫瑰花,没有几天就枯萎了下去。

    “莉莉丝,说吧。爱小姐已经在你面前了。”达西先生引简爱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坐回了那张宽大的扶手椅。莉莉丝半爬着挪跪在简爱面前,头低了下来,简爱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想要扶起她,但是她虽然看起来瘦弱,可是力气却很大。莉莉丝坚持低下头,简爱的右脚隔着鞋子,也感觉到被触碰了一下。

    莉莉丝吻上了她的脚。

    这个念头让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达西先生并没有阻止莉莉丝的动作,他向简爱点了点头,简爱不明所以。

    莉莉丝抬起了头,一双湛蓝的眼睛此时迸发出了惊人的光芒,她鼓起勇气,高声说:“爱小姐,请您留我在身边,做您最忠实的仆人!”

    “这是怎么回事?”简爱糊涂了,她下意识看向达西先生,他灰蓝色的眼睛并没有惊讶的成分。他沉声解释道:“莉莉丝想要做你的仆人,离开彭伯里庄园。我同意了放她自由,但是如果您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可是我并不需要女仆啊!”简爱下意识地拒绝,她对莉莉丝那样卑微的奴隶的姿态非常不习惯,甚至觉得很反感。

    “爱小姐,我什么都能做!我也不需要工钱,每日给我一杯水和一块面包就够了!”莉莉丝急切地说,“我不想去修道院!让我留在您身边吧!我知道您即将去热带,一定需要女仆的,我……我非常擅长做这些工作!”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祈求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要说……

    45.彭伯里庄园(二十)

    “莉莉丝!我不需要一个奴隶!” 简爱被她哭诉地心烦意乱,但是仍然坚定地扶起了她。莉莉丝被她的冷漠的宣判刺激地楞在了原地, 呆呆傻傻地坐在了递上。

    达西先生用一种惊异的眼光看着简爱, 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以她的善良,她竟然会拒绝。

    “达西先生, 我理解莉莉丝的恐惧,或许您不清楚,修道院——那里对于万念俱灰的人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但是对于仍然心存希望的人来说就是牢笼。我先前见莉莉丝的样子, 以为她是第一种情况。”

    “爱小姐!” 莉莉丝悲鸣,她的眼泪糊了整张脸, “既然您知道,那里就是监狱!为什么不能发发慈悲, 救救我呢!”

    简爱被这莫名的指责气得差点说不出话:“莉莉丝,我并没有这样的义务!” 她看向了达西先生,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眼里的情绪让她捉摸不定。

    “达西先生已经同意了!爱小姐,我以为您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如果您不是,那么为什么要用甜蜜的话语和点心把我从地狱里拉回来呢。”

    “我很高兴你还有生活的勇气,莉莉丝。” 简爱不管达西先生是如何想的了, 当务之急是眼前这个人,她放缓了语速, 柔声道,“可是,生活是自己过的, 不是吗?你想要做我的‘奴隶’,可是这和在修道院又有什么区别呢?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想做奴隶,而只是想逃离那儿,对吗?”

    莉莉丝被她真挚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只好下意识地点点头。

    “也许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简爱见莉莉丝果然点头,接着道,“可是,请从我的角度来想想。别的虚名我不在乎,可是——直白地说,安全问题才是我最大的烦恼。我即将去的地方与这里全然陌生,如果就连我身边的人都不能相信,那我该怎么办呢?”

    莉莉丝的眼睛一亮,急忙许诺:“我向上帝发誓!绝不会背叛您!”

    简爱摇了摇头:“我并不相信誓言。”

    “那您相信什么呢?”达西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边,正打算开门出去了。

    “我只相信自己,先生。”简爱回答道,随即看向了双眼失神的莉莉丝,“生活是要自己争取的,而不是依靠别人的拯救,更不是依靠别人的承诺。”莉莉丝颓然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简爱从自己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神色。

    达西先生没有接过话茬,打开了门,走了出去。这场对话该结束了,简爱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莉莉丝,硬下心肠跟着达西先生离开了。

    简爱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差点就要答应莉莉丝的祈求。可是她更担心自己的安危,她不是割肉喂鹰的佛祖,也害怕“农夫与蛇”的故事。如果莉莉丝保持着清醒和冷静与她谈判,她或许真的会答应。可是莉莉丝的疯狂她见识过了,维克汉姆血淋淋的例子刚刚还在她的面前,她很害怕莉莉丝有一天再度失控,而自己又没有防范之力……

    简爱不止一次地对自己瘦弱的体型感到无力和失望。

    简爱和达西先生一路无话,简爱不知道达西先生到底是什么想法,他愿意放莉莉丝的自由,难道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把莉莉丝带在身边吗?她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本杰明先生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门口进来了。他进门时随手把马鞭扔给仆人,却被一只狗叼住了。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外套随着他的步子飘动着。紧身的裤子塞进了马靴,马靴踏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了有节奏的闷声。

    “罗切斯特先生!好久不见了。”简爱惊喜地喊道,迎面走了上去,观察着眼前这人的脸色。他宽阔的额头曾经充满了忧郁和偏执,而现在眉间的川字舒展了开来。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只猎狗跳了起来,直直地冲了过来,达西先生正要将她挡在身后,却看见她弯下了腰,亲昵地揉着它的头。凶狠的猎狗围着她蹦蹦跳跳,在她的抚摸下顺势倒了下去,露出了肚皮。“派洛特,你还记得我呀!”

    罗切斯特先生轻咳一声,可是派洛特完全不理他,依然在简爱的手下撒娇。

    “简小姐,好久不见了。看来您在彭伯里过得比在桑菲尔德舒心许多,那我就不多此一举地问候了。”罗切斯特先生还是那样,一开口就是半真半假的讽刺和玩笑,一句话就同时指向了两个人。他也打量着眼前这个将近两个月没有见面的朋友,她的脸上没有了以前从寄宿学校带来的虚弱和愁苦,嘴唇红润,一双眼睛更加明亮了。

    达西先生接话道:“彭伯里庄园将简小姐当作了最高贵的客人来招待。”这会儿他又把称呼改成了“简小姐”了。

    “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都十分亲和,阿黛拉和达西小姐已经是好朋友啦。”

    罗切斯特先生不置可否地点头,他捡起了被派洛特扔在了地上的马鞭,交给了身后的仆人。达西先生招待他去客厅谈话,简爱行了礼后,匆匆去了小书房,告诉阿黛拉她的监护人来了的消息。

    阿黛拉果然高兴疯了,她叽叽喳喳地不停地询问着简爱,罗切斯特先生怎么样了,不等她回答,又兴奋地向乔治安娜介绍她那位可爱的监护人。乔治安娜预料到了,罗切斯特先生这次来一定要么是要把阿黛拉带走,要么是来商量让阿黛拉和她一起去伦敦的事情了。乔治安娜脸色平静,可是谁也看不出她心里的紧张。

    “我自然是愿意让阿黛拉和达西小姐一起去伦敦上学的。”罗切斯特先生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简爱带着两位小姐刚好听了个正着,“我很高兴她能有达西小姐这样高贵的朋友,这是阿黛拉的幸运。”

    乔治安娜握住了阿黛拉的手,想要继续偷听,简爱却打开了门。两位绅士都停下了交谈,看了过来。乔治安娜带着阿黛拉乖顺地行礼,罗切斯特先生也起身,与乔治安娜见过面。他虽然向来傲慢自大,但是于礼仪上却从来挑不出错。

    达西先生招呼她们都坐下了,他今天格外端起了架子,在罗切斯特先生面前完完全全地展露了自己作为绅士和贵族后人的仪态。罗切斯特先生了然地顺应了他的安排。

    “我在写给您的信中已经解释了,布里格斯先生——也就是爱先生的律师来到了英国,前几日他前往了盖茨海德和罗沃德,不出意外,不过几天,他就会回来带简小姐前往马德拉群岛了。所以我在信中建议让瓦伦小姐和乔治安娜一起去伦敦上学,那是一家非常优秀的淑女学校,不仅教授礼仪文化,也很注重文学和测算的培养。”达西先生眼神示意乔治安娜,“乔治安娜,你有什么想表现的吗?”

    乔治安娜感激于哥哥给自己的机会,她矜持地点了点头,走到了一旁很少会使用的钢琴旁:“罗切斯特先生,希望您能喜欢这个曲子。”她坐在了钢琴前,阿黛拉提起裙子,站在了她身边。乔治安娜和阿黛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如水的音符从琴键中流淌了出来,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贝多芬的钢琴小品《致爱丽丝》。

    阿黛拉单手扶着钢琴,默契地开口,用她遗传了来自歌剧演员母亲的天籁般的歌喉为她唱着和声。简爱惊喜地看着面前的表演,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排练了这样一个精彩的小节目。

    罗切斯特先生十分意外,见简爱也是一脸出乎意料,便了解了这是两位小姐在为自己的目的偷偷地下了功夫。她们在为自己争取着。达西先生强迫自己摆出了“这不足为奇”的表情,简爱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满满的称赞和满意。

    轻柔的钢琴声和阿黛拉稚嫩而又悠扬的哼唱声缠绕在了一起,三个成年人都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们的表演。这首曲子不长不短,在乔治安娜按下了最后一个键,阿黛拉的歌声渐弱直至消失的时候,简爱忍不住大声地鼓掌了。

    “Brava!”达西先生克制地喊了一声,可是他的掌声不比简爱要小。

    罗切斯特先生被两人的掌声惊醒,也不禁鼓掌。乔治安娜和阿黛拉激动地行了一个深蹲屈膝礼,颇有剧院大明星的派头。

    “这个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罗切斯特先生的语气出人意料地轻柔,“这让我想到了年轻时的经历,在巴黎的剧院,瓦伦小姐高亢的歌声赢得了无数歌剧爱好者的青睐。无数的年轻人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

    “咳。”简爱轻咳一声,显然罗切斯特先生失态了,竟然在达西先生面前说起这些陈年往事。罗切斯特先生“啊!”了一声,看向了达西先生:“希望您不要介意……只是我想您应该也会想要知道阿黛拉的身世。”

    “罗切斯特先生!”乔治安娜打断道,“我的朋友是谁,出生如何,这并不需要哥哥的同意!我一旦认定阿黛拉是我的朋友,就不会改变!”

    阿黛拉先是听到罗切斯特先生提起了自己的母亲,情绪变得低落而又胆怯。可是乔治安娜的话让她热泪盈眶,忍不住抱住了她——她的的确确因为自己的出身自卑着,也因此她并不十分期待以后和乔治安娜一起去上学,她害怕被她看不起。

    “达西小姐,您赢得了我的尊重和认同。”罗切斯特先生沉默片刻,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客厅内一室的热闹和融洽,在两位庄园主的默契下,扫兴的话题就此揭过。伴随着欢快的钢琴声,先生小姐们的欢笑声如同一支歌。

    窗台外的阴影处,莉莉丝咬紧了牙关,忍住了哽咽,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笔下的女孩子们都能觉醒自我意识……这是最宝贵的财富。

    46.彭伯里庄园(二十一)

    这三天绝对是达西先生一年来最为矛盾和纠结的三天。

    他控制不住自己,将目光投向那位不起眼的家庭教师。她既没有出众的外貌, 几乎可以说的是平平无奇, 挑剔地来说,就连彭伯里庄园的许多女仆姿色也比不上;

    她也没有过人的才能, 钢琴技术平平,演奏时情感也不足以打动人。绘画水平只听瓦伦小姐吹嘘过,她对于素描人像非常有一套,可是达西先生自负画肖像水平极高, 并不认为她能比他画得更好;

    她的个性也不迷人,她没有极致的优雅, 也没有动人的矜娇,甚至连脾气, 都软和得平平无奇,没有棱角。

    如果说他曾经幻想过的女神如骄阳般刺眼而又招人注目, 她就是那一轮月亮。她的光芒从来不炙烤着所有人,却让周围的人都感到舒服;她的思想让人捉摸不定,你认为她一定要生气的时候,她却轻轻揭过。你认为她一定会选择怜悯和善良时,她又言辞冷漠。

    达西先生冷眼看着罗切斯特先生, 瓦伦小姐,桑菲尔德的仆人们, 乔治安娜……乃至彭伯里庄园的仆人们全都对她交口称赞,无论她只是一个家庭教师,或是一位准淑女。他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 生怕陷入一个新的维克汉姆那样的沼泽,却还是被她拉进了她的城堡。

    “和简在一起,总是让我觉得很放松。她总是保持冷静,看清人性,对待所有人似乎都一视同仁。我在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对仆人的鄙夷,和对上等人的谄媚。”乔治安娜这样和他说。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时,只觉得嗤之以鼻。

    虽然现在不少人开始都高呼众生平等,就连圣经里也要让信徒们彼此相爱。可是达西先生从来不觉得,他需要把那些工人,仆人和佃户们放在视线里,他们可以为自己效劳,可是天生的阶级差异就注定了他要奴役剥削他们。

    可是简爱想要打破这个冰层。

    ‘她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座休眠的火山,一旦喷发,不可挽救。’

    ‘我必须远离她!’达西先生这样告诫自己。她是一个变数!他有预感,如果放任这种情感,命运即将会失控——也许会是天堂,也许会是地狱。他背负了太多人的责任,不敢去赌!幸好,简爱不日就要离开英国了。

    下定了决心的达西先生竭力让自己忙碌起来,正巧,李文送来了布里格斯先生的信。布里格斯先生确认了简爱的身份,但是由于还有爱先生的业务要忙,先行去了伦敦,约定在伦敦的旅店见面,一起从伦敦港乘轮船离开英国。

    “我们也许刚好可以把乔治安娜和瓦伦小姐一起送到学校,我已经给校长写过信了。”达西先生难得坐在了书房的会客区,招待着罗切斯特先生,二人都在处理各自的信件。罗切斯特先生听了这话表示同意。

    “我写信通知家里的管家,从桑菲尔德整理阿黛拉的行李,直接送到伦敦去。就不必再多跑一趟了。”罗切斯特先生说着,拿出了一沓信纸,就直接落笔了。费尔法克斯太太总是能应付他这样突发奇想的命令。

    达西先生也抽出了一张信纸,打算写信拜访自己的姨妈德·包尔爵士夫人——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她也曾真切关怀过,但是乔治安娜总是不喜欢这位姨妈,是以他也不好多联系她。但是他既然打算重返社交圈,德·包尔夫人的引荐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他意识到了自己或许怀有不一般的感情以后,他更迫不及待回到以前的状态和“审美”。

    他生而就是庄园继承人,富有广袤的土地,母亲出生贵族。可以说,除了那些爵位继承人,他在英国已经站在了绅士阶层的顶层。他完全有权利,在众多等待婚姻的淑女中,挑出最美丽,最优雅,身份最高贵的一位,作为未来彭伯里的女主人。

    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一旦事情安排上了,接下来都是顺水推舟了。彭伯里庄园的仆人们都动了起来,为即将回到学校的达西小姐收拾行礼。一位小姐的出行需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光是她的衣裙就已经装满了十几个箱子。这样的盛景把简爱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之前阿黛拉出行时,东西也没有这样多。她自己的行礼一个最小号的箱子都足以放得下了。

    “简,你的衣物太少了!去伦敦时我要介绍几个裁缝给你,赶紧赶制几套出来。”乔治安娜靠在窗前,看着底下仆人们把自己的箱子一个一个往马车上搬,而简爱只提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箱。

    简爱笑了笑:“我还有一部分东西留在了桑菲尔德,罗切斯特先生把我的房间保留下来了。我现在的衣物完全足够啦,再说,行李越轻便越适合我远行,不是吗?我可没有仆人来帮我收拾。”

    乔治安娜背靠着窗台,转身打量地看向她,简爱被看得毛毛的。“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简!你要如实地回答我,你和罗切斯特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看向你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雇主对家庭教师的眼神!我实在为你担心——”

    “说来话长,乔治安娜。”简爱叹了口气,“这其中涉及到罗切斯特先生的隐私,我不好告诉你。只是,我和他‘绝对’不是男女之情……也许称之为家人更合适吧。”作为一个读者的时候,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导师”,而在真实接触过以后,她又觉得桑菲尔德的人,无论是主人,管家还是仆人,都更像是她的家人。作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久居的地方,桑菲尔德让她有着特殊的归属感。

    乔治安娜眼神里的担忧却没有消散,反而更深了:“可是,简,和一位毫无血缘的绅士关系亲密,这毕竟对你的名声不好。”

    “如果罗切斯特先生有意,他就会提出和我一起去马德拉了!”简爱换了个角度说,“至于名声……我如果看重它,就不会选择写了,为此即将付出的代价我早有准备。你或许觉得我想得太简单,可是世人总以偏见看人,我如果顾忌太多,反而束手束脚一事无成。”

    “我总是觉得奇怪,你似乎对繁文缛节丝毫不感兴趣,可是我们总是要嫁人的。对于淑女来说,没有什么比名声更加重要的东西了!”

    简爱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了。她心里有万般的话想要辩驳,可是有些思想根深蒂固,并不是她简简单单的自述就能改变的。虽然乔治安娜有些叛逆,也敢于尝试,可是她毕竟还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淑女。简爱自己也不确定,自己选择的路在这个世界能不能走得通。

    “简小姐!罗切斯特先生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阿黛拉跑了进来。她早早就命令索菲给她换上了最好的裙子,卷好了头发。就如同来彭伯里的那天一样,兴奋地跑上跑下,索菲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

    “走吧,我们该下去了。” 简爱关上了窗户,戴上了手套和帽子,带着两位小姐一起下楼。乔治安娜神色莫辨地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听不进旁边阿黛拉对未来滔滔不绝的期待。

    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行走在彭伯里庄园,简爱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努力把它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她这两天没有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好好参观这座庄园,反而把自己闷在了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把乔治安娜给她招来的书全都看完了。

    一如来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漂亮的彩绘玻璃窗洒在了珍贵的土耳其地毯上,整个走廊显得神圣而又瑰丽。庄园里面整个安静了,门口却人声嘈杂。雷诺兹太太和本杰明先生在最后清点着主人们的行李。女仆和男仆们都各自站成了一排,偶尔几个男仆被管家们支使赶紧跑回去把落下的东西拿过来。

    门口一共停了两架马车,老马夫亨利自告奋勇驾驶着那辆装满了行李的马车。李文则再给另一辆装饰精美,带有彭伯里家徽的马车套上马索。罗切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各自骑在马上,并行地靠得很近,在讨论着什么。看见女士们都收拾整齐出来了,默契地同时停止了话题。李文这时也套好了车,把踏板拉了出来,打开了马车的门。

    达西先生和罗切斯特先生翻身下马,朝她们走来。

    “上车吧,我的小公主。” 达西先生伸出手,扶着乔治安娜上了马车。罗切斯特先生也从另一个方向,把阿黛拉抱上了马车,阿黛拉的脸又红了,手臂紧紧地环着罗切斯特先生的脖子,她万万没想到监护人会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简爱把自己的手提箱放在了亨利的车上,回到了豪华的马车边,正要提起裙角跨上去时,达西先生手伸在了她的胸前。简爱愣了一下,看向了他面无表情的冷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踩在了一块小石头上,簸了一下。达西先生一瞬间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心,简小姐。”

    一阵热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到了她的手腕上。

    “……谢谢您,先生。” 简爱移开了视线,被握住的手扭动了一下,达西先生惊醒似地松开了紧握的手。她用另一只手扶住了车门,低头爬进了马车。

    李文上前把车门关好,落上了门闩。达西先生看着紧闭的车门,发呆了两秒后,和罗切斯特先生一起骑上了各自的马。

    长长的队伍在朝阳中朝着伦敦的方向行进了。

    即将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时,丽莎慌张地跑来,低声在雷诺兹太太耳边说道:“莉莉丝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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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新征程(一)

    雷诺兹太太大发雷霆, 第一次让莉莉丝逃了出来, 还能说是因为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一个病人还能有这样的力气。可是第二次她只能怪责自己的疏忽了, 因为这几日一直在为主人和客人们的出行忙碌, 整个庄园都忙碌了起来,就连她自己都空不出时间每日去监视一番。

    雷诺兹太太担心莉莉丝对维克汉姆报复,加强了人手护在了维克汉姆房间门口。其余的仆人们都被命令到处搜寻,一天下来, 将彭伯里庄园翻了个底朝天, 竟然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她的房间里东西全在, 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

    雷诺兹太太命令仆人把附近村上的赌场里的老查理绑来了柴房问话。

    老查理即使被绑着, 也没个正经, 他也并不挣扎,只是笑得咧开了满嘴的黄牙:“那个贱/人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你来问我不如去男人的床上找找!”他猥琐地从头到脚打量着雷诺兹太太,“她那个脸和身材, 啧啧, 跟她那个婊/子/妈可没两样。太太, 可有不少男仆来问我多少钱能把她卖了, 你说——”

    “啪!”雷诺兹太太被恶心地说不出话, 一巴掌打在了老查理的脸上, 只见他仍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下一秒却呕了出来。

    雷诺兹太太吓得跳开了,丽莎及时递上了手帕。雷诺兹太太捂住口鼻,皱着眉头让仆人们收拾干净, 她看出来了,问老查理是毫无用处的,他的大脑已经被酒精和吗/啡彻底堵死了。

    那么,莉莉丝究竟去哪儿了呢?

    去伦敦的一路并不难熬,彭伯里的马车的防震和保暖功能都做得非常好。乔治安娜和阿黛拉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她们马上就要重新开始上学了,又紧张又期待;可是另一方面,一想到要和简爱分别,以后能不能再见面都很难说,两人一想到这儿,就都红了眼睛。

    简爱情绪也很越来越低落。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但是也许是几年后,十几年后?回来的时候他们还会记得自己吗?可是为了不让两个小姑娘眼睛红肿地去新学校,她只得压抑住内心的低落,尽可能地让她们快活起来。

    路上的这两三天,她们都在马车里说着悄悄话,简爱把自己的新故事的思路将给乔治安娜听,阿黛拉虽然不明白她的文章的内涵,却也不否认这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那个被囚禁的天才女画师在主人家败落的时候逃出牢笼,从在街头给人画像开始,认识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一位天赋卓绝但也怀才不遇的音乐家,最后携手创办了自己的画展,她的作品里独特的用色和空间感,使她开创了新的流派。她的画室的客人络绎不绝,许多艺术家也奉她为明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简爱打算在船上的一个月之内把它写出来,而在此之前,她决定去拜访一次报社——既然她都已经到了伦敦了。无论主编是否看得起她的真实身份,她也要去见一面,才好决定以后的出路。

    达西先生和罗切斯特先生骑着马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交谈着,达西先生突然减缓了速度,命令继续行进,自己却停留了一会儿,等承载着小姐们的马车靠近了,便腿一夹马肚子,凑了上去。他俯身敲了敲车窗。

    简爱头靠在车窗上,正在欣赏两位小姑娘的默契的合唱,突然听到车窗被敲响,掀开了帘子。

    “达西先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简爱打开了车窗的插销,眯着眼睛看着背光的达西先生。乔治安娜和阿黛拉放低了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歌喉。乔治安娜竖起了耳朵,悄悄地注意着他们的谈话。

    马蹄哒哒地非常有节奏,可以是小姐们唱歌的节拍,但是也让他们必须大声说话才能听清彼此。“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中午时就能到旅馆了。”

    “谢谢您告诉我,先生。”

    “让她们做好准备,我们下午就将去学校。珍妮夫人不喜欢姑娘们乱糟糟的。”

    “珍妮夫人?”

    “珍妮夫人是学校的校长。”乔治安娜趴在了简爱的身上解释道,她的视线却看着达西先生。“哥哥,我们这就整理好仪容,这种事情就不用你操心啦!”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他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乔治安娜立马接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学校啦,哥哥。别为我担心,阿黛拉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我以为你是来问候简,她明日可就要上船了。”乔治安娜冲着达西先生眨了眨眼。

    “哦!”达西先生卡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板下了脸,“简小姐总是井井有条的,自然不必我担心。明日我们也都会去港口送她。”

    “太感谢您了,先生。”

    “简,你这也太见外了,这是哥哥应该做的。”乔治安娜又抢在了达西先生开口前,打断了他冷淡的客套。达西先生什么也没说,用他们兄妹之间的默契比了一个手势,乔治安娜嘟着嘴,从简爱身上爬起来和阿黛拉坐到同一边去了。

    客气一番之后,达西先生甩了一下马鞭,又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果然,很快就要进入伦敦了。在听到旁边传来了不少人声和马车声时,简爱随意捋平了因为长久地坐着而被压出了褶皱的裙子,又为小姐们戴上了帽子。女仆们守在了外面,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会坐在车里的。简爱便贴心地为她们整理着裙子上的蝴蝶结和蕾丝花朵。

    快要进城的地方,路越来越窄,人越来越多。马车旁络绎不绝地经过了许多马车和人。两旁的小商铺子和小摊贩都高声喊着,吸引着从乡下来的客人们,一时间让简爱感觉从英伦田园风景画穿越到了闹市。突然,马车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阿黛拉正站着让简爱给她系上后背的大蝴蝶结,一时没有站稳。幸好简爱眼疾手快,抱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把头撞在了车门上。前面拉着车的马发出了一阵骇人的嘶鸣声,李文大喊着,勒住了马鞭,死死地控制住了马,不让它彻底失控。

    周围传来了一阵尖叫。马车还在左右地摇晃着,箱子里的水壶都倒了,撞在了车门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乔治安娜吓了一跳,一只手伸手抓住了把手,另一只手扯住了阿黛拉。

    简爱尽全力控制住了马车里的情况,护住了两位小姐。幸好因为防震,马车里都用厚重的棉花和丝绒包裹住了,哪怕她的头撞到了靠背,也没有受伤。

    外面传来了罗切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紧张而又愤怒的低吼声。

    “怎么回事。”等马车渐渐平稳下来了,简爱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却见一位穿着女仆装的姑娘躺在了马车前,就差一步,她就要丧命在马蹄下了。

    这个陌生姑娘生得瘦弱,虽然已经进入春天了,但是天气仍然不算暖和,可是她的穿着分明是夏季的衣物。露出来的手臂上除了在地面上蹭出来的新的划痕,就是许许多多青青紫紫的淤痕。

    她嘤咛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面前的高头大马,惊吓地尖叫一声,差点又晕了过去。简爱见李文已经控制住了马,便赶紧上前把她拖了出来。达西先生满脸的冷意,下了马,赶紧往马车里探望,检查两位小姐是否安全。

    “刚才这位小姐突然摔倒在了前面,我尽全力才把马给勒住了。小姐们没事吧?”李文也吓得不轻,但是手上却完全不敢松下,生怕马儿由于疼痛失控。见他一脸的内疚,简爱只好安慰道:“我们都没事,你做得很好。”

    她看向了这位姑娘,见她也是满脸的惊吓,问道:“你是哪家的佣人?”她想要指责她的莽撞,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眼前这姑娘看起来实在是太惨了,她瘦得脸颊上没有一丝肉,眼窝深陷,肋骨都从单薄的衣服中露出了形状。

    “我……对不起!我是为小姐出来买食物的!可是我实在太饿了,刚才眼前一黑站不住了……啊!我的面包!”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回头看向地面。几块坚硬的面包洒落了一地,随身的篮子也已经在马蹄下支离破碎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满脸的不知所措,哆嗦着用围裙围了起来,跪在地上把面包捡起。

    简爱见她的面包全都沾满了尘土,有一块最大的甚至已经掉在了臭水涡里,可是她仍然一边哭着一边捡起了,那些破碎了的面包屑,她也不舍得,全部塞进了嘴里。简爱心下不忍,乔治安娜和阿黛拉也是皱着眉头,这样的面包怎么还能吃呢?她们商量后,把马车里还剩的面包和甜点都用盒子装了交给了她。

    女仆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惊喜,她呆呆地抱着怀里的脏兮兮的面包说不出话。“快回去吧,你的主人一定等急了。”简爱催促道。见女仆手臂上的青青紫紫,就知道她的日子并不好过,恐怕她的主人脾气非常不好。

    她惊叫一声,跪了下来,哽咽地道谢:“谢谢!谢谢小姐们!上帝一定会保佑你们的!我的主人里德小姐和我一定也会永远记着您的恩情!请告诉我,您来自哪里?我一定要报答您!”

    简爱没有回答她,却被她主人的姓氏吓到了,重名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但是!里德小姐确确实实在伦敦啊……“你的主人是谁?乔治安娜·里德?”

    “啊!?”女仆怔住了,“您认识我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的更新,后面再修改吧

    修改了一部分,相当于免费送给大家两百多字Orz

    我忏悔!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总是拖很晚才开始写,篇幅也到了转换副本的阶段有点卡,总是更新得很晚……感谢大家订阅qwq

    48.新征程(二)

    “乔治安娜·里德?” 乔治安娜在马车里听到了这个和她同名的人名, 探出了头。达西先生也将目光投向了她们。罗切斯特先生“嗯?” 了一声,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她是简小姐的表姐——盖茨海德府的里德小姐。可是……”

    “李文, 你先前说,她和她的舅舅来了伦敦?” 简爱想到了这儿还有一位知情者。

    李文听到了前主人的下落,又惊讶又奇怪:“是的,乔治安娜小姐的的确确受了吉布森先生的邀请。吉布森先生在伦敦颇有名望,我虽然没有陪同一起过来,可是想必吉布森先生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外甥女啊。”

    “您是里德小姐的家人?” 女仆瞪大了眼睛,抬起了头,手上的面包和点心差点就拿不住了。简爱见状蹲下/身将她扶了起来。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乔治安娜小姐怎么样了?我不认识你,你不是从盖茨海德府跟她走的人吗?”

    “我是吉布森家的女仆, 主人派我照顾里德小姐。”

    “吉布森先生?他难道都供养不起一个女仆吗?” 简爱皱着眉头,面前这个女仆看上去十分营养不良,对食物的迫切肉眼可见。仆人的状况很能反映主人的状况, 可见吉布森先生和乔治安娜·里德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女仆面露难色, 她不好直言主人的家事, 可是这些人似乎是认识主人的。可是主人们现在的境况实在也说不上好,就连仆人们都跟着倒霉了, 她犹豫片刻, 低声说道:“吉布森先生遭人陷害,丢了政府的工作……里德小姐早早就把财产挥霍了,吉布森先生倒了霉,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不好说得更详细, 可是简爱已经能从她的表情和言语里推测出,这绝不仅是“不好过”而已了。

    她虽然可怜女仆们跟着失势的主人们,日子过得无比艰难。可是乔治安娜·里德现在的情况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里德太太离世时,留了大笔的遗产,如果省吃俭用,无论如何都足够两个女儿找到好归宿的。可是乔治安娜·里德爱慕虚荣,爱好一切音乐,舞会和社交活动,再多的遗产也很快就被挥霍一空。

    而因为她毫无经营头脑,她的美貌反而会成为刺伤自己的一把剑。她从小就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乃至于自负,也越发注重服饰和保养,却养成了空空如也的头脑。

    简爱从原本的简·爱那里继承来的记忆里,关于乔治安娜·里德的回忆可没有半分的温情。她自幼就是一个骄纵的姑娘,欺软怕硬,对简从来没有好脸色,呼来喝去。她是构成简痛苦的童年的因素之一。

    见面前的女仆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简爱仍然硬下了心肠:“我虽然和乔治安娜小姐是旧识,可是那段回忆可不美好。只是我见你实在可怜,日子一定过得艰难,所以我会再给你五先令,要不要交给你的主人全看你自己。”说着,她从衣服的兜里数出了五个硬币,扔在了她的裙兜里。

    ‘就当日行一善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女仆想要拒绝,可是她手上抱满了东西,空不出手。她的嗓音颤抖着,连连感谢。简爱只是点头,接受了她的感谢。转身上了车,车队又启动了——他们已经耽误得够久了。

    “小姐!我要去哪里才能回报您!我甚至不知道您的姓名!”眼见马车开始远离了,女仆回过神来大喊。可是简爱并没有再回她。

    达西先生骑在马上,听到这一声喊话后,微微一顿。

    旅馆的老板早早就在门口恭迎了。

    “达西先生,罗切斯特先生!鄙人罗宾恭候你们的到来!”他用浮夸的语调唱了出来,“我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厨房也已经备上了可口的牛排,快快休息吧,一路上一定累坏了!”罗宾先生有着大大的啤酒肚,衬衫上的扣子摇摇欲坠。短款的夫拉克大开,显得他的身材更为胖硕。

    罗切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下马向他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抬高了下巴。罗宾先生越发得殷勤。他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围着两位绅士打转,介绍旅馆的精致服务,还不忘让仆人们将几匹马牵到马厩,吃“最上等的精心调配的饲料”。寒暄一番后,他又亲自迎到了马车前,为女士们打开了车门,扶着她们下车。嘴上还不停地夸耀着小姐们的优雅,美丽和端庄。

    简爱一走出马车,就被一双胖胖的手扶住了,抬眼就看到了一个锃亮的这地中海,稀稀疏疏的几缕头发掩耳盗铃地横在头顶。罗切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都算得上是“头发茂密”的英国人,简爱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完美继承了英伦血统的——头发。

    简爱控制自己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的头顶看,可是罗宾先生却笑得毫不介意,甚至还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简爱这才注意到大部分绅士都戴着帽子或是假发,可是他这样滑稽地露出了头顶,反倒表现出了一种幽默的自嘲。

    罗宾旅馆的菜做得非常不错,可以说是简爱来到这个世界后品尝到的最合口味的做法了。厨师处理肉类的做法颇有东方特色,她不由地多吃了几口,却把自己撑到了。乔治安娜和阿黛拉难得见到她失态,都拿她开玩笑。达西先生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住了上扬的嘴角。

    笑过之后,乔治安娜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分别,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午餐过后,达西先生的男仆从楼上下来了,恭敬的躬身说道:“除了达西小姐和瓦伦小姐的行李,其余的行李都已经安置在房间里了。”达西先生点头,掏出了怀表,已经快到和珍妮夫人约定的时间了。

    “让李文套好马车,出发。”他命令。

    乔治安娜和阿黛拉一下子就蔫了,眼睛变得通红,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抱住了简爱。简爱也只好搂住她们低声安慰,那些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可是仍然不能阻止小姐们的离别愁绪。罗切斯特先生和达西先生见状,找了个借口去外面抽烟,把室内留给女士们说着告别的话。

    “快别哭了,眼睛肿了可怎么见新同学。”简爱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她们的情绪,“我会送你们去学校的,别让先生们久等了。”

    副校长珍妮夫人听到了敲门声后,喊了一声“请进”,她抬起头露出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奥!达西先生!”珍妮夫人见到来人后,连忙放下了笔,起身迎了上来。达西先生侧身,露出了身后的人。珍妮夫人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打了铃,让女仆们送来了茶点。

    “快坐。”她招呼客人们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了,“我早已经在等着你们啦。乔治安娜,你最近还好吗?大半年没有来上学,你的同学们可十分想念你了。”

    “珍妮夫人,谢谢你的关心,一切都好。我也很想我的老朋友们,可是我现在要为您介绍我的新朋友——阿黛拉·瓦伦小姐。”乔治安娜起身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仪,见她满意地点头后,推出了身边略显紧张的阿黛拉。阿黛拉也行了一个礼,按照之前早早做好的准备自我介绍了一番。简爱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为她十分担心。

    女仆敲了门后,进来为客人们倒上了茶水,递上了茶点。简爱发现,这里的人,无论是女仆还是校长,抑或是刚才在走道上无意瞥到的门缝里影影绰绰的淑女们,她们的礼节都一丝不苟,轻快而又优雅。

    珍妮夫人考察了阿黛拉的学习进度,简爱的心也随着提了起来,她也十分紧张,自己的教学是否成功。阿黛拉唱了一首非常优美的歌曲,又背诵了一首诗歌,还弹奏了一首钢琴曲。珍妮夫人满意地点头:“瓦伦小姐的艺术技能学习得非常不错,可见她受到了不错的教育。她的家庭教师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简爱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起身向珍妮夫人行了礼:“感谢您对我的学生的肯定,这是我作为家庭教师获得的最大的嘉赏了!”珍妮夫人这才正眼看向她:“哦!您就是阿黛拉小姐的家庭教师?恕我冒昧,您为何不继续教学呢?”

    “简小姐由于私事即将离开英国。”还没等她回答,罗切斯特先生出声了,“我作为雇主和朋友,非常理解她的做法。她无疑是一位优秀的教师,但是她值得更好的。”珍妮夫人貌似理解地点了点头。可是简爱从她眼中看不到认同,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疏离中带着偏见。

    “让莎拉带瓦伦小姐去隔壁做一套题。”珍妮夫人命令女仆。阿黛拉肉眼可见地更紧张了,乔治安娜握了握阿黛拉的手。珍妮夫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卷子:“瓦伦小姐,您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想知道是否能将您和达西小姐分在一个班。”

    不一会儿,一位漂亮的淑女走了进来,她的穿着气度无一不彰显着她出身的高贵,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傲慢,反而带着孩子般的纯净和活泼。“她是莎拉·克璐,我们的年级组长。”乔治安娜小声地向她们介绍。这个名字让简爱觉得非常耳熟。

    ‘难道又是哪一部作品里的人物吗?’她不禁浮想联翩。

    阿黛拉被莎拉牵着去了隔壁的小房间。珍妮夫人向罗切斯特先生询问着瓦伦小姐的情况和来历,罗切斯特先生没有耐心应付这些,一律推给了简爱。简爱只好坐在了珍妮夫人的面前,着重地夸奖了阿黛拉的活泼可爱和对音乐的天赋。

    “瓦伦小姐的姓氏……?”

    “她的母亲是法国知名的歌唱家瓦伦小姐。”简爱简短地回答,避重就轻道,“因此她的法语水平非常高,您一定是想知道这一点吧。”

    珍妮夫人审视着她,却也没再追问了,只是说:“那就太好了,我们学校也开了法语课,也许她会愿意帮助同学们。对了,莎拉的母亲也是法国人,她们能成为朋友的。您放心,莎拉是明钦校长最看重的学生了,她出生高贵,为人和善,是一位优秀的年级组长。”

    简爱配合地和她互相吹捧着,内心却是一阵地震。听到了明钦校长的名号她才意识到,这果然又是一个小世界了!

    很快莎拉带着阿黛拉回来了,她竭力称赞阿黛拉的知识储备十分丰富,尤其是文学和法语,已经超越了很多高年级的学生。简爱这才认真观察着这位莎拉·克璐小姐,她看上去并没有吃苦,全然是一个娇生惯养的淑女。

    由于达西先生是学校的资助者,早早就疏通了关系,这些考察不过是摸个底,很快就过关了。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乔治安娜和阿黛拉坚持要送她上马车,珍妮夫人表示理解。

    一行人离开了办公室,珍妮夫人一边走一边向家长们介绍学校的情况。现在正好是下课的时间,女孩子们清脆活泼的声音在走廊和楼梯间环绕着。简爱旁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一群女孩子抱着课本正要出来,领头的姑娘穿着华贵的衣服,胸前是一个漂亮的钻石胸针,见到她们,高傲地行了一个礼。

    “拉□□亚·赫伯特,这位是你们的新同学,阿黛拉·瓦伦小姐。”珍妮夫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副级长拉□□亚·赫伯特小姐。”赫伯特小姐正要亲切地问好,却见克璐小姐和她们站在一起,脸色维持着不尴不尬的样子。也许先生们不那么敏感,但是简爱察觉出了其中的暗潮涌动,不禁为乔治安娜和阿黛拉日后的学习生活担忧了起来。

    他们还参观了宿舍,按照乔治安娜的等级,她可以一人独占两个房间,但是她坚持要了一个大套间,有独立的盥洗室,大房间内摆着两张小床。她们的行李已经搬了进来,把房间的空地占满了,女仆们仅仅有条地打开了箱子整理着。罗切斯特先生安排索菲再跟着简爱两天,直到她上船了,再回到学校负责阿黛拉的起居。

    告别时,简爱正要上马车,却还是忍不住回头,询问乔治安娜对学校里同学们的看法。乔治安娜了然地一笑:“莎拉很受欢迎,她简直就是一个小公主,我想,除了赫伯特那波人,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可是赫伯特……”她眨了眨眼,简爱放下心来,乔治安娜虽然也曾受人蒙蔽,但是这次她却很清醒。

    “不说我们这儿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乔治安娜和阿黛拉轮流和她贴面吻,最后郑重地告别。马车正要开动了,简爱放心不下,最后叮嘱道:“阿黛拉,乔治安娜,交朋友要看真心,而非虚情假意的奉承!金钱不是衡量人品和友谊的标准!”

    马车在夕阳中驶离了学校,直至看不见人影了,简爱才把探出窗外的脑袋收了回来。马车里这下空空荡荡的,没有了两位小姐叽叽喳喳的声音,只有规则的马蹄声和轮胎滚过起伏不平的小石子的声音。简爱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沉默的悲伤。

    回程总是要比来程来得更快。在天黑前,他们终于赶到了旅馆。罗宾先生依然殷勤地迎接着客人们。晚餐后,有仆人通知,有一位绅士拜访。

    “布里格斯先生!”简爱终于打起了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读者想看综小公主的剧情,我依然打乱了时间线,把她放在了这个世界里。我感觉莎拉的品质和魅力很符合这篇文的基调,所以考虑再三还是放了进来,以后她也会有自己的新的故事。她不会只是一个游离在主线之外的人。其实我花了很大篇幅写的人,之后都会是重要配角的。【疯狂暗示】

    这章有点长,下一章也会比较长,明天彻底结束这段英国的旅程,开启马德拉副本。

    49.新征程(三)

    “爱小姐, 我们又见面了。”布里格斯先生披着一件新买的大衣, 头戴高帽,一副可靠而又权重的大律师形象。他的着装虽然严谨而又整洁,可是神情却是很温和的。互相行了礼后, 罗宾先生把他们带到了供客人们谈话的小客厅。

    布里格斯先生坐在了简爱身边, 另外两位绅士各自占据了一张单人扶手椅。布里格斯从随身的牛皮包里拿出了那封约翰·爱先生写给自己侄女的信,简爱借着烛光,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布里格斯先生观察着她的神情。

    信件并不是很厚,只有三页左右。信纸折了三折, 也用了一个封条封着。简爱拆开后,看了第一行字就屏住了气,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气息, 显得如同只是看了一封普通的信件一样,不让他们看出内心的震动。

    约翰·爱先生的字写得很稀疏,在简短地问候之后, 没有多余的废话, “煽情的话留到我们见面时再说!”他这样写道。“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或许这对于你来说非常奇怪,请帮我带一瓶故乡的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种味道, 尤其是药房里那种碘酒的味道, 虽然不好闻, 可是它是童年我和你父亲最熟悉的记忆。”

    这没头没脑的话乍一看像是一个老头子的胡言乱语,可是简爱看到了“碘酒”这个词马上就想到了那个最简单的文字加密方法。是什么样的话让叔叔一定要加密起来?他在防范谁?

    简爱来不及思考,继续往后读着, 后面的字行距越来越开,字也越来越潦草,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写信的人已经老眼昏花了,握不住笔,字越写越潦草。

    她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折了起来,酝酿了一会儿,挤出了一滴眼泪,饱含深情地对布里格斯先生说:“实在太感谢您帮我把这封信带来了,叔叔的话语让我感动万分。我刚刚情不自禁想到了父亲……”

    “您的父亲是上帝最忠实的信徒,他为穷人做了那么多善事,现在一定幸福地陪伴在上帝左右了。爱小姐,您不必太过伤心。”布里格斯先生安慰道。

    简爱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揉红了眼睛。达西先生欲言又止,似乎想安慰她。罗切斯特先生却看出了不对劲,以他对简爱的了解,她不是那样一个容易表露悲伤情绪的人。

    调整好情绪之后,布里格斯先生说了接下来的安排。轮船在后天出发,明天有一整天是空闲的,他提议简爱去买一些轻薄的夏装,简爱万分同意,罗切斯特先生适时地表示让索菲陪她一起去。简爱提出想要拜访杂志社,她想要与主编见上一面,谈一谈接下来的安排。

    “简小姐,恐怕他见了你之后,态度就立马反转了。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出面的好,我可以替你和他谈一谈。”罗切斯特先生知道她的抱负,她曾经送给他的手稿里最后几页零散地写着一些计划,让他颇为触动。

    简爱摇了摇头:“先生,您的好心我理解。只是我也不想遮遮掩掩,他既然肯定了我的水平,也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否认。”

    “你想得太简单了,简小姐。”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我也将离开英国了,一切厄运等我回来之后再面对吧。”简爱倒是想得很开,就算主编不接受她的女性身份,就算他大力地抨击,她也不必马上就面对狂风骤雨。哪怕英国不接受,就没有别的国家可以接受了吗?世界那么大。

    罗切斯特先生不同意她的想法,但是他劝了几句之后也就放弃了,这个姑娘从来都很犟,有自己的想法。一直不说话的达西先生反而低声开口:“我愿意为简小姐写一封推荐信,至少借着这封信,他也必须见见你。”

    简爱惊喜万分,连忙感谢。布里格斯先生也表明了自己的看法:“简小姐,我不在乎那么多的规矩,总之我愿意帮您!虽然我不擅长版权法律,总还是能为您充门面的。请您不要拒绝我的帮忙!”有律师跟着,那就再好不过了!简爱欣然接受了他的帮助。

    钟敲了十点,罗切斯特先生起身,喝完了茶杯里早已凉透的红茶:“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各位!”他向简爱伸出了手,简爱看出了他有话要说,便将左手挽在了他的臂弯,和另外两位绅士告辞了。达西先生灭了手上的雪茄,率先离开了客厅。

    “明早八点我会在这里等您,爱小姐。”布里格斯先生向她行礼,道了晚安。

    一路上两人都无话,罗切斯特先生在简爱门口与她告别时,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你需要帮助吗?刚才那封信——你的面色实在奇怪!”

    简爱倒吸一口气,环顾了两边,走廊里空空洞洞并没有人,于是低声地说:“您能帮我弄一些碘酒过来吗?让索菲晚点给我送过来!”罗切斯特先生并没有追问细节,点头同意了:“那么,祝您顺利,简小姐。”

    简爱行礼后,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满室的烛光让她安心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七点多,简爱的门就被敲响了。

    “爱小姐,布里格斯先生已经来了。”索菲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简爱艰难地睁开眼,窗外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天空还是一片深蓝色。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出了怀表——才七点出头!

    ‘布里格斯先生怎么来得这么早!’简爱嘟囔了一声,赶紧喊了一声:“我收拾收拾就来!”昨晚零点时,索菲送来了碘酒。简爱果然从信的空白处用碘酒显现了加密的文字,因为这信里的内容,她直到四点多才睡着。

    换下了晨衣后,简爱戴上了费尔法克斯太太送她的那个胸针,又戴上了手套和帽子,穿戴整齐地下了楼。“您来的真早!布里格斯先生。”简爱见布里格斯先生已经在喝一杯咖啡了,他的手上拿着一张报纸。

    “我以为我已经来迟了!爱小姐。”他听到了响动后,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和她见过面。简爱也在圆桌边坐下,示意仆人给她拿一些早餐过来。

    “您来早了一个钟头!先生。”

    “什么?”他撸起了袖口,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三刻了!”

    “也许您的表需要重新校准了,先生。现在才七点半!”简爱打开了自己怀表,展示给他看,“先生们都还没起呢!哦!谢谢!”旅馆的佣人送上了煎蛋和烤肠,以及一杯红茶。

    解决完早餐后,先生们才下楼。简爱和他们见过面后,带上了自己的小提箱,带着索菲,就与布里格斯先生出门了。布里格斯先生熟练地招了一辆马车。“先去XX报社!”简爱对马车夫说,“您没有异议吧?先生?”

    “我今天完全跟随您,爱小姐。”布里格斯先生回答。

    虽然是公共马车,但是马车夫的驾驶水平着实不错,再加上伦敦的地面也较为平整,颠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很快就到了报社,简爱正要下车,布里格斯先生阻止了:“爱小姐,我先去递交达西先生的手信,您在马车里等一会儿,外面的风实在有些冷。”简爱谢过了他的贴心,看着他穿过了马路,和报社的门童交谈着。

    简爱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但是见门童先是满脸的冷漠,在布里格斯先生拿出了达西先生的介绍信后,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是布里格斯先生的脸色并没有很温和,反而严肃地滔滔不绝,简爱只能看到他的嘴皮翻飞,门童只能不断地点头,解释着什么。

    一番交涉后,布里格斯先生回到了马车边,简爱连忙打开了门。

    “主编现在还不在,他们紧急去通知了!我们下午再来!”布里格斯先生爬上了马车,手杖斜着放在了身边,“达西先生的推荐信非常管用,不然他们可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临时去通知主编。您今日还有什么计划吗?”

    “我想去一趟银行。”

    “听到了吗!小杰克!去劳埃德银行!”布里格斯并没有多问,对马车夫喊道。“是的!先生!”小杰克也喊道。

    布里格斯先生十分尊重她的隐私,并没有提出要跟着她进银行。于是她只带着提着小箱子的索菲,进了银行找柜台办理业务。她将梅森先生赔偿的支票兑现了,又将三分之一开户后存在了里面,另外的三分之二则拆成了面额较小的纸币,分成了几份放进了身上和箱子里,往后用钱的地方可不少。

    身怀巨款的简爱又带着索菲去了市场,买了好几身单薄的夏日衣物——由于热带的天气,她现在的衣服一件都不能穿了。她还买了两套制作精良的丝质礼裙成衣,一件是剪裁大方的宝蓝色裙子,没有很夸张的垫肩和裙撑;另一件则是一件时下流行的玫瑰色收腰低胸礼裙。简爱看这内穿的紧身衣简直能把人勒得喘不过气,可是索菲却用她法国人的审美告诉她,这美极了!简爱看着自己纤瘦干瘪的身材都被勒出了姣好的曲线,不得不佩服女人们为了美丽多么不遗余力地折腾自己。

    她买下了一大堆衣物后,索菲体内来自法国的天生的爱美之心熊熊燃烧了,帮她选购了许多能完美搭配衣物的饰品,小巧精致然而也不贵。简爱对她佩服地五体投地。索菲甚至能将各种蕾丝如何点缀搭配说得头头是道,店主夫人简直将她视为知己——这倒便宜了简爱,她送了不少小东西。

    简爱也不忘给叔叔和布里格斯先生买了礼物。刚巧布里格斯先生的手表坏了,于是简爱挑了一块简单大方的怀表——简爱这才知道此时手表还并没有流行起来,布里格斯先生的那一块应当是他拿皮带自己改造的。简爱又给叔叔买了一支way Sewart的经典款钢笔,这是一个广受喜爱的伦敦品牌,离乡万里的约翰·爱一定不会拒绝的。

    布里格斯先生看着眼前精美的包装盒,一脸的惊诧:“您这是送我的……?”简爱露出一个微笑,示意他快打开看看:“我注意到您的表已经不准了,而且伤痕累累,所以给您买了一块新的,希望您不要介意!”

    布里格斯先生忙道感谢,激动地手都在抖了。他当即把怀表挂在了脖子上,塞进了衣领。简爱挥手表示不在意这些虚礼:“您这一路也辛苦了。我理应表示感谢的。”

    她很高兴地发现,自此布里格斯先生越发像一个长辈了,联想起叔叔的信,暗暗给出了自己的评判——不过,一切都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您说,您是科勒·贝尔先生?”主编办公室门口的助理先生惊叫出声,他审视着面前纤弱的女士,她的脸隐藏在了黑色的网帽底下,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毫不躲避地看着他。“您稍等!我去向主编汇报!”

    助理先生慌忙起身,撞到了桌子,钢笔滚落了下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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