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发

    宋修指的是并排两匹马中的一匹。

    这匹马青白两色相间, 毛发闪闪发亮，四肢粗壮，看着漂亮得很。

    宋修上马的动作也很漂亮，一个翻身, 就坐了上去。骏马仰头一声嘶鸣，撒开四蹄，一人一马一骑绝尘, 转瞬间黄土滚滚已是到了远处。

    “总算是走了。”后排的人一窝蜂地涌过来。

    黑衣女子一声不吭，翻身上了另一匹马。人群一顿, 折向，夏东溪倚靠着的马车这边没人过来, 另两驾马车边一下子聚了四个人。

    “我先到的！”大波浪扯着嗓子喊。

    秃头已经爬上车架, 占据了有利位置：“那也要看是谁先上的！”

    “啪”的一声, 边上有人摔在地下，这人身上条纹的衬衫原本就皱巴巴的, 现在，更是染黄了一片。一只手在半空中缓缓收回去，看手型, 正是这只手刚刚揪住了白领青年的衣领，把他整个掀到了地上, 这人的手背上, 一支青墨色的玫瑰妖艳欲滴。

    玫瑰纹身施施然地从白领青年的身侧走过，慢条斯理地爬上马车。

    吵吵嚷嚷里，伙计的声音插进来：“这位客官, 这边请。”所有人一起注目。

    伙计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脸庞精致，是那个好看的小明星。伙计恭恭敬敬地引着他走到马车前：“公子想要哪一驾？那边那驾那位公子已经定下了，这里还有两辆车，您随便挑。”

    秃头、大波浪和玫瑰纹身齐齐一愣。

    小明星左看看，右看看，忽然下巴一抬，示意玫瑰纹身坐着的那驾：“这辆。”

    玫瑰纹身一下子沉下脸。

    小明星笑嘻嘻的，也不和他说话，只找自己身边的伙计：“这车是我的了吧？怎么上面还有别人啊？”

    伙计点头哈腰：“那是，那是。公子请稍等。”他走到马车边，抬高头：“这位公子，您身下这驾那位公子已经付了款了，您要不看看别的？”伙计的话说得客气，态度也和善，但谁都知道，这是个NPC，他出口的话，若是不照做，就要准备好接受后果。

    玫瑰纹身显然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和NPC对上，他狠狠地瞪了小明星一眼，跳下车，也没去隔壁抢还剩下的一辆，手臂一展，先

    勾住了伙计：“我付钱。”

    伙计眉开眼笑：“得唻——收到！那辆车是公子您的了！”

    秃头整个人都呆住了。大波浪反应比他快，愣了一下之后，“哈”地一声就松开抓住车沿的手，斜起眼睛看秃头，啐道：“抢？哈！”

    秃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看着伙计往他这边来了，没办法，只能先跳下车。“那个——”他脸上堆起笑，去找玫瑰纹身，“这位大哥，你看，这车子够大、坐两个人应该没问题，你搭我一程怎么样？我……我付积分！一半，一半你看怎么样？”

    玫瑰纹身冷冷看他一眼，绕开他，直接走到车边：“伙计，把车给卸了。我只要马。”

    秃头：“……”

    “哈哈哈！”大波浪前仰后合，“啪啪”地拍着一侧的木栏，“这里还有一样，不考虑考虑这个么？”

    那边的木栏单独圈出了个马厩，只放了一匹马，那马通体呈金红色，人来人去的，它丝毫不惊，偶尔抬起头看一眼，眼神里都透着股不屑。千里马——六千五的积分，付不付得起是一回事，狠不狠得下心又是另一回事。

    秃头显然是既付不起也狠不下那个心。他又去找小明星。

    小明星拒绝得很干脆：“万一你是‘那个人’怎么办？我可不想好好地在车里睡觉，眼睛一闭就再也没有睁开的机会了。”

    秃头：“……”

    “公子——”一边的伙计看不下去了。“您若实在想要代步的工具，倒是还有一个法子。不过我得说在前头，那边的，不是我家的生意，您得自己估摸着下决定。”他指向竹棚外，那里，停着一辆拉柴的车，“老牛走路是慢了点儿，车上柴火是膈了点儿，但好歹也有四条腿两个轮子不是？”

    牛真的很老，车上的柴却是新砍的、枝丫都没理干净，但正如伙计说的，好过两条腿。

    秃头往拉柴车上爬的时候，大波浪攀着另一侧同样在往上，等他们两个一坐下，车子上就没空地了。

    白领青年什么也没捞着，也不准备买千里马，最终决定腿着走。

    至此，所有人选定。

    骑马的坐车的走路的先后出发。

    夏东溪落在后面慢吞吞的，先是扶了叶田田上车，又鼓捣了半天

    ，研究了一番车啊马啊，等他一通忙完，竹棚子边上只剩下了小明星。

    小明星倚在车架上，眯着一双桃花眼，不催也不急，候着夏东溪稳稳当当坐上车头，才懒洋洋地开口问：“弄完了？”

    “你在等我？”

    “不然呢？”小明星笑嘻嘻的。“这种地方啊，一个人走太危险。”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有句老话说得好——狐假虎威！有头老虎在身边总是好的。”

    “狐狸”得这样光明正大，“老虎”倒反而不好说什么。

    夏东溪堵人堵惯了的，难得被别人堵一次，自己也觉得好笑，歪了头仔细打量对面：“你就不怕我是‘那个人’？”

    “怕。可八分之一的概率总比八分之六好。再说了，如果你真是‘那个人’，那我迟早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谦虚太过就是虚伪了。”夏东溪爬到车架上，扬鞭催马，“通常这样的人，心底里暗搓搓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转坏主意……比如，先干掉个八分之一的之类。”

    小明星大笑，“啪啪”两鞭子抽在马背上，赶着马抢到夏东溪的前面，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侧过头：“真想要先干掉八分之一，东神你肯定不会是第一选择！”

    ***

    晴空万里，月明如水。

    小明星的马车“嗒嗒”地走在前面，与夏东溪的车维持着一样的速度，距离刚刚好够互相照应，又确保后面两人的对话不会传过去。

    叶田田挑高了车帘，倚在车壁上：“是个聪明人。”

    “就怕太聪明了。”

    “你觉得他会是‘那个人’？”

    “说不好。进中级场的，都是趟过无数条血路的，没有谁是简单的。”拉车的马不用管也走得顺溜，像是对这条路走惯了的，夏东溪把缰绳绑到横木上，钻进后面的车厢，“大波浪敢和秃头坐一辆车，说明她根本就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弱；白领青年看着好欺负，但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他——”夏东溪示意路边沉沉的密林：“应该是进里面去了。这林子，骑马坐车的都进不去，也就他这样孤身一个人的，好躲好藏。虽然被迫步行，但在劣势里能这么快找到对自己有利的部分，至少脑子不差。

    ”

    叶田田默默点头，忽然说：“秃头和手上有纹身的那个男人认识。”

    “恩？”

    “买下马车的有三个人，秃头不敢来找你，剩下小明星和玫瑰纹身，那两个人比的话，明显小明星更适合做同行同伴。”

    “他却先选了玫瑰纹身。”夏东溪回忆了一把，“他倒是对自己很自信。之前做小伏低的，原来也是假象。”

    一阵风过，林叶翻飞。

    叶田田缓缓吐出评价：“卧虎藏龙。”

    “哎呀？”夏东溪大叫。在叶田田的侧目里，他一脸震惊，就像是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样：“田田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边上啊——就有一头老虎！”

    叶田田的长睫微微颤了颤，眼底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配合地问：“真的？谁说的？”

    “狐狸呀！”夏东溪指前面，“就是那只。”他拿手指叩着车壁，和着节奏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暗夜里，歌声嘹亮。

    小明星的脑袋从车厢边探出来。

    夏东溪心情很好，一脸的笑：“不是说你。”

    小明星：“……”

    不是说他，那自然是在说后面那两个自己了。两只老虎……一只公，一只母吗？

    小明星缩回头，莫名地觉得自己有点发亮。

    一路前行。

    圆月西沉，朝日初升，黄路迢迢，依旧望不到头。

    小明星开始沉不住气，马车越赶越慢，终于停下来。“东神——”他叫道。

    夏东溪撩开车帘。

    “我们会不会走错了？”小明星一晚上没怎么睡，眼睛下面浮起一片青色。

    和他比起来，夏东溪就抖擞多了。“不会。”他肯定道。

    “昨天晚上我们差不多是十二点到的这个鬼地方吧？现在大概七八点。走了这么长时间，这一整条路就没变过一点儿！看这土，看边上那树，造地图的这人，玩儿的是拷贝复制吧！”

    夏东溪被他说得笑起来：“行了，你是想和我说，加快点速度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心！”小明星“嘿嘿”地笑，“都不用我开口，就知道我想什么……”

    夏东溪也笑：“请便。”说着就想放下车帘。

    小明星急了：“哎！东神！”

    “地上马蹄印和车

    辙都在，一路走来也没有岔路，边上车子和马都进不去，也不存在弃马弃车的可能，说明前面的人还在前面。”夏东溪懒懒道，“你不会没看出这些。”

    “他们不回头应该是前面存在着什么，让他们确定方向没错。”小明星苦着脸，“可这和我们跑快点儿不矛盾啊。”夏东溪的车帘子到底还是放下了，小明星大叫：“再这么走下去，不等有人来杀我，我自己就该先疯了！”

    “不行。”夏东溪隔着车帘斩钉截铁，“田田晕车。”

    小明星：“……”

    一成不变的场景让人昏昏欲睡，八个人中有一个“杀手”的事又让人不能放心地睡，小明星眼皮子耷拉无数次又强撑着睁开无数次之后，终于发现前面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简直是热泪盈眶了，驾着车飞奔着过去。

    那是一个小摊位，卖的只有白馒头，配一小瓶的白水。小明星也不嫌弃，交了一百积分买了一份就揪着老板搭话：“老爷子，这路什么时候到头啊？”

    “那要看公子您怎么说了。”卖馒头的是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青布麻衣短打，洗得也发白，“若说直的这条吧，你们这车悠着走，再行个大半日，大约月亮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能看到岔路口。”

    老头比划的月亮位置，估摸着该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

    小明星：“……”

    “若是这整条的。”老头接着道，“那就说不准了，前头岔路多，走得不对，一辈子走不到头都有可能。”

    小明星：“……”

    “那运气好，每次都走对呢？”小明星听到叶田田的声音。

    老头乐呵呵的：“老朽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每次都走对的人呢！”他揭开手边的蒸笼盖子：“姑娘公子，这地头，只我老头子一家，过了我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三位要不要多备些干粮？”

    一百积分一袋的馒头够顶一天，走的时候，小明星付了七百，叶田田和夏东溪付了一千四。

    小明星对这消耗大为吃惊：“你们两个算两个人？”

    夏东溪明白他的意思：“积分奖励只给一份，消耗倒要付双倍。如果有地方投诉，我也很想去告上一状。”

    “哈哈哈哈！”小明星笑得没心

    没肺，幸灾乐祸得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你们两个人两双手两个脑子，倒也不能算冤枉！”

    夏东溪盯他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样子很讨厌？”

    “有啊！”小明星还是“哈哈哈”的，“我微博下面几百万粉丝，说什么的都有，最常见的就是‘你好讨厌啊’。”他停了一下：“不过通常后面都会跟一句：‘不过我喜欢’。”

    夏东溪：“……”

    吃完早餐，驾车再走，又吃过了午餐和晚餐，天光渐渐暗下来，星星爬上来挂满了天。

    远远的，黄土路终于不再是一条。

    “一、二、三……”小明星举着马鞭辨认着数，“八！八……条岔路！”

    车轮子咕噜咕噜，离路口越来越近，小明星忽然拉住了马。

    那一处岔路口，有几个人影陆陆续续站起身，其中有人高声叫：“你们可算是来了！”

    夏东溪催马往前，月光下，路口一共有五个人。

    骑马的三个，坐上拉柴车的两个……都在那里。

    “快过来！”大波浪挥手挥得像是在海上漂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救援，“来听听，给你们的线索是什么！”

    线索？

    叶田田和夏东溪互相看了一眼。

    ……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星：我觉得我像个大电灯泡。

    夏东溪：我也这样觉得。

    小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