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练如檬干活的地方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大棚, 里面摆着几台草席编织机, 正在运作的编织机里, 一张张蔺草编织而成的席子就这么被吐了出来，然后由女工按尺寸裁剪, 再进行缝边。

    “哎如檬，这时候你不干活跑哪儿去了？”一个身穿衬衫的男人看着练如柠，问道。

    练如柠一噎，说：“你好，我是练如檬的姐姐, 我是来找她的。”

    男人“嘿嘿”一笑：“行啊, 学会偷懒了不说，还会逗乐了啊？”

    话刚落音, 练如柠跟郝笺就听见不远处一声惊叫：“练如柠？！”

    只见一个头上绑着头巾, 跟练如柠几乎一模一样的女生径直地朝练如柠奔来了。练如柠还没怎么仔细看呢, 就看见一双脏兮兮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郝笺看见练如檬的真人时, 还真的有些恍惚, 以为是练如柠有丝分裂了, 不过这性子和声音，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练如柠。

    “真的是你, 练如柠, 你还活着！”姐妹俩仿佛照镜子一样，练如檬略兴奋地叫道。

    练如柠拍了她的手，瞪她：“没大没小，叫姐姐！”

    “我们是双胞胎, 同时变成受精卵的，凭啥？”练如檬嘴上说着，可喜悦之情依旧溢于言表。

    “……”她这话险些没把周围的人给笑喷，郝笺也乐了，不过却没有笑出声来。

    “可我比你早出生两分钟。”练如柠翻了一个白眼。

    练如檬说：“那是我要从妈的肚子里出来时，你踢了我一脚，害我跑到后头去了。你别否认，有B超为证。”

    “……”

    眼瞧着练如檬没完没了了，练如柠对那个男人说：“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我想给她办个手续，离开这里，你看……”

    男人都快分不清哪个才是练如檬了，他定了定神，说：“可以是可以，反正在这里干活是日结的，不过你们要离开的话，还是得去找管理办那儿办手续。”

    “我知道了，谢谢。”

    等男人允许练如檬离开后，练如檬才戳了戳练如柠：“你怎么没问我愿不愿意离开呢？”

    “你不愿意离开？”练如柠反问。

    “如果是别人来找我，我肯定不愿意离开，不过是你要我离开嘛，那肯定是愿意的，我也不能打自家人的脸不是？”练如檬说着，仿佛想起什么，“对了前天有一个男人来找我，说是咱爸妈让他来接我的，有这回事吗？”

    练如柠点了点头：“是，而且为了找你，爸花了一万块。”

    练如檬眼睛一瞪，拉着练如柠就要走：“那赶紧的，去找他们，要他们退款。”

    练如柠仿佛也是第一次认识这孪生妹妹，她说：“以前你有这么在意这一万块？”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说，现在我在意了。”

    以前她衣食无忧，父母也没给她什么压力，毕竟上面有一个姐姐总是被父亲盯着，下有一个弟弟总是被母亲看着，就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后来她说要学美术，家里人也没有反对。走美术这条路跟学音乐一样总要付出很多金钱，她爸妈也从不埋怨说学费、用具太贵，以至于她在金钱方面一直都没什么概念。

    包括上大学后，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练如柠的三倍，可家里人也没想过让她学别的。一万块搁以前，连她一年的学费都不够，而且她去辅导即将高考的美术生时，拿到的钱也不少。

    可是末世降临后，她仿佛一下子失业了，而且也没人愿意在美术方面砸钱。她找的手工作业，工资也不高，这一下子，她才意识到，原来一万块真的很多了。

    练如檬拉着练如柠往外走时，她才留意到一直站在姐姐身边，却一言不发的郝笺。

    女性的直觉，以及跟孪生姐姐近距离接触后的双胞胎间特有的“心灵感应”，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这位是？”

    “你姐的朋友，郝笺。”练如柠介绍郝笺时，心中十分紧张，生怕练如檬看出什么来，又担心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请问是坚强的坚，还是信笺的笺？”练如檬虽然觉得这名字很有梗，不过她不是什么没有礼数的人，对着家人跟朋友时，她或许才会表露出自己活泼的那一面，而对上第一次认识的陌生人，还是练如柠带来的朋友，她很懂得分寸。

    郝笺笑了笑，朝她伸出手：“信笺的笺。”

    练如檬也伸出了手，不过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很脏，她有些尴尬：“习惯了手脏，这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改过来。”

    “追求艺术的人，不拘泥于小节，我明白。”

    练如檬眼前一亮：“那我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你可以跟如基一样称我为‘郝姐’。”

    “明白，郝姐！”

    郝笺不由得一笑，就练如檬这外向的性子，会将她们姐妹俩认错的可真是罕见。

    似乎知道郝笺在想什么，练如柠小声提醒她：“别看她现在是这样子，她专注一件事时，就完全不是这气质了。而且她很会演戏，小时候经常装成我，做了坏事就推给我，有一阵子，亲戚都认为我才是爱捣蛋的那个。”

    想起小时候被亲戚误会、告状，最终在她英明的爸妈的解释下才洗脱冤屈的日子，她是既怀念，又万分感慨。

    郝笺笑道：“即使她演技再好，也骗不过我的。”

    先不说郝笺有这个自信辨别这姐妹俩，就说有系统在，它怎么也不会弄错的。

    想到这里，她发觉系统还没提示支线任务2的完成情况，所以她琢磨着是不是要让练如檬跟练青苗等人重逢，才叫一家人团聚？

    练如檬去洗了手回来，又拉着练如柠诉说这些时日以来，双方的经历。不过多数时候是练如檬在说，练如柠只是安静地听着。

    其实练如檬正如郝笺所推测的那般，当她在写生的城市遇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时，别人一般会以为是恐怖-袭击，毕竟她写生的城市有不少不安定因素存在。

    不过她却是一个会上网的人，聊天软件、社交软件上，都有一些小道消息散布出来，甚至有人说南方城是最先出现混乱的城市。

    她这时候的直觉告诉她，待在这里迟早会出事的，于是她二话不说打开软件想购买回家的机票。结果显示飞往南方城的航班都取消了，就连直达的火车都停运了。

    她这下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于是想尽了办法，又是坐短途火车，又是坐大巴，甚至跟人拼车，还租了人家的摩托车。花了几天，掏空了自己的积蓄跟透支了花呗，才回到佛城。

    本来她已经坐上了回南方城的车了，结果车上有人发疯了，护卫队很快出现，将发疯的人杀了不说，还将他们剩余的人都拉了回影视城这边检查。

    她被隔离观察了两天，最后才被放出来。

    出来后的她想回南方城时，被通知那边是重灾区，建议她不要回去。

    她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也知道自己要是走出去，怎么死都不知道。与其贸然去送死，还不如好好做规划，毕竟她回来的时候也跟家人联系了，打了预防针。

    要说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练如柠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作祟，她总觉得练如柠没事，于是就一边在这里落脚，一边等待家人的消息。

    等练如檬听练如柠轻描淡写地将自己几次差点死去的经历说出来时，才觉得自己其实才是最幸运的，毕竟她在断网没多久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避难基地来，而她姐是那天才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的。

    就练如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居然还能闯出来，她是真的感到乍舌。这会儿特别心甘情愿地喊了一声：“姐。”

    ____

    练如檬将俩人领回了自己的小屋，这小木屋虽小，却五脏俱全。她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洗个澡。”

    她还邀请练如柠一起洗，毕竟她的脸被自己弄脏了，不过练如柠表示自己打盆水洗把脸就行了。

    练如檬走后，练如柠跟郝笺商议是否要联系上“兄弟卫士”，跟他们说一声自己将人给带走了。

    郝笺想了想，道：“联系是要的，不过不是知会他们一声，我们将人领走了，而是要让他们将如檬送回到大学城去。”

    练如柠有些转不过弯来，直到郝笺说：“我们要去明珠城，将她带在身边，对她不利。”

    练如柠反应过来，登时便瞪大了双眼：“你说的是‘我们’？你的任务……”

    “嘘——”郝笺竖着食指在嘴唇上，然后笑道，“我的任务变了，到明珠城，也是我的任务。”

    确实是她的任务——她的主线任务2。

    这个世界跟系统都是一个个谜题，她如果想接近真相，了解真相，那还是得顺着系统的任务，一步步升级，等到了最高级，她或许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况且她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接触丁顾年，现在潘迎风对丁顾年的安排有了周详的计划，她也就没必要再跟同僚抢事情做。

    她也没忘记，在她拒绝潘迎风提出让她继续接触丁顾年的提议时，对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不希望郝笺跟她争功。

    他认为自己藏得很好，不过这瞒不过郝笺。

    练如柠却狐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不是不放心我的安危，所以才擅自做主的？”

    “当然也不放心将你交给别人来保护，不过可不能说我是自作主张，毕竟我也不是护卫队的人，没有那么多规矩约束着我。”郝笺眨了眨眼，“而且小师妹忘了，我还有一笔债没讨回来嘛？”

    练如柠猛地想起郝看失联之前就在明珠城。

    她不知道郝笺要经历怎样的内心风暴才能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不过郝笺既然想去找他做一个了结，那也好，不管怎么样，她都会陪在郝笺的身旁。

    俩人没有就此事进行过多的讨论，而在她们等待练如檬的时候，木屋前来了一个男生，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当他看见练如柠时，干净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檬，我听人说你姐姐来找你了，这是你——”

    目光落在郝笺的脸上，喉咙就像是被掐住了一般，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练如柠知道他是认错人了，不过她很敏锐地察觉到男生跟郝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你们……”

    “卧槽，郝扯？！你不是姓郝的吗，为什么会是如檬的姐姐？”男生大叫了一声，而关注点却放在了郝笺跟练如檬的关系上。

    练如柠听见这名字，瞬间就想起了郝笺的直播用户名就叫“赤耳扯”，“赤耳”不过是郝这个姓拆分的，而“扯”则是顺着“赤耳”的拼音组成的词。

    也就是说，叫“郝扯”应该是郝笺的外号之一，而这么叫她的人一般是知道她是主播的人，同时跟她关系颇好的人。

    在郝笺也颇为意外地叫了一声“晓晓”时，练如柠得到了解答。

    这个身高一米八，长得虽然不帅，但是却年轻阳光的大男孩，就是郝笺的朋友尤晓晓。

    尤晓晓这时才回过味儿：“不是，我怎么记得你回老家了，你老家跟我不是一个地的？”

    “你的关注点就非得这么奇特吗，不问一下我的情况？”

    “你希望我问候你吗？”尤晓晓问。

    “……不用了。”

    练如柠总算知道为什么郝笺有时候会那么骚了，都是尤晓晓带坏她的吧？！

    “唉，如檬，你们怎么成姐妹了……”尤晓晓突然惊恐地看着她们，“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如檬你爸难道……”

    郝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跟如檬认识？”

    “认识，关系还不错呢！”尤晓晓说。

    “那她是怎么跟你形容她姐姐的？”

    尤晓晓想了会儿，眼睛登时就瞪大了：“双胞胎……长得这么像的吗？”

    练如柠被他逗笑了，伸出手：“你好，我叫练如柠，是如檬的孪生姐姐。”

    尤晓晓浑身不自在地伸出手，讪笑道：“你好，你顶着一张跟如檬一样的脸，还这么客气，我有些不适应。”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练如柠问，她既是问尤晓晓跟练如檬是怎么认识的，也想知道他跟郝笺是怎么认识的。

    这一语双关，尤晓晓没听出来，他耿直地说：“我们是在回我家乡的大巴上认识的，因为那辆车会经过南方城，所以她上了车，结果我们车上出了事，我们被送到这里来……后来经过一番交流，觉得我们是同病相怜啊，所以就成了朋友。”

    练如柠理解尤晓晓的心情，他被困佛城，无法回到父母的身边，心情焦虑的同时，又毫无办法，可不就跟她当初差不多嘛！

    她不知道要不要将她们遇到了尤晓晓的父母的事情告诉他，毕竟她们离开尤家时，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谁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而且还是郝笺比较有资格来决定到底要不要说。

    郝笺似乎暂时没有打算跟尤晓晓说尤家的情况，她问了一些关于明珠城的情况。

    尤晓晓当初也是因为没有航班到南方城，所以才不得不辗转到佛城的，他回来的晚，所以明珠城的动静，他也是很清楚的。

    正说着话，练如檬就洗完澡回来了。

    她摘下了头巾，将脏兮兮的衣服换了下来，将整个人都整饬干净后，竟跟练如柠没多大区别了。尤其是她在不开口时，娴静得让郝笺也有一丝恍惚，以为是练如柠刚刚洗完澡出来。

    然而练如檬一开口便是：“尤晓晓，你怎么跑来了？”

    尤晓晓将姐妹俩一对比，拍了一下大腿：“哎哟，你们可真像，我还没遇到过这么像的双胞胎呢！”

    八成双胞胎虽然是孪生的，但是外貌上也或多或少地有些区别，并非说只有异卵双胞胎才会这样，同卵双胞胎在年岁增长和环境的变化后，也总会有区别的。

    可偏偏练如柠跟练如檬，除了脸上的一小颗痣外，就没别的差异的，似乎五官都是打印出来的。

    不过她们站一块儿后，郝笺还是能区分出俩人的身高也是不一样的，练如檬比练如柠高那么一点。

    练如檬咧嘴笑道：“我正要跟你说呢，我找到我家人了，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尤晓晓一怔，旋即也笑了：“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还是跟家人团聚比较重要。”

    他满脸的羡慕、不舍跟强颜欢笑，就差没在脸上写出来了，众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郝笺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来聊聊。”

    尤晓晓跟她走了出来，练如檬还在后边好奇：“他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