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信了你的邪(六) (20)
的小兽,长身玉立,自成气场,这破烂的长街都有些熠熠生辉。
“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粉衣少女出去溜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原地,她心里自然惊恐,语气自然也说不上多么从容了。
倒是秦官宝,很是开心:“这位大哥好能耐,这毒妇明明都走到拐角了,居然又往回走,跟没看见路一样,神了!”
“今儿个青雀湖上,姑娘自己使的法迷惑旁人,怎么红口白牙反倒污蔑起在下来了?”谭昭摸着毛茸茸的头,指间有些痒意,“都说了,我是这长椿街的一霸,你既是来了,要这般轻飘飘地走了,那我多没面子啊。”
此时此刻,两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人一鬼,都对人生起了无端的敬佩之情。
要他们能做到这样,又何至于此啊!
“你要如何?”
“此街是我罩,此路是我开,要想能离开,留下保护费。”说着,指间摩擦了两下,暗示非常明显。
一听能用钱解决问题,秦官宝那叫一个兴奋啊,立刻飘到面前,声音那叫一个掷地有声:“这位壮士,我出一千两,不,一万两,买她的命!你赶紧弄她!”
听着,真是令人非常动心呢:)。
粉衣少女脸上满是愤恨,她要是有钱,还会做刺杀的营生吗!今天出来接单,钱还没结呢,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你找死!”
看来洽谈失败了呢,谭昭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同时身体迅速跃起,一根银丝在夜空中闪着格外诡异的光。
“闪开!”
谭昭推了一把刘少年,风狸识趣地跳到少年头顶,只见人食指和中指并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劲气,空气中居然就出来了银丝断裂细微的声音。
秦官宝倒是躲得快,明明鬼魂并不会收到实质性的伤害,仍然猫在角落里,害怕地小声替人摇旗呐喊。
只是下一声打她还未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
秦官宝吓得咕噜噜地转着眼珠,黑夜里便见一黑衣男子,光看下巴就觉得气势逼人,只听得人如此开口:“居然被影响到了。”
然后,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千万别学红红啊,小心注孤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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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0、人间春色早(五)
鬼魂秦官宝的下线并没有影响到在场任何一人, 谭昭并没有急着制服粉衣少女, 反而是将人圈禁在一处,令人脱逃不得。
他方才已完全探查过了, 这粉衣少女身上虽有一丝妖气,却并不出自她本身,本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江湖刺客。刺客,那人钱财,与人消灾,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不过既然是普通人,那就再好办不过了。
“既然拿不出买路钱,那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这人只认钱不认人,要指望在下怜香惜玉,倒不如指望钱长腿跑到我兜里来得容易。”
这折扇一打呀,威胁人的话分分钟就出来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等死要钱的人存在啊,粉衣少女无计可施, 这四面八方明明皆是路,可她却走不脱,她知道世间有人会些神异之术, 却未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栽到这上面。
不过她向来狡猾, 否则以她的武功早便魂归黄泉了, 这眼睛一眨, 就换了路子, 可见这姑娘路子是真的非常野“你这道门败类,江湖有言,道门中人不得对普通人出手,你今日可想好了,我背后可不是无依无靠的,你若定要帮这杀人凶手,本姑娘也宁死不屈。”
刘沉香听到杀人凶手这四个字,又是一阵难掩的自惭。
谭昭就似没瞧见一样,掏了掏耳朵,吹了吹小指尖,非常坦然地开口“道门你开什么天地玩笑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出身道门的人呢就要多读书,不要为自己的无知找借口,奇门遁甲懂不懂剑气化形懂不懂”
粉衣少女气得脸都涨红了,活像个烤熟的鹌鹑。
但显然谭某人还没放弃说教的机会“看你小小年纪就出来跑江湖,手上怎么的都有二十多条人命了,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我懂。”
“你懂什么”
粉衣少女再也忍不住了,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像她这样已经爱上并且享受刺杀带来的快感的人,又如何能忍得被人如此说教
但有时候,一时的得逞只是因为没有踢到足够强劲的铁板,当有一日踢到时,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一丁点儿法子。
谭昭吹了声口哨,蹲在刘沉香头顶的风狸立刻跳起来砸在人少年头上,刘沉香惊得跌坐在地上,抬头就对上陆大哥明亮的双眸。
他讷讷喊了一声“陆大哥。”
“喊我有什么用,人死能复生吗”谭昭没好气地开口,“你自己傻乎乎地栽进别人的坑里还替人数钱,现在钱也数完了,你总该看清楚了吧”
“什什么”刘少年脸上非常不解,但又好像有些恍然大悟,他的脖子机械性地转过去看粉衣少女,眼睛睁得老大想去看清楚少女的模样。
谭昭一合扇,啪地一声,仿若天光刺破乌云而来“你还不明白吗人不是你杀的,懂”
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轻柔地将他身体里所有的桎梏都迅速抽离了一般,这下刘沉香身上真的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就那么轻轻一推,平日里他跟姓秦的打得还要激烈,也没见姓秦的有什么好歹啊
只是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他是亲自确认过的,秦官宝确实没有呼吸了。
“陆大哥”
你陆大哥已经完全愣住了,因为他感觉到黑暗中有一股力量强势得修改了什么,哦对了,那姓秦的小胖子鬼魂呢
长椿街上,无端吹起一层微凉的夜风,怪渗人的。
谭昭再一回头,粉衣少女身上的妖气已经吹散殆尽,她似乎见到了什么,眼神里是无端的恐怖,口里只喊着“没错,是我杀了秦官宝是我杀了秦官宝”
而地上的刘沉香,已经完全晕过去了。
额,他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走程序晕一个啊,感觉好像不晕有点儿不太科学
当然最后,谭昭也没选择掩耳盗铃,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他看了一眼街角黑暗的角落,最后还是提着刘少年进了竹舍。
第二日,某知名不具热心群众谭将粉衣少女送去了确州衙门。
其实昨天谭昭就有些疑惑,为什么那些官差将刘沉香视作头号嫌疑人,却只字未提秦官宝英雄救美救下的美人。毕竟这美人进了画舫,案发时却不在,这分明非常可疑,所有人却好像都忘却了有这么一桩事一样。
今日他将粉衣少女送进衙门,原本还有些担心,想着或许要费些心思,却未料衙门的官差就像是解了锁一样,在对粉衣少女录了口供后,就将对刘沉香的通缉撤了回来。
本着那点儿不多的好奇心,谭昭稍微了解了一下,这秦官宝居然是被人迷晕后脑部受撞击而死的。
听到此,某热心群众立刻收手回家,他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七日后,因秦国舅施压,粉衣少女被立即被斩首示众。
当然,这一日也是秦官宝的头七,他才十六岁,未及弱冠,也尚未娶亲,人生的大好时光还没享受,这一日也叫回魂日,他听到自己母亲痛苦的声音,说早知今日,必定好生约束他,还有父亲压抑的哭声
他就站在自己的尸体旁边,什么都做不了。
他究竟做了什么,居然会有人买凶杀他是父亲的政敌,还是姐姐在宫中的死对头
刘沉香原本不想去秦官宝的葬礼,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对秦官宝有股莫名的愧疚感,这促使着他无疑是走到了秦府,看着挂满缟素的府邸,他心里居然有些难过。
他应该非常讨厌姓秦的,在书院里,就是这人天天散布他没娘的消息,是,这是事实,他就是从小没娘,但这是他愿意的吗凭什么要在他的伤口上天天撒盐惯的他,国舅的儿子了不起啊
他心里恨恨道,脚下却非常诚实地走了进去,门房看到他穿着南山书院的衣服,便将他引到了灵堂。
刘沉香一走进去,就对上了秦官宝双目通红的鬼眼。
有那么一刹那,时间都是停滞的。
刘沉香第一反应,少年郎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秦官宝,你居然诈死骗我”
这声音震撼天地,秦府经过的人,都听到了。
特别是秦国舅夫妇,气得不得了,立刻就命人将人打出去,要不是看在是儿子同窗的份上,估计会往死里打。
但即便如此,刘少年身上也痛得紧。
“哈哈哈哈哈,你活该啊你小爷才不会诈死骗人呢说真死就是真死,你真是蠢得已经没救了,谁会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啊”
秦官宝说的虽是调侃的话,脸上的表情却难过得不得了。
刘沉香脸上满是愕然,他就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被人当个傻子一样的指指点点“你少拿话唬我”
“不信”秦官宝叉腰,脸上都是桀骜。
“不信”
“那你过来一点。”
“怎样”刘沉香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秦官宝就站在秦府的牌匾下面,他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秦官宝的手伸过来,他下意识地后退,却未料他的手直接穿透了秦官宝的手。
他手掌一凉,已是忍不住收回。
“鬼啊”
又是一声尖叫,秦府的家丁听到声音,又举着棒子出来。
刘沉香转身就逃,那是半分都不带犹豫的。秦官宝就站在牌匾下面,笑得直拍腿,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就比哭还难看了。
是夜,刘沉香吓得不敢回家。
刘爹刘彦昌是个文弱书生,当年中了进士后就在确州城洛县当县令,一当就是十六年,那是勤勤恳恳为民,兢兢业业当官,两袖清风,家无恒产。
不过他对儿子的疼爱却非常真,知道是谭昭替儿子洗脱了杀人嫌疑,这又是请客又是送礼,估摸着半个家底都掏空了,对着谭昭恩公前恩公后,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住。
谭昭现在见到刘少年就怕,就怕人后头跟着个提着谢礼的刘爹。
“陆大哥,你看什么呢”别不是他后头还跟着个鬼吧
谭昭状若无事地摇了摇头“没呢,随便看看,这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家你爹又该担心你了。”
刘沉香立刻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出门是同爹说来找你,他放心得很。”
“……”呵呵,你走。
谭昭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对姓刘的父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刘少年气息有点儿不大一样。
他下意识拉远了一点,这细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开口“你今天,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刘沉香心里一紧。
那头街角却有个鬼分外激动,立刻跳出来吼道“你才不干净呢你全家都不干净小爷不知道有多干净”
“鬼啊”
谭昭被这两声音吼得额头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拳一个小朋友“大晚上的,鬼吼鬼叫干什么,不知道扰民啊”
这下子,终于安生了。
191、人间春色早(六)
两只小朋友齐齐捂着头, 齐齐往后退了三步。
秦官宝捂着发痛的头顶, 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你怎么打得着小爷的不对,你们怎么都看得见我了”
呜呜呜,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为啥他爹娘看不见他啊
谭昭啧了一声,将两小朋友的声音再度压下“怎么着,还不允许别人有门特殊的手艺啊”
“……”神特么特殊的手艺。
谭昭却还是在打量刘沉香,其实不是就今天, 前几天他就觉得少年的气息变得有些飘忽,当然大部分时候察觉不到,只有少年情绪激动时,才能有些微的变化。
那天夜里, 秦官宝当着粉衣少女的背后灵,谭昭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刘少年是看不见秦官宝的。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究竟是怎么看到的
“算了,虽然你打了小爷, 但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也算替小爷报了仇,说吧, 你想要什么报答”
这也不知打哪儿学来的口癖, 一个一个小爷, 听得怪逗人的。谭昭故作正经道“当真那这一万两银子可还作数”
“……”秦官宝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半个铜子儿都没有, “只要你能让我父母见到小爷,甭说一万两,就是两万两也使得。”
一旁的刘沉香都心动了,他原以为陆大哥会答应,却没想到陆大哥随意摆了摆手,状似可惜地拒绝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鬼殊途,再过三刻便是子时,你头七已过,该去你要去的地方了。”
这话,可半点儿不像是出身粗鄙的市井之人能说出口的。
不过两个少年涉世未深,并未有任何的起疑,听罢此言,一个是有些感伤,而另一个则非常不爽
“我不小爷我死得这般不明不白,绝对不去投胎转世”
谭昭随手招呼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道“那随便你,不过你可要明白,错过今日,再想投胎可就困难了。”
说完,他转身往竹舍走,迅速就消失在了门边。
刘沉香立刻就要跟上去,但柿子挑软的捏,秦官宝非常懂这个道理,他立刻上前拦人“刘沉香,同窗一场,帮个忙呗”
“呸谁跟你同窗一场,你喊人来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要秦官宝直挺挺躺在棺材里,刘沉香说不定还会动容,就这人,当了鬼还这么嚣张跋扈,简直了,“你没听到我陆大哥怎么说吗,再不去投胎,你可见投不了胎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孤魂野鬼吗”
“那也总比死得不明不白来得强我再投胎,还能有这一世好吗”秦官宝就是不服,他那日失去意识,醒来后就在阴曹地府等候了,并且还偷听到了一段鬼差的对话,“我本该有阳寿六十八载的,横死的人不是你,你这话说得轻松”
刘沉香也不是个随便人说的主,他其实脾气大着呢“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我招你惹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差点被当成杀人凶手你搞清楚,你现在是鬼,已经不是那个当朝国舅的儿子了,你再说话不好听,小心我找个道士收了你哼”
说完,那真是通体舒畅啊,刘沉香索性往前一冲,直接穿过了秦官宝的身体“我去睡了,再见。”
秦官宝的鬼眼红光一闪而过,忽而开口“刘沉香,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娘亲的下落吗”
刘少年的脚步,就再也跨不出去了。
是人,都有软肋。秦官宝不甘命运就此结束,刘沉香从小就对娘存有执念,看不透,也放不开,这才是人。
谭昭自然没有睡,他摸着怀里早已安睡的风狸,于黑暗中叹了一声,这才转身开门,一半的身影都在黑暗之中“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事情没轮到你的头上,你当然说风凉话了”秦官宝转头,恨恨道,“刘沉香,你说”
此时此刻,刘少年身上已没有半分的轻松了,他紧紧捏着拳头“你知道我娘亲的下落”
“当然,地府案录记载人间一切,只要你答应帮我找出买凶之人,我就下地府替你找到你娘亲所在,如何”
听着,就非常诱人。
不过好在刘少年还存有理智“你可别唬我,你下了地府,还能回来吗”
秦官宝自怀里掏出一堆黄纸宝钞“哼小爷人间的银钱没有,地府宝钞却是多得不得了,有人能使鬼推磨,你没听过这话吗”
谭昭我合理怀疑你就是舍不得大把花钱的日子才留下来的,并且我还有证据。
“陆大哥。”
最关键的时刻,刘沉香转头喊了他一声,似乎是要他拿主意,但声音透露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做你想做的。”谭昭自然也不会劝。
君子协定落下的刹那,于人鬼之间,立刻就有一道看不见的线将两方联系在一起,谭昭站在门边,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天地誓言的影子。
什么鬼
刘沉香到底什么身份,为什么随便定个约定能劳这般大驾,这就跟切西瓜用青龙偃月刀一个道理了,没必要啊。
除非
刘爹他见过,就普普通通的进士县令,人不错,就是有点儿优柔寡断,善良为民,一看就不懂混官场,绝对一普通人。既然刘爹没问题,那肯定就是刘母了。
据说刘母是刘爹上京赶考途中遇见的,对刘爹有救命之恩,这郎情妾意,就看对眼了。却没想到刘爹赶考回来,刘母就不见了。
至于怎么个不见法谭昭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赶考应该用不上十个月吧,既然刘母早就不见了,刘沉香哪来的
这番说辞显然有漏洞,谭昭看着沉香少年,就像在看一个巨大的麻烦精。
“等等。”
秦官宝转头“有事”
“那日你究竟是怎么离开这里的”这个问题,盘桓在谭昭心头很久了,他一直都在思考要不要问出口,到底还是问出口了。
看人问得认真,加上他刚刚态度又不大好,秦官宝原本想敷衍了事,最后还是绷着脸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在晕过去之前,见到了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秦官宝信誓旦旦地开口“帅,非常帅。”
“比我还帅”谭昭立刻道。
秦官宝看了人一样,平心而论,这位陆大哥长得起码比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州男儿都好看,但“比你帅。”
“扎心了,再会,睡了睡了。”
说完,转身就走,就背影无情得不得了。
两小朋友
第二日起来,一人一鬼两少年早就已经不在了,谭昭抬头看了看门边,搁着的那把油纸伞也没了踪影。
“小祖宗,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当然,最后好吃的都落进了谭某人的肚子里。
照例出去看房子,因为青雀湖上的命案,死的还是国舅之子,大家觉得晦气,湖上的生意显然不如从前。
如今正是踏春的好时节,湖上却只有寥寥几艘船,看着比冬日里还要冷清。
当然,也因此谭昭捡了个大便宜,原本青雀湖边的宅子他买不起,现在他可以了。跟牙行的人换了地契,去衙门办了手续,他也算是有房一族了。
这宅邸并不大,两进的房子,位于青雀湖的西边,城西住的都不是有钱人,即便这里的房子靠青雀湖,有钱有势的人也不愿意住这儿。
房子挺清幽的,隔着两条街就是长椿街,方便他回去巡街嘛。
“哎,杨兄,又见面啦”
杨戬轻轻嗯了一声,他本就不是个多言的人。
“今儿个狗哥怎么不在啊这不刚买了宅子,我也没什么朋友,想请你们喝搬家酒,去不去”谭昭热情道。
这么快就买了宅子杨戬想起对方在山上挖的百年老参,倒是也不意外了“它吃坏肚子了,在家休息呢。”
“……”这理由,也是绝了。
两人就站在湖边,此时正是中午,谭昭跑手续跑了半日,正是饿的时候,便熟门熟路地拉着人上了艘船,邀人吃船家菜。
“杨兄你今日可真是走了运了,这家船菜馆寻常日里根本排不上号,今日也算是赶了巧了。”
杨戬微微一笑,心情居然有些被对方感染“那倒是在下的幸运了。”
“哎呀,你居然会笑”谭昭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杨戬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淡了下去。
“杨兄你这性子就是较真,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杨戬的身形一紧绷,喝茶的手也顿了一下“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朋友的。”
“也是,杨兄你长得太帅了,一般人根本不敢站在你身边。”
杨戬又忍不住想笑了,但他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那你呢”
谭某人摸了摸自己的脸,恬不知耻道“我怎么可能是一般人,我这么帅,杨兄难道没看出来吗”
天上地下,最为公正的司法天神从不说谎“抱歉,没看出来。”
“……”短暂的友谊,说断就断了。
192、人间春色早(七)
其实连杨戬自己都觉得神奇, 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答应这人的邀请, 算上遇上那一回,已经是三次同桌而食了。
天上的神仙都知道他不喜欢呆在天庭, 常年住在灌江口,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也并不算不喜欢凡间,凡人的寿数太短了,短到他若是滞留天庭多上几日,人间的青年转眼便已白头。
天上一日, 凡间一年,说不定下次见面,就是几年之后了。
谭昭摸了摸自己的脸,奇道“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值得杨兄这般出神以待还是杨兄终于发现我的帅气逼人了”
这人破坏气氛,当属一流,杨戬显然也不是不会开玩笑的人,只见他抿了口茶,如是道“看了许久, 还是未发现,抱歉。”
“……”你抱歉个鬼啊我都看到你笑得露出牙花子了
谭昭很想摔筷子走人,但看在这桌美味船菜的份上, 他忍了。
“这是青雀湖独有的青鱼, 刺少肉多, 鲜美异常, 便是寻常的烹饪方式, 也足够美味了。”谭某人虽然炸厨房技能满点,却是个十足的老餮。其实很早以前他也不是这么馋的,只是哎,都是由奢入俭难给闹的。
这个系统选定的度假世界虽然处处充满着诡异,但这美食却是没得挑。确州城里,南来北往的商客也有聚集,漕运也非常发达,使得这里的美食业异常的发达,便是夜市,也热闹非凡。
谭昭很喜欢这座城市,否则以他的性子,早便跑没影了。
杨戬并不重口腹之欲,这回却是难得地被人挑起了食欲,两人坐在船头,暖和的春风吹着,伴着并不重的酒香,实是令人沉醉不知归处。
谭昭原本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总觉得有些东西要是说破了,恐怕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下次见面。”
谭昭站于船头,有些不解地回头“什么”
“下次见面时,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男子醇厚如冷酒的声音响在和煦的春风之中。
谭昭难得一楞,只觉得聪明人有时候也不大好“好啊。”
然后于岸边分别,谭昭回了竹舍,趁着天色还早,他买了些喜饼,从长椿街的这头分发到那头,又请人将他本就不多的东西搬到了两条街外的宅子里。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谭昭看不了吉凶,所以也很少问吉凶,随意地搬了家,违章搭建的竹舍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第二日,谭昭就把竹舍拆了,拆下来的竹料送了邻里一部分,一部分带回新宅子搭了个枯山水的景儿,剩下的编了两个竹塌搁在回廊下,下雨的时候可以听雨声。
既是度假,谭昭也乐得投入精力,两进的房子并不大,后头的主人房加上两间客房,前头的客厅外加一间书房,还有角落里的柴房和厨房一体,前头有个不算大的小花园,后头倒是有一片小竹林,风一吹沙沙作响。
前院若只有枯山水,瞧着就有些单调,谭昭找了根葡萄藤,架在院中。就像玩改造游戏一样,谭昭在街上晃了好几日,看上了什么就买回来,要没用就送给街坊,每日乐滋滋地出门,都快忘记一人一鬼探案少年团了。
所以这一日,谭某人满载而归看到门口两只小朋友的时候,还难得怔楞了一下。
“陆大哥,你真搬家了”
谭昭开门进去,其实今日他是去取门匾的,既然花了心血装修,不仅搞了内饰,还布了阵法,没个名字岂不是太亏,必须有个响当当的大名啊。
“哇塞,这字儿不错啊,陆大哥你请哪个书生写的”
哎呀,差点忘记自己不识字的人设了,谭昭顺口胡诌“随便找的,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谭昭艹着没钱人设,门匾用的木材自然一般,但这字实在太加分,只见“缘居”两字,龙飞凤舞地盘在门匾之上,一看便出自大家之手,挂在门上,着实是敞亮有面子。
两少年对字了解不深,却也知道这是好字,闻言齐齐点了点头。
“哎呀,今日不见,你俩这默契见涨啊。”
谭昭轻轻一跃,将门匾挂了上去,那叫一个刚刚好啊,他落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回头就看到两只小朋友又吵了起来,这叫一个不禁夸。
“走吧进去吧,沉香,说的就是你,一个人撑着伞对着伞骂街,很光荣吗”
刘少年非常识时务地闭了嘴。
秦官宝显然是个非常喜欢得寸进尺的人,闻言那叫一个猖狂“哈哈哈哈,泼妇骂街刘沉香,人家怕不是当你是个傻子”
“还有你,做了鬼还大白天出来晃,你头顶的伞还是人家撑的呢”
行的叭,各大四十大板,两只小朋友终于安静了下来,排排队跟着进了缘居。这一进去,人便觉浑身舒爽,连做鬼的秦官宝都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缘居虽小,布置却错落有致,没什么书香气,当然更没有金银财气,悠然一见,有缘而居,确是无愧缘居二字。
“我竟不知这确州城里,还有这样一处宅子”
小朋友,你这违心的夸赞,搞得鬼气都往上蒸腾了,真当他没看见吗
谭昭倒了两杯茶,说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秦官宝有些惊讶于自己能拿起杯子喝茶,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鬼身一下子飞起来了“怎么做到的”
“供奉。”谭昭只说了两个字。
刘沉香忽然开口“我能学吗”
谭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微微一笑,没说话。
秦官宝死后头一回吃到东西,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便道“不用学,咱们不都找到那个杀手组织了嘛,只要告诉我爹,我爹定能将它给一锅端了,到时候再查一下交易记录,还怕查不到买凶之人”
“查到了”
刘少年点了点头“也是运气,那粉衣少女小蝶所在的组织,叫做凤飞楼。”
“凤飞楼”
“陆大哥你听说过”
谭昭将茶杯放下,摇头“没听说过。”
他听说过才有鬼了,哦对,虽然现在他面前就有一只鬼,但他满打满算就来了两月,江湖未涉,怎么可能会听说过江湖上的杀手组织。
“……”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谭昭就很好奇“你们打听到了凤飞楼,可是知道它的位置所在了”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果是”谭昭望向秦官宝,“你都当鬼了,为什么不进去自己翻名录”
说起这个,秦官宝那真是有苦说不出啊,他太难了“大哥你是不知道啊,那宅子也不知搞了什么东西,我一靠近那里,就浑身烧得慌,就好像有一把火在烧着我的心窝一样。”
谭昭一奇“竟还有这等事情”
“就是,刘沉香又不像大哥你这样武功出众,要不是他莫名其妙跟我一样穿墙逃跑,估计早就被人剁成烂泥了。”秦官宝如是道。
谭昭听着有点头大“不,你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剁成烂泥”
刘少年拍桌而起“秦官宝,我忍你很久了”
“谁要你忍了”
谭昭捏了捏掌心,觉得这年头的熊孩子,真是不打不成器,这可不怪他。
三个呼吸后,两小朋友终于乖巧了。
“听说你能穿墙了”
刘沉香蹲在廊下,乖巧地点了点头。
“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突然就会了。”
“这么说,是天赋异禀”
刘少年赶紧点头。
谭昭觉得自己手又有些痒了,但好在这回他忍住了,他老早就猜到沉香身上有异,没想到现在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
长久的沉默,让沉香心中有些忐忑,毕竟寻常人,是做不到穿墙的“陆大哥,我是不是”
“不知道,但你身上的气息确实非常神奇。”
若有似无的,带着先天的灵力之气,就像天道的亲鹅子一样。作为一个后爹养的,谭某人可耻地嫉妒了。
收拾完心情,谭昭听到敲门声,接了隔壁婶子送来的食盒,摆在院子里,等连少年胡吃海喝地塞完,他才开口。
“既然你们找到了地方,却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是来找我带你去见你爹”
秦官宝点头。
“不妥,人鬼殊途,换个法子吧。”谭昭摇头道。
这又被拒绝,还是同一个理由,秦官宝憋屈得不得了,但好在这回没闹起来,他憋着嘴开口“你难道不想要那一万两银子吗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法子啊”
“想要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想要了。”那叫一个振振有词。
两只眼睛都没看到呢。
“至于法子嘛,交给专业的人呗,凤飞楼江湖势力,官府一般是不会管的,但既然做的人命买卖,就是妥妥的江湖黑道,你放个消息在江湖上,不出三日,此地必破。”
“……”两小只莫名感觉到危险,齐齐往后挪了一步。
193、人间春色早(八)
“怎么放这消息一放出去, 那他们不会跑了吗”
两小朋友显然也非常具有探究精神, 短暂地震惊过后,便非常愉快地讨论起来传播消息的可行性手段。
“你傻不傻又没必要闹到整个江湖都知道, 找他们对家,我是鬼身,半夜去送消息不就成了”秦官宝拍着胸脯道。
刘沉香发出了灵魂拷问“那你知道凤飞楼的对家是谁吗万一人家没把咱们的消息当真怎么办最主要的是,你怎么进去送消息,你能拿实物吗”
“……”突然又想吵架了。
谭某人这会儿已经泡了消食茶, 短短地坐在竹塌上,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两少年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吵到最后就吵到了谭昭面前。
“陆大哥, 你说是不是应该谨慎一点,万一消息走漏,那凤飞楼的人跑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秦官宝不甘示弱道“你做事情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啊,走漏就走漏, 咱能找到它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说得倒是轻松, 要不是这回运气好, 咱们能找到地方吗”
“那你说, 该怎么办你说呀, 怎么个谨慎法”
刘沉香嘴唇翕动, 小眼神止不住地瞥陆大哥。
只可惜啊,某陆大哥心硬如铁,愣是没吭声,当然谭昭没想到两侦探人鬼少年组合会在这里意见不合,这难道不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吗
面对两双蹭亮的眼睛,谭昭尝试着开口“要不,你俩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
但打是不可能的,人鬼殊途,刘少年显然还没进化出能触碰鬼的能力,秦官宝作为新死的鬼,鬼气也没强到能触碰实物。
“既然如此,冷静下来了没有你俩是天敌吗,搁一块儿就能表演斗兽场,我没读过书,都知道谦虚和友好,既然下了决定,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争斗上。”
系统啥谦虚和友好你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你闭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就是忍不住啊,俩小朋友哼了一声,这才勉为其难地和好。如此,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到底该怎么暗搓搓地放消息去江湖上
“江湖不是衙门也不是庙堂,没那么多讲究的,既然你在凤飞楼感知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那么我的建议是,你们可以去找找匡扶江湖正义的道门试试水。”
江湖,自然还是那个江湖,只是如今灵力充沛,道门的存在在江湖上并不是秘密,有些门派传承的就有道法,有些修习剑道的还能以歼入道,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技能高端点,其他规矩和以前的江湖也没差太多。
“怎么试”
谭昭指了指秦官宝,随口道“这不就有现成的理由吗你同窗遭遇不测,身亡九泉,你偶然得到消息知道他死得蹊跷,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大大方方上门求助,不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吗”
“……”对呀,为什么他们没想到
隔了一日,刘少年就独自带着任务出发了,经过两少年一日的争吵,一人一鬼将目标暂时定位确州城外的清潭宗。
作为以修剑为主的剑修门派,清潭宗的成员各个都人狠话不多,且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仗剑为天下,跻身江湖五大门派之一,一听就非常有逼格。
“不知道为什么,小爷总有些非常不祥的预感。”
谭昭瞥了一眼操劳的少年鬼,侍弄着刚从蜂农手里买来的蜂箱,有小祖宗的威慑,这些个小蜜蜂都乖觉得很,一个个就跟温和的小绵羊一样,让去哪去哪,没一会儿就在角落里安置好了。
小花园里本就栽了些花,姹紫嫣红的,春日里总是不缺花的,谭昭着实不是什么雅人,看着花,突然就有些馋花蜜,为此还特地在前面摆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不过怕招麻烦,还套了个隐藏阵法。
吃了花蜜还搞这么多事,估计也就他这一个了。
“既然担心,就跟上去看看。”
鬼少年立刻炸毛“谁谁担心他啊刘沉香就和他那个爹一样迂直,做事犹犹豫豫,一遇事就想退缩依赖别人,他以为自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吗哪那么多好事等着他”
“听着,似乎有不少怨言啊这就是你在书院里,老是针对人家的原因”
秦官宝扒在廊下,他也很想到庭院里去,但奈何鬼身不允许啊,新鬼是见不得太阳的“那不是小爷想要针对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针对他,那是看得起他”
“你当校霸,还有理了”
声音轻飘飘的,但显然里面的不赞同尽显。
秦官宝其实是有些怕陆三载的,这个人看着出身市井,手段却非常多样,不是都有说高人藏身于市井吗他觉得陆三载就是这种来当穷人玩玩的那种人。
他虽然书读的不咋地,但跟着他爹也见过不少人了,什么样的达官显贵没见过,似陆三载这样气质的,一个普通地痞流氓你怕不是对地痞流氓有什么错误的认知。
就这通身的气派,京城最顶尖的贵公子都不一定有。
“没理,但我是国舅的儿子,生来就含着金汤匙,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我又没杀人放火,我想做,便做了。”
谭昭瞥了鬼一眼,打了井水洗干净手,切了个甜瓜在廊下默默吃瓜。
“况且我人都死了,再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瓜好吃吗”
“你倒是说句话啊”
谭昭已经吃完了小半个瓜,用井水凉过的瓜,贼甜“好吃啊,不过这并不是你针对人家的意义,沉香性子如何,不是你针对人家,老揪着人家没娘怼个没完的理由。”
“我想吃瓜。”
“不给。”
“小气小爷有钱”
谭昭张开手“只收人间货币,不收冥府宝钞,谢谢合作。”
如此,终于成功把鬼少年气到自闭了。
秦官宝这一生短短十六年,就没短过银钱,这现如今连个瓜都吃不起了,简直气煞鬼也。
春日尚好,谭昭长舒了一口气,翘着二郎腿舒展了一下眉眼,半点儿都没有欺负小朋友的内疚感,躺在竹塌上小憩起来。
刘沉香这一去,便是两日两夜。
直到第三日的旁晚,他急切地回来,带着秦官宝又匆匆离去,谭昭自是不管的,他的蜂箱已经开始运作了。
过上几日,他要不尝试下蜂蜜酒掺了灵力的酒,滋味应该非常不错。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非常有韵律的敲门声,一听就是个非常严谨的人,谭昭其实刚从长椿街巡街回来,因已近晚春,气温有些热,他刚沐浴完,浑身犹带着水汽,匆忙开了门,见到人忍不住一惊“杨兄”
他还以为,照上次的见面,下一次见面应该还要许久许久才是。
“狗哥又不在啊”
谭昭朝人身后望了望,不无可惜道。黑狗养得溜光水滑,那手感真是没谁了,手痒,想摸。
杨戬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每次见面第一声居然是问哮天犬,但他的心情不算坏“嗯,它在家耍小脾气。”
“……”狗哥看着挺好哄的啊,一顿肉就能解决的问题。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杨戬晃了晃手中的酒,这还是前些年王母瑶池宴赠他的酒,虽不是蟠桃酿造,也是取灵花灵草酿造,常人饮之,有延年益寿的效果,“恭贺新居。”
“哎呀,来都来了,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着,就非常不客气地接过了酒,半点儿推拒的意思都没有。
杨戬又忍不住失笑了。
其实他今日的心情并不是特别好,做司法天君,旁人看着威风,如今六界太平,所谓司法,也不过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等等,我去隔壁街叫桌宴席来。”
宴席来的时候,自然已经天黑了。天上繁星点点,人间烟火满满,谭昭就喜欢这股子劲儿,外面甚至还能听到车马的声音。
两人坐于天井之中,喝酒时,人总是快乐的。
“杨兄,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何以见得”
谭昭挑了挑眉“从面上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杨兄喝这般好的好酒都不见笑颜,可见是真遇上了什么难事。”
杨戬听罢,居然迟疑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超出谭昭业务能力范围的问题“陆兄久居人间市井之地,觉得人间情爱如何”
“噗”这么好的酒,都浪费了
谭昭放下酒杯冷静了一下,如此风华人物,居然也会为情所困
“杨兄,你不会是”
“是什么”
谭昭克制地开口“杨兄你是不是喜欢上的什么姑娘啊”
杨戬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啊不是吗那为什么突然问人间情爱啊,搞得我还有点小好奇呢,什么样的天仙姑娘啊,居然对杨兄这般的风流人物无动于衷”
那绝对是个人物啊。
杨戬不再说话,因为他发现问陆三载,或许就是个错误。
194、人间春色早(九)
半盏茶后, 司法天神已经完全确认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
神仙不重, 除了一些特别恩爱的神仙眷侣,大部分的神仙全是单着的, 这一来是天庭对此并不鼓励,二来是因为神仙寿数绵长,谁也不敢保证永远在一起。
从前,杨戬从不担心自己的业务问题,但现在他有些不太确定了。
他甚至不太明白, 为什么天上的女仙对人间那么向往,以至于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经营一段在人间的短暂情缘,有这个必要吗
他的妹妹三圣母杨婵如此,他那位天帝舅舅的七女儿也是如此。
事实上, 到现在杨戬都觉得这个消息有些不大真实。小七算是他的表妹,年纪小,是他看着长大的,性子天真烂漫,从前他根本不会想到有朝一日, 她也会与个凡人男子相恋。
从前他看不上刘彦昌,觉得这个男人空谈理想,没有担当, 性子又懦弱, 妹妹在天上什么样的男儿没见过, 居然选了这样一个男子但现在跟小七选的董永一比, 杨戬都快觉得刘彦昌还不错了。
刘彦昌再不济, 也是个中了进士的书生,才华还是有的,也兢兢业业当着个芝麻小官,那董永有什么除了孝顺,一无是处。
他刚从天上来,他那好舅舅发了好一通大火,当年强硬地逼着他将妹妹秉公处理,如今遇上亲女儿,也不知还会不会“秉公处理”了。
杨戬脸上讥诮一闪而过,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
“真不是为情所困”这借酒浇愁的模样,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呐。
“真不是。”
谭昭也喝了一口酒,才道“猜不到你心里想什么,不过你心中既然不痛快,喝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你倒是看得通透。”大抵是酒喝多了,杨戬居然随口道来,“我家薄有资产,家中妹妹养得天真烂漫,竟被一凡,一家贫男子诓了去,非他不嫁,家中闹得有些难看。”
梁山伯与祝英台啊,原谅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过杨二郎一看就不简单,所谓的薄有资产绝对经过无数倍的谦虚和稀释,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女儿被个穷小子抢走了芳心,人爹气不过非常正常。
谭昭没想到所谓的人间情爱竟是这个,他托着下巴,没开口。
“陆兄是否也觉得不妥”
谭昭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实话跟你讲,我这人对人间情爱那真是半点儿研究都没有,从前遇到的朋友,都说我这辈子是要孤独终老了,哎。”
“……”那你倒是挺乐观的。
“不过穷小子和富家女的故事并不稀奇啊,这话本里丞相家的女儿都会跟穷读书的私奔,当然那些话本都是那些穷酸书生自个儿写的,那一个个圆满结局,既得了锦绣前程,还有红袖添香,听着是不错,但”
“但什么”
谭昭勾唇一笑“但都是假的,话本里什么都有,而现实里什么都没有。”
“……”杨戬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人会被人判词说会孤独终老了。
“不过也不能一竿子打死,倘若那个穷小子人很上进,又懂得体贴人,我倒是不大在乎门第之见。”谭昭自然不会将话说死。
这话一出,杨戬脸上嘲讽愈发明显“上进体贴呵”
你这个笑容,非常具有故事啊。
这酒喝到深夜,杨戬依旧非常精神,谭昭却已是微醺,抬头如玉的月盘挂在天上,朦胧又好看,忽然就赞叹了一句“也不知那月宫里,是不是真有仙子”
“若是有呢你也想与仙子结缘不成”
谭昭的回答具有个人风格“一个人住一颗星哎,我想问问她这个大一个家,打扫卫生累不累啊”
“……”你就孤独终老吧。
杨戬想想,还是忍不住失笑,也不知那月宫嫦娥仙子听了这番话,还能不能保持一贯的仙子模样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谭昭表示不信“你就是笑了,小祖宗,你说是不是”
小祖宗早就趴在一旁睡着了,小肚子一起一伏,别提睡得有多想了,才不会管旁人呢。
“你喝醉了。”天神如是道。
“好吧,我喝醉了,你的酒劲头太大了,我该回房睡觉了,你自便哈。”说着,谭昭就歪歪扭扭地回了房,心大得很。
杨戬看着人哐当一声砸开了门,脸上绷着的笑意终于晕荡开来,合着冷冷的月光,居然有股动人心魄的气质。
只是庭院里,无人看见。
哮天犬最近有些烦恼,具体表现为自家主人经常不在家,还不带它玩,不仅如此,还让他守着灌江口,不让玉帝派来的天兵天将堵上门。
它又不是恶犬,它也很难办的呀。
这好不容易堵到主人,主人居然一身酒气地回来,轻轻嗅了嗅,它还闻到了烤鸡的味道,太刺激狗了
“主人,那些天兵天将非要见您,怎么都拦不住啊。”
杨戬吹了一夜的凉风,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走吧,那便去见见吧。”
天兵天将的来意,他自然心里非常清楚,无外乎他那好舅舅不想当坏人,想让他去当这个拆散姻缘的人,毕竟他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
“玉帝说,允天君特殊行事。”
杨戬心里讽刺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得不接下这桩差事,至于要不要办成,就端看他自己的心思了。
两天兵天将终于完成了旨意,心头舒了口气就回天上去了。
哮天犬听得模模糊糊,它并不知道七仙女与凡人私自结亲这回事,只是有些奇怪最近挺太平的,玉帝居然会让主人特殊行事。要知道他家主人特殊起来,可能是会死人的。
“主人,可是镇压的妖魔又开始起来了”
杨戬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哮天犬一听终于不用看门了,乐得尾巴一摇,刺溜儿一声就跟了上去。
而此时此刻,谭昭刚大梦初醒,只不过他并没有宿醉的难受,甚至这顿酒喝下去,他居然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虽早已闻到那酒里的灵气味,但他还是没想到杨二郎出手这般大方。
哎呀,赚了赚了。
起床洗漱吃饭,开始了一日巡街的日常。谭昭的到来,给长椿街还是带来了变化的,毕竟这条街上的人都有恩于原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人脱贫奔小康并不算太难。
都是勤恳人,从大家伙儿“资助”陆三载就可见一斑,谭昭状似无意地帮人出了几个点子,虽赚不了什么大钱,却比现在会好上许多。
李婶子有一手不错的织布裁衣手艺,如今点了点拨,都开起了小布庄了。
当然这规模非常小,几乎不从外头进货,自己织花样,然后给人制衣,当然也收些贫家女子送过来的布匹,价格低廉,非常划算。
“这个我这儿收不了,姑娘,你上别家去吧。”
李婶子是个地道人,这姑娘织出来的布,都赶上城中贵人穿的衣服了,她的客人都是这城西的平头百姓,这布就算低价买进,都会砸手里。
况且,她也做不出压人价格这种事。
“老板,您就行行好,我家相公病了,便宜些也是使得的。”这姑娘声音居然非常动听,楚楚动人,李婶子听了心里也不好受。
她想了想,从柜台上拿出五十文钱递过去“姑娘,这布我真收不了,这钱就算婶子先借给你的,你快家去吧。”
姑娘却是不肯收,拿了钱,放下布匹就跑了,李婶子年纪大了,根本追不上。
谭昭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穿一身天青色短打,手里拿着个两果子,一进门就递给了李婶“新鲜的果子,可甜哩,李婶你尝尝。”
“就你孝顺”李婶接过果子,心里也挺开心,不过看到柜台上的布,不由有些叹气,“三儿,你能帮婶子办件事儿吗”
“什么事儿婶子您说。”
谭昭就接下了这个送还布匹的任务,说真的,这布到底谁织的,上头居然有股若有似无的灵气味道,虽然非常浅淡,但依稀还能感觉到。
不过等这布制成衣服,估计这味道就会消散了。
因为有些好奇,所以谭昭拎着布,一路问了过去。他这两月混迹市井,什么样的人都认识一些,从前的陆大胡子洗心革面,他也算是个名人哩。
没过多久,他就打听到这布匹的主人来自城外的小淮村。
小淮村距离确州城并不算太近,谭昭找马行租了匹马,晃悠到小淮村已是正午时分。找人问了路,他才找到了布匹主人的家。
说真的,这家真是有够穷的,这姑娘有这织布的手艺,缘何到了这个地步啊
谭昭想不明白,但还是敲响了门。
不一会儿,就有一美貌女子打开门,见他抱着布,面露警惕。
“夫人你别误会,这是你落在李婶那儿的,李婶托我带给你,这布金贵,希望姑娘不要糟蹋了这布。”
而就在云层之上,杨戬带着爱狗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哮天犬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主人,这不是那姓陆的吗他怎么在这儿啊”
195、人间春色早(十)
杨戬也觉得这事儿太巧了, 陆三载这人身上有秘密, 但应该于此无关。
“看下去便是。”
谭昭觉得有人在看他,但他没有证据, 这荆钗布衣夫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气质,听他道明来意,便开口推拒“我已收了钱,怎好再拿回来的,劳小哥走这一趟, 但我不能收。”
这语气非常坚决,显然是个较真的人。
对方又是个姑娘,谭昭也不好强行做什么,原以为是个简单的差事呢, 他从怀中摸出钱袋,数了二十两银子递过去“李婶子料你不会收,但五十文钱收这么好的一匹布,这天底下的生意没这么做的,夫人要不就将布匹收回去, 要不就收了这银子,没的贪墨夫人的东西。”
银子还是布那自然是银子了。
显然这位夫人也知道这匹布的价值,谭昭给的价格算是蛮公道了。
“多谢公子。”
行的吧, 谭昭又将布搁回马上, 准备找个地方吃顿中饭再回城。
“主人, 他走了。”
杨戬点了点头, 等到一人一马消失在村口, 他才带着哮天犬敲响了七妹的门。
残破的小草屋,下雨天估计还会漏水,十米见方的大小,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哮天犬惊呆了,这七公主咋的这么想不开啊,一年到头连顿肉都吃不了,这不是活受罪嘛
杨戬收敛气息,里面的人自然不疑。
“来了。”七公主还以为是刚才的好心公子去而复返,这一开门,脸上的表情全裂了,她讷讷喊了一声,心中已是惊惧不已,“二、二哥”
杨戬这会儿,连头发丝儿都带着冷气“来凡间一趟,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吗”
七公主想起了天庭关于三圣母的传闻,她浑身一冷,就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僵持许久,里面的董永估计是担心,扶着门框出来喊了一声“娘子,是谁来了”
杨戬的脸上都快能结霜了,但他还是没有动作。
七公主这一生,都没有过这么窘迫害怕的时候,她不想和相公分开,不想被压在大山之下,但她明白,二哥是天庭最为冷厉的神仙,他的到来,也是父王的意思。
“相公”
董永还生着病,他也不是什么敏锐的人,根本没察觉到娘子话语里的害怕,看着眼前的富家公子,脸上还有些局促“不知这位公子来,有何要事”
七公主立刻想将人扶进去,小声急促道“相公你还生着病,我来招呼就”
“怎么,为兄远道而来,七妹就这般将为兄拒之门外吗”
门里门外,当真是两个世界,司法天神即便一身凡衣,那也是风光俊秀,无人能比,加之他身侧威风凛凛的黑色细犬,有如王孙公子莅临一般。
而门内,老实巴交的贫家男子还生着病,面色潮红,乍闻之下,脸上的惊愕怎么都止不住,旁边的七公主有些恼怒,却说不出话来。
本来想回身讨杯水酒但目睹了这一场伦理大戏的谭某人他这什么今天的鬼运气
谭昭刚要转身脚底抹油溜走,溜光水滑的狗大爷就冲了过来,差点把他的马都给惊着了。
“狗哥你悠着点”
哮天犬已经收了气势,这凡间的马就是不禁吓,它咧着舌头,猩红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来,那边的七公主见了,立刻高呼一声“公子,快走”
然后下一刻,她就看见二哥家那谁也不认的哮天犬被个凡人摸了头,甚至好像还有点享受
“狗哥最近还好不我这赶着回城了,就”
谭昭被条狗顶着到了杨二郎面前,他讪讪地伸出爪子摇了摇“这真是巧合,巧合,杨兄你还有家事,我就”
七公主已是觉得人间玄幻了,这天底下居然有人敢同司法天君称兄道弟,这是何等的胆魄啊但回过头来一想,她就觉得不对味了“你们,居然是一伙的”
她气得很,怀里宝贝的二十两银子立刻像丢垃圾一样地丢了过来“把我的布还给我拿走你的臭钱”
后头是狗大爷,谭昭怕踩到狗,便没躲,却未料斜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巧就接住了钱,脸色已是风雨将至“小七,这就是你对人的态度吗”
话都已出口,七公主的态度变得坚决起来“二哥,你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那家里冷冰冰的,我现在很好,比从前都好。”
“好”杨戬脸上的嘲讽都快要实质化了,“这叫好这男人无用到这个地步,竟要你抛头露面织布去卖钱给他看病,还好”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妹子,杨戬也不想对方行将踏错。
他们这位玉帝陛下,看着慈眉和善,骨子里却是个面子大过天的人,从他的母亲瑶姬到妹妹杨婵,只要损伤了所谓颜面,出手从不容情。
董永被说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无用,给不了娘子殷实的生活,他讷讷喊了一声“娘子。”
“不,相公你很好,我现在虽然粗茶淡饭,却过得非常开心。”七公主感觉到相公的动摇,立刻表明决心。
“言尽于此,你心中应当有数,我再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过后,你该明白的。”
说罢,到底没进小茅屋,带着细犬扬长而去。
到最后,谭昭的还布任务还是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人杨姑娘不肯要他的“臭钱”,他又不是钱多烧手,送还了布骑上马就走了。
走到村口,就看到了身姿挺拔的杨二郎。
“舍妹无礼”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快别说了,我都快饿死了,这地方连个像样的食肆都没有,哎。”谭昭摆了摆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哮天犬一听,也有些颓,板正的天君站在中间,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谭昭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不过杨二郎果然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啊,做不了拆散姻缘的坏人。
杨戬感叹道“是啊,太巧了。”其实他也心中明白,这三日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小七已一条道走到黑,若无意外,三日后他就要行非常手段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天庭呆着挺无趣的。
谭昭是独自一人回到确州城的,人杨二郎显然还有事要做,他跟着算什么啊。
这初夏将至,集市上的果子也变得多了起来,谭昭先去还了马,饶有兴致地买了些果子带回去,一部分给小祖宗当饭吃,另一部分就用来凑各种果酒。
当然,他先去李婶子那儿说了一声,这才回到缘居。
进了屋,套上阵法,谭昭就将三只小可爱释放了出来。这个世界灵力充沛,三只小可爱也能松快一些,只是出了这宅子,藏得好些,毕竟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小祖宗性子惫懒得紧,最是喜欢趴在和氏璧身上飞来飞去,阿和性子好,竟也非常配合,有时候被阿曜和小七撞得晕来晕去,气得小祖宗分分钟掏风狸杖。
“去玩吧,乖啦。”
因为怕人鬼侦探少年团上门,小祖宗最近一直是留守风狸,报酬是每日新鲜的果子,这世界灵气充裕,连寻常果子都非常好吃,风狸最是喜欢红彤彤的小李子。
晚间吃过饭,谭昭逗着小可爱们,吃着爽脆的甜瓜,孤家寡人的生活,过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不过大概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外头忽然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今夜无风,上弦月,弯弯的一枚挂在天边若隐若现,谭昭让三只小可爱回来,起身去开门。
“谁啊,大晚上还”
撤去阵法一开门,嚯,好重的血腥气啊。
“陆大哥,救命啊”
谭昭神色警惕,嘴下倒是不留情“救什么命,你不早就鬼了吗”
秦官宝现在鬼身都飘摇,虚弱得一戳就散,谭昭将鬼往院内一丢,秦少年这才又有了说话的力气“陆大哥,小心啊”
这是一只妖,谭昭非常确定,空气里的妖气几乎与血腥气不相上下,这还是一只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妖。
远处猩红斑驳,有一浑身浴血的少年剑客持剑而立,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是半分未退。
“沉香呢”
“被抓了,我和小苏道长去救他,却没想到碰上了这个杀星他,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谭昭捞了一把风狸“小祖宗,照顾好他,别散了就成”
风狸抱着果子唧了一声,秦官宝看到掌心大点的呜咽小兽,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药丸。
而就在风狸落地的刹那,忽然有一道强劲的妖气打了过来,秦官宝立刻抱头鼠窜,想象中的撕裂却并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睛,然后人,鬼不如兽啊。
难怪人叫小祖宗呢,这可真是位祖宗啊“祖宗,救命啊”
与此同时,那边持剑的少年剑客已经坚持不住了,可他不能退,这周围全是普通百姓,他这一退,就是数百性命。
不能退。
一片血色中,他感觉到旁边有人走来,他想让人赶紧走,却是一道带着安抚的声音响起“放心,不会有事的。”
196、人间春色早(十一)
剑客的剑, 少年的手在抖, 握着的剑却非常稳,这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谭昭手里也提着一柄剑, 却并非小青鱼赠送给他的那把,对付妖邪,凡铁利刃其实更好,毕竟碎了也不心疼。
这柄剑还是他最近闲来无事自己锻造的,用的也是寻常凡铁, 要说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加入了一缕功德之力和一丝和氏璧气息。
剑出鞘,旁边的少年剑客立刻敏感地抬头看过来。
谭昭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腥热的风近前, 他立刻裹着少年剑客一个大后退,将人丢进宅子里后,利落地将阵法锁上,一剑便迎了上去。
“小苏道长,你没事吧”
少年剑客现在就是一个血人, 秦官宝只是一只普通鬼,他并不能触碰实物,自然也做不到替人检查伤势, 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祖宗大爷, 你说可怎么办啊”
风狸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 感受到阵法的封锁, 它已经将风狸杖收了回去, 它几个跳跃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抱着个瓷瓶出来了。
秦官宝眼睁睁看着巴掌大的小兽嫌弃地一脚踩在小苏道长少有没有沾染血迹的地方,准备地将瓷瓶里的药丸投射进了小苏道长,然后小脚一踩肚子,药就顺着喉咙下去了。
特么还能这样这是一只狠角色啊。
秦官宝乍然放松下来,只觉得整个鬼身都晕晕乎乎的,他勉强支撑起来,有些担忧地问道“祖宗大爷,陆大哥不会有事吧”
“唧唧”想太多
“……”听不懂,罢辽。
外面,腥臭的妖气冲天,谭昭怕影响到周边,特意在周边布了个简陋的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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