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特殊事件管理局竟然是这个样子, 周海逸是没有想到。

    他绕着围墙开始走，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大门，大门是用两扇铁门隔离, 上方也绕着一圈带点的铁丝。

    这让他想起他在金晓蓉脑海里曾经看到的东西, 她的母星地球发展似乎和蓝星差不多, 可惜有金晓蓉的阻拦他也仅仅只看了一部分，关于她是怎样的生活环境才造就的这种性格全都不知。

    而在她记忆中, 似乎有这么一部动漫, 讲的就是人被困在围墙里，然后外界有怪物入侵？所以那也是隐喻了什么吗？

    不过乔安妮让他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让他把金晓蓉的事情告诉他们吧, 周海逸并没有马上上前，金晓蓉应该清楚放跑他会有什么后果, 但直到现在都没有追兵,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他有太多事情想不懂, 非常的恐慌又担忧，担心蓝星的未来, 事实上他连自身都难保。

    “请尽快离开。”或许注意到他一直站在门口，从铁门上拉开了一扇小窗，露出双眼睛, “这里不允许拍照、参观。”

    周海逸被打断了思绪, 干脆走上前。

    “我是乔安妮……介绍过来的。”

    听到这句话, 小窗后的眼睛眨了几下, 一种尴尬的情绪在两人间蔓延，过了一会儿。

    “进来吧。”

    随着对方话音刚落，铁门上打开一扇小门。

    周海逸走了进去，特殊管理局应该也有金晓蓉渗透进去的人, 但既然乔安妮让他过来，能够被这个名字吸引过来的，要不是金晓蓉的造物，要不就是和乔安妮要好的朋友，或许也是她的同伙？

    他想了很多，却在进门后被门后的人震惊到了。

    为他开门的人似乎是个男人，为什么说是似乎，他的半张脸没有了，但并不是被削去脑袋，而是变成了平整的犹如服装商店的无脸人体模特般，另外半张脸上什么都没有，而他从大腿往下，则是金属质地的假肢。

    “你也是……第一次入侵的受害者？”

    “安妮连这些也和你说了吗？”男人有些意外，“我是乔安妮的……男朋友，在还是人类的时候。”

    周海逸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乔安妮的熟人，迅速警觉起来。

    “乔安妮在出任务之前，就和我说过，假如她失踪了，就主动守门，她会派人回来求救的。”也许是看出他的警惕，男人主动解释道，“……她很聪明。”

    如果她聪明，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见刘哲？周海逸怎么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不能先回管理局找些帮手？

    思来想去，周海逸还是决定将‘虫母’的事情告诉他。

    他担心金晓蓉在自己身体精神体上做了手脚，飞快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口气说完，随后等待身体的异样，结果他和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站了好久，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到底想干什么？周海逸又感到了烦躁。

    “这样啊。”男人没有对他所说的话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你说得事情我会上报，还需要派人去验证。”

    “可是乔安妮……”周海逸没有说出她关于内奸的猜测。

    “我知道你的意思，局里肯定有叛徒，乔安妮就是太自大了，害怕引起叛徒的注意自己一个人出去干，但她没想过，叛徒会有，但和她一样的人也会存在。”男人说着垂下眼，“她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话题一下子转移到情侣间的感情问题上，周海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话传到了，我……”

    “你留下来，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说得真假，假如是真的，你说的金晓蓉不可能没在你身上做手脚，说不定你还是个‘病毒’传染源，我不能放任你回到人类设会。”

    如果他是‘病毒’传染源，他已经在人群中过了一遍，周海逸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懊恼自己打车回家的愚蠢行径。

    男人总能看出他心理想法，“我只是随便说说，第一次入侵时，‘虫母’并没表现太大的传染性，不过还是得检查。”

    周海逸低着头跟着他往里走。

    “我叫程正均。”男人自我介绍，“等会儿，你能控制下你的情绪表情吗？如果见到一些不太符合你审美的人。”

    什么人还需要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表情？周海逸抬起头。

    经过狭窄的走廊，他走出了房间，真正进入了围墙后的事情，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高低错落的房子，而是一个个身体面容各异的人形怪物。

    周海逸倒吸一口气，“……这些全都是第一次……”

    程正均：“嗯，管理局里都是第一次入侵的受害者。”

    周海逸突然感到胃部抽痛反胃，那并不是因为这些人各异的外表，而是设立管理局那些人背后的用意。

    程正均：“到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次入侵后，这些变异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会不会再反水，变异的细胞是否具有传播的可能性……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把我们都隔离出来，再设立特殊事件管理局，由我们这些接触过外星生物的人对付外星生物。”

    他反手指向背后的围墙。

    “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的身体可能出现了变异，很抱歉，就算你刚才不答应，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程正均毫无情绪起伏的说着话。

    “我知道，不怪你。”周海逸心情复杂。

    “虽然是被关起来，但是待遇还挺不错的。” 程正均和他介绍，“里面吃饭娱乐都不用花钱，也算是……对我们的补偿吧。”

    围墙内还是非常的宽敞，大多数的房子都是别墅，其间分布着超市和餐厅的小型建筑，不断有人在里面进出。

    周海逸：“……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冒犯就算了，第一次入侵的幸存者有多少人？”

    “189。”程正均报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的数字，“对了，我记得当时我们村里是有两万人的样子。”

    周海逸被震撼到了，“这么多……”

    “不然呢？”程正均回头看他，“和一个高出你不知道多少的高科技外星生物搏斗，你觉得能活多少？然后你现在告诉我，还有第二次……”

    他顿了顿，半张脸上爆出青筋。

    “艹！”

    周海逸：“……”

    “先不说那些了，烦。” 程正均对他摆手，“先做检查。”

    做检查的地方在中央，周海逸跟着他往前走，而随着深入，漂浮在空气中的雾气忽然变得浓郁起来，就像是金晓蓉曾经带他进森林坑他的时候一样。

    “怎么了？”程正均转身，“你怎么不走了？”

    周海逸：“……这个雾。”

    “你见过？” 程正均问他。

    周海逸：“嗯……‘虫母’好像能够生产这种雾。”

    “照你之前对我说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一个主体入侵，有相似的功能也不奇怪。” 程正均说。

    周海逸：“可是你们不是已经消灭了第一次的先遣部队吗？”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但也没有。” 程正均往上指，“你往上看。”

    周海逸抬起头，人在生活时会下意识的无视掉头顶或者脚底，在不是刻意的情况下都不会特别注意这两个地方。

    一块黑色的巨大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被白雾隔离的若隐若现，却又从中间最大的那块黑影中蔓延着拉出四条长足。

    周海逸长大了嘴，“……那是什么。”

    “你说的先遣部队。” 程正均慢慢笑了，“很可怕对吧，哪怕停止了活动，可依旧□□的固定在原地，不停的向外排放着白雾……”

    周海逸没有说话。

    “被吓到了？” 程正均说，“别看它大，但确定是死了，要不是上面没办法切割它，早就把它带走了，我想封锁这里也有它的原因吧。”

    周海逸什么话都没说，从乔安妮或者其他人口中得知的事实，远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第一次入侵的反抗战斗远远比他要想象的惨烈的多。

    见他没有说话，程正均也没再开口，白雾隔绝了大部分视线，只能隐隐绰绰的看到些许建筑的黑影，以及人来人往的影子，程正均像是很习惯这个环境，在白雾中泰然自若。

    而随着不同建筑物的靠近远离，周海逸突然看到了一间类似教堂，但是却没有任何标注的建筑，门口人来人往，倒是整个村落中最为热闹的地方。

    “那是我们本地的教堂，不信大教，只信我们当地的教。” 程正均主动解释。

    周海逸：“当地的教？”

    程正均又往上指了指，“信那个……说起来也是挺可笑的，信这个伤害我们的东西，向它祈求不要再来伤害我们。”

    周海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程正均带着他走到一栋白色的建筑前。

    那建筑是一所医院，他被带进去做了套全身的ct，幸运的是，金晓蓉并没有对他身体改造，他现在还是个人。

    医院里一个不知名的探测器检测出他有被寄生的痕迹，开了些药水给他，让他回去喝。

    检查完后，程正均带着他选了套房子。

    “这边房子多，你随便选……还有，出去这个事就别想了，被寄生过的人，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都不允许离开。”

    周海逸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甚至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大部分的村民都被限制着不能出去，少部分例如乔安妮这种在某方面能力比较强的，会被派出去解决特殊事件，顺便确定有没有外星入侵。

    这样的生活也不能说好说坏，但就是非常的压制。

    周海逸拆开包装，从里面拿出药瓶，药是液体状的，一次要喝一瓶，喝下去的味道是又苦又甜，直接喝的他连晚饭也不想吃。

    喝完药后的周海逸躺在床上，他撑着头透过窗户往下看，他选了一栋两层的小别墅，院子里的绿化做得挺不错花团锦簇，翻个身朝左看透着窗户还能看到那一大团白雾。

    程正均给他发了一段视频，大概记录的是第一次入侵时的场景，据说当时还有战地记者，不过都死干净了。

    周海逸不明白程正均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视频，但他还是点开了。

    这个视频镜头抖得厉害，镜头上也被喷溅上来的血液与褐土盖了一小半，只能看清不少的黑影从镜头前掠过，紧接着就是‘噗、噗’的声响。

    这还是战争吗？周海逸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太安静了，它并不想蓝星传统的战争，总是伴随着炮火轰鸣与人类的嘶吼惨叫声，可视频里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录制视频的那个人发出的‘呼呼’呼吸声，以及时不时的‘噗噗’声响。

    周海逸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于是静静的看着视频，等待着。

    很快镜头开始上移，移动的速度很快，像是被什么东西抛了上去，在空中转了一圈，又狠狠的落下。

    ——砰

    他看到了一座人体大山。

    矗立在天空下几乎要遮挡住整个天空的巨型躯体，它长长的四足插立于地面，随着它的动作不断有尸体从上方坠落，随后落在大山的山顶，摔得四分五裂。

    周海逸捂着嘴，冲进了厕所，吐了出来。

    第一次入侵的战场，就这样以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差距太大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即便再怎么不想承认，面对‘虫母’的时候，人类就是这么的无助。

    在某一刻，周海逸都有些怀疑，他的反抗真的能起到作用吗？

    他实在太担心了，担心自己的决定可能导致不好的后果，又担心金晓蓉只是为骗到基因库而说了假话，他没有任何的办法约束金晓蓉，对抗‘虫母’……如此的无能为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金晓蓉？

    他退回到卧室，仰望着天花板，渐渐沉入了梦乡。

    ——叮

    周海逸清醒过来，眼前一团模糊，只听到铃声叮叮作响，也不知道是谁在摇铃铛。

    他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叮叮的铃铛声听起来不大，却存在感十足，让他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上面。

    他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站起来，套上外套，走下楼打开门走出去。

    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开白雾，一道接着一道的人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周海逸理智上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可仍旧控制不住的跟着铃声往前走，加入了街上游荡的人群。

    又是这种感觉，周海逸想。

    估计是吃食被金晓蓉的造物做了手脚，防来防去，没想到栽在了这里，周海逸脑子里一片乱麻，却有种终于来到的放松感，不再提心吊胆。

    很快，跟着人群，他来到了上午看到的教堂前。

    白雾绕开教堂，空出一块空地，连同上方也空出块圆圈，银白色的月光落下，将整个教堂笼罩在其中。

    人影一道接着一道走进教堂，仿若绵延拉成的一条粗线。

    “周海逸。”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被混沌的思绪在这一刻完全清醒。

    他转过头，程正均站在他背后，也不知道是光影，还是他这个动作，程正均的眼眶中漆黑一片，眼瞳仿佛扩散蔓延直整个眼眶。

    “你准备好接受事实了吗？”

    周海逸：“事实？什么事实？”

    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渐渐用力，强制性的推着他往前走去，一步一步迈入教堂中。

    红色地毯铺成一条红色的道路，穿过教堂的大门向内蔓延，而地毯两侧站满了形状各异的人类，他们眼眶全黑，目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目送着他被一点一点的推着走进来。

    月光从教堂的天窗洒下，落在重要的‘神像’上。

    那是一块圆润的，却有着几道裂口的‘蛋’。

    已经猜到的结局，周海逸猜到会有人向金晓蓉妥协，会接受她的改造，会成为她的造物，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多人。

    周海逸：“……多少人被改造了？”

    程正均：“整个管理局。”

    “嚯……”

    周海逸呵了一口气，呆呆的望着‘蛋’，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他想起了乔安妮，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在‘虫母’身体里挣扎的自己。

    那仿佛都成了笑话。

    程正均：“我们是自愿的。”

    周海逸：“……为什么？”

    “当你经历过那样的战场就会明白，差距巨大，毫无胜算……我们想活。”

    “既然都是为了生存，那变成什么样，就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海逸三观重塑，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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