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灼海》

    林关涛和沈兴波是近十年风头最盛的男星，其他人不是被他们死死压着，就是大爆特爆后飞快不见了。

    业内偷偷称呼他们为天煞双星。

    不过其实也正常，娱乐圈本来就是大浪淘沙，这些都是正常进程，就是这两人太妖孽太引人注目而已。

    所谓王不见王，两人从来没有合作过。

    所以当《灼海》的消息出来后，媒体和新媒体，粉丝和路人集体爆炸。

    “卧槽？？？有生之年系列？”

    “完了完了，林粉和沈粉本来就互认对家，这不是给她们表演舞台吗？退微博一年以保平安。”

    “你们都什么关注点？重点难道不是王导复出？”

    “nili 导演圈 nobody cares”

    “苍蝇搓手.jpg 看热闹不嫌事大！”

    “……”

    王不见王的两人正在化妆间排排坐，他们分坐在八十平房间的两边，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地让自带的化妆师在他们脸上动手动脚。

    林关涛虽然下巴尖，但脸有一点点圆，这也是他天天吃草的原因，圆脸显胖，在镜头上尤为严重，你就算腰已经瘦成了一道闪电，脸看上去还是跟婴儿肥似的。不过相应的，这是非常有亲和力的一种长相，他就是靠这张脸征服了八到八十岁的影迷的。

    沈兴波长了一张标准主角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再标准不过了，在那些他的演技跌破下限的电影里，就是这张脸勉强拯救了观众的票钱。

    林关涛和沈兴波一直没合作固然有主办方请不起，咖位不好排等等等等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看对方不顺眼，这在业内不是个秘密，只有王导这种早已封神的存在会光看他们适合角色就乐呵呵地把两人叫一块拍个电影。

    至于他们为什么看对方不顺眼，这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先从林关涛说起，在他还在上高三的时候，沈兴波就出道了，沈兴波是农村出身，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被星探发现了，一炮而红，简直就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故事——林关涛和他奶奶正是群众的一员。

    林奶奶指着电视里还是农村励志少年的沈兴波欣慰地说：“这个小伙儿真不错。”

    年仅十八的林关涛用一种慈父般的语气赞同地说：“是啊。”

    然后林关涛就买了一张《是否还能再说一次爱你》的票——那可真是年度大烂片，甚至到了今天，还能角逐一下本世纪前十五年的烂片魁首。

    剧情烂，沈兴波的演技更烂，粉转黑只需要一瞬间，更何况，那是个还没有票补的年代，林关涛还是个月生活费只有八百的高中生。

    就算沈兴波后来演技脱胎换骨，也挽回不了那一百二十分钟留下的阴影了。更糟糕的是，那个农村励志少年的人设很快就被沈兴波抛弃了，他现在是——阿拉伯石油王人设！

    王是他自个儿想的，“阿拉伯石油”是微博群众慧眼如炬给他加的。

    再说沈兴波，他是在搬砖的时候被现在的经纪人发现的，大城市对一个农村少年其实并不友好，更何况是演艺圈，他没背景，没出身，因为各种奇怪的被抢过角色，带资进组的，带炮进组的，带……进组的，他委屈过，愤怒过，但都忍了，他花了五年时间终于熬到了不会再被随随便便换掉的地位，然后……他还能鲜明地记起那个剧本，那是个好剧本……废话！那当然是个好剧本，因为它捧红了林关涛。

    《昨日春风》。

    导演是个好导演，傅导演，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沈兴波试完镜就觉得自己稳了，兴奋地在家抠脚等待，最后却没等来消息。

    等他再一次看见傅导演，是在电视上了，《昨日春风》的开机仪式，他身边站着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林关涛。

    沈兴波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很适合这个角色！但如果对方真的比他牛逼一大截，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七拐八拐地打听了下，得到的结果却叫他吐血。

    傅导确实铁面无私不错，但她女儿正在高中叛逆期，非要找个颜值高的老师不可，而且她跟着她爸这么多年，眼光奇高，已经赶跑了一整圈家教了，Q大基科刚毕业来碰运气试镜的林关涛就是这么撞进急得火急火燎的傅导手里的。

    他长相适合这个角色，演技虽然一般但够用，而且勤奋，最关键的是……傅导她女儿再半年就要高考了，成绩仍然和狗啃了似的，实在等不了了——就他了！

    沈兴波简直铁青了一张脸，他被以各种理由抢过角色，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心，但这个原因还是深深地冲击了他的内心！

    等到林关涛草着学霸男神人设大红特红的时候，他就更加对此嗤之以鼻，娱乐圈，实力说话，林关涛不过是仗着中国人民千百年来刻在骨子里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惯性思想罢了。

    这时候的两个人，沈兴波已经混出头了，林波涛靠一部《昨日春风》上了位，都有了一定的话语权，所以几乎没人能让他们强逼着自己凑一块儿。

    几乎。

    “哈哈哈小林，哈哈哈小沈！早饭觉得怎么样啊？这可是我亲手养的鸡生的蛋！”

    王导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林波涛和沈兴波齐齐站起身，又立马为自己居然和对方同步了僵在了原地。

    王导才不关心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呢，他摸了摸自己微胖的肚皮，满意地打量了下两人的造型。

    《灼海》的背景是改革开放前夕，高考制度即将恢复，在劳动改造中度过了最好的十年的迟灼，在一次意外中被本地的小伙儿邹海救下，邹海正直善良，又不乏野心，感受到了人间有真情的迟灼在知道高考恢复后决定帮助只念完了小学——那个时候的小学——的邹海成为第一批大学生。

    这是电影的前半部分，虽然环境糟糕了些，但是剧情是非常温馨的。

    迟灼是海归派，林关涛的造型属于土气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精致，难怪会被打倒。

    沈兴波的造型则土得浑然天成，光看他一个人，简直能闻到空气中清香的泥土味。

    王导非常满意，又请了他们一人两个鸡蛋。

    “来来来，拍照！”

    “小沈，小林啊，待会我们先搞那个救人的场景，剧本都看了吗？”王导笑得眯起来的双眼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林关涛笑了笑：“看了，王导。”他带着银框的眼镜，看起来斯文乖巧。

    沈兴波最讨厌他这副样子，从今天刚到开始就疯狂想吐槽，结果愣是一个机会都没找着，他憋着一口气，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看了。”

    “哈哈哈，果然都是好孩子，看出点什么没有，迟灼和邹海的关系？”

    林关涛沉吟了会：“亦师亦友。”不好意思，他真的语死早。

    沈兴波挪动了下他脚上的这双全是破洞的鞋，差点没被自己绊倒：“我觉得邹海对迟灼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第一阶段是憧憬，救下迟灼这个点之后虽然还保留着憧憬，但是已经不那么将对方神化了，后期更多的是痛惜……”

    他一边说一边隐蔽地瞥了眼林关涛，林关涛恨不得翻他个白眼。

    结果王导失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两人齐齐一怔。

    “你们呀，too young。”

    林关涛立刻打起了精神，拿出了当年三天赶报告的态度。沈兴波则收起了较劲的态度，神色严肃了起来。

    王导：“你们还不如我这个十年没接触过市场的老头子呢，这是时下最流行的cp模式啊！我可是潜心研究过才改好的剧本，看看迟灼，多么白的白月光，再看看邹海，多么狼的小狼狗……”

    林关涛：“？？？”

    沈兴波：“？？？”

    林关涛一直到走到摄影机前还没缓过神——这和他想象中的王导不一样！

    王谆魏是个传奇，他导的第一部片子就是当年的年冠，并且刷新了票房记录，从此他一旦出现就必定要刷新一次记录，刷新的程度视当年的通货膨胀程度而定，好在，他一般五年才拍一部电影，不至于让别人没饭吃。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片子没有烂片。

    林关涛一直默默当着小粉丝，然而，今天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感受偶像破灭。

    “林老师，林老师？躺在这里可以吗？”

    林关涛回过神，才发现一个怯生生的女孩正有些紧张地喊着他。

    他连忙笑了笑：“好，哪儿？”

    小女孩给他划了一块地，林关涛动作优雅地躺了上去。

    “沈老师，您这样这样，这样这样，想象一下有只野猪从你们扑倒的这条沟旁边跑过去……”小女孩紧张地讲着背景。

    沈兴波跟随指示压在林关涛身上，左手垫在林关涛头下。

    他和林关涛对视一眼，齐齐憋住了一声冷哼——要！敬！业！

    林关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神色，调出了一个惊慌中带点惊讶，惊讶中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的神情。

    他演技不算太好，他不是科班出身，却比科班的人更具学院气息，简单的说就是，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在他精心的研究下都跟直接从教科书上抠下来似的，够用，但没什么惊喜。

    他睁开眼，看见了沈兴波的神情。

    沈兴波穿着一身破破的工装，梳着一个奇怪的中分，衣服，头发和脸上都有刚刚特意抹上去的灰土，他直直地看着林关涛，像是看着一个梦，他的神情里有喜悦，那是终于接触到了那个梦的喜悦，有后怕，万一自己没出现怎么办？还有一点害怕和紧张，不知道迟灼会不会觉得他太鲁莽……

    林关涛愣住了。

    “咔嚓”一声。

    林关涛心里咯噔一下，要完要完，他刚刚脸上是个啥表情？他自己都不知道，都是坑爹的沈兴波，他就知道碰上他不会有好事！

    他整了下袖子，才爬起身走到摄影机后，居然……还行？

    王导满意地点了点头：“小沈不错，小林也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

    沈兴波看着林关涛呆楞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林关涛脸立刻就黑了。

    刚刚那一丁点对沈兴波带他入戏的感激绝对是错觉！

    等定妆照到了Amy手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电脑幽幽的蓝光照亮了她缺乏睡眠的脸。

    “上下左右……”她困倦地喃喃着，调出了一个土又不那么土的字体，开始P图。

    “@灼海官方：海报出来啦！大家有没有等急呢？[图][图]”

    图上是两个男人交叠的身影，林关涛在下，但是靠左，沈兴波在上，但是靠右。

    两人的名字被P在身上，正好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而上面大片的留白处则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灼海”。

    “6666官方为了不让人看出番位也太拼了吧。”

    “可以可以，上的在右，下的在左，各取所需。”

    “哼，你们懂什么，剧本名定生死，灼前海后。”

    “呵呵，灼是不是动词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哇，溜了溜了，实力辜负P图师傅的苦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