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节
大惊。
藏弓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之后十几个黑影闪现,围着他们两人飞速地兜圈子。
藏弓知道这是孔雀王的把戏,黑影之中只有一个是他真身,便把刀丢还给承铭,叫他顾好自己。
承铭哪能叫主君冒险,可惜没等他把刀再度抛回,黑影已经包围上来,他只得出刀迎敌。
而毫不意外的,他迎接到的都是毒烟,只有他主君那边传来了一声闷哼,昭示着真身出现了。
承铭以刀风斩散毒烟,匆忙中转身,正见他主君赤手空拳对上了孔雀王的干元毒焰掌。
时间恍如凝滞。
在缓慢流动的过程里,他看见了孔雀王鬼气森森的一双眼睛,微弱的月光下,那眼睛里迸射出的尽是狡色。
“啊啊啊!!”承铭暴喝,飞起一刀,要斩那双毒掌。然而孔雀王已有准备,肩上两臂扛住了刀身,肋下一臂瞄向了他的咽喉。
承铭不躲不闪,刀势依旧,大有鱼死网破也要为他主君报仇的架势。火花炸开的瞬间,孔雀王的双掌血液飞溅,承铭的刀刃也出现了一个豁口。
而下一瞬,那条仅剩的肋下之臂竟出乎意料地没有掐中承铭的咽喉,却像枯萎的树枝一般从树顶掉落了。
孔雀王惶恐后退,剧痛中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斩断他两臂的是同一个人,此人在对上他的毒焰掌之后非但好好站着,还用一把残破断刀切了他肋下之臂。
活了大几十年,世人闻风丧胆的九宫孔雀王从未像今夜这般狼狈恐慌过,即使是从前和御衡子为敌,也从没有过。他心下明了,当即弃战,转身要逃。
藏弓哪能叫他逃,疾步追上去的同时从承铭手里接了重刀。承铭只觉得手里一空,再回神时孔雀王的第三条腿就已断了。
哀嚎声震彻山谷,惊恐有之,痛恨有之,无力和求饶亦有之。
啧啧,你倒是跑快点啊。好端端一个人,现在被削得只剩下两腿两臂了,可怜。
承铭这般喟叹,又见主君补刀,孔雀王被穿了胸。他似乎难以置信自己会有此遭遇,怔然望向自己胸口的那个窟窿,而后退出一步,从绝壁上摔了下去。
承铭当即吹响暗语哨,吩咐下面的人留意孔雀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战太过凶险,承铭一时间也忘了原来的目的,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旋即又随着月下那个身影的倒落被提起来了。
衣摆漫卷,发丝飞扬,看似永远不会倒下的人直直摔在了地上。
“主君!!!!”承铭撕心裂肺。
对上干元毒焰掌,怎么可能毫发无伤。藏弓此时几乎陷入昏迷,被承铭撑起上半身的时候他胃里一阵翻涌,黑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往外冒。
而在树影遮蔽的角落里,跟出来目睹了全程的松鼠已经吓得脚麻了,那一声“主君”拉回了它的神智,自知在这里帮不上忙,便赶紧窜上树顶往南溪村奔去。
南溪村,安详宁静的小山居里,二宝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随着房门被推开,噗叽一下吐出了一个口水泡泡。
“二宝!二宝别睡了!快起来啊!!”松鼠跳上床头,猛推二宝的脸。然而镇定剂的药效还没被完全释解,二宝醒不过来。
松鼠也是巧了,今夜拿着从鳞甲族王宫里弄来的那条黄金脚链,去向胖杜鹃献媚示好时被翻了无情的白眼,因此失眠,才看见了火头军换上夜行衣出门的一幕。
现下想来,估计火头军给二宝喂了镇定剂,醒不过来是正常的。它急中生智,抱着水杯跑到院子里,跳上水缸——运气好,水是满的,便得以舀了一杯——又抱回屋里跳上床头,呼啦一下全泼在了二宝脸上。
“啊!!”二宝从梦里惊醒,不明所以地望着松鼠,“你干嘛,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洗脸?”
松鼠要把自己见到的一切说给二宝,可话太长了,又觉得说起来没完没了浪费时间,便道:“二宝,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在你做之前,你得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二宝见它凝重,不由也跟着认真起来,问道:“怎么了?”
松鼠说:“你之前不是自荐要去百肢族当卧底么,如果我告诉你,他们还有别的目的,但最终结果是差不多的,你还会去吗?”
二宝云里雾里,“你是不是又学了什么新的表达方式,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别的目的?”
松鼠说:“这个得让别人亲口告诉你,我不能说。总之,你做这件事,最终还是能拔除毒瘤造福苍生的,但你免不了被人利用,你还愿意去做吗?”
二宝怔然,转瞬之后讷讷点头,“应该吧,我应该会的。”
松鼠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吧,傻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很多时候自己都不明白。对暴君如此,对火头军也是如此,经此一遭要是能解脱,也好。”
二宝:我越听越糊涂。
松鼠说:“赶紧准备一下吧,迎接火头军。他……他可能快要死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二宝愣在当场,“你说什么呢!破嘴!”
没等松鼠解释,房门轰地一下被撞开,两个黑衣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二宝惊呼一声,却瞧见那两人是搂抱在一起的,不,不是搂抱,而是一个人虚弱地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
再一看,是承铭,和他家火头军。
“将军,将军怎么了?!”二宝不由自主拔高了音量,连忙帮着承铭把人放到了床上。
只见火头军脸色灰暗,嘴边还在不住地溢血,血色乌黑,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二宝一阵头晕目眩,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了。他眼眶发酸,泪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股脑争先恐后往外钻,先前那点还没释解完全的镇定剂也全随着眼泪奔涌而出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二宝崩溃。
见藏弓气息奄奄地躺在那里,又是一口黑血呕出,他简直也要跟着一起昏过去了。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嚎啕大哭,但眼泪就是一行行地往下掉,心里痛得快不能呼吸。
承铭本意是叫这小老板救治自家主君的,一见他这样慌张,便知道是指望不上了。
也难怪,平日里有主君护着他,他遇着难题甚至都不用自己动脑子,现下没有主君护着了,他就两眼一抹黑,六神无主了。
“别慌,你的血能解毒。”承铭说道。
“可我听说过九宫孔雀王,”松鼠插话说,“他身上的毒是没有解药能治的,中掌之人必死无疑,二宝的血能有用吗?”
一听这话二宝更崩溃了,直接瘫软在地,哆嗦得爬不起来。
承铭被松鼠会说话的事实震撼到,之前虽然也听主君提了一嘴,但他以为只是像鹦鹉那样学舌而已,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思想,真正是开了慧。
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他便忍下探讨一番的冲动,呵斥道:“别说这些,还嫌小老板不够慌吗?”
说完把二宝拎了起来,自己摸出重刀要往他手腕上割。一见刀身黢黑,才想起这刀子刚捅过孔雀王,沾了毒,不能用,便又放开二宝,翻箱倒柜去找小刀或剪子。
松鼠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去厨房,拿菜刀!”
承铭闻言立即奔向厨房,眨眼功夫又奔回来,握住二宝的腕子,扬起菜刀就要往下砍。
“喂!你当是剁猪蹄哪!!”松鼠咋呼了一声。
还好它咋呼,不然承铭真是乱来了,这番醒悟过来便忙不迭道歉,然后放轻了动作,在那雪白的腕子上划出一条血痕来。
血滴凝成一条线,二宝也知道自己动一动了,把手腕移到藏弓嘴边,说道:“晚上切过辣椒,刀口有点辣。”
承铭:“……”
松鼠:“……”
正在此时,昏迷中的藏弓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回光返照似地死死钳住了二宝的手,将那伤口处的血管压住,竟压得二宝脉门发麻。
二宝惊叫:“将军啊!你,你醒了!”
藏弓提上一口气,视线缓缓移动,艰难地聚焦在了二宝哭泣的脸上,“二宝,我有话,要对你说。”
二宝猛烈摇头,“我现在不要听,我要等你好了之后慢慢说,现在不要说,说完你就没劲了。”
没劲的意思便是没有奔头了。二宝听人讲过,人死之前要是有未了的心愿,那口气就会吊着,勉强续条命。要是这心愿了了,人也就没有牵挂了,魂魄就跟着鬼差走了。
藏弓却坚持:“不,一定要现在说。我瞒你,好久了,现在说出来,你再决定,要不要救我。”
承铭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这是赶着送死呢,要在这关口说出自己是渊武帝的真相,那小老板还能救他吗?
因此承铭急了,人生头一次这般大逆不道,“你糊涂了,你糊涂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都已经快死了,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赶紧松手,喝了血再说!”
“让开,”藏弓咳了一串,喘气的时候胸腔里已经有了响动,那是肺部充血的症状,可他仍然紧紧捏着二宝的手腕,“二宝,二宝你过来。”
二宝趴伏在他旁边,哽咽着说道:“我在呢,但是你听承铭大哥的话,先把毒解了再说好不好?不管你瞒了我什么,我都能接受,我会原谅你的,我发誓。”
“不行,这件事,太严重,必须现在说……”
“闭嘴,你闭嘴!”承铭截断他,又从他手里抢了二宝的手腕,“小老板别理他,快给他医治,医治!”
“你,放肆。”藏弓被气得又吐一口血,说完这句终于还是昏过去了。
放肆就放肆,承铭捏开天下共主的嘴,拉着小老板的手腕往里灌血。然而那家伙昏睡中也有自保意识,舌根抵着嗓子眼儿,血液非但灌不下去还被呛了出来。
“这,这怎么办,咽不下去。”承铭也两眼一抹黑。
“我来,我来。”二宝擦干眼泪,擦干鼻涕,然后大吸一口气。
“渡气没用。”承铭说了这么一句,害得二宝也呛着了。
“不是渡气,不是渡气。承铭大哥,你能不能把脸转过去?”二宝嗫嚅。
承铭依言照做了,二宝便吸了一口自己的血,低头覆到了藏弓唇上。
唇齿相碰,带着目的性,因而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热烈直白。二宝没什么经验,但也经历了三番五次的训练,知道该怎么撬开牙关,怎么顶开喉口。
本是旖旎香艳的场面,二宝却无心胡思乱想。血腥味儿呛脑,真不知道藏弓平时是怎么下咽的,看起来还总是一脸陶醉的模样。
松鼠羞得捂住了脸,想起二宝这是牺牲了什么又气不打一处来,在身后狠狠踢了承铭几脚。
片刻之后,二宝喂得差不多了,承铭转过脸来,有些尴尬。“还有,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二宝摇了摇头。一气猛灌十几口,失血过多,晕眩昏沉,还能为藏弓做点什么,他是真想不出来了。
承铭便唰地起身,朝二宝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说道:“小老板的救命之恩,承铭没齿难忘!今夜事态紧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小老板不要往心里去……”
二宝听他念叨,迷迷瞪瞪地想,这是我家的火头军,我救他是理所当然的,你为什么要向我道谢?
但他马上又想起,的确还有一件事可做,便拉起藏弓的手,果见两只手掌都是黑的,毒血蕴在其中。
他摸来菜刀,囫囵擦了擦刀口,便朝藏弓的手掌上划去。
黑血漫涌,看得人揪心,但毒血放出来之后,释解毒性的时间就能大大缩短。
“承铭大哥,你去昆仑大街,敲姚记药铺的门,把所有能解毒的药材都买来。”二宝虚弱地说。
承铭不大愿意在这时候离开,便直勾勾盯着躺在床上的人,说道:“还有什么药材能比小老板的血更好?”
二宝说:“不行,我没把握他能醒,中毒太深了。你去,快去,顺便问问姚老板都有哪些解毒的技巧,我,我之前学过,但好像都给忘了。”
承铭叹气,看小老板浑身发抖的模样,也知道这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平时给别人医治都是一套一套的,遇到主君的事就麻爪了,竟然连本职都忘了。当真是,情动而不自知。
承铭出了门去,二宝便趴在藏弓胸口哭起来。松鼠在旁边看着,心里难过。
虽说从来都不喜欢那火头军,但也知道火头军早在不知不觉中对二宝上了心,连自己的死活都顾不得了。
如今二宝哭成这样,又能说没对火头军上心么?哎,哭吧,哭出来也好,憋着更伤身体。
松鼠摸了摸二宝的头发,二宝才想起它也在屋里,当即收了哭腔,说道:“灰老大,你回去睡觉吧,我在这儿守着将军。”
松鼠想了想,决定给二宝留一点空间,便径自出了门。刚走到门口却又被一只大牛头慑住,胆汁差点喷出来。
黄牛看看松鼠,又看看屋里的二宝,再看看被二宝搂着不肯放手的火头军,最后看回松鼠,压抑着一把老烟嗓,“咋啦?”
松鼠翻白眼,“竟然把您老人家给吵醒了?看来这动静真是不小啊。”
黄牛:“还行,还行。所以咋啦?”
松鼠:“……”
就很不想说话。
二宝爬上了床。搁平时,这会儿他或许在撒癔症,然后被火头军捞来一起睡。现在他们也一起睡,但火头军已经不似从前了。
他知道的,火头军在意他,只是不明白那种在意是什么样的在意。他也知道自己在意火头军,却更不明白自己的在意是什么样的在意,也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在意。
之前火头军说要离开这里,他心里难受了一阵子,但想想也能释然。因为火头军和这世界的联系比他多得多,除了队伍,还有家人,可能还有心上人。他不该霸占着人家。
然而火头军留下来了,他就在心中窃喜,觉得也许火头军更看重自己,看重到可以放弃其他全部牵绊的程度。
现在火头军生死一线,他不知怎的又后悔了。早知道就该让火头军走,去到任何地方都行,总能避免今夜的一切吧,总能在天涯海角好好活着吧。
要是时间能倒流多好,二宝悔恨地想。
拉开藏弓的手臂,二宝像火头军强迫他时那样,缩成一小团,缩在火头军的怀里。
但这具本该火热的身体,此时却是凉凉的,叫人无法想象明日太阳升起来时,若这身体还不肯回暖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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