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5)
逐渐发展成放声大笑,“若只许用人身,对我就公平吗?”
梦千里不明显的皱了皱眉,那体现在真身龙头上却清晰无比。
宁曦额间第三眼闪过阴沉神色,瞳孔深处不断拥挤收紧,恨恨道:“你现在决定要悔婚,与我为敌了么?”
商云提着鲸云走过来,脚步沉的像是踩在地狱深渊,每一步下去都能踩碎万千鬼魂。
他冷冷一压眉,刚要开口,被梦千里身体一撞,龙尾裹着他直接甩回到莲花台上!
“别找死。”梦千里低低威胁他道。
商云犹豫片刻,僵在原地没动。
他的法相终于耗尽,浑身法力一缩,登时脱力半跪在莲座之上。
宁曦冰冷注视完这一幕,丹眼内嗜血翻腾。
半晌他对着梦千里阴鸷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让开——”
42、第 42 章
寒泉宫水声潺潺、偶尔响起的滴答声连续不绝。
虞子栖盯着一处,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朝他好脾气的笑了笑:“聊了这么多,还满意吗?”
池戮伸手揣摩着他的水中的小腿:“仙尊,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单凭这个,可不值当我派人帮忙。”
虞子栖双手撑在岸上, 斜着看他:“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不管是沾湿水的衣衫搭在身上的线条还是撑开的眼角弧度, 都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性感。
池戮拉着他小腿用力一拽,将他整个拽进水中, 紧紧的抵了上去。
“你这里……”他以臂弯为禁锢的绝佳地界, 手从下往上游弋上来最后停在胸口, 手指轻轻按着,低声道:“的秘密。”
虞子栖头发都湿了,他随手一拨, 露出一片白皙的侧颈。
那白玉看上去温凉, 池戮伸手给他拨开了另一侧。
“哪有什么秘密,”虞子栖放轻缓语气,把呼吸喷到他的锁骨上, “我事无不可对人言。”
明明都是泡在一处水中,他身上却总有种隐秘的香气。那若有似无的味道萦绕在鼻下挥之不去,令人心窝燥热、口干舌燥。
“那仙尊倒是坦然说说。”池戮垂眸看着他撑开的参差纤长的眼睫, 声音很低, 带着蛊惑。
眼睫一动, 虞子栖抬眼看向他:“你总得告诉我一个方向。”
相触碰的地方正在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池戮哑着嗓子说:“我问你答。”
“好。”虞子栖干脆的一点头。
池戮没有退,盯着他问:“你的魂魄被人抽出去过吗?”
虞子栖对‘魂魄’二字十分敏感, 一听到心底就率先咯噔一声。
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在我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开口就是‘魂魄’的事情?
“应该没有。”他思考片刻,否认了。
池戮盯着他微变的表情:“为什么是应该,你刚刚在想什么?”
虞子栖凑上去鼻尖轻擦过干燥滚烫的唇角,他一触即分并未留连。
这撩拨般的触碰远比缠绵更加引人。
“我是仙尊,谁敢抽我的魂魄?”他伸手擦干那唇上刚刚沾染的半滴水,“我在想,魔尊坐怀不乱啊,这种时候还这么沉得住气。”
池戮紧紧盯着他脸上幽微的表情,把每一寸细枝末梢全部收到眼底:“仙尊跟人换过魂魄吗?”
这问题正中靶心,虞子栖心中一凛,他下意识一笑,刚要开口,就被池戮一把拧在了腰间。
“仙尊不知道,每次这样笑的时候,就要开始骗人了。”
虞子栖仍旧半温不火的笑了:“不能吧?”
池戮随着他一笑,露出梨涡处的阴影,说出来的话威胁力十足:“想好再说,如果有半个字对不上,那我不介意换一个方式审问。”
总不会是什么让人轻松过的好方式。
虞子栖心中翻来覆去的想应该怎么说,实话是肯定不能的,风险太大。但是听池戮的意思,好像他确定自己做过和‘魂魄移动’相关的事情。
如果我现在承认自己根本不是仙尊,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就被他死死掐灭了。
那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除非自己不想活了,否则绝对不能这么干。
但是池戮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换过,”他直视池戮,然后半真半假的沉默片刻,说:“在凡间的时候。”
池戮果然追问:“和谁?”
“一个凡人。”虞子栖在他要追问的间隙中,主动说:“我确实有秘密,但是现在不能说。你如果想知道,”他微妙的停顿一下,许诺道:“等仙界稳定之后,我会告诉你。我保证。”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池戮抓了一把他的腰。
虞子栖佯装躲了躲,“主要是……提起来败性。”
池戮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说:“仙尊哄我呢。”
“没有。”虞子栖说。他一顿,没再继续往下解释,而是呼出一口气,“什么时候成婚啊?”
话音刚落,肩上就挨了一下刺痛,“嘶……”虞子栖倒吸一口凉气,“轻、轻点。”
“别转移话题。”
湿了水的衣衫贴合在他身上,勾勒出凹棱有致的线条。
池戮揣摩丈量着衣衫,头发沾了水,定睛不动的时候更加显得击力十足。
虞子栖对这样的魔尊没有抵抗力,他甚至展开了推拒的双手。
“凡人,凡间……”池戮扬起眉稍,那让他看起来很坏:“为什么你如此心心念念凡间,你在凡间历劫的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虞子栖呼出的热气都扑到他脸上,带着湿气和绵意:“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事,我归位以后,凡间事尽数勾销。”
池戮不着痕迹的压低了眼睫:“那和余卓怎么说?”
虞子栖往后躲了躲,但是被腰间的手紧紧揽住,定在原位不能动弹。
“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是余卓啊,”虞子栖低笑一声,反问道:“去凡间历劫,不就是得经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才能体会凡人的滋味吗?仙界戒规明确写着,等到真身归位,那些就是前尘往事,须得忘干净的。”
池戮不满意这个答案:“余卓没有忘。”
“他触犯戒规,等战争结束,我会罚他。”虞子栖湿着头发,脸上水涔涔的凑了过来,“别问了。”
池戮看着他下颌上那一滴将掉不掉的水珠,“凡人八苦仙尊都体会过了吗?”
“体会过了。”虞子栖将那水珠蹭到他侧脸上:“不过时间过的太久了,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
话音落,他眉眼微吊,声音低的像仅用气息在说话:“既然谈不拢,不如我用别的换吧。”
池戮喉咙一动,深陷的眼窝埋着大片阴影,眼神漆黑幽深。
他做不到阻拦,他默许了。
虞子栖整个人潜入水中,靠着冰壁一路缓缓向下。
片刻后他冒出水面,露头便是剧烈的喘息。片刻后他缓过缺氧,才用温凉的手去蹭池戮的侧脸,“还聊?”
池戮盯着他净透面庞上殷红的嘴唇。
“还想继续吗?”虞子栖轻轻一擦唇角的水珠,眼梢含着情:“俊貌也好,朱雀也好,去无极天帮个忙。”
池戮双眸幽深的看着他。
虞子栖没提什么仙魔两界的邦交问题,也没有分析利弊,他只是伸手把眼前人垂在胸前的头发拨到自己肩上来,轻声道:“夫君,派人去无极天啊……”
池戮猛地将他往上一提,危险之极的压着他,“我不派人去,仙尊以为自己还能逃得了吗?”
“我怎么可能逃,”虞子栖不要命的屈膝碰了碰他:“快点啊,我等着你呢。”
池戮往下一压,虞子栖伸手堪堪抵住,用腿卡住他胯骨撑起一点距离来,“你派了人,让他们去打,我们就可以玩个痛快。”
池戮移不开视线。
他像一株出水的昙花。
带着春风雨露,绽放在如烟如雾的深夜中,幽幽放着光,散发着孤绝清高味道。这远比溶溶月色更加诱人。
诱惑着围观者忍不住凑上去闻嗅,甚至把玩在手,将每一寸花瓣仔细揣摩□□。
池戮看着他挺括轻薄的耳廓,忍不住伸手去摸那淡淡微红。
虞子栖柔顺的任由他摸。
池戮在耳尖徘徊不去,虞子栖每一寸目光都变成了催促。
快一点。
答应我。
摸摸我。
但是卡着他胯骨的腿仍旧半分未退。
池戮喉咙上下一滚,抬指打开虚空。他没有称呼任何人,张口便道:“去无极天。”
“是!”那边立刻激动的应了,才问:“尊主,是从后包抄,把仙界一网打尽吗?”
虞子栖:“……”
池戮唇角一动,眼神看起来很坏。
虞子栖清了清嗓子:“咳咳,嗯,朱雀是吧。那什么,跟仙界一起打北海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差事一定要办好,千万不要让你尊主失望。”
朱雀:“…………”
朱雀只能看见虚空中白茫茫的一片,他心底揣测应当是在泡温泉。
至于为什么两个人一起泡温泉,那原因眼下都心照不宣。
朱雀接受起来仍旧有些费劲,在那边“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吐出更有意义的话。
池戮鼻息传到那边去,朱雀识相的闭了嘴,然后恭恭敬敬的说:“是,仙尊。”
虞子栖客气道:“快去快回,等你消息。”
虚空关闭了。
虞子栖心里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显得生动明媚起来,眉眼流转顾盼生辉。
他往后靠了靠,手已经顺着挨在一侧的臂膀摸了过去。
池戮别开他的腿,彻彻底底压了下去。
虞子栖凑到他肩窝轻轻嗅了嗅。
池戮身上有种傲慢的芬芳。
令人着迷。
身上突然一轻,池戮起身,大马金刀坐在一旁,对着虞子栖勾了勾手指头。
“看来我们有时间好好的‘玩’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大腿:“来吧?仙尊。”
虞子栖:“……”
“唉。”虞子栖望了他一会儿,感慨道:“身体没好利索,还得伺候夫君抒情解意,当一个善解人意的娇妻好难啊。”
43、第 43 章
俊貌等在寒泉宫的门外, 一分一秒都不曾离开寒泉宫的门口。经过整整一个白天的等待,终于里头传出来了虞子栖的声音。
但是那声音很快就消失,继而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估摸着尊主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自己, 于是立刻前往无极天给定元送口信。
无极天混战一团。
战场中嘶吼声、刺耳的兵器碰撞声、血肉被穿透的仄涩声交杂响起。硝烟弥漫至每一寸角落,在衣角和发丝上留下灰暗的印记。
远方半空中巨大的金龙长身蜿蜒雄壮腾在云间,惊雷激电在那身下盘旋不停, 再往下是深黑如墨的无极洞。对面的蛟虽然不及他伟岸, 但是头上耳畔遍布的鳍甲锋利无比, 微微一动就闪过凶恶的光。
宁曦攻击接连被挡,忍不住道:“滚开!”
梦千里未动, 但是眼神却不着痕迹的往商云那边一看。
这轻若不觉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宁曦, 她呲着巨齿恶狠狠的说:“你越是护着他, 我今天就非杀他不可!”
话毕,朝着莲花台猛冲而去!
梦千里闪身随行,拦住她去势, 宁曦长啸数声, 眼中闪过疯狂的光,与此同时,她头顶蓝光一片, 竟是将北海神物琉球祭了出来!
“你明白的吧,你反噬未好,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宁曦身量暴涨数丈, 声音更如洪钟一般震人。
梦千里再次看了一眼莲花台上的商云。
那眼色复杂无比, 登时就把宁曦惹火了, “好,我成全你们!”
一龙一蛟缠斗起来,天地为之动荡, 脚下不停传来巨大的声响,震得人心间发颤。
定元快急疯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焦急的望着远处的腾在半空的梦千里道:“战神不行,他反噬还没养好,动作已经开始迟缓了!”
商云随意擦了一把手臂上的血,看也没看一眼,站起身来就要往那边去。定元要哭了:“冷静冷静冷静!”
他张开手臂拦住商云,丧着脸哭:“你要是去了,回头战神不是骂你就是骂我!”
商云一哽,攥紧鲸云的同时咬了咬后槽牙。
“骂就骂吧。”
“别冲动!”定元横臂拦住他,深吸一口气,把腰间元宝袋内的小鼠放了出来:“去,帮帮战神。”
小鼠脚不沾地的窜出去,眨眼扑到了正在纠缠撕咬的梦千里和宁曦处。
上古神兽自带神根仙骨,不相上下的两股法力对冲造成一波又一波的飓风卷席四面八方。乌云聚顶而来,将无极天压的越来越低。
定元推了一半的法力给商云,叹息着收回手:“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多谢。”商云道。
就在这时,已经落于下风的梦千里终于被宁曦甩在身后,身形快如闪电般带着愤怒的嘶吼当空直劈而来!
“商、云,”她毒辣怨愤的盯着商云,张开森寒巨齿林立的血盆大口,猛的将膨裂烈焰的琉球推了过去!
随着那琉球闪电般攻到身前,幽怨嘶哑的声音才恶狠狠落下尾音:“去死——”
一时间商云瞳孔急剧收缩,他无法动弹,甚至脑中空白一片。
琉球集结北海数十万年的香火,所到之处业火一片。
刹那之间,商云以为自己已经魂飞魄散了。
白茫茫的视线缓缓恢复,好长一段时间,他才能看清东西,是一片灿灿的金色。
金色,商云怔怔的想。
定元视线被阻,刹那间浑身凉透。他下意识竖起屏障,意图抵挡破竹之势袭来的攻击。
但是螳臂当车,瞬间就被弹飞出去!
定元一连砸破数道结界之后被余卓织起的捕捞网兜住了去势!
纷乱的长发挡住商云的眼帘,他甚至看不清那承载了上万年法力的琉球是何模样,他只知道被什么东西缠紧了。
那触感是如此的熟悉,但是他却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被龙身缠绕抱紧的感觉骤然一松。
商云下意识接住了被打回原形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梦千里。
周围浑浑噩噩的浓云消散不见。
脚下的莲台化为碎片,爆开的盔甲融成了水雾。
商云望着躺在怀里的人,什么都听不见了。
“梦千里……”
谁在说话?是谁在喊梦千里?
“梦千里。”
那年轻的声音又来了,他一开口,仿佛背对着漠北草原的秋风,沙沙的,有点哑:“我想好了,随你去仙宫。听说神仙不会死,那我是不是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对,”梦千里听见自己说:“神仙不会死。”
对不起。
梦千里无声的想,神仙也会死,死后魂飞魄散,归于虚空。
那年轻俊朗的声音停了片刻,窸窣脚步声传来,并肩同他坐到了一起。
“我去了什么都不会,会不会不习惯啊?”他问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仙界领兵打仗跟在凡间一样吗?”
“差不多。”梦千里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会教你的。”
“嗯。”
梦千里:“不过你这称呼要换一换,要叫师父……”
“师父——!”商云嘶声喊道。
梦千里睁开眼,面前人的脸同那年轻人逐渐合为一体。
比那时更加沉稳了。
也更倔了。
这个称呼已经近几万年没有听到过了。
不肖逆徒。
“我带你来仙宫,不是为了拘束你。”梦千里笑着看着他,想伸手摸摸他,但是指尖已经碎成了星芒。于是他静静的躺着,姿态一如往常般懒懒的、散散的,“你想成魔就成魔,不想打仗就不打仗。”
商云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额前碎发在他脸上投下清浅阴影,看起来朦胧迷茫。
梦千里用侧脸蹭了测他的衣袖,这是他第一次对商云用这种堪称亲昵的动作。
商云低头看着他,耳畔轰鸣作响。
“梦千里?”他听见自己怔怔看着他,声音遥远的仿佛被天边的云遮挡住了。
他的心跳传到耳膜中犹如雷怒。
“咚!”
“咚咚!”
那遥远记忆中的年轻人,背对着微凉的风,自豪的对着天上的战神泄露出一丝不自知的炫耀:“我在凡间,从未吃过败仗。”
对面的美人五官精致深刻,轻轻一笑,额间印记耀耀生辉:“那你在仙界,也一定战无不胜。”
……
梦千里的身影逐渐透明,无数细碎的金光从他身体中逃出来,像夏夜满天的星光。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中神色是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柔,“对不起,小将军,神仙也会死。”
商云伸手去摸他的脸,还没来得及碰到,面前人万千金光一闪而过,逐渐归于透明。
“梦千里?”
“梦千里——!!”
定元艰难的爬起身来,望向废墟一样的莲花台。
黑色的身影半跪在地,铠甲尽碎,看不清表情。
完了。
定元心道。
这场仗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仙界都败了。
他踉跄过去,蹲在商云旁边,低声说:“对不起,商将军。”
商云置若罔闻。
“定、定元?”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俊貌!
“是不是仙尊醒……”定元来不及转头,甚至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已经杀红了眼彻底狂躁起来的宁曦已经甩动足有千钧之力的鲛尾直破商云而来!
定元刹那间结出法印,将所有法力爆发而出汇聚在身前,“定!”
鲛尾在他身前短暂的停留少许,紧接着就以更加猛烈的攻势兜头冲了过来!
全盛时期的上古神兽在愤怒到法力全开的情况下力量足可掀山填海,定元的结界瞬间被破坏殆尽,眼前快成一道虚影的巨尾迅猛不停的劈了下来——
“铛——”
意料之中的贯穿没来,耳畔刺耳撞击声不绝,定元睁开眼,面前俊貌的开山斧飞舞着以狂暴之力撞开了宁曦的尾鳍。
定元呼吸方才归顺,胸腔里心脏快的要爆炸。
“咚咚咚……”
俊貌挡在他前头,低声道:“醒、醒了。”
定元心底猛地一松,这才发现自己腿都软了。
“谢谢你,亲哥,”定元眼睛酸涩,感激万分的说:“我欠你一条命,等打完了,我一定好好谢你!”
“好的。”俊貌面无表情的说。
宁曦一尾甩飞开山斧,冲着俊貌嘶吼一声,用振聋发聩的声音道:“不自量力,如果是虞子栖赶来救人,那我就自认倒霉。”他撩起的眼皮直勾勾的锁定来人,半透明的瞳孔中流淌过血流成河的场面,张开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过来!
半空中回荡着他后半部嘲讽的震响:“你还差的……”
‘远’字未出口,俊貌掌心往外悍然一推!
“呼——”
无数法力依靠漂浮的乌云和狂劲的寒风显出形状,仿佛无数精钢打造的尖针朝着宁曦闪电般飞射出去!
宁曦的原身应声而动,刹那间被推出百米之远,一头砸上了余卓筑起来的法墙!
猛烈的撞击来方才传来,“轰——”
宁曦被打回原形,飞身而起的瞬间突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咳……”她一连串的咳嗽起来,双眉几乎拧成到一起去,目眦尽裂,震惊万分的对着俊貌怒目而视:“你,你为什么会有虞子栖的法力!?”
比他更加震惊的还有紧随其后赶来的朱雀。
他带领着魔界兵团,一登场那乌黑魔气就将场中每一个人包围起来,把原本灰蒙蒙的乌云吓的四处逃窜。
刚好目睹完这一幕的朱雀难以置信的吼:“虞子……仙尊不是跟尊主在一起吗?!为什么会把法力给你?你们什么关系??”
“俊貌!你你……”他颤抖着问出自己的猜想:“你撬了尊主的墙角吗?!”
俊貌:“不……”
一字出口,朱雀差点跳脚,“难道是他!勾引的你???”
朱雀当即被这骇人听闻的三角恋关系和隐秘的内幕震惊的后退数步。
远处的宁曦撑起身,捂着被震碎掉回胸口内的心丹,悲愤的质问:“仙界到底要不要脸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朱雀彻底被她的话点燃,雀翎都跟着一起炸起来了,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说别人呢!长这么大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着?”
宁曦挣扎着爬起身,一张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天上打仗和凡间不同。
因为凡间人死的太轻易。而仙人除非魂飞魄散,肉身死了没什么干系,再炼一个就行了。
天上打仗主要是看主将,主将重伤,那这场仗就是败了。
又因为寿命极长的原因,他们对胜负看得非常开,所以‘君子之战’不仅仅是指光明正大的开战,也包括甘拜下风,愿打服输。
宁曦扶着腿站起身,望着商云的脸色难看至极,片刻后当啷一声扔了三叉戟,“不打了!”
她喘息着说:“认输了。”
口哨声响彻无极天。
北海的兵将闻声而撤,豪不恋战。
宁曦粗略点了点数,收起躺在地上和游荡在空中破碎的魂魄,“老规矩,消耗的香火数量我加倍赔偿,后续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送来北海。”
她的心丹出现了裂痕,在胸膛内不停的乱撞,绞痛让她停顿一下才继续开口:“从今以后,北海跟仙界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惹谁。”
“站住。”
一直沉默的商云终于开口了,嘶哑着吐出来两个字,缓缓捡起了地上的鲸云。
宁曦皱眉看向他,额间的法印染了灰,显得暗淡无光。
“咚!”
鲸云枪重重砸到地上。
“哗——”
飓风掀翻离得近的无数人,以他为中心十丈之内干净的不见一丝尘埃和乌云。
“商云,”宁曦拧着眉说:“梦千里死了,咱们没必要打了吧?”
“没必要……”商云低低重复着他的话,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他提着枪,手腕绷起弯刀一般的弧度,摇摇晃晃的朝着她走过去。
枪尾在云间拖出一道长长的尖锐痕迹。
宁曦看着他,不禁捂着胸口后退半步,带着警告道:“我已经认输了。”
“认输……”商云机械的重复她说过的话,脸色一丝活气都没有。
枪身缓缓转动,咯吱声几乎将把枪身折断。
地上蜿蜒的痕迹不再前行,鲸云腾飞而起,拦腰砸向宁曦!
那一刻商云身上竟然出现了真龙才会有的隐隐金光!
宁曦闪电间后退,出现裂痕的心丹霎时剧痛难忍,拖住了他凌厉的脚步。
“砰”他慢了半步,被鲸云贯穿肩膀钉在了地上。
“你……”宁曦喷出鲜血,不停喘着粗气。
商云双目全黑,他耳畔鸣声久久不歇,甚至听不到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紧紧攥着鲸云,像抓住唯一的救赎。
宁曦咬牙一挥手,天边的滚云轰隆而来,万顷海水倾泻而出,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商云侧脸绷的像悬崖一般陡峭冷硬,本该因为法力消耗殆尽褪去的法相再次出现,看也不看的朝后伸手一挥,将率先怒吼过来的万千水兵海将挡在结界之外。
那结界散发着坐在莲台上的梦千里才会有的莹莹金光。
宁曦震惊的等大双眼。
商云眼中死水无波,攥紧鲸云的手青筋暴起,他对着宁曦胸口的心丹高高举起——
我在凡间,战无不胜。
我在仙界,征战八方,过去的数万年间从未吃过一场败仗。
下一刻,鲸云逐渐化成金色碎芒,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神仙死了,和他相关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商云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深吸一口气,双目全红。
我这两生,从未吃过败仗。
唯有一次。
海水滚滚而来,巨浪扑腾叫嚣着撞上结界。
商云滚落眼眶的泪都泛着通红颜色。
唯有一次。
他粗重的呵出一口气,在宁曦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伸出手,猛地插进了她的胸膛里!
“噗嗤——”
血花飞溅。
唯这一次。
他下颌绷得很紧,用尽全身力气,徒手捏碎了心丹。
“喀。”
破碎声响起的时候他比谁都要痛,左右手腕各一根红绳都染上浓重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
他难以克制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鸣:“啊——啊————”
梦千里不是个好师父。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那条懒惰的龙。
身体力行教会他的最后一件事,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神仙也会死。
44、第 44 章
元神动荡导致虞子栖很容易困倦, 他短暂的休息片刻,期间噩梦连连,惊醒数次。
如坐针毡片刻, 他转了转脖颈:“我还是得去无极天,不知道怎么样了。”
“出了结果,朱雀会说。”池戮道。
他伸手擦干虞子栖因为梦魇汗湿的额头, “你法力都在俊貌身上, 去了太危险。”
虞子栖想的却是, 自己没有法力,难免他们还要分神来保护我, 去了也是添乱。
他呼出一口气, 只觉得透不过气。
池戮道:“水里去。”
虞子栖点点头, 坐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扶住了寒冰床。
这突然性的心悸来的措手不及,他唇色突然间消退了大半。池戮撑着他, 紧密的抵着他额头问:“怎么了?”
虞子栖脑中一团乱麻, 心房空了一块,不自觉的呐呐开口:“梦千里出事了。”
等他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了口, 他甚至不知道这直觉从何而来。
但是心悸仍在。
他心慌片刻,当机立断的起身,“我去看看。”
然后头也不回的一点池戮, “你伤没好, 留在家等我。”
‘家’这个称呼让池戮心中一涨, 浮现出一动奇特的、难以叙说的感觉。
“俊貌。”池戮唤了一声。
门外无声。
池戮双眉朝下一压,又叫了一声:“俊貌。”
俊貌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尊、尊主, 我在无、无极天。”
虞子栖凑上去连忙问:“怎么样?”
俊貌给他们看了一眼战场,然后说:“一、一团糟。”
“梦千里呢?”虞子栖焦急环视对面雾蒙蒙的景象,不禁问:“梦千里在哪里?”
俊貌沉默了。
虞子栖在这沉默中察觉到不好,“受伤了?”
俊貌沉重的摇摇头。
虞子栖透过他的身侧,看到了半跪在地、铠甲尽消、满手血污的商云。
虞子栖眼神沉了沉:“打开虚空,我过去。”
俊貌后知后觉他的法力都在自己身上,连忙伸手去打开虚空,“带上、上谷仙,定元受、受……”
然而不等他动作结束,池戮就已经揽着虞子栖的腰,一脚踏进了虚空之中。手上还提着尚且在睡梦中未醒来的谷山灯。”
虞子栖后脚落地,已经到了无极天。
无极天的场面血腥的难以直视。
仙气与魔瘴混成一团,在脚下拥挤翻滚。头顶的沉云黑压压的,像山一般倒扣在上头,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脚下云间横尸遍地,折断的、染着血迹的兵器杂乱无章的躺在地上,更多的横七竖八斜在半空中。
宁曦已死,无处可去的北海幽魂随着每一次风啸发出令人头发发麻的哀吼。
仙界魔界和北海的铠甲差别很大,令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因此虞子栖很轻易的就分辨出躺在的地上的大部分是北海的人,甚至到了堆积成山的地步。
血腥味混杂着浓重的海水味刺激着鼻腔,虞子栖看到了尸骸之间跪着的商云。
他只身一个,头垂着,脊背弯下的弧度撑起紧绷到要折断的弧度。
他在哭。
“仙尊,”定元从远处跑过来,浑身脏兮兮的,眼眶通红,似乎刚刚哭过,眼下还带着潮湿水汽,“我……”
虞子栖伸手拍的他肩上,用力按了按。
“对不起,我来晚了。”
定元摇摇头,眼泪滚了下来。
虞子栖环视一周,没有问结果,开门见山问道:“梦千里呢?”
定元抬袖一抹,带着哭腔道:“战神……战神他……”
虞子栖抬指给他擦了擦侧脸的眼泪,把血污一并擦掉。这种时刻他出奇的镇定下来:“别急,说清楚。”
定元被他气势感染,把淤堵在胸口的浊气长长的吐出去,冷静了些许才寡音哑语的说:“宁曦化出原身要取商将军的命格,战神勉励之下,化出龙身……替商将军挡住北海万年法力炼制成的蓝琉球……魂,魂飞魄散了……”
虞子栖蓦然睁大双眼。
……魂飞魄散?
虞子栖胸口被堵住了,怔怔的想,强大到梦千里那个程度的上古神族也会死吗?
死了?
他难以置信的想。
按理来说,他来的时间不算长,跟梦千里交情也不深。
但是为什么心脏却好似被揪成一团,痛的无法呼吸?
虞子栖心中怔怔的想:我的龙,没了?
定元嗓音短暂的堵住片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裕龙殿的香火无主,自动认了商将军为主人,将镇压在殿内的龙吟附在了商将军身上。”定元顿了顿,脸上的眼泪再次滑了下去,他拼命克制住哭腔,“商将军怒极攻心,徒手捏碎了宁曦的心丹,将北海的两万水兵困在结界内,把三魂七破全部抽出来捏碎了!”
虞子栖望向远处的商云。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旁边残破的战旗,四周狰狞的尸体,还有遍地的白骨和乌黑残血,同他融合成了一幅惨烈的画。
如果不是微微颤抖的脊背,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具丢了魂魄的尸体。
定元哑着嗓子道:“商将军杀孽太重,恐怕……会引来雷怒。”
上次八十道雷怒触目惊心,最后还是梦千里替他挡了雷,受了反噬。
这次北海两万条命,不知道会引来多少道惊雷。
但是没有人替他挡了。
虞子栖回头看了一眼池戮,池戮同他对视。
虞子栖没有开口说话,那眼中神色却好像在问:魂飞魄散,还有救吗?
那眼中的祈求和深埋眼底脆弱被池戮一眼看破,他刚要摇头,却突然之间犹豫了。
他杀过无数人,手上染满鲜血,无数次冷硬的心肠,无数次绝无转圜的命令,方才造就了让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的魔尊。
此刻他竟然生出了不忍之心。
身后的谷山灯探出一颗懵懂的脑袋,他环视四周,揉着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怎么……”
池戮在前头简短道:“救人。”
“好的。”谷山灯乖巧的说。
虞子栖没工夫多想,带着希望问:“能救吗?”
“没有小仙救不了的,仙尊,”谷山灯礼貌的问:“救谁?”
“梦千里。”
“……”谷山灯看起来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挠了挠头,才试探着说:“一般来说,如果魂魄受损,那是能救的,但是战神这个情况已经魂飞……”
他说着话,只觉得后背凉渗渗的,转眼一看是池戮正盯着他,差点将自己吓的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谷山灯连内容和声音一块拐了弯,吞下口水委婉的说:“小仙可以试试,只是可能性很小。战神身上的东西还有吗?”
虞子栖看向定元。
定元几步过来,激动的上前抱了抱他,“谷仙!”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谷山灯。虞子栖乍一眼只觉得过于年轻了。
定元曾经说过散仙谷山灯擅长‘修魂补魄’,那自己这次昏睡肯定跟魂魄动荡相关,不然池戮不会平白无故找他来。
他余光扫向池戮,发现池戮正看着他。
谷山灯取出两颗药球递给定元,定元接过来,问也不问塞到嘴里。谷山灯叹了口气,“我看你伤的也不轻,不如先给你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在蛮荒见惯了生死的缘故,他看上去格外的淡定自若。
“战神要紧!修魂魄你擅长,现在就开始招魂吗?”定元松开他,把药咽了下去:“但是战神龙身已经散了,就连商将军的鲸云都没了。”
“都没了?”谷山灯:“再找找吧。”
他提示道:“别的也行,搁在乾坤袋内的头发丝,珍藏在法相莲台内的鳞片,留存在净空瓶里的眼泪……”
不管是乾坤袋还是莲花台,亦或是净空瓶,都是可以隔绝外界的绝佳法宝,即便感受到了主体的消逝,被封印在内也无法自行消散。
这样听起来,这谷山灯可真是仙界情场第一人,深暗浪漫应该如何体现。
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只有他不慌不忙。
虞子栖心里有了点底,按住心底翻腾的悸动,说:“稍等。”然后踩着尸山血海,朝着商云走过去。
商云听见脚步声,没有抬头。
“商将军。”虞子栖道。
商云眼中昏暗一片,看不清瞳孔。
虞子栖眼睛酸痛难忍,他不敢眨眼,只能努力撑开眼角。
“听我说,”他蹲下身,轻轻的叫商云的名字,“我们带来了谷山灯,只要还有和梦千里相关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使残魂附在上面,千年也好,万年也好,总能等到他回来。”
听见梦千里的名字,商云才轻轻动了动,尽管那动作十分僵硬。
虞子栖:“发丝、鳞甲、龙须……都可以,现在告诉我,你有这些东西吗?”
商云眼神一动,恢复了一丝清明。
半晌后,他抬起绝望的双眼:“没有……”
虞子栖心中希望落空,有些呼吸不畅。但是当着商云的面他不能表现出来。
商云望着他,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岸边的稻草,看的虞子栖鼻腔一阵发酸。
头顶雷声闷响,那声音近的仿佛就在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
伴随着雷声的还有交错而过的闪电,把厚实沉重的乌云劈开一道道裂缝。
虞子栖知道,如果如果再不走,雷怒就要来了。
“没关系,”他压住鼻音,那使他的嗓音听起来很哑很闷:“我们先回裕龙殿,去找一找有没有留下的东西。”
商云摇了摇头,侧脸大片的血污挡住原本脸色,衬托着那双眼尤其的黯淡:“裕龙殿都是我在打理,每一个角落里有什么没有什么我都知道,我知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雷声逐渐变大,压住他懦懦低语,闪电一闪而过时把脸色照的惨白。
“我们的时间不多。”虞子栖指着头顶压下来的雷声说:“商云,你有两个选择。雷怒马上就来,没有仙界禁制,没有裕龙殿结界,没有梦千里,你刚刚法力体力全都消耗过度,结果可想而知。”
“看到那边的谷山灯了么,那是你的另一个选择。”虞子栖站起身来,迎风而立:“梦千里和我们不一样,他是神龙。许多事对我们我们而言行不通,于他就可能出现奇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商将军,你不想试试吗?”
雷声滚动的声音逐渐变大,同闪电交错的时间间距开始变得很短。
商云无力的扬起头,天上的一切在他眼底匆匆而过,没留下半点痕迹就归于平静。
虞子栖以为他要放弃了。
却听他哑着像被砂纸磨砺过的嗓子,张开了毫无血色的嘴唇:“好。”
虞子栖如释重负,伸手去拉商云。
商云半边身体麻透,僵硬的站起身。
与此同时,第一道雷怒带着两万水兵的哀鸣从天边直劈而来!
45、第 45 章
说时迟那时快, 虞子栖瞳孔剧烈收缩,根本来不及反应,“隆——”
预想中的冲击感没来, 腰间却传来熟悉的力道。
服帖、温热,极具安全感。
虞子栖睁开眼,偏头向后一望。
池戮从身后抱着他, 见状把下巴往他肩上一靠, 看着他说:“仙尊没有法力, 往前冲的倒快。”
虞子栖的冷汗刷刷的冒出来,他尴尬的笑了笑, 但是那笑让人只能感觉到勉强:“……谢谢。”
池戮看着他强颜欢笑, 心中抽痛一拍。
虞子栖指了指劈在后面结界上头的惊雷, “这个……感觉没有刚刚那么凶了,是不是有点怕你?”
池戮心不在此,随意道:“应该吧。”
他说话间几乎挨到虞子栖的耳朵, 热气一波接一波的吹到坦然露出的耳后那一小片光洁的肌肤上。
虞子栖往旁边躲了躲。
池戮问:“仙尊怕我吗?”
前头那么多人看着!
私底下卿卿我我是一回事, 当着许多许多人的面腻腻歪歪又是另一回事!
更别提刚刚过去的惨烈一战,脚下的断尸残肢!身后还有怒吼着的惊雷!
虞子栖简直被他旁若无人、毫无心理负担的问题震惊了!
“怕,”虞子栖问:“怕什么?”
他觉得自己手边有些潮湿, 伸手一摸,那触感又是出奇的熟悉。
虞子栖飞快的瞄了一眼,只见池戮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臂缚, 暗色的液体正从缝隙中逐渐滴下。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已经湿透了, 凭借特有的血腥味可以判断出来那是血。
离开了寒泉宫的温泉, 他的伤口又开始崩裂了。
大片鲜血从后背爆涌出来的记忆仍旧清晰而深刻,虞子栖有着一个正常人类对于血与生俱来的抵触,这远比池戮提出的问题更加可怕!
“我……”虞子栖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 头晕目眩的抓住了那冷硬的臂缚:“我好怕你的血流干了,你赶紧收手,滚回寒泉宫去!”
正说着,第二道惊雷毫无顾忌的劈了下来!
池戮眼见着惊雷夹着闪电奔到跟前,吓得呼吸都屏住了。
池戮抬起的手却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声问:“对了,仙尊之前嘱咐过我‘出手之前先商量’,现在我能出手吗?”
虞子栖差点心梗,浑身脱力差点给他当场一跪:“能能能,快啊——”
池戮微微一笑,赶在雷劈到后脑的最后一瞬间,抬手轻轻一拨。
“嗡——”
无形的结界瞬间弹出,在他身后形容坚固的保护膜,下一刻雷电轰然撞上结界,引发了十余丈外的接连爆炸!
而他浑身上下安静非常,连一根头发丝都纹丝未动。
微笑还凝在唇角。
带着安抚、温和,还有抚平人心的力量。
仙界在过去万年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战争,导致打扫战场这种事熟悉迅速的令人惊讶。
闻笛把剩余仙兵带回仙宫,余卓则将游魂全部兜在乾坤袋中养着,等炼出躯体后再放出来。
其余人护送商云飞逃回仙宫,关到裕龙殿内,用上古神族曾经设下的结界躲避雷怒。
谷山灯从一进了裕龙殿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没什么反常表现,于是众人只当他是回归故天宫生出来的感慨之情。
雷怒一直追到裕龙殿的门外,被盘在通天柱上头的两条金龙拦住了,上头还有梦千里残留禁制。
谷山灯一直都想说等雷怒完了再继续讨论,但是商云执意要抓紧时间,生怕晚了一刻钟就会少一分希望。
谷山灯只好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扯着嗓子问:“头发丝也行,只要是梦千里身上的东西,都可以拿来试试!”
就算他之前在仙宫时候的等级再高,那也不会高过梦千里,无论如何都不该直呼他名讳。但是现在这个混乱时刻,没有人去计较这些了。
大家的重点都在商云身上。
因为即便裕龙殿能拦住雷怒,那反噬还是要应在他身上的。
商云一开口,先“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虞子栖:“……”
商云毫不在意的擦了擦,简短的说:“没有。”说罢又是一大口。
虞子栖:“…………”
“要不还是先歇歇吧。”虞子栖建议道。他一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心跳就十分的快,脸色比商云好看不到哪里去。
商云固执而坚定的摇摇头。
虞子栖深呼吸一次,闭了闭眼。
池戮突然出现在身后,说:“坐去那边等吧。”
虞子栖吓了一跳,睁开眼看他:“你怎么又回来了?”他捞起那右手一看,发觉情况还好。应当是时间还不久的缘故。
他稍稍松气,还是皱起眉说:“你别添乱了,赶紧回去。”
“这个时候仙尊又嫌我添乱了。”池戮顿了顿:“你随我一起回去。”
虞子栖:“这我现在能走开啊?”
他二人小声说着话,又站的远,因此无人把注意力移过来。
这时谷山灯为难的搓了搓手,商云的目光一刻不停的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移动。
谷山灯终于受不了那目光中包含的绝望和祈求了,暗示道:“什么都可以,要不,你往隐私的方面想一想。”
商云拧着眉头看着他。
谷山灯纠结半晌,一咬牙艰难的说:“……比如,那什么,精、精、精……”
众人一齐看他。
谷山灯别开脸,豁出去了,“……床上,或者衣服上,或者,身体内残留的精血,也可以。”
所有人又一齐把视线移向商云。
商云耳朵可疑的红了。
“没有?”谷山灯问。
商云咳嗽一声,吐完血,挪开了眼。
谷山灯上下打量着他,摇着头啧啧两声,“商将军,这可不是小仙故意瞧不起你,这实在是,你说你图什么呢?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他,替他打着仗,管着裕龙殿,算着香火还着功德,却连床都没上过?”
正常人如果碰见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况,多少得表现出来一星半点的伤感,再不行也要随着场合缄默寡言,但是他一点都没有,甚至还有时间打趣。
商云捂着胸口,这回看起来似乎是被急火攻心气的。
“既然这都没有,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谷山灯叹气,怜悯的看着他:“跟战神有过纠缠的那些人,你不妨去挨个问问,看有没有痴情种保留着什么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
要挨个找梦千里的旧情人,还要管人家要定情信物,还得是人家念念不忘留作珍藏的。
自尊心、忍耐力、厚脸皮,但凡有一处不到位,都办不成这种事!
谷山灯继续说:“而且就战神如此没有节操的一条龙,你得多怂,才能到现在都没把他给吃干抹净了。”
商云捂着额头,从指缝中流露出来的表情十分颓废。
似乎是总吐血有些烦,他随手在手臂上一划,划出来一条伤口,直接连同心脉,方便把被反噬震出来的污血直接放出来。
外面数道雷怒一同响起,响声震天动地,他的手臂哗啦涌出来一阵鲜血。
“……”虞子栖怀疑的说:“这么个流法,受得了吗?”
他一双双关,既像是在问商云,又像是在问池戮。
池戮说:“只要魂魄还在,肉身倒是没那么容易损毁。”
虞子栖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疼吗?”
池戮顿了顿,下颌一低,点了点头。
看虞子栖的口型似乎又骂了句什么,拉起他的手来看了看,“他都疼的不行,那你得多疼啊?”
池戮眉梢一扬,“要不仙尊给我吹吹吧?”
虞子栖:“……”
他似乎能察觉到虞子栖的低落和强提的精神,一直在刻意的引他开心,逗他说话。
虞子栖也察觉到了,他清了清嗓子,挤出来一个微笑。
谷山灯在一旁说:“如果找遍三界,都没有战神的东西。那,我们再继续想办法。”
他说的是‘继续想办法’,这说明就还有办法。
虞子栖眯了眯眼。
商云脸色苍白的像个纸人,没有肩甲和鲸云在手,他看上去攻击力大打折扣,给人的狠戾感也少了大半,像个普通的凡人。
谷山灯问他:“你知道该找谁吧?”
商云:“……”
虞子栖实在听不下去了,突然出声反问:“现成的不就有一个吗?”
众人一齐朝他看去,看到他身后的池戮后,又整齐的倒吸一口气。
宝诰看起来似乎要惊叫,但是被定元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宝诰咬着牙,眼睛瞪得很大,拽着定元问:“这这这……魔尊什么时候进来的!”
“管他什么时候,”定元悄悄说:“上仙装作没看见就行了。”
宝诰生硬的移开了忍不住看向池戮的目光,对着虞子栖恭敬的一弯腰:“仙尊指的是谁?”
虞子栖视线绕着谷山灯转了两圈,“是谁呢?”
谷山灯:“……”
商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虞子栖。
宝诰跟定元一齐捂着嘴咳嗽。
虞子栖道:“除了商将军,在场的诸位都是知道这秘密的。我原本以为谷仙不知道,现在看来他也心知肚明,那我就直说了。”
商云皱着眉仰头望着他。手臂上冒出来的血他自始至终没有分给哪怕一个眼神,现在半边身体已经被染红了。
虞子栖不忍直视的挪开眼,对着谷山灯道:“现在也没有外人,谷仙不如坦诚说说,是藏了战神的什么定情信物?还是落在枕头上被随手捡起来的头发丝,或者是沾了精血直接被扔掉的床单还能找到?”
谷山灯一脸‘你在讲什么’的神奇表情,但是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且久久无语的表现来看,大概率被说中了。
商云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他由原本的看向谷山灯的‘唯一的希望’眼神,变幻几次,最后停留在‘你竟敢勾搭他’,然后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谷山灯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鲜血因为暴力的肌肉更加汹涌,争先恐后的嗞了谷山灯一脸。
“我没有!”谷山灯脸色涨红,因为嗓子被挤压,所以有些口齿不清。
虞子栖看了旁边一眼:“定元。”
定元立刻上前去拉商云。
“没有什么?没有梦千里的东西?”虞子栖笑了笑,问:“还是没有和梦千里有过一段情啊?”
商云被定元拉开拦在一旁,谷山灯捂着喉咙呛咳,“都、都没有。”
虞子栖:“别嘴硬了,有东西就拿出来吧。”他用眼神示意他去看一旁的商云,“不然你应该也走不了了。”
“仙尊想干什么?”谷山灯戒备的看着他:“我已经除去仙职,现在不属于仙界,也不归您管了。”
“唷,你还知道呢。”虞子栖轻轻笑了起来:“那太可惜了,我这个人呢,其实是非常护短的。”
谷山灯刹那间读懂了他这句话的含义:你不是仙界的人,所以我根本不用护着你,甚至还可以随便欺负你。
他咽下口水,环视一周,最后看向定元:“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个……”定元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去云海花树看过了,你的那个红线离战神很近,仙尊和……”
话未说完,谷山灯被刺激的差点跳起来。他指责‘堂堂仙界竟然偷看别人的红线’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在听定元说完了后面的内容后,戛然熄了火:“……和魔尊一起看到了。”
谷山灯:“……”
虞子栖想起那日看到的树上的红线位置和远近来,同时脑海中响起那日宝诰说过的话——
“……那是极地妖神,那是蛮荒医圣,那是晓风……”
蛮荒医圣,谷山灯。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谷山灯看了一眼虞子栖身后的池戮,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正盯着他。
谷山灯一瞬间闪过他虽然远在蛮荒,但是仍旧能听到的诸多传闻,咽下舌尖的话,变成了:“好的,小仙回去找找。”
虞子栖没忍住,嘴角微微上翘。
这不明显的笑里有点狡黠,还有点坏。
池戮自后面看着,对那上挑的唇角产生了微妙的漂浮感,似乎正在漩涡中沦陷。
46、第 46 章
外头的雷声久久不歇, 裕龙殿内的香火台隐隐颤动,这是结界快要撑不住的表现。
定元和谷山灯一起去蛮荒取了梦千里的东西来,是一片非常小的指甲盖大小的鳞片, 被他放在灵宝药囊内,因此没有随着梦千里的魂飞魄散一起消散。
他在内室设下八角阵,把需要用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上阵脚, 这期间商云一直死死盯着他。
谷山灯芒刺在背, 浑身都被盯的不自然。终于将药囊一放, 叹息一声转过身语重心长的说:“商将军,我们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 当时也就是图个慰藉有趣。不过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 还没有你呢, 你生我的气,真没有任何意义。”
商云单纯靠输出污血已经无法撑住反噬了,现在宝诰上仙在为他护法。他挨过一阵胸腔绞痛的憋闷, 强撑着问:“如果只是慰藉, 那你为什么还珍藏着这个东西?”
他指了指地上的药囊。那不知是什么编织成的,外头流着水一样的光,隐约可以看到里头鳞片模糊的轮廓。
“我当然要留着, ”谷山灯说:“你不知道龙鳞多珍贵,就这一片,练成仙药吃下去, 千年修为就到手了。即便梦千里再不是个东西, 龙鳞是没有错的。”
商云脸色铁青着, 看起来根本不信。
谷山灯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脖子上残留的痛感告诉他不可以笑。
“你不相信我,还不了解梦千里的为人吗?”他话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丝嫌弃来, “他可以对所有人好,也可以看心情跟任何人上床,因为他不在乎。”
商云沉默片刻,偏开头咬了咬牙。
“说实话,你救他回来如果是为了跟他双宿双飞的话,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力气。”谷山灯说:“因为他谁都不爱。”他一摊手,坦然道:“别到时候等他真回来了,你激动的不行,他却张口闭口的喊你‘徒弟’,我怕你受不了。”
商云强睁开的眼底暗了暗,眼眶偷偷泛着红色,像一头倔强的雄狮一样不肯低头。
“行吧。”谷山灯心中感叹一声,不知是叹他的幸还是不幸,略带佩服的说:“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开始了。”
一切就位,谷山灯双手掐诀,食指并拢在眉心一点,对着那八角阵喝道:“开!”
阵中轰然燃起火焰,火焰的中心烧成龙头模样,随后龙身出现,盘卷在八角阵上,浑身的鳞片散发着幽幽红光。
谷山灯提起灵宝药囊,对着在场的人说:“招魂阵已成,现在就差一样东西。”
“什么?”商云问。
谷山灯:“提着这药囊,去极地喂到恶鲲的嘴里,趁着它没咽下去再取出来。这样鳞片裹着鲲涎就不会消失。带回来后放在龙头处,接下来等着就行了。”
“等多久?”
“可能是一万年,也可能是十万年。如果凡间供应的香火旺盛,那或许几千年就能聚出龙息了。”谷山灯吐出一口气,声音终于露出几分怅然:“有了龙息继续等,三魂七魄会逐渐聚拢,到时候修出躯体,就可以从阵中出来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等。
等。
商云无声笑了笑,抬起苍白却又坚定的脸来:“我去。”
“你不行,你把雷怒引过去把鲲劈死,那就功亏一篑了。”谷山灯直接拒绝了他。随后抬头望向虞子栖,端正规矩的解释说:“恶鲲不凶恶,但是容易发怒,最好找法力高强的至少仙君位以上的人去,另外那东西崇尊尚贵,还得有一位身份高的人镇住它。”
虞子栖听的正入神,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不错,不管是法力还是位份,自己都当之无愧拔下头筹。
但是他压根不会用法力!
“……”虞子栖张了张嘴,感觉这场面十分尴尬。
定元这小傻子把虞子栖的为难神色全都归到了他把法力都给了池戮这件事上,率先一步给按下了,“仙尊反噬严重,还没有修养好呢!”
众人听他说完,又一起去看虞子栖身后的池戮。
这更尴尬了!
池戮眉梢一扬,所有人立刻转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热烈的讨论起来。
其实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四尊除去虞子栖,梦千里魂飞魄散,陵音尚在魔界踪影不明,只剩下一个余卓。上仙位的目前只有宝诰和君寒,但是宝诰上仙替商云护法度雷怒走不开,只有君寒可以。
那就只剩下余卓和君寒了。
君寒受召进裕龙殿,被他们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的浑身发凉。
他的目光在池戮身上短暂一碰,丝毫不敢多留哪怕一秒,赶紧对着虞子栖行礼:“仙尊召我。”
“嗯,有件事需要你和余仙尊去办。”虞子栖没有明说,却道:“谷仙跟他说吧。”
骤然被点到的谷山灯:“……啊?”
去极地取鲲涎这种事虽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但是路途遥远,法力和香火肯定是要花费一些的。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谷山灯一般不乐意干。
但是被点到了名再推拒就显得有些刻意,谷山灯一边感叹着当初退出仙界真是明智的选择,一边把这事前因后果简短的说了一遍。
君寒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大事会落到他这个出了名的‘得过且过不求上进’的人身上,下意识眼皮一跳,不知道该不该应。
虞子栖往后靠了靠,对池戮没心没肺的扯着上翘的唇角笑了笑:“欸,你看有趣不,君寒刚刚听完要去极地,竟然先看了看你。”
池戮:“……”
虞子栖在心底闷着笑了一会儿,面上十分严肃的说:“看来他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仙侣了。”
池戮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虞子栖收了笑,正经的对着君寒询问:“上仙不想去吗?”
“……”君寒勉强一扯嘴角,试探着问:“想?”
虞子栖点点头,“本也不用你,只是一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这才迫不得已……”他话音一顿,转而体贴的关怀道:“上仙是不是在后方供给法力太累了,要不我换个人?”
如果说在后方还累的话,那对在前线流血的将士们就太不公平了。
君寒看了虞子栖和他身后的池戮一眼,收到的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眼神。
前者竭力温柔,后者虽然乍一眼没什么,仔细看池戮眼底露出的一丝威压但凡能塑造成十分之一的实质已经把他撕裂成碎片了!
君寒心底惊恐极了,卑微笑着请求出战:“嗐,我闲着也没事,仙尊,让我去吧!”
“那太好不过了!”虞子栖眼中一亮:“谢谢你,能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仙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君寒凌乱的都结巴了,“应、应该的!”
虞子栖笑眯眯的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肩,有点愧疚的询问:“最近仙界动荡不安,修建宫殿、锻造兵器处处都要香火要法力,多亏了你能慷慨解囊,一直忘记问你了,香火还够吗?”
他端的体贴、温柔、善解人意!
君寒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愣是不敢在他们尤其是池戮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不自然来:“够……够。”
虞子栖收回手叹息一声,意有所指又情真意切的感叹道:“君寒这个位置真不错,专司财运,香火真旺啊。”
君寒后背上都是冷汗,匆忙说:“那我、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好啊。”虞子栖微笑说。
殿内所有的人目送他走出裕龙殿,除了定元之外都一头雾水,宝诰甚至还感动的说:“君寒上仙太好说话了,人也好善乐施,能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天之下,小仙真是感动。”
虞子栖再听下去非笑不可。
他掩饰性咳嗽一声,趁着余卓还没来,想着先把池戮支走,不然恐怕场面不好控制。
他借着踱步站在池戮旁边,将头凑了过去小声说:“你流血了。”
池戮:“没有。”
虞子栖:“障眼法没用,我能看得出来。”
池戮眉梢一动。
虞子栖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全凭猜测。
池戮没说话,虞子栖离他更近了,偏头过来说话的时候几乎趴他肩上。
“不是让你回寒泉宫吗?怎么还不走。”虞子栖压低声音,低语缠绵抵耳才闻,“你先回去,等天雷结束我去找你。”
池戮耳朵有些痒,他在原位没有动。
他们离得太近了。
眼睫清晰可见,眼底水痕淡淡流连,呼吸扑来扑去,像猫爪子拽着毛线团在两人间推来耍去。
池戮想吻在他眼角的淡色上。
“离我远点。”池戮一笑,梨涡内装满露骨轻佻,甚至还有些恶趣味:“其实你不用找别人,我陪你去。而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鲲跪下来给你骑。”
虞子栖察觉到他的提醒,但是仍旧没远离,“不用了,我对鲲跪不跪不感兴趣,对你倒更感兴趣。”
他是故意的,池戮心道。
他总是时不时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撒野,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越界,他想要挑起‘战争’。
但是池戮不想驱逐他,还有些想要圈i禁。
肩上的重量突然一轻,虞子栖停止了侵略和引诱,抽身回到了安全的地带。
“去吧,”他无声的说:“回去没事干就准备婚礼,别让我一直催。”
这句话重量十足,塞满了池戮的心脏。
47、第 47 章
池戮刚一走, 虞子栖走到门边,望了一眼外头灰蒙蒙混成一团时不时被闪电劈开一条缝隙的天幕,随意问道:“余卓还在忙吗?”
话音刚落, 余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殿内:“来迟了,仙尊。”
裕龙殿正门已封,大家来去都靠虚空直接到殿内。
虞子栖转过身, 疏离客气的微微一笑:“不迟, 刚好。”
余卓:“事情我都听说了, 要去极地没问题,但是我刚刚飞升不久, 恐怕镇不住恶鲲, 不如仙尊随我一道去。”
他先答应, 后提出建议,要求提的也不算过分。
虞子栖没办法立刻反驳他。
余卓看着虞子栖,听他道:“刚刚同君寒说好了, 他已经去准备东西了, 突然又说不让他去,朝令夕改不好吧?”
余卓:“那就不必同他再改,我们三个一起去, 也多一个人照应。”
“可是……”虞子栖根本不想去,慢吞吞的说:“我受到的反噬还没有养好,去了恐怕会拖累你们。”
余卓:“没关系, 仙尊只管高坐莲台, 出了意外我会保护你的。”
虞子栖把周围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商云的悲惨、宝诰的疑惑、谷山灯的看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虞子栖若是再拒绝,就会显得他推脱太过。
这时定元往前一步,刚要说什么就被余卓打断了:“我和仙尊去极地, 仙界事务先由定元处理着。”他转过身对着虞子栖说:“仙尊不必忧心,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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