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节
没体会过有亲人的感受,虽然只是一个没意义的称号,但心里仍泛起莫名的微妙的暖流。
二宝把衣裳搁在床头,捧着脸问藏弓:“你想回家吗?”
藏弓说:“当然,早晚会回去。”
二宝说:“家里有人等你吗?”
藏弓突兀地笑了一声,“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相信再见到我时他一定会很‘惊喜’。”
二宝问:“那你现在怎么不回去?”
藏弓说:“现在两手空空,没钱买礼物。你呢?”
二宝想了想,说:“这里就是我的家,灰老大和黄老三就是我的家人。我们一起开店铺,一起赚钱实现梦想,也挺好的。”
二宝把藏弓换下来的衣裳扔进水盆里,打了清水泡着。弯腰的时候脖子上挂的一个金丝布囊掉了出来,被藏弓看见了。
藏弓问:“那是什么?”
二宝说:“这就是我的梦想。”
藏弓还想再问,二宝却把金丝囊揣回了怀里,开始没完没了地絮叨。
他说灰老大的梦想是迎娶胖杜鹃,黄老三的梦想是追上梦中情人花奶牛。但它们的梦想实在太遥远了。
胖杜鹃是雄鸟,灰老大一直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炸翻天。人家花花更是从来不拿正眼看黄老三,因为黄老三见天儿喝的都是花花的奶,按辈分该喊一声妈。
藏弓一阵无语,不想和这小傻子聊梦想,就打听道:“你明明是做大夫的,为什么要弄个‘全人杂货铺’的招牌?”
二宝说:“因为我不给人看伤风感冒之类的病症,那样会抢了王记药铺和医馆的生意。我只做脏器修复和整形美体就够养活一家子了,还能有结余。”
二宝早就想好了,等攒够了钱就建造一个器官移植库。
我有多余的手脚可以换给你,你有多余的眼睛可以换给我,你的翅膀不想要了,还可以拿来跟我换鳞片。
最主要是,这个器官库建成之后他就可以救回恩人了。
他会选取一套最好的组装起来,再把恩人的那缕活气放进去温养。迟早有一天,善良的恩人会醒过来。
二宝相信,到那时候世界一定已经大变了,一定会比神机没毁的时候还要好。
二宝悄眯眯地问藏弓:“神机毁了,你恨不恨他?”
藏弓知道“他”指的是“暴君”
,一时哭笑不得。
恨谁,恨自己?
藏弓说:“我为什么要恨他。”
二宝说:“要是神机还在,你可能就不会死了呀。”
“你懂个屁,”藏弓说,“取我性命的人又不是捣毁神机的人,先有被杀害,才有救治无门,你搞错了顺序。”
二宝好奇,“那取你狗命的人是谁?”
一记眼刀飞来,二宝乖乖闭了嘴。
他改口说:“你的心脏是从后背贯穿的,那人偷袭了你,真不是东西。”
藏弓说:“怪不得他,要是不偷袭,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伤到我。”
二宝心想火头军的嘴皮子八成也训练过,真会吹。他还是好奇那个偷袭者是谁,又巴巴地问了一遍。藏弓却没有回答他,眼神变得幽暗了。
二宝误以为藏弓也不知道偷袭自己的人是谁,劝慰道:“没关系的,知道以后反而增添寻仇的烦恼,人生难得糊涂。其实我也有秘密,我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藏弓瞧向他,听见他闷在手心里的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的血里真的真的真的有仙气,制成‘能量弹’给客人服用,任何伤口都能很快恢复。灰老大和黄老三就是因为一口气灌多了才误打误撞开慧的。”
提起这个二宝其实有点后悔。拜把子的时候是凭猜拳定排行的,现在想来太草率了,他觉得以自己的资历完全能胜任老大的职位。
藏弓说:“先不管真假,你已经对多少人说过这个了?”
二宝摸摸鼻子,“没有呀,就对你说过。”
藏弓根本不信,这小傻子一看就是缺朋友,还缺心眼。他心底疑窦丛生,装作闲极无聊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二宝不知道自己几岁,只知道自打醒来以后已经在昆仑山度过了一年的时间,便答道:“反正没你年龄大,差着辈分呢。”
藏弓估摸他十七八岁,又问:“那你老家哪里的,好像没什么口音?”
二宝说:“这个也是秘密,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其实我是从神机……”
“老二!”松鼠及时窜进屋里,给这毫无防备心的家伙嘴上扣了把锁,“别瞎说八道的,玩笑话对着自己人咧咧几句就得了。捯饬好了没有,好了就赶紧出去,给将军留点私人空间。”
二宝稀里糊涂被撵出了门,嘴里还嘀咕灰老大真的很会拍马屁,一个火头军算什么将军?
可等藏弓穿好衣裳走出来以后他就不这么以为了。
火头军算什么将军。火头军穿得板正了真比将军还将军。
成衣店的老板太会选衣裳。
小立领的素色里衣用深色一字盘扣点缀,外衫是浓重而洒脱的墨绿。穿这身衣裳的家伙身量又比平常人高大,乌黑的长发绑成一条□□花辫,随意搭在胸前,往门口一站俨然自成一幅水墨画。
画的是山野村居图,这笔墨绿便是夜幕降临时分的一竿苍劲修竹。
嗐,老天偏心眼。
嫉妒成狂的小二宝由是说出了没人性的话:“衣裳五吊钱,从你工资里扣。”
狗叫声接连响起,藏弓便顺势打量了四周。
别看二宝的铺面不大,这座村宅倒是不小。
宅院是临溪而建的,草色青青柳意浓。周围开地弄了个菜园子,里头种了不少当季蔬菜,以及一些草本的小野果。
菜园子旁边用竹子围了圈篱笆,养了几十只母鸡和十多只公鸡。跟这些鸡搭伙噶邻居的是一头花奶牛,应该就是黄老三的梦中情牛花花了。
宅院一角还垒了个单独的土坯房子,一群雪橇犬探头探脑的,加上邱冷峻一共七条。当然了,除了邱冷峻是狼,其余几条的确是狗。
二宝有些得意,“怎么样?”
火头军不吝点评:“寒碜。”
跟他家王宫比,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都算寒碜,何况一座村居。
“我今晚就要住在这儿?”藏弓没忘,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二宝说:“我给你铺席和褥子,不会太凉的。”
藏弓冷眉怒竖,“你叫我打地铺?”
二宝:“不然呢?”
喂,你那是什么杀人碎尸的眼神?
8、8. 杀生
天黑了,一家几口饿着肚子,都盼这火头军主动表现一下。
厨房的门给开好了,柴火也给拾好了,这火头军却一点不自觉,坐在主位上大剌剌敞着腿等人投喂。
“怎么还不做饭?”火头军问。
“就做了!”二宝气哼哼地钻进了厨房。
不多时饭菜上了桌,竟是一片翠绿。
松鼠爱吃坚果,“磕巴磕巴”一小会儿就嗑出了半碟子松子壳。黄牛爱吃草,竹篮子里便铺了各种不知名的青草,看它嚼得咕吱作响,倒像吃着山珍海味似的。
这二位是牲畜,开慧之后改不掉旧习惯有情可原,但二宝是个人,为什么也跟着噎青菜?
藏弓丢下筷子,“就这些?”
二宝把鸡蛋羹推到他面前,“你吃这个。”
藏弓说:“我死而复生,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光吃素怎么行。”
二宝说:“鸡蛋是荤的。”
藏弓说:“我说素的就是素的。”
二宝想起早上松鼠给他买了份牛肉,便跑去厨房翻找,果然在洗菜盆里找到了。冰块虽然已经化了,但牛肉还存着冷意。
他把牛肉装盘端上桌,“喏,这个总行了吧?早上才买的。”
藏弓闻了闻,“早上的肉便该是凌晨卤出来的,这块肉不新鲜,起码搁了两天一夜,下回不必再去他家买肉了。”
松鼠在心里操了一声,却听二宝说:“不怪灰老大,就算是我亲自去买也未必能买到新鲜的。生意人嘛,难免有偷奸耍滑的时候。”
藏弓说:“那你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你要是个彪形大汉,且看他敢不敢卖隔夜的肉给你。”
二宝心里本就憋着气,见他这样戳人痛处更是不满了,摔了筷子吼:“想吃什么自己去弄吧,这么多意见!”
藏弓顿住。长这么大他可从来没看过别人的脸色。
幼年时母妃总是细心呵护,除了父君时不时教导几句,别人捧他、怕他还来不及,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朝他大呼小叫?
他一把捏住二宝的下巴,仔细瞧瞧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啧,旁人生气也有这么好玩么?
小脸红扑扑的,神气活现的,像一只被惹毛的兔子。
藏弓一下消了火气,笑呵呵地松手,“行,我自己去弄,等着。”
见他大刀阔斧地迈出了门,卷起袖口不知要干什么,松鼠噌地跳下板凳,压低声音对二宝说:“狗将领心眼儿贼坏,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黄牛说:“咋看出来的?”
松鼠朝它脸上喷唾沫星子,“呸!你蠢自己的,别带蠢了二宝!听我的,今个先留他一夜,明天就去报官。”
二宝吓了一跳,“他又没犯法,报什么名目?”
松鼠说:“就报失踪人口,叫官府来接管,咱们只要能甩手就行。”
二宝手心直冒汗,背地里琢磨坏事毕竟不光彩——虽说这火头军表现得的确不像什么好东西,而把一个为国捐过躯的战士送回老家也算不上坏事。
外面传来鸡飞狗跳的动静,二宝急忙奔了出去。只见某个为国捐过躯的战士正在鸡窝里跟小公鸡搏斗,好不容易才上笼的鸡娃子们就像玉米粒掉进了油锅,炸开了花。
“你干嘛?!”二宝大喊。
“杀鸡吃肉。”藏弓回答。
没等二宝提出反对意见,被他抓在手里的一只小公鸡脖子就断了。旁边的花奶牛看得呆住,一双大圆眼眨也不敢眨,仿佛在看厉鬼索命。
藏弓瞧了花奶牛一眼,说:“看什么?进去。”
花奶牛咯噔一下,脑袋一矮缩回了牛棚。
这边的黄牛露出惊喜表情,“花花好像开慧了?”
松鼠掐着眉心,无情地戳穿,“别想了,它只是被吓坏了而已!”
火头军的确有两把刷子。拔毛,开膛,剔除内脏,下锅抄水,热油爆炒,前后不过一时三刻,活蹦乱跳的小公鸡就变成了香喷喷的盘中餐。
二宝坐在桌边,越想越觉得窝囊,伤心地嚎了起来。
藏弓给他夹一块鸡腿肉,明知故问:“嚎什么?”
二宝说:“你丧尽天良!”
藏弓说:“香?香就多吃两块。”
二宝哭得更凶了,“你凭什么杀我的小公鸡!”
藏弓说:“那你养它们干什么?”
二宝说:“生小母鸡,吃好多鸡蛋!”
藏弓说:“你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留下一只公的就足够。”
二宝说:“家里母鸡好几十,只留一只公的,你想累死它?”
藏弓忍不住笑了,“那就得怪这只公的没本事。”
二宝暴雨嚎啕,“你有本事!那你替它上啊!”
藏弓再次搁了筷子,一言不发地望着二宝。
二宝被他眼神里的威慑力唬住,眼泪便也收放自由,打唇缝里嘤咛说:“那也不该杀我的小公鸡,没经我允许,你怎么下得去手。”
藏弓勾起嘴角,“下不去手?就是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该下手我也会下手,半分都不带耽搁。懂了吗?”
二宝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人哪!
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啊!
松鼠知道这时候不能惹狗将领不高兴,便立即跳上二宝的肩膀,说:“别这么较真啦,二宝你想想,等咱们院子里养不下那么多小鸡的时候该怎么处理?”
黄牛替二宝答话:“卖出去。”
松鼠又问:“那卖出去的小鸡是什么下场?”
黄牛说:“杀了,吃肉。”
松鼠“啪”一下拍上二宝的脑门,“对头,可不就和现在一样嘛。”
二宝被松鼠的爪子拍懵了,但很快反应过来,灰老大这是在叫他不要冲动呢。他只好点点头,打商量似地说只许杀这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气氛状似缓和,松鼠便从二宝肩头跳了下来,悄悄对黄牛使眼色:狗将领实在凶残,今晚也不能留他,谁知道夜里会发生什么事。
黄牛挤眉弄眼回应它:啥?
松鼠:……
黄牛直脑筋,松鼠不再跟它浪费时间,假装不小心把一粒松子壳丢进了二宝的碗里。二宝望向它,它就使眼色:你留在这儿拖延,我和老三去报官。
不给二宝优柔寡断的机会,松鼠直接撂下了爪子里的松子儿,说:“狗还没喂吧,我先去喂狗。老三也来帮忙铲一下狗屎。”
黄牛用大鼻孔喷气,表达不满,“我不去!没吃饱呢!”
松鼠真恨不得抽它一个大嘴巴,吼道:“你都什么吨位了还不减肥,没看出来花花嫌弃你吗?起来,铲狗屎去!”
黄牛不吭声了,气咻咻地离开了座位。
它俩刚走到门旁,就听藏弓说:“可真是奇天下之大怪,小二宝能叫死人复生,养出来的牲畜还能说人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鼠顿住。
黄牛说:“怎么又不走了,走呀!”
松鼠:“走你娘!”
藏弓又说:“姑且先不考虑原因,但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人人都想来分二宝的血?只怕往后再没有安宁日子可过了。”
松鼠老老实实拐了回来,见黄牛不动,它又拐回去朝牛屁股上飞踢了一脚。
黄牛被踢疼了,回来之后不停抱怨松鼠事儿逼,说走又不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藏弓听了只是浅笑,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笑意压根儿不达眼底。
二宝明知故问:“你说这些干什么?”
藏弓也明知故问:“就是想知道小老板的意思,相安无事不好么?”
松鼠忙不迭替二宝点头,“好,当然好啦,但我刚才只是想去喂狗而已,不用这样吧。”
松鼠暗暗掐了黄牛一爪子,希望这馕货能帮自己说说话,谁知黄牛甩了甩尾巴,“我反正不太想去铲狗屎。”
松鼠:“……”
藏弓大笑起来,摸摸牛头,夸它忠实可靠。
二宝气不过自家的牲畜被人要挟,便用力推开面前的碗碟,“我不吃肉,无福消受你的好意!”
藏弓也不恼火,大善人似地闻声软语,“小二宝不乖啊,肉怎么得罪你了?”
二宝说:“我发过愿,只要能叫我的恩人活过来,我可以一辈子不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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