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跳河,这两个字好似惊天霹雳一般,在韩晓棠耳边炸响,她立即抓住了侯亮的胳膊,紧张的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人没事,我给救下了,怕被人发现,我就把她背回了牛棚。”
听到人没事,韩晓棠松了口气,拉着侯亮一边向牛棚走,一边继续追问道:“她是不是知青?”
侯亮点了点头道:“嗯,她是最早下乡的那批知青,家里穷,没读过什么书,考不上大学,也没别的门路回城,可能是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事情没侯亮想的那么简单,但现在韩晓棠也不敢乱说,还是先看看情况,了接一下再说吧。
轻车熟路的来到牛棚,进屋侯亮住的房间,就看见靠墙的土炕里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眼神呆滞,头发还湿漉漉的年轻女子。
她大约二十出头,相貌如出水芙蓉一般,只是此时她形容憔悴,容貌大打折扣,但依然很漂亮。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她呆滞的眼睛微微转了转,看见侯亮带了人过来,她有些惊慌的嘶声尖叫:“你干嘛要告诉别人。”
侯亮怕她情绪激动之下,再伤着自己,就低声安慰道:“我一个大男人,也没办法帮你,你放心,韩晓棠聪明,她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你别太激动了。”
一大早去河边,却碰到有人跳河,侯亮也吓的不轻,有点语无伦次,韩晓棠就让他出去继续干活,这里的事她来处理。
徐蓉警惕的看着韩晓棠,韩晓棠却没看她,而是慢条斯理的去倒了茶给她,虽然是夏天,但徐蓉却浑身冰凉,显然是河里连泡带吓造成的。
徐蓉抱着白色的搪瓷茶杯,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但目光依然空洞,呆呆的看着墙角的蜘蛛网。
书中,徐蓉是在两个月后才跳河的,她怀着三四个月的身孕,渐渐显怀,遮掩不住了,万念俱灰之下就跳了河。
现在张永顺提前被关进了监狱,徐蓉没法再找他帮忙,而这个年代打胎没有那么容易,只有母体患有严重的疾病,无法继续妊娠,才会选择打掉胎儿,停止孕育。
但这也要医生的诊断证明,丈夫的签名,还有出生地的介绍信,才能获准打胎。徐蓉这样未婚先孕,没有手续,医院是不会擅自给她打胎的。
而且她也怕人知道丢人,就在河边坐了一个晚上,左思右想了一夜,也没想出解决的办法,就寻了短见,虽然被救下,但她心中还是一片悲凉绝望。
好在韩晓棠没有询问一句,只是默默地陪她坐着,半晌,等她情绪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道:“这世上没有比生死更大的事,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就轻易的去寻死,你要想想辛辛苦苦把你养育成人的父母。”
徐蓉瞪着她,厉声叫道:“你知道什么?”
面对她恶劣的态度,韩晓棠不以为意,继续慢慢说道:“不管在哪里生活,只要你努力,都能过的多姿多彩。你不应该为了回城,就走了歪路,既然走歪了,那就换一条正确的路走,何必想不开呐。”
徐蓉闻言,紧张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徐蓉脸皮薄,就是怕别人知道她未婚先孕才想不开的,韩晓棠怕她激动,就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慌,我只是猜的。”
见韩晓棠只是猜的,徐蓉惊恐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抽抽搭搭的道:“我……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当然有,只看你敢不敢。”
徐蓉抬起泪眼,希夷的看着她问道:“什么路?”
“去报警,把坏人关进监狱,警局会给你开证明,你可以忘掉以前,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开始新的生活。”
韩晓棠说的隐晦,但徐蓉也听明白了,只要报警,警局会给她这个受害者开证明,就能打掉孩子,也许还能让她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城里回到父母的身边。
徐蓉有点心动,但凡有一点希望,谁想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还有别的可以走,她当然愿意试了试,但是到警局报案,自己做的那些丑事,都要抖搂出来。
徐蓉心中天人交战,韩晓棠也没有再劝,只是去给她的茶杯里又添了些茶,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这个时候,如果韩晓棠开口劝,也许徐蓉反而会退缩,所以一切还是让她自己想清楚吧。
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徐蓉才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报警。”
韩晓棠却摇头道:“报不报警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你答应了谁,生路只能你自己走出来,别人帮不了你。”
徐蓉性格懦弱,脸皮薄,还虚荣爱面子,她怕韩晓棠会把自己的丑事说出去,所以想把韩晓棠和她捆在一起。
可韩晓棠很理智,她虽然想利用徐蓉彻底的扳倒张永顺,但也不想和徐蓉有什么牵连。
见韩晓棠不接她的茬,徐蓉又有点犹豫起来,韩晓棠不禁叹息道:“警局里的人又不认识你,即便是说出了实情,也只是为你自己申冤而已,等离开了兰溪,谁还知道你做过什么?”
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只能破釜沉舟了,徐蓉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好,我去报警。”只要能离开这里,回城里去,她什么都愿意做。
韩晓棠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也没有再多说,就出去找大队部的人借驴车。
大队部的人现在对她是予取予求,哪里敢拒绝,立即就答应了,韩晓棠就和侯亮一起,把徐蓉送到了县城的警局。
徐蓉在里面问案,韩晓棠和侯亮一起站在院子里,侯亮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来报警啊。”
韩晓棠不愿多说,只简短的道:“她不是自愿要跳河的,是被人害的。”
侯亮瞪大了眼睛:“难道是有人把她推进河里的。”
韩晓棠不由失笑:“你就别打听了,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都不愿意掺和这件事,哪里会让侯亮沾手,立即打摆,侯亮和韩晓棠关系很好,见她讳莫如深的样子,也知道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也就不再过问。
两人就去和警局里的人说要回去,毕竟他们已经把受害人送来了,接下来的就不管他们的什么事了。
徐蓉也怕他们留在警局,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
虽然离开,但韩晓棠也知道张永顺的结局,他利用职权骗奸徐蓉,险些害人性命,而且是在被关押期间,两罪并罚,够他蹲个几十年了。
张永顺的媳妇开始还往监狱里送饭送东西,期盼着他快点被放出来,还到处的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张永顺说情,可结果却判的更重。
以前只是利用职权,谋取私利,违反婚姻法,还只是小错误,最多也就二三年,可是这次却被判了二十多年。
她媳妇悲愤万分,跑到监狱去打听,结果却听说是两罪并罚,他不仅以权谋私,还以回城的名义,骗奸女知青,害她跳河,险些害人性命,所以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入狱二十三年。
别的都可以原谅,但背叛家庭却是不能原谅的,张永顺的媳妇大怒之下,申请和张永顺离婚,带着小儿子和闺女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过大兴生产队。
张春生出院了,但脸上缝了好几针,跟趴了一只蜈蚣一样,本来还指望父亲能尽快出狱,好报仇雪恨,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张永顺被判了二十多年,还是因为骗奸女知青这样的丑事。
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外婆家,再也不肯回来,他一个人在大兴生产队怎么活。
他们家大门被斧子砍的七零八落,而且还糊了很多泥巴,院子里也扔满了野草,一片狼藉。
而且张春生回去,一路上面对的都是村民们嫌弃的眼神,张春生满心愤恨,以前他是队长的儿子,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巴结,可现在迎接他的只有白眼。
他一直在县城上学,自觉高人一等,头发整天梳的油光水亮的,穿着皮鞋中山装,跟城里人一样。
而且他的人生前途似锦,只要高中毕业,在县城找关系,和父亲一起出具推荐信,他就可以上大学,以后就能成为国家正规工作人员。然后娶一个城里媳妇,在城里生活,以后再也不回大兴生产队这穷乡僻壤了。
可现在一切梦想都打碎了,国家政策变了,不能再靠推荐上大学,而他成绩平平,参加了两次高考都没通过。不但上大学的梦破碎,什么国家正式员工,什么城里媳妇都化为了泡影。
他一再降低了自己的要求,委屈自己娶个农村姑娘做媳妇,可韩晓棠那个贱人竟然不识抬举,还害的父亲被革职,关进了监狱。
他把一切的不顺,都怪罪到社会的头上,怪罪到韩晓棠的身上,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家的错误。
是他不顾女方的意愿,强行要和韩晓棠结婚,是他父亲滥用职权,骗奸女知青,是他自己不求上进,不好好学习,才没考上大学。
他想去找韩晓棠报仇雪恨,可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跟防贼似的跟着他。张春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连夜就收拾东西离开了生产队,再没有回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从此下落不明。
张家彻底的从大兴生产队消失了,韩晓棠终于也放心了,而且村里开始选举队长。以前大队部的人多多少少,都和张永顺狼狈为奸过,队里的人当然不肯推举他们当下一任的队长,要不要和张永顺有什么区别。
因为张永顺的事,这次大兴生产队选队长的事,县里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排遣,或者指定谁出任队长,而是让大兴生产队的队员,从队里自行选举出一个人来担任队长。
队员们自然都想到了韩家,但韩庆斌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而且脾气暴躁,不太适合当队长。
但韩庆军就不一样了,他参过军,还识文断字的,虽然腿残疾了,但也不耽误什么,而且他的腿也是为了国家才被炸断的。
韩庆军的媳妇刘梅,是国家正式教师,知书达理的,比张永顺的媳妇可强多了,不会仗着自己男人当了队长,就在生产队里扬武耀威的,不干活白拿工分不说,还整天指使村民们到她家给她干私活。
所以队员们一致推举韩庆军当队长,韩庆军退伍以来,一直在家务农,闲暇就带孩子。一个大男人毫无用武之地,过的也很是郁闷,现在能出任生产队的队长,可以继续为国家发光发热,他也很高兴。
而县里知道他们推举的人,是一位退伍军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很快就拍板决定了,韩庆军也很快就走马上任。
而徐蓉自然得到了警局给开的证明,打掉了腹中的孩子,还被特批了回城名额,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一切圆满落定,韩晓棠顿觉轻松了不少,安安生生的在家休息了好几天。
前几天,她忙忙叨叨的整天往外跑,丁玉英担心,现在她整天窝在家里休息,丁玉英也担心,一会跑去看一下,没过一会又去看,惹得韩晓刚抱怨她偏心眼。
还是韩庆斌说她耽误闺女休息,丁玉英才作罢,韩晓棠好好的休息了几天,又生龙活虎的了。
没事就和韩庆斌他们一起去山上撸洋槐树叶子,山里还有很多野果,野桃子,还有杏,栗子野核桃,还有猕胡桃,只是个头比较小,也就兵兵球那么大小,但是很甜。
一棵藤蔓上能结很多,摘下来带回家,放一段时间开始慢慢变软,就能吃了,而起猕猴桃也很有营养。
韩晓棠在家吃的好,睡的好,心情舒畅放松,连起色都好了很多,期终考试瘦下去的肉肉又让丁玉英给补回来了。
山上的植被很厚,落满了树叶,下雨过后,会长出了很多野蘑菇,村子里的人有吃野蘑菇中毒的,所以无人问津,倒是便宜了韩晓棠。
但山上有很多蘑菇,一片一片的从落叶中冒出头来,韩晓棠认识的也不多,也不敢乱采。只摘那种红蘑菇,还有白色的长腿菇,别的她也不敢动。
采回去拿到河里冲洗干净了,然后放进锅里焯水后,就可以炒了当菜吃,特别是用大油爆炒,出来比肉还好吃。
开始韩晓刚还试试摸摸的不敢吃,可尝了一口就放不下了,那筷子跟失火了一样,一盘蘑菇他至少吃了大半。
吃了两天,一点事都没有,韩庆斌他们才放下心来,也跟着韩晓棠采摘。吃不完,就焯水后晒干,冬天缺菜的时候,可以泡发了吃,还给了韩庆军和周姥姥都送了一些。
日子过的快乐而逍遥,八月初,进入了雨季,整天阴雨绵绵,接连下了好几天都不停歇,有时候还夹杂着狂风暴雨,还有雷阵雨,家里的被褥都有点返潮,只要老天露出一点太阳,家家户户都把被子拿出来晾晒。
一直下雨,地里泥泞松软的根本进不去,也无法出工,人们就在家里闲着。韩家人多,韩晓棠无所事事,就拉着韩晓刚他们打扑克。
捉黑一,交公粮,斗地主,排长龙,玩的不亦乐乎,常常玩到半夜,还是韩庆斌嫌他们浪费灯油,才作罢,各自回去休息。
深夜,韩晓棠睡的正香,却被丁玉英用力推醒,惊慌失措的大叫道:“晓棠,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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