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扑上 (20)
    的确好看,来叶县一个月,柳柳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子。
    但李卯自小在京城长大,连宫里美如画的娘娘们都能见着,这女孩也没美成天仙,怎就叫公子没了常态?
    萧靳转着玉扳指,眼见着自己瞧了这小东西许久也不见她抬起头来,嘴边掀起些许不悦的弧度。
    他就这般叫她害怕?
    说来,关于这小东西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可不知是怎的,自打见了那荷包,往日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出来。
    想到荷包,萧靳牵了牵嘴角,这小东西分明见不得他出事,却要装作不认识他,可真真该打。
    她低着头,萧靳只能见到一个光洁的额头,细腻的肌肤在熹微的晨光之下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如玉凝脂,如醇甘冽。
    恰一阵凉风吹来,淡到几乎没有的一缕桃花香让萧靳握紧轮椅的扶手。
    他喉咙滚了滚,视线不自觉下移,掠过还未经他养护又被宽大的衣服遮着才微微隆起的弧度,最后停在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上。
    他眸色渐沉,晨间的清凉也掩不住他眼中的燥意。
    也不知想着了什么,萧靳眼底飞快掠过一抹不悦,他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嬷嬷,走吧,不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萧靳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李卯更摸不着头脑。
    柳柳翘起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咬着牙跟,努力克制住了心头升起的怯意。
    这话宽容大方,哪会是公子真心之言?
    柳柳垂在身侧的双手到底还是忍不住攥紧衣摆。
    没人比她更清楚公子的性子。
    只有他能拒绝旁人,而没有旁人能拒绝他。
    轮椅轱辘走远,柳柳心头的忐忑不仅没有扫去,反倒多了几分紧迫。
    她捏紧衣摆,看向只卖了些许的糕点卤货。
    这般挣银子,她要挣到猴年马月才能摆脱王凤春,又要挣到何时,才能不惧公子强势?
    前者或许可期,后者,怕是这辈子也没有机会。
    柳柳鼻尖一酸,又飞快压下涩意,再抬头,她又笑容满面地吆喝着,仿佛完全没有因为萧靳的出现而乱了心境。
    女孩清脆甜软的吆喝声传来,李卯悄悄看了一眼咕嘟咕嘟往外冒寒气的公子。
    公子刚刚出现都把人家姑娘吓坏了,这会儿又跟个偷窥狂似的呆在这儿瞧……呸呸呸!公子总会跟偷窥狂挂上关系?
    萧靳不满自己的出现没有对那小东西造成任何影响,他转了下玉扳指,忽而道:“回吧。”
    柳柳到城中卖吃食,近些日子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把所有东西卖完。
    原本,柳柳打算过半个月再考虑开店的事,可萧靳的出现,逼出了她心头的紧迫感。
    柳柳飞快收摊,朝县里某处跑去。
    她要找一个人,一个能够帮她避开王凤春,成功把铺子开起来的人。
    正是堂姐柳叶的亲生母亲,她的大伯母。
    大伯母在大伯去世三年后,也就是堂姐六岁时,有次到县里来被个上了年纪的商户瞧上。
    那商户寻到大伯母家里,许了银子,大伯母就被家里爹娘逼着改嫁。
    大伯母嫁给商户没几年,商户就没了,那商户的长子是个厉害的,商户的头七都还没过,就把她和她才几个月大的儿子一起赶出家门。
    大伯母拿着自己偷偷攒下的私房钱,在县里置了个摊位,做吃食。
    大伯母做吃食的手艺也是阿奶教的,她当年被家里爹娘逼着改嫁,心里愧对阿奶,后来被赶出家门,也不敢回柳家村。
    前世,柳柳曾听说大伯母知道堂姐没了,到柳夏荷家里大闹一场,整个村子都知道柳夏荷逼死儿媳妇。
    又过了一个多月,伯母竟然趁着柳夏荷没在家,跑到她家里吊死在房梁上。
    柳柳之前也想过要跑来告诉大伯母堂姐被她接回家了,只是一直都没寻到大伯母的摊位置在哪,昨日好不容易从村里人那听了一嘴,
    今日又遇着公子,柳柳实在不好将这事再往后拖。
    堂姐住在家里不是长久之事,王凤春为人贪婪,收了簪子和镯子能消停一段时间,可堂姐很快就要生了。
    柳柳怀过孩子却不懂接生,王凤春那般贪财吝啬,定然舍不得花银子去请接生婆。
    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上一圈,一个好的接生婆有时能给女人挣回一条命。
    前世,大伯母知晓堂姐之死会那么激愤,想必心里一直都想着女儿,只碍于心中的那道坎没敢回去。
    一个贪财吝啬的婶子,当然比不上真心疼爱自己的母亲。
    柳叶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柳柳要是一个月什么活都不干就顾着照顾柳叶,王凤春定然更有话说。
    柳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堂姐生产之前找到大伯母比较好,最好能把堂姐接到县里来。
    柳柳有意让大伯母担了置办铺子的说法,再分给她一些红利,如此稳赚不赔的生意,大伯母该不会拒绝。
    不过,她还要先见了大伯母再说。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她对大伯母的印象也停留在前世她为了女儿上吊的事上。
    柳柳背着篓子,暂且将看铺子的事搁置,往村里人说的地方找去,果真见到个做馄饨的摊子。
    只是,站在锅边煮馄饨的是个七八岁大小男孩。
    柳柳愣了一下,料想这或许就是大伯母和她那商户生的孩子。
    她往旁边看去,才在一旁的椅子上见到一个手臂上了夹板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和堂姐长了七分像,也不知是不是手上受了伤,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她嘴里时不时说着什么,像是在嘱咐灶上的小男孩。
    有路过的客人见着两人,顺嘴道:“李娘子,你的手咋啦?你家小子厉害了,这么小都能上灶。”
    李娘子扬起笑容来,开心道:“我前两日不小心把手摔伤了,这生意要做我又不好动弹,只好使唤我家小子。”
    客人听她这么说,哟了一声,夸赞道:“春哥儿真是个孝顺孩子。”
    李娘子立刻笑开了,谦虚着:“哪呢哪呢!”
    柳柳在一旁站了会儿,径直走过去。
    李娘子看着面前俏生生的小姑娘,眨了下眼,一滴泪忽然掉下来:“柳柳?
    ”
    柳柳见自己还没说明自己是谁,也没说明来意,大伯母就认出了自己,她微微诧异:“大伯母您记得我?”
    大伯母改嫁时她才三岁不到,三岁和十五岁可有极大的差距,过了这么些年了,大伯母还能记得她?
    李娘子又哭又笑的抹去眼泪,连忙道:“记得记得,我……我去年回过村里,远远地瞧过你一次,那时你和叶叶站在一起。”
    柳柳这才知道,原来大伯母不是没回过村子,她偷偷回去看过,只是不敢让女儿知道自己的存在。
    柳柳心头微微泛酸,连忙道:“大伯母,你可知道堂姐她有了七个月大的身孕,可姐夫却在参军时意外身亡,她那恶婆婆还把她赶回家。”
    李娘子哪知道这事儿,这刚刚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错愕道:“你说什么?”
    柳柳硬着心肠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还隐约表露出王凤春并不喜欢柳叶的态度。
    李娘子原就因着胳膊受了伤面色苍白,这会儿知道女儿和自己当年一般年纪轻轻就守了寡,面色更是白了白。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她的女儿那般好,怎就要遇着这样的事?
    柳柳见李娘子失魂落魄,心中有所不忍,可还是狠下心肠。
    堂姐不能再住在柳家村,她也要想法子摆脱王凤春,到县里来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的计划要实行,大伯母是很重要的一环。
    等她挣够了银子,就离开这地儿,终归前世,她就还了她娘的生养之恩。
    柳柳垂下眼眸,思衬着要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恰巧这时,又有客人来点了馄饨。
    李娘子连忙擦擦眼泪,道:“柳柳,你先到边上坐会儿,等大伯母忙完了早上这一阵儿,再与你细说。”
    柳柳看她伤了一只手还要急急忙忙去收碗筷,再看一眼一旁从她来就是不时偷偷看她的小男孩。
    他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大,煮馄饨的动作十分熟练,不过因为人不够高,踩着凳子,有些吃力。
    ☆、128、萧远×渺渺(HE)
    沈玉渺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在战场上的丈夫被逼到绝路掉下悬崖没死被一个女子救了,却失去了记忆。
    这个梦很长,长到让她感觉窒息。
    甚至在她惊醒之后,她觉得自己所做的梦都是真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感,那种将她整颗心捏碎了再揉起来的痛苦让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夫人,您怎么了?”婢女小芳连忙从外室进来。
    沈玉渺摸着自己汗湿的前额,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问道:“前线可有传来二爷的消息?”
    丈夫在前线打仗,她心中总是惦念,刚刚又做了那样一个噩梦,心头虚得厉害。
    小芳摇了摇头:“白日孙副将不是来报,说是前线战事吃紧,二爷实在腾不出时间来给您写信,不过夫人放心,二爷本事了得,可是人人称颂的战神,定然不会有事的。”
    沈玉渺听着小芳的话,想起不久之前孙副将的确到她这儿来报个平安。
    只是,她心中的惶恐并没有因为小芳的话而平静下去,反倒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沈玉渺垂下眼帘,正想说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自从丈夫到前线打仗,她就深入简出,婆婆和大嫂也带她极好,绝不会容许旁人来惊扰她,这大晚上的外头却亮起了火把传来喧闹,怕是出事了。
    沈玉渺想到自己刚刚做的梦,一股寒凉从脊椎骨窜起,她忍不住揪紧了手下的被子,外头已经有婆子来拍门了。
    “二夫人!二夫人,大事不好了!”婆子尖锐又高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玉渺身上顿时窜起一层鸡皮疙瘩。
    跟着她又听到那婆子道:“前线大捷!二爷却掉下悬崖不知所踪,如今生死未卜!”
    漆黑的夜里,一股冷风刮来,如今已经四月尾,可这冷风却生生把沈玉渺塞进了冰窟里。
    刚刚做的梦还历历在目,在那混乱却又无比清晰的梦中,婆子的声音渐渐重合,沈玉渺瞳孔晃动了一下,跟着就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小芳听见二爷出事人一下就慌了,如今又见夫人在自个儿跟前昏倒,连忙吓得大声叫人。
    萧远落涯失踪的消息传来,萧府乱作一团,萧夫人好不容
    易才从儿子失踪的消息传来就听见二儿媳妇昏倒,赶忙扶着丫鬟就往沈玉渺的院子里赶。
    萧大夫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事,皱着眉头喊了声作孽,把侧屋里睡得迷迷糊糊被这动静惊醒找过来的儿子塞进乳母怀里,跟着也往沈玉渺的院子赶去。
    婆媳俩在撞了个正着,跟着就听见大夫说沈玉渺怀孕了。
    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叹口气。
    萧夫人带着萧大夫人往里走,屋里沈玉渺已经醒来了,她仰躺在床上,手覆在自己小腹的位置,眼泪却从眼角流下。
    萧夫人才坐到床边,沈玉渺立刻转过头来去拉她的手,跟着就迫切道:“娘,我想见我二哥,您帮我叫他回来好不好?”
    沈玉渺一个字没提萧远,却要见神医,萧夫人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好,娘立刻修书一封请神医回来,你好好歇歇,大夫说你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沈玉渺点点头,眼角的泪水却又流的更快了一些。
    萧夫人暗叹一口气,媳妇和儿子感情极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受不了,更何况刚刚怀上孩子的媳妇。
    萧夫人留了萧大夫人下来陪着沈玉渺,自己扶着丫鬟的手去书房。
    神医一直在前线救死扶伤,要把他调回来没有丈夫的同意不可能。
    三日之后,沈文卿风尘仆仆赶到洛阳,看到坐在枣树下白着一张脸的妹妹,抿了下嘴。
    萧远林瀚和他三人是拜把子的兄弟,这次打仗林瀚被调到另一个地方督战,他想着大姐也快要生了,就跟了过去,哪知道萧远竟会被逼坠崖。
    他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怎的一个两个都要被老天爷磋磨?
    沈玉渺坐在枣树下发愣,直到沈文卿来到近前,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沈玉渺幼时虽不受母亲待见,大姐和二哥却极为疼爱她,家中又富裕,她从来没受什么委屈,后来又遇到萧远,两人顺利结为夫妇,这半辈子可以说得上过的顺风顺水。
    沈玉渺见到沈文卿胡子拉碴的模样,一时没忍住,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滚。
    沈文卿最见不得姐姐妹妹流眼泪,他皱起眉头来,拽起沈玉渺手里的帕子,轻轻给他擦脸:“都要当母亲的人了,怎
    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哭哭啼啼?”
    三个兄弟姐妹中,就数沈玉渺最爱哭。
    沈玉渺一下没忍住,抱住沈文卿的肩膀放声大哭。
    她真的很怕。
    沈文卿叹了口气,让她哭个痛快,又给她把了脉,确定身子无碍后,这才道:“大姐本来也说要来看你,可她快临盆了,经不得折腾我就没让她来。”
    沈玉渺哭得一抽一抽的,她胡乱抹了一把眼角,这才像小时候一样拽着沈文卿的袖子道:“二哥,你派人去襄阳找一找远哥好不好?”
    “他出事前我梦到了,梦到他坠崖之后被流水冲到襄阳,又被襄阳孟氏的大小姐救了,你帮我去找找他,帮我去找找他好不好?”
    沈玉渺不敢把自己梦里的事说出来,她却知道自己梦里不幸就是从萧远坠崖开始的。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有妻子,不记得他发誓要一辈子待她好,被人趁虚而入,后来还被人算计。
    沈玉渺完全止不住泪,她又想到梦中的自己。
    她从小到大都被哥哥姐姐疼爱着,嫁到洛阳萧氏后,婆婆和大嫂又待她好,婆婆从不给丈夫塞人,丈夫也对她一心一意,她一直都被人疼宠着,这才会遇着一点小事就没了信心,就被人挑拨了。
    沈文卿从没见妹妹哭的这么伤心,他知道妹妹和萧远感情好,只以为她这么哭是害怕萧远抛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走了。
    沈文卿搂着妹妹的肩膀,应声道:“我马上派人去找,先别哭了好不好?再这么哭下去,对你腹中的孩子不好。”
    沈玉渺点了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在我的梦里,远哥坠崖时伤到了脑袋,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怕有人对他不利,又怕别人不相信我,只和二哥你说了这事。”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的请求,二哥都会帮她做到,也只有二哥和大姐会想都不想就相信她说的话。
    沈文卿拍拍妹妹的肩膀,应了一声好,又扬声叫了守在外头的小芳。
    “你到屋里歇息着,看你这脸色白的,是不是这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先把身子养好,萧远的事你别担心,二哥马上派人去找。”
    沈文卿愿意相信妹妹的话,就算只是为了她一个梦,他也会不留余力派人
    去找。
    兄妹两人的对话,萧夫人不久后也知道了,她叹口气没说什么,只由着两个人去。
    萧远坠崖的地方已经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他的尸身,可要说顺着流水被冲到了襄阳,萧夫人有点不大信,襄阳离那里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可萧夫人是一个母亲,只要有希望就会抓住,她跟着也派人一起去了襄阳。
    萧远活了很久,一直到牙齿都掉光了,他还能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他总觉得是渺渺不愿意见自己,这才求了老天爷强留他在这世上。
    他看着小跑着冲到他脚边的几个小萝卜头,着实有些羡慕他们的祖父母,阿靳那小子和他年轻时一样意气风发,娶了心爱的女子,可他要比他幸运。
    萧远慢慢抬起手,摸摸脚边的小皇孙。
    小皇孙好像察觉了什么,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将他又老又皱的大手抱住,纯真的笑了笑。
    他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这些小家伙却一个一个待他好极了,他这么老这么丑了也愿意在他身边玩耍。
    萧远笑着,看着天边的暖阳,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像自己料想中的那样见到死去的妻子,而是在一阵又一阵的晃动中又重新睁开了眼。
    萧远扯了一下嘴角,还以为是老天爷依旧不收自己的性命,他动了下手,想要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疼得厉害,更是一丁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这才觉着有哪里不对,仔细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发现他这是在一艘船上。
    萧远已经很久没有坐船了,从他恢复记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坐过船。
    萧远心头掠过一阵又一阵疑惑,好不容易抬起手,却发现他刚瘪的像是枯树皮的手如今饱满丰润,上面细碎的伤口根本不影响这只手的年轻。
    萧远愣了一下,外头就有人走了进来。
    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女子,再看到那女子的那一刻,萧远在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强烈的一个便是如果他手中有剑,他一定毫不犹豫杀了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萧远克制住了心头强烈的杀意,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在对方故作姿态的朝他嘘寒问暖时,他假装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与她
    虚与委蛇。
    萧远计划好自己伤势好了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他伤小半好没好,沈文卿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萧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沈文卿和自己一样回来了,第二个反应就是沈文卿是不是会比渺渺和自己和离。
    沈文卿虽然臭着一张脸,但是看到他却松了口气,又狠狠说了他一顿,却提都没提他和渺渺之间的事,萧远这才松懈了些。
    后来他又小心翼翼刺探沈文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襄阳,这才知道原来是渺渺做了个梦。
    萧远如鲠在喉,恨不得长了翅膀回去见妻子,可他还是个受了重伤的半残,根本受不了舟车劳顿,只能继续待在襄阳。
    萧远本以为沈文卿找到了自己,襄阳梦是必然不敢再起歹意,却没想到襄阳梦是大小姐竟然故技重施,借着救命恩人名头来看他,却在身上抹了药。
    可她却不知道沈文卿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不过一闻就闻到了她抹在身上的脏东西,当场就将人揭穿。
    沈文卿想到怀着孕还心神不安的妹妹,毫不客气将她讽刺了一番,岂料孟大小姐恼羞成怒,竟想让身边的侍卫取沈文卿性命。
    一行人彻底和襄阳孟氏翻脸,襄阳孟氏家族得知两人的身份想要前来何解,却没想到孟大小姐竟然私下派了护卫前来暗杀沈文卿,暗杀也就暗杀了,问题是人还被人逮着。
    萧家主知道两人险些在襄阳丢了性命,震怒之下直接拍大军压境,抄了襄阳孟氏。
    萧远又躺了两个月,等身子能动后,迫不及待回到洛阳。
    沈玉渺知道丈夫还活着,已经被二哥找到了,悬着的一颗心就松了下来,她不是没有想着前往襄阳,只是她怀着身孕同样不移舟车劳顿,只好按捺着心头的蠢蠢欲动,等着丈夫养好伤归来。
    萧远回到萧府,明明腿上的伤还没好清楚,也不要人扶,一瘸一拐就往自己的院落跑去。
    还没进门他就听见了一阵欢笑,院中的枣树郁郁葱葱,枝头上开着细小的花苞。
    枣树下,沈玉渺和沈玉瑶还有萧大夫人坐在一块,几人身边还放了个小摇篮,三四岁大的萧靳趴在摇篮边上,一眼不眨的盯着摇篮里的小姑娘。
    两个月大的小家伙还裹着襁褓,萧靳忽然想到了什么,趁着母亲和另外两位长辈没注意,悄悄拉开小妹妹的襁褓,看到她胸口一小团还看不太清形状的胎记。
    咦,真的有胎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BE
    ☆、129、萧远×渺渺(BE)
    沈玉渺只觉得身子又重又冷,但疼痛一点一点消去,孩子的心跳在他身体里消失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她看见自己化作了一缕青烟,从她血肉模糊的身躯里飘出来,也看到了扑到她身上哭的死去活来的萧远。
    沈玉渺下意识想要摸肚子,却发现自己只是一缕烟,她看着哭到不能自己的萧远,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无波无澜,有的只是对自己未能保护好孩子而产生的后悔自责。
    她就那样飘在半空中,飘了许久,看到赶来的大姐和二哥,看到最疼爱她的两人不惜一切要去孟氏性命。
    沈玉渺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哥哥姐姐的庇护之下,没受过苦,也从不坚强。
    明明之前大姐和二哥就要接她离开,她却舍不得这舍不得那,心软了又软,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是葬送了自己和孩子的两条性命。
    看到二哥将她的尸身带走,大姐哭着为她换衣上装,沈玉渺心底涌起无尽的后悔。
    她想要大姐和二哥不要为她伤心,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说不出话来,她始终就是一缕青烟,飘在空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淡。
    沈玉渺很不甘心,为什么害了他的人还在逍遥自在,而疼爱她的大姐二哥却要为她的死伤心欲绝。
    她更放不下自己同样没有了气息的孩子。
    如果……
    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不会再优柔寡断,不会再试图挽留已经变质了的东西。
    当两个人的感情中出现了第三个人,这段感情就没有挽回的价值了。
    沈玉渺心头的不甘越来越强烈,她发现自己慢慢变淡的身躯渐渐开始变的凝实,等二哥将她送入棺木的那一刻,她好像见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跟着就没了意识。
    等沈玉渺再次醒来,她听到了一阵肆意的笑声。
    这个声音她不陌生,甚至许多次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恨之又无法除之。
    沈玉渺慢慢睁开眼,果真见到了和她一样大着肚子的孟氏。
    襄阳孟氏巨富,孟氏被封为武王侧妃之后,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张扬,处处挑拣,不管吃的用的都要最好,偶尔还要在她面前讽刺她穷
    酸破落。
    沈玉渺历来不在意身外之物,也从没想要在这和人掐尖比高。
    她神色淡淡地看着身着大红色宫装的孟氏,世人皆知,正红为正室所有,妾室只能着粉红。
    沈玉渺也不知同样出身商贾的孟氏哪来的底气讥笑她没有银子,是穷酸的破落户。
    要真正计较起来,襄阳梦氏起家不过二三十年,如何比得上三百年前就是一方巨富的洛阳沈氏。
    有些人,穷且不自知,还非要炫耀自己富甲天下。
    沈玉渺摸摸肚子上鼓起来的小包,漫不经心道:“孟大小姐既然这么喜欢羊脂玉,小芳,去本王妃的嫁妆里取一箱来送给孟大小姐。”
    “不过是几块羊脂玉,值不得几个钱,孟大小姐如今怎么说也是王府的人了,到了外头可别眼皮子浅的把羊脂玉当成宝贝,平白让人笑话了去,累及王府声名。”
    沈玉渺这一番话出口,厅中霎时为之一静。
    别说是孟氏了,就连她的贴身丫鬟小芳也没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能说这么一番话。
    惊讶之后涌起的就是无边的喜悦,小芳早就看这嚣张跋扈的孟氏不顺眼了,可惜主子从来不出言训斥她不规矩,还时常因为她的话伤心难过。
    小芳眉头一翘,立刻附和道:“是呀,当时您出嫁,大小姐和二少爷还有姥爷给您的嫁妆里,那几箱子羊脂玉是最末等,您都不带来着,奴婢原以为要压箱底了,如今孟大小姐喜欢,赏她一箱,也不浪费了东西。”
    小丫环眉头一翘一翘的,沈玉渺见她这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由暗叹自己曾经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任由孟氏欺负。
    沈玉渺看了一眼嘴边的笑意已经完全僵住的孟氏,扶着肚子站起来,轻飘飘说道:“既然如了王府,就要守王府的规矩,阿绾,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本王妃扒下来。”
    “妾,没有资格穿正红。”
    沈玉渺一声令下,她身边另一个丫鬟立刻提起笑容往孟氏走去。
    沈玉渺没心思在这里看闹剧,扶着小芳的手往外走,又吩咐让人去备马车。
    大姐今日原本要来府上看她,只是她怕自己憔悴的模样被大姐看见惹她伤心生气,拒绝了她的到访。
    如今这王府她是待不下
    去了。
    沈玉渺可不想自己和孩子再出一次事。
    她趁着萧远还没回来,面不改色吩咐车夫去沈府。
    她原想着去相府,可以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她若是去了相府,怕是要为难姐夫,还是回沈府更好。
    二哥原就不是个受得了拘束的性子,如果不是为了他和大姐,也不会掺和两个王朝之间的角逐。
    她要和萧远和离,她要离开这儿。
    府中人都以为王妃是在侧妃那儿受了委屈,这才想回去找神医,却做梦也没想到沈玉渺会决绝的离开王府,并就此决定再也不回来。
    沈玉渺突然到沈府,沈文卿也吓了一跳,得知孟氏被封为武王侧妃,他狠狠把武王打了一顿,本打算明日就去武王府中见见妹妹,如果她想要离开,他就算拼了这条性命都会带他走。
    如今,沈玉渺就站在自己面前,沈文卿好半天了才反应过来,憋出一句:“萧远那混账果然给你委屈受了!”
    妹妹性子软,从小到大被人欺负了,就懂得偷偷哭,压根不会告状。
    沈文卿看到她还大着肚子,越发气愤了:“我马上就去找他混账算账!”
    沈玉渺见到哥哥本就百感交集,又听他这么说,松开丫鬟的手,没忍住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哥哥的腰,委屈的掉泪珠子。
    沈文卿顿时更气愤了,可他又顾忌着妹妹大着肚子,过分的话也不敢说。
    沈玉渺挺着个肚子,摸着眼泪说道:“二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要和萧远和离,我不想再当萧家的媳妇了。”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若是什么都不管就这么离开,大姐二哥姐夫都不好做,可她却忘记了,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姐他们会更难过。
    他们一家人都不是恋慕权势的人,比起在京城汲汲营营,他们更喜欢外头的名山大川。
    沈文卿早就想带妹妹离开了,现在听她这么说,又是开怀又是愤怒,开怀的是妹妹想开了,愤怒的是妹妹一定是在武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否则怎么会挺着大肚子出王府来找他?
    沈文卿想也没想就点头道:“我们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和离书日后再让人送回来。”
    萧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提出要带渺渺离开,
    他说什么都不同意,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让渺渺走。
    于皇帝而言,渺渺制约着他,大姐制约着林瀚,当初的情谊早就在成为君臣之后变质了。
    沈文卿说走就走,给贴身小厮留了封信让他送到相府,即刻就带着沈玉渺离开。
    只要两人走的够快,再有林瀚和大姐掩饰斡旋,萧远没这么快发现他把渺渺带走了。
    沈玉渺从小就听哥哥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简单的换了一身装扮,兄妹俩就坐着马车出了京城。
    沈玉渺肚子八个多月大,先生一路都小心照看着。
    也许是林瀚的确本事了得,兄妹俩一路走走停停一个月,后头都没人追上来。
    沈文卿想到自己曾经停留过的一个小县城,那地方偏僻得在天下最乱的时候也没受到波及,干脆就带着沈玉渺去了那。
    期间,兄妹俩断断续续收到林夫人送来的几封信,说是萧远知道沈玉渺已经离开京城之后,竟然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沈玉渺猜着他可能来找自己,只抿着嘴不说话。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随时都有可能生产,没心思关心其他的。
    沈文卿和沈玉渺两人改名换姓,对外宣称是哥哥带着刚守寡被赶出夫家的妹妹搬到叶县。
    沈家虽然没了,但这么多年下来总有不少忠仆,沈文卿私底下联系了被他安排回族地的人,挑了几个伶俐的来照顾沈玉渺,又安排好一切生产事宜。
    腊八那天,雪慢悠悠从空中飘下,沈玉渺也终于发动了。
    她这一胎怀得坎坷,就连生也生的坎坷,从早上一直到晚上,真正生了七个时辰,才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平安落地的那一刻,沈玉渺无比庆幸自己选择离开武王府,她强打着精神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孩子,跟着就昏了过去。
    她这一昏就昏了一整日,醒来之后就觉得肚子饿的厉害。
    小小的叶县没有因为这个刚出生的孩子而有所变化,雪慢慢飘着,有点冷。
    沈玉渺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沈明阳,寓意光明温暖。
    经常的事离她越来越远,她偶尔会听说只言片语,却大半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偶尔能听些街坊邻居羡慕当朝宰相那么大的官却只爱自己的妻子。
    沈玉渺总会笑笑。
    她也很羡慕姐姐。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沈文卿在叶县开了家小医馆,沈玉渺在这几年里也跟着哥哥学了些医术,是个名气不小的女大夫,叶县只要有人家生孩子,都会请她过去坐镇。
    她长得年轻又好看,手里还有本事,虽有个小拖油瓶儿子,可瞧上她的人能从街头站到街尾,还有些人找了媒婆上门探口风,可惜她没嫁人的意思,不然这会儿提亲的人可要踏破门槛。
    这几日沈文卿出门去了,沈玉渺昨日刚和产婆一起帮着巷弄口一个年轻媳妇接生,在她家忙活了一晚上。
    她困顿着回来,就见五岁大的儿子拖着下巴坐在门槛上,看到她立刻扬起笑容,连忙小跑到她脚边将她抱住,小嘴儿叭叭道:“娘,你怎么才回来?”
    沈玉渺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前些日子给你送糖吃的阿玉姐姐还记得吗?她生孩子了,娘去帮她了。”
    小家伙从小和母亲,舅舅生活在一块,耳濡目染之下,对医药方面比普通人知道的要多的多,沈文卿极其看好自己的小外甥,他才丁点大,他就在他耳边念叨着《黄帝内经》,还说要让他继承自己的医术。
    明哥儿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是学医的料,才五岁大点,就能辨别许多药草,沈文卿在他耳边念叨的几本医书,他也记下了大半,偶尔还能举一反三。
    小家伙见母亲困极了,也就不再揪着这事不放,连忙跑到她身后,把她往里推:“娘,你快去歇一歇,我去隔壁找阿武叔玩。”
    阿武叔是他们的邻居,小家伙出生后不久搬来的,他为人孤僻,鲜少和旁人接触,却有一手打猎的本事,经常会上山狩猎。
    沈玉渺有次家中的饺子做多了,就让小丫鬟给邻居送去一盘,从那以后,阿武只要上山打猎,总会给他们家送些东西,偶尔在山上遇着珍贵草药了,会摘了送过来。
    沈玉渺哪好意思把要人家东西,都是按着市价给赢钱。
    为人孤僻不喜与旁人接触的阿武好像格外喜欢小孩子。
    沈玉渺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去吧,去吧。”
    小家伙和阿武好像天生投缘,一大一小竟能玩到一块儿。
    明哥儿点点头,就迈着小步
    子去找自己的万年交了。
    昨日阿武上山打猎收获了一只大野猪,他力气大极了,总能把自己猎到的猎物抬回来。
    今日,他要带着野猪到集市上卖。
    以前小家伙也和阿武一起去过集市,一开始沈玉渺很不放心还怕丫鬟跟着,直到有一次一个拍花子盯上了明哥儿,小丫鬟压根不是那拍花子的对手,是阿武把明哥儿抢了回来,还将那拍花子打了个半死。
    自此,沈玉渺才觉得阿武是真把明哥儿当成晚辈疼爱。
    明哥儿轻车熟路跑进自己忘年交的家里,他在院子里没找着人,就往屋子里走去。
    他吱嘎一声推开门,果真在屋里见着了阿武,看他在往脸上涂什么东西,好奇的迈着脚步跑过去,扯着小奶音道:“阿武叔,你在干嘛?”
    干嘛往脸上抹东西?
    阿武知道小家伙来了,听他这么问,身子僵了一下,很快又道:“昨日上山不小心被树枝划着了脸,今日抹一抹药。”
    明哥儿点点头,又体贴道:“我去找我娘要一些,娘说脸上可不能留疤。”
    阿武看小家伙说着就要往外跑,连忙把他抱了起来,摇摇头:“不碍事的就是个小口子,走吧,我们早点儿去集市,把野猪卖了,我带你买糖葫芦去!”
    明哥儿一听糖葫芦瞬间亮起眼睛。
    他可喜欢吃糖葫芦了,可他娘不让他多吃。
    “走走走,我们快去!”
    来到集市上,阿武时常卖猎物的摊位边上已经停了一架牛车,是城外一个村子里的猎户。
    明哥儿看见牛车,连忙从阿武的牛车上跳下来,跑过去,果真在牛车边上见着一个绑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明哥儿立刻惊喜道:“柳柳姐姐!你也来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啦,不管是BE还是HE都轻松一些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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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本古言《媚春光》和《怀孕了暴君不知道》文案有点长就不放了,喜欢作者文风的戳一戳作者专栏哦~开文时间待定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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