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春秋时期楚国王室有一位公子, 自称叶公, 算起来他是如今叶姓华人的始祖。这位叶公非常喜欢龙,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家里的墙壁、梁柱、屏风、摆设全是龙,包括他身上的衣服都绣上龙, 只要见人必然宣扬一下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威猛又强大的生物, 可以说只要是他在的地方,龙就是必谈的话题。
所谓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 对龙如痴如醉的叶公终于把想见龙一面的心愿, 让真龙听见了。被人崇拜么,自然是好事, 真龙决定下凡去见见这位真爱粉,到了被众人赞誉为龙宫的叶公宅邸。
龙啊,那是真龙, 不是墙上的装饰, 不是衣服上绣纹,真真正正的神龙。威武一词根本不足以形容龙的神威,光一个脑袋就能压趴所谓的龙宫, 一只眼都比一个人要大。
叶公见到了真龙,真爱粉欣喜若狂?没有,他几乎要被吓死。那不是龙, 那是怪物!
真龙失望而走,果然人类都是骗子的。
叶公骗人, 不对,骗龙了?没有,他好龙,好的是心中臆想出来,那个威猛又吉利的生物。可真龙却不是他所好,反倒让他再也不敢说,自己好龙。
这个故事里谁做错了吗?
叶公?他真的好龙啊。
龙?他只是好奇而已。
那没人错?
还是有的,终究两个世界的人,为何非要见面呢。
这是姜晨曦告诉安文殊的故事,也不对,应该说这是姜晨曦嘲讽安文殊的故事。孔刘觉得安文殊不太对劲,去咨询心理医生,他怀疑所谓的病灶转移,是不是也太彻底了。
当初劝说他考虑清楚,不要轻易触碰所谓的心灵支柱这回事的心理医生,给了孔刘一个他并非故意,但确实忽略了的地方。病灶转移从来都不代表痊愈,安文殊还是安文殊,她依旧是个高功能反社会,只是多了一个喜欢他的属性。
多了这个属性的安文殊,依旧是个病人,这个病人的杀伤力依旧强大。即使她面对孔刘也没有改变多少,把孔刘的世界观镶嵌在自己的世界观内,不代表她的世界观变了,只是换一种方式或者是手段,去达到目的而已。
医生说的太专业,有些孔刘都没听明白,但他听懂了,医生说安文殊没变。于是他追问,安文殊怎么可能没变呢。医生笑而不答,孔刘呆坐许久,喃喃一句变的不是安文殊。
医生重复最初告诫孔刘的话,有人是真的把溺水带来的接近死亡的窒息感当游戏,绝大多数人却畏之不及。两边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前者可以理解后者,因为他们是社会上的绝大多数,后者却不能理解前者,因为那太罕见。
罕见会带来猎奇感,好奇心是人之所以为人最关键的地方,可好奇心支撑不了日常的柴米油盐。蹦极是娱乐设施,被众人写在清单里,想要去尝试的刺激,可每天蹦极,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孔刘接受不了医生的这番话,就像人不可能接受自己真的很糟糕一样。他是真的喜欢安文殊,喜欢到人生规划里,安文殊占据最重要的角色,怎么可能是一时好奇。一定是医生不懂!
这件事姜晨曦是怎么知道的,监控孔刘?没那个闲工夫。是高恩雅告诉她的,随口一句,孔刘哥有点奇怪,好奇的还要去查了下多奇怪,心理医生的所有咨询都是存档的,孔刘又是老客户。只要联网的档案,就没有姜晨曦是查不到的。
一直被智商压制的姜晨曦就果断去吐槽明显恋爱弱智的安文殊了,还坏心眼的什么都不说,就说了这个故事,果断挂电话。安文殊完全迷茫,姜晨曦的电话打的没头没尾的,笑笑就过去了。
接电话时安文殊正要和一位绅士见面,电话挂断会所包间的门刚好被敲响,叶公好龙的故事就被丢在脑后,起身和对方问候,笑着说些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时如何的套话。等侍者将咖啡和茶送上来,两人才进入正题。
“临渊给你添麻烦了吧,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柳明旭笑看安文殊,一幅对女儿没办法的好父亲的样子。这个态度也就把安文殊放在小辈的位置上,有点不谈国事只聊私事的感觉。
安文殊今天见柳明旭是通过柳临渊见到的,那位小姑娘意外的好说话,说非常好说话都行。安文殊去找柳临渊送了她一个礼物,礼物不算贵重也说不上便宜,一块名表,这礼物本来是用来拉近彼此关系的,没想到安文殊还没怎么拉近,对方就说,是不是要通过她见谁,父亲或者是祖父。
光这利索的处事方式安文殊就能确定,不管柳临渊是不是穿越所谓的时间屏障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这姑娘原本一定也是个二代,而且还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觉得依靠父母长辈理所当然的二代。要不然她不能那么干脆,也不会那么干脆。
能这么干脆并不是柳临渊多单纯好说话,而是她习惯于别人接近她多少都带有某种目的性,这种目的多半和她的长辈有关。而且她也清楚,事情教到长辈手上他们自然会处理,不管处理的结果如何,她给的只是一次见面的机会。
成与不成,和她柳临渊无关。但是安文殊要是懂规矩,成了,自然要感谢她。就算不成,光是能见一面也是要感谢的。对方干脆,安文殊也干脆,安文殊和柳明旭就见面了。
按照安文殊如今的身份见柳明旭真不用通过柳临渊,可也因为她的身份,‘安文殊’不能见柳明旭。所以,包间是柳临渊定的,柳明旭来见的也是柳临渊,柳临渊约柳明旭在电话里说的都是她介绍一个朋友给柳明旭认识,多余一句没说。
在柳明旭来之前是两个小姑娘喝茶聊天,闲扯一些衣服首饰什么的,等柳明旭出现,开门看到安文殊也没有多惊讶,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就让她去边上玩了。
包间是个套间,外面大会客室吃喝玩乐什么都有,里面有两个小房间,一个是放着投影仪看电影的地方,另一个放了则是专门方便安文殊和柳明旭这样要聊私密事情的静室,只有沙发和茶几。
两人却不再静室里,而是在电影放映室,屏幕上放着柳明旭亲爹,柳临渊亲爷爷,柳千言这位国宝级导演的电影。文艺片,音乐和缓,音响传出来,还挺好听的。
柳明旭想要圈住话题的范围,安文殊却一下把那条线扒拉开,笑问柳明旭,是否知道那位算是带他进入政局的现任总统,意图弄个邪教祭祀出来。柳明旭没接茬,反倒看着幕布说他好久没看过那部电影了。
安文殊笑笑,掏出三个装的鼓鼓的文件袋放在两人扶手的中间,起身说柳临渊一个人在外面可能无聊,就出去了。
安文殊出去的时候,柳临渊正抱着笔记本噼里啪啦的打字,走过去问她在做什么,柳临渊大概没反应过来,头都不抬的说是在赶论文。说完抬头看着她,笑着说了声抱歉,合上电脑放在一边,端坐要同安文殊聊天。
被她这幅过于礼貌的样子逗笑了的安文殊笑问她“作业很多?”
“也不是很多,就是写起来太麻烦了,要查很多资料。”柳临渊说的是平语,两人同龄算亲故。
安文殊坐在她边上,笑道“不想写就不写,找个人帮你写好了。”
“我也想,可爷爷也会看,要是他发现我肯定会挨揍。”柳临渊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掺合家族的产业,一不小心就被推着奋发向上,太心累了。”转头看着安文殊,指了指电影的那个房间“结束了吗?”
笑而不语的安文殊让柳临渊了然,那就是还没结束,笑着开了话题,说的是安文殊很厉害,她听很多人说过她“我最近跟着证宇哥拍摄,就是河证宇前辈”看她点头确定她认识继续道“哥哥从来不给我请假,但听说我来见你,态度立刻就变了,还说随便我什么时候回去。”
“那你是剧组和学校两边跑?很累吧?”安文殊笑问。
柳临渊叹了口气“现在还好,等我自己拍摄的时候才是真累,我也没有两边跑,主要是在哥哥那里,现在还是寒假么。”
“有打算好要拍什么吗?”
“还没想好。”
快速眨了眨眼睛的柳临渊以防万一先说“我没有要投资的意思。”
安文殊一愣,笑了“我也没有要给钱的意思,总得有个剧本才有后面的事情。”
柳临渊讪讪的笑道“抱歉,我误会了。”
“没事,我是投资人,误会很正常。”安文殊看她坐姿一直很端正,不太确定的问她“你好像对我特别客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她其实想说,妹子你是不是怕我,但那样有点奇怪。
柳临渊笑的更心虚了“你有点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她也叫安文殊,你们做事情的方式有些像,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也送了我一块表,也是蒂芙尼的atlas系列,但…”犹豫道“那个姐姐…有点…可怕。”
说完又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可怕的意思,我只是对那个姐姐有点过敏,其实你们长的不一样,只是感觉有点像。不是,我的意思是…”
柳临渊说的有点乱,安文殊却愣住了,因为这姑娘说她见过自己,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见过,自己,那个她都快忘了的自己。
“能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么。”安文殊看她愣住,笑着说反正闲着,随便聊聊“有些好奇,会让你觉得可怕的人是怎么样的可怕。”
扭头看了眼电影包间门的柳临渊,秉持着反正她和安文殊不熟,没什么不能说的态度,正好都聊到了,那就干脆说。
“我家里有点钱,就是…”刚开头就卡住的柳临渊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从一个家里真的有矿山的二代,沦落到家里只有一丁点小权的三代韩国少女身上。
安文殊帮她圆回来了“柳千言导演的名字可不止值钱。”
松了口气的柳临渊决定还是避开奇怪的地方好了“那个姐姐是制作人,手上有一部电影需要钱投资,通过我的一个朋友见到我,送了我一块表。那个当时我很喜欢,我那时候…”想了想“好像是初中,还没有收过表,觉得自己是个大人,就很喜欢那个姐姐。”
“那时候虽然知道文殊姐…”柳临渊表示自己叫的是另一个安文殊,看她点头继续道“我知道她是想要见我爸,但小孩子不是会贪心么,文殊姐又是很难得把我当大人的人,带我一起玩,还教我怎么装一个真正的大人,我就有点不太想让她见爸爸,怕她见了爸爸就不带我玩了。”
柳临渊摇头失笑“那时候太小了,也就十一二岁,怎么就没想过,真正的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和我这种小朋友玩。后来果然,她所谓要见我父亲找投资是假的,她是想要找我们家矿难的……”顿住,不能说。
“我是说,她要的不是钱,是想通过我找到我们家的一个丑闻,好像是她手上有一个导演,她想推那个导演拿到国际大奖。那时候我不懂,现在倒是懂了,现实题材在国外更容易获奖。只是……”
安文殊笑眯眯的问她“那你怎么发现的呢?”
“我没发现,是我爸发现的,我那时候不是小么,身边出现一个大人我爸觉得奇怪,找人去查文殊姐的。”
“查到东西了?”
“没有,姐姐干净的不得了,但她带的那个导演有个助理,导演把事情告诉了助理,我爸查到了那个助理。其实也是推测,助理知道的也不多,就只有导演要获奖什么的,是查的人说有这个可能。”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爸让我妈…”柳临渊又卡壳了“我是说,我出国玩了很久,回来之后那个姐姐就不见了。我大学毕业…”迅速改口“不是,我是说,我大了一点,爸爸才告诉我,还让我小心这样的人。”
柳临渊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每次碰到戴蒂芙尼表的人都有些抵触,我还以为我早就忘了,你送我那块表时我就全想起来了,文殊姐真的全身都是戏,我都把她当亲姐的,结果她全是骗我的。”自嘲道“真的是太幼稚了。”
“不过我爸找人一直盯着她,想要彻底压住她,但文殊姐真的很厉害,每次都能爬起来,你不知道我看到那些资料的时候多惊讶。”柳临渊一脸赞叹“被打压到绝境都能绝处逢生,我爸都说姐姐可惜了,我爸很少夸人的,说姐姐要是在乱世绝对是枭雄。”
柳临渊怕她不信,还强调“家里想要欺负一个制作人真的特别简单,能让她一块钱都拿不出来,拉不到投资的制作人根本没人搭理的。她真的很厉害,有几次对方都答应爸爸绝对不给钱就拖着她,一直拖到她项目黄了为止,后来都给钱了。”
“我爸到后来都有点跟那姐姐杠上的意思,特别幼稚。那姐姐好像后来知道是我们家了,找人给我们家找了什么大麻烦,爸爸很生气。”柳临渊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爸爸气的在家里都砸东西了,他都退休很久…不是…”
又暴露了的柳临渊再次切换话题“也是那个姐姐让我知道,家世是真的能分割世界的。那姐姐绝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可她手上还是要有资本才行。爸爸是高山,她爬山的路都被堵死了,就算炸了一条山道,还是很困难。”
安文殊笑了“资本真正成为资本,那就能做很多事情了,个人的力量终究太渺小。”
“也不一定,如果再给姐姐一段时间,说不定她也能成为拥有资本的人,她只是缺少时间而已。”柳临渊反驳了一句“如果我是她,我早就放弃了,我爸还因为她骂我哥太没用…我是说,家族里的哥哥。”目前独身女的柳临渊讪笑。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安文殊也知道她是谁了,死在自己手上的小姑娘,不过这姑娘大概不知道。当年的自己即便查到了谁在背后使绊子,也没办法出手,因为事情闹的太大,她的过往就藏不住了,柳家可是有稀有矿产的人家,有政府保护的。
手上的项目第一次出问题的时候安文殊以为是自己幸运E造成的,她从小到大运气都无敌糟糕,糟糕到再坑的事情她都习惯了的地步,才能在穿越碰上死局时各种淡定。命还在,人没死,幸运也就是E没到Z的地步,翻盘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项目接二连三的出事,安文殊发现事情不对了,她运气真没有惨到Z,她也拒绝承认自己那么背,那就是有人捣乱。查到柳家花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一来柳临渊是出国玩的,还经常给她打电话,小姑娘没有那个演技。二来,就是她真的就只站在山脚,柳家太高,云山雾绕,根本看不清。
等她确定了问题出在柳家也只能小规模的报复,弄大了政府会介入不说,还会阻碍自身发展,对那时的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壮大自己,不是报复撼动不了的庞然大物。
但仇怨积了得有十来年还越积越深的就这么一家,彼时双方开始见血了,安文殊就给自己留了个活扣,如果她死了,整个柳家都得给她陪葬,以他们家混乱的程度,证据送到官方,吃枪子是一定的,其他人自然有人解决。
只不过,安文殊不太确定柳临渊是怎么死的,火灾不太像,柳临渊不怕火,车祸也不太像,她也并不畏惧乘车。要是安文殊知道柳临渊基本算是睡梦中死的,一点痛苦都没感受到,那绝对会嫉妒,这姑娘真的是幸运S的级别!
安文殊不知道,就像柳临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意外还是被杀一样,双方聊的还挺开心的。因为也算是故人,还是死了的故人,仇怨当初就和这姑娘没什么关系,毕竟也是自己故意接近她的,因为她在家里最受宠。
安文殊对柳临渊非常友好。友好到柳明旭出来,看到两个小姑娘笑意嫣然的样子,还有点奇怪,刚刚见面也没觉得自己女儿和对方关系多好。
他出来了,姑娘们的聊天自然结束,安文殊起身往他的方向走,柳明旭却笑着说,他出来的时间太长,得回去了,还问柳临渊要不要一起。安文殊有些意外的挑眉,看来这位对朴女士是真的很忠诚了,看到那些都没反应。
安文殊也没强求,这东西也强求不来。三人就此分开,安文殊重新忙碌起来,忙的整个人都要原地起飞了。孔刘见过心理医生后本来想要和她认真谈一次,可看到她在和自己吃饭的时候都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连口饭都吃不安稳,就压下了这件事。
忙碌的安文殊让孔刘稍微有些心安,这样的安文殊完全不是会说那些什么‘乖乖女’和‘结婚、生子、养条狗’的人。就像安文殊什么都没变,还是他最初认识的,让他心动的姑娘。
为此,孔刘又去找了心理医生,这次是为自己来的,他觉得医生说的挺对,安文殊没变是他变了。安文殊所说的那些都是正常的社会价值观,他怎么能因为安文殊符合一个正常女性的人生规划就觉得女朋友奇怪,奇怪的人是他自己才对。
勇于认错的孔刘跟医生说了一堆,什么自己一直想让安文殊正常点,等她真的正常了,又不满意很糟糕什么的。问医生,他是不是应该反省自己,改变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那位医生很好心,也很有职业道德,并且非常认真的告诉他,他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在安文殊身上。安文殊在试图改变他,非本意甚至不是故意的,完全是下意识行为。孔刘必须去接受她,本来的她,因为他是心灵支柱。
可孔刘很难接受,他早过而立之年,待人处事对世界的观感基本定型,想要改变他很困难,所以安文殊才会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告诉孔刘,她在变成孔刘认为的正常,大家认为的正常,她在按照他的想法改变。
她都做到这一步了,孔刘也必须改变,变成能接受她的人。这是在用孔刘的情感绑架他,这是高功能反社会的常用方法,以退为进,造成孔刘的心理压力,如同现在,孔刘说的这些,就是如此。
孔刘很好,没有问题,可再这么下去,他必然会出问题。等到那一步就晚了,彻底来不急,甚至孔刘会自我欺骗,安文殊一切都好,不好的是他。
医生给孔刘看了很多心理学公开的论文,上面有不少是有安文殊这样伴侣的普通人,绝大多数已经回不到曾经那个温暖善良的自己,因为对方的说服力太强,强的普通人很容易就被绕进去。
孔刘半是惊讶,半是无奈的对医生说,他是来寻求如何更好的和安文殊相处的方法,不是来问怎么分手的。给他看这个太奇怪了,而且安文殊远没有他的那些资料里说的那么恐怖,那里就成是连环杀人犯好不好!
“我不可能让你分手,你也没办法分手,你如果有逃离的想法,我就得去给你收尸。”医生看孔刘有些奇怪的表情强调“我没有在开玩笑,你如果想要分开,只能祈祷她对你不感兴趣,你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孔刘嘟囔了一句“您对她的偏见太深了。”
医生摇摇头“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我只是在告诉你,你的直觉在给你警告,警告已经到来的危险,否则你不会来找我。你觉得她奇怪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好好想想你们在一起之前你想要做的事情,你自己都说了,你想要帮助她,可你现在想的却不是帮助,你甚至不觉得她需要帮助,你反倒认为她的病症是正常的。这很有问题,你得慎重考虑。”
“别被她绕进去,虽然实行起来很困难,但你得坚持。最重要的是,别把自己弄丢了,你快把自己弄丢了孔刘。我们见了那么多面,你从来没有抱怨过父母,上次是第一次,你抱怨你的母亲想要一个顾家的媳妇,迫使安文殊改变。”
“仔细想清楚,你的母亲没有做错什么,安文殊也没有做错什么,是你错了。你开始切分父母和自己的关系,这才是你真正奇怪的地方,你在被她改造,你得小心,她现在只是无意识的在做,等她有意识,一切就晚了。”
孔刘一言不发,是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依旧觉得医生对安文殊有偏见,可又难免会想,万一呢,万一是真的,万一没有偏见,太多万一。这些万一被压在心底,不能说,也不敢想。
可这些万一,让孔刘试着从另一个视角去观察安文殊,不是男朋友的视角。介于安文殊太忙,机会实在不多,但还是有机会的。那个机会让孔刘再次想起医生的话,安文殊从来没变,变的是他。
新年是家族聚会的日子,身为迟早有一天会结婚的女朋友,安文殊自然要上孔刘家的门的。带着礼物,带着笑容,带着勤快,带着所有大家族会喜欢的媳妇的姿态出现的安文殊,让孔刘觉得浑身不对劲。
和妈妈聊什么鱼炖汤更好喝的安文殊,孔刘是陌生的。作为男朋友,有这样的女朋友应该高兴,可孔刘笑不出来。同姐姐们说,哪个学校的师资更好,更让家人放下的安文殊,孔刘依旧陌生,作为弟弟,他应该欣慰,可他照样笑不出来。
全家都喜欢安文殊,连侄子侄女们都喜欢,家里从上到下就没有不喜欢的。孔刘被所有人说交到了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被大家问什么时候结婚。他真的认为自己应该开心,可他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忙碌的安文殊艰难的抽出时间过来被家长里短缠绕,愧疚那个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做自己的安文殊,对他的家人带着讨好。更愧疚安文殊说的乖乖女是真的,因为母亲知道她打算留校时,笑容实在太灿烂了,连说好几声这样很好。
仅仅是新年的一个下午加晚餐,孔刘就要被愧疚淹没了,那些愧疚让他觉得妈妈不好,姐姐不对,连侄女问安文殊要洋娃娃都觉得不懂事。他觉得自己不够好,太不够了,不够到需要安文殊去讨好家人的地步,那种感觉让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安文殊在跟他的家人接触。
可这是不对的,这都不用心理医生告诉他,孔刘自己就知道,这个想法不对。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母亲是好意,姐姐们也是好意,孩子们更是喜欢安文殊才会讨要礼物。安文殊被家人喜欢是绝对的好事,怎么就会变成坏事,变成愧疚呢。
不正常的不是安文殊,是他。
是他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安文殊。
可孔刘发现自己没办法改变什么,就像溺水的人腿抽筋了,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淹没自己,因为他真的喜欢安文殊,因为安文殊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他。
理智和感情的拉扯赢家通常就只有一个,感情。
孔刘不知道要怎么办,他也不再去找心理医生,他畏惧会从医生那里听到的话,畏惧会那么想的自己,畏惧安文殊无意识的行为,畏惧自己从未有过的懦弱。
这份畏惧,安文殊没看见?看见了,那又如何。
三月初,春暖花开,安文殊手上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想着和男朋友约个饭,孔刘去了民臣街。有些事瞒的再好,时间一长总有些马脚会露出来。比如,记者太好相处,好相处到如果在马路上碰见,都会自动现身说,他没有在拍。
孔刘不傻,他清楚对方在表达什么,也清楚安文殊现在在媒体中成为了什么样的存在。他是附带品,可这个附带品也谁都不敢碰。以前孔刘觉得那是安文殊对自己的一种保护,现在…不好说。
不过为了不激化矛盾,孔刘多半都选择在家里见面,不是他家就是安文殊的家,在家里总好过给别人添麻烦。所有安文殊约吃饭,他去了民臣街。
孔刘进门的时候金智香不在,喊了安文殊的名字也没人回音,就自己往里走,屋子里绕了一圈没找到人,犹豫着去了书房。他们在一起之后,他就没进过安文殊的书房,不是安文殊不给,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那样不好。
敲响书房的门时,孔刘不自觉的想,到底是自己觉得书房不能进,还是安文殊潜移默化的让他觉得书房不能进?门内的一声‘进来’打断他的思路,开门看到安文殊低头看着桌上的图纸咳嗽一声。
“来了?我以为是金智香。”安文殊笑看他“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啊。”
孔刘笑着往她的方向走,视线看到桌上的图纸,像是船的样子,没太在意,对她说“智香姐好像不在。”
“不在?在后院和生姜玩吧。”安文殊笑着说“我在,她就在。”
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的孔刘没说什么,指着图纸问她忙完了吗,安文殊说可以了,折起图纸要收起来。孔刘帮她收拾,拿起桌上一个空的文件袋,把写着‘岁月号’名字的那面朝向她,问她是不是这个。看她点头递过去了。
收好自然是出去吃饭,晚餐很好吃,吃完的孔刘却没有留下,他明天有行程说是在家里方便。安文殊也没留人,送他到门口,站在月色中,对他挥手同他告别。
孔刘扶着门,看着台阶上的安文殊,许久没动。
安文殊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孔刘摇头。
一餐饭的约会,到底各自分开了,分开之后,孔刘回了家,安文殊却去见了姜晨曦。谈了什么无人可知,无非就是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情呗,没什么好说的。就像孔刘走前说的那句‘没什么’一样,真的没什么,不重要。
今夜大概很适合进行约会,或者很适合和故人相遇。回家的路上安文殊看到了柳临渊,像是和朋友吃饭刚结束,身边一群人。让司机停车的安文殊按下车窗冲柳临渊叫了一声。
柳临渊看到她一脸惊喜,小跑过来问她怎么在,安文殊笑着说路过,她还问安文殊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玩。
招手让她靠近车窗的安文殊,在她疑惑的凑过来时,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她“渊渊,夜深了,会有怪物吃人的,乖乖回家,这具身体酒精过敏,别喝酒知道吗。”
柳临渊一愣,转而一脸惊悚,急退数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完全不过脑子的叫了一声“卧槽!!!!”
安文殊笑笑“谢谢你喜欢我啊,我也很喜欢你。”
柳临渊猛的转身,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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