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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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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聿生抛向温童目光明显空了拍子, 两三秒,随后无痕收回来。

    人往靠背上一贴,也不发号施令, 就紧着气氛真空下去。

    在座无不错愕意外, 这打得一手好突袭。有人甚至心底唏嘘,到底是世袭关系户, 能把公司当菜园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要搁寻常事寻常人, 某人老早把保安轰炸过来了。

    全场微妙骚动里,独孙泠门清且镇定地, 在赵温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看桌案上赵某人逐渐不安分指尖, 也看温童欲进又退心思。

    末了她莞尔,安抚诸位稍安勿躁。

    谁知道呢?她想, 有人隔岸观火,

    也有是人心如雨浇。

    温童为难在那里,也有一瞬间反省自己太过冒进。终究还是紧紧牙关, 去到赵聿生边上, 悬起壶为杯子看茶。

    她没敢瞧他面上怎么个颜色。谁知跑神导致手抖, 好险弄泼茶汤时候, 有人伸手稳住壶嘴,再就低声问,更像是读她的心,“在想什么?”

    “……”

    “小差开得茶都倒不好。什么人事那么重要,占了脑子?”

    温童徒然臊得眼观鼻鼻观心, 落下茶壶,要开口之际,

    “休会十分钟。”赵聿生发令完, 即刻起身往外走,没几步又踅她处,抄兜站到她身前,规规整整地唤声“温童”,

    “有话跟说。”

    随他快步进到总经办,温童入里瞬间忘了关门。即刻赵聿生就回头,好像早已料准般地站定,隔空盯她,“门带上。”

    “我不带,没长手。”

    她傲慢回呛,着实笑到了某人,更下了面子。二人面面相觑片刻,终究他移步过去,单手推阖门,再来她面前,低头含笑戏谑,“是不是快过年了,

    某些炮仗憋不住要精了?”

    “是呀,最好在你身上炸掉。”温童低低怼一句。

    话完良久,赵聿生突地笑出声,开怀地,发自肺腑地。嗓音以及声波就共振在她头顶,又息声,一本正经发问,“想炸我身上哪里?”

    温童噎语这半分钟里,面前人就再次矮下眉眼来,低过她视线,试探她此刻的情绪。

    彼此目光触了又离,一刻闪躲一刻又交际。

    “为什么冷不丁跑来?”终于赵聿生先开口,敛尽一切混不吝,只是视线仍与她持平,说话时温童的脸颊能感受气息的拂弄。

    其实她并不排斥他这样,相比而言倒挺喜欢,身高上风总给居高临下优势,而这样会叫温童觉得们在平等地相与。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需要更多财力维系今后的生存,也需要搞清楚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市侩就市侩吧,诚实地面对贪念现实,这不可耻……”三言两语地一笔带过,个中晦涩挣扎只有她自个知晓。

    赵聿生抢白,“不必每次都急着向外人证明什么,证明动机和行为自不自洽。既然选择了,就放手去做。”

    难得地,能从这里听来一句忠告,且不逆耳。

    温童略微怔了怔,颔首“嗯”一声。随即抬眸会上,赵聿生眼睑始终垂着,她瞧不清其中眼神,从而也不由焦虑,才明白自己每回畏畏缩缩有多耗人心神。

    “温董知道来吗?”问出口也大体清楚答案,知道话上头老早下通知了。

    “还没和通气。”

    “信心挺足啊,就这么也敢回来,不怕被撵走。”

    无从应言,温童抻开嘴角笑了笑。

    事实上她更觉得难为情是,这么一个上百来人大营盘,她准备来的念头初初冒头时,没想过直接找温沪远,也没想过拿血缘押注,竟是想着借助赵聿生。

    什么时候起她对他有了本能的托附,心里饶是抵触,

    思想行动却总在反向走。

    “也对,没人有胆子撵你。”赵聿生撤去桌边,要燃烟之际又想起当初完善有她一份力,终究熄掉火,把烟架到耳廓上。

    温童脱口而出,“在戒烟?”

    “戒不掉,”冲她兀自一笑,淡薄口吻,“只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炮仗在面前更要当心。”

    “……”

    话题急急收梢,温童临去前还是没忍住多嘴,纯粹想讨个痛快地问他,“我这一来,是不是再次往眼皮里揉沙子了?”

    二人隔着两步半空间,不进也不退。赵聿生抱着胸,舌头在这句话上绊了一跤,好半晌才看着她眼睛作答,“不这沙子都硌在里头,

    我也难得揉掉。”

    折会议室,赵聿生以最利索速度结会。

    一行人踩着纭纭议论作散。何溪即便中途缺席,眼下也差不离知晓了大概,留下善后归拢文件的时候,她问孙泠,“赵总是怎么个反应?”

    “还能怎么反应,难不把人逐出去?”

    低着头,冷戚一声笑在何溪垂发里传出,“这两个人没点什么我才不信。照说温董安插女儿到赵总手下私货意图,个比干心窍能不懂?好容易眼中钉、肉中刺没了,买十挂鞭炮都不够放的。现在温童复活横跳,赵总倒姑息由她去了。

    到底是男人怎么个精刮,都难逃温柔乡英雄冢。”

    孙泠一直淡淡的疏离貌,不置可否,只模棱回应,“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那么沉不住气。”

    “也是,”何溪半偏头,刻薄她,“我是人生没经过大悲大喜,心肠浅攒不住事,但又何尝不好?过得快活就够了,什么婚姻子女都保不了我。谁死了谁又不要我了,眼泪留着自己洗脚也不为他们哭。”

    “非要以揭人伤疤为乐子吗?”

    孙泠陡然截停何溪。过去二人鲜少这般不对付,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味,没人拎得清,倒是有句话十足十地在理:

    这上最不体恤女人的就是女人。

    孙泠投一眼何溪指根的戒痕,只笑,“都说男人喜欢救风尘,有女人也不风尘,偏一味地作践自己。怕就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跪舔心态,那当真是‘救’吗?而当真又要还报吗?”

    孙泠几乎不曾如此尖酸过。何溪一时恼羞到无言,眼眶闷红了,着实想拿文件夹掼对方,然而可悲在她不否认孙每个字,乃至不消对方说,

    她也有那份自知之明。

    彼此暗中角力之际,门外来人帮忙清场了,二人同时见好就收。

    是夜天清月圆,温童归家收捡好陈设,温沪远才姗姗来迟也。

    二人一个拘束坐在沙发里,一个通身睡衣地站在茶几边上。这里隔音实在不好,夜阑人静、灯火万家时分,邻居家一团和气谈笑能直接传导过来。

    温童看过许多刻画家庭争战伦理大剧,也发现它们时常有个共同点,一地鸡毛十盆狗血地淋洒下去,终究都无法免俗地大小团圆,握手言。

    中国人作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圆满的传统意义好像都逃不开解。彼时她对此有多疑惑,

    眼下也就多难同父亲解。

    从而开局就亮明立场,“我来是为了我自己。

    一则想查清楚,阿公的车祸究竟温乾有什么瓜葛,这事除了我亲力亲为,指望旁人都不济。

    二则阿公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正急需用钱。留在南浔从零起步很不现实,索性回到这里,该我我凭己力争取,不该我绝不多贪一文。”

    “希望我做什么,我只要掂量清楚利害关系,在我角度也可取,我会做。除此之外,请你别过多干涉我,我们说好听些是半路父女,说白些,只是契约上到期解散的甲乙方。”

    到此,温沪远嘁叹一声,也并不煽情地剖白与她,“我只能说,尽力把这辈子欠母亲的账,归还到你头上。”

    白檀香薰里,温童听去话直笑,“挺好。那我也不计较认为只欠我妈妈,反倒庆幸,还晓得债务就是要肃清。”

    她就像个讨债者,在连本带利地追究温沪远。

    以前温童抵触这种相似点,如今,这么想反倒轻巧些。

    早冬的夜尤为凉,窗外有风哨声。没几天要到十一月下旬,温童有感而发,“妈妈忌日快到了。”

    “生日……”

    “为了尊重妈妈,我几乎每年都早一天庆生,不管农历阳历。”早一天庆祝她生,迟一天哀悼妈妈死。如此错开来,仿佛她们曾经相遇过一天。

    而不是她在这头心脏砰砰地,

    那边妈妈在除颤仪下,心率停歇一条直线。

    闻言温沪远二次沉默。

    她的情绪无比稳当,稳到他没得露尾巴,露分毫表面痛心实则窃喜痕迹。

    不论二人今后以什么角色牵连下去,她回来了,于他而言总归不蚀本。生意人掂斤播两太久,连亲情都是能掰碎开来,一块钱两块钱计算。

    饶是如此,温沪远也意外女儿归来后,浑然不同往日的寡淡感。

    意外到他临去前,三步一头时,心底还空落落地。

    那个瘦怯身影只是无悲无喜地站在那里,被茶色灯光投去墙上,始终漠然状。仿佛失却了情绪化能力,再不骄纵取闹,也再不给一次扮演慈父的机会。

    在生意校场上浸淫那么多年,人心笼络各种计算,在儿女天伦上,也好像注定递白卷。

    周二上午,系统重新录库温童资料。

    一切照旧,仍是销售二部内勤,直属于孙泠。即便手脚要吃紧些,但人情上该花的钱不能省,她复位后请办公室同僚喝咖啡。人手一杯,一视同仁。

    温童在欢迎仪式前三度深鞠躬,拜托大家,多多照拂多多提点她。

    之后在打印机边上等出纸时候,梁先洲终于和她说上话,“突然回来,有失远迎。还没给正式接风过。”

    又说,她看上去同之前不太一样。

    温童好奇,“哪里不一样?”

    “以前穿套装有种故意的老,现在少了些违感。”

    “那当然。以前穿新衣服连价牌都不敢剪,贴身捂着,生怕哪天梦醒了,有人要完璧收回。”

    温童自嘲地笑。梁先洲看在眼里,靠打印机贴站着,认真应答,“所以,现在相信这不是梦?”

    “不,它还是梦。只是我醒过一,发现没什么可失去的。”

    梁先洲听去,自觉地保持缄默。

    正巧墨粉盒空了,只印一半纸噎在出口。温童弯腰低头,幅度带下齐肩发,三下五除二地换墨盒、纸张,打印机即刻恢复运作。

    等重新出纸功夫,她看了看别人零散在上头的图纸文件,左右无聊,干脆把所有单面废纸拣出来,留着涂鸦或草稿用。

    公司不作兴铺张,但也没有文件一概双面打印的硬性规定。

    “其实呢,要紧的废弃物可以拿去碎片处理,像这些无关痛痒,完全可以二次甚至三次以上地利用。在印面打上叉,提示旁人这是已弃。然后装订成草稿本,又或者,”温童顿下想了想,“寄快递时垫在里头防震。”

    “这种慢工细活你很在行。”梁说,之前不多几次会议上,就发现她顶擅长处理这些个边边角角综合事宜。

    性子不急的缘故,做什么都有条不紊。上次施行前期,对各部门的建议征询采纳环节,她也完得可圈可点。

    温童笑吟吟眉眼,偏头和玩趣,“就是我很适合跑堂打杂意思呗。”

    梁也笑,“跑堂打杂有什么不好?无论你是或不是,资本面前一律同论。一个公司的组织架构环环相扣,像造楼也像搭桥,少一点都有可能豆腐渣工程。”

    工作确没有三六九等,是人态度决定高低之分。

    据实建议她,可以考虑申请到行政部去。

    而且,“行政部的乾坤大了去了,刻板地以为它只有跑堂打杂,还是太轻易了。”

    “我在销售这块还没完全出科呢。”说归说,温童心底多少有些蠢动。她知道温乾在苏南一直干是行政,眼巴前她也需要一个更直通高管层工作。

    “那有什么关系?主要看更想要什么。恰好行政部上有人产假空缺出来的职位,人事临时找人顶替上去,现在替补又迁走了。总归,那个坑空在那里,也是要人填进去的。”

    梁先洲被赶鸭子上架来冠力。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梁父耳提面命最多一句话就是,代表梁家过去,两家人利益共和共赢,把分内任务完好就行,旁、越界人事,一概不要过多干涉。

    然而此刻,对温童的主观劝说就属于过多干涉。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其实到了一定身家、年纪权位人,已然很难和温童真实地共情。

    哪怕是公司里尝过人生百味的寻常人,听去她的苦,也要问一句你这是自作自受,叫的哪门子苦的。梁先洲此番提点她,是难得动了悲悯心,也是过来人出于本能地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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