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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红包起飞,鞠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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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求收藏《媚横波》by景咸咸咸

    禄阳王沈嗣离京前,朝皇帝兄长讨要了丞相的嫡二姑娘做妃。

    齐家二姑娘几月前被刺客劫走,失了清白之事早已传得沸扬。新帝哪能乐意,皇家的面子总不能丢下不顾,这便不允。

    ?依?华?独? 家?整?理?

    沈嗣也愁。梦回荒唐夜,前二十年的恭谨肃然全败在她身上。齐二姑娘醉了,他却是没醉的。

    五年前自横波渡口将她捞起来的时候,他可就惦记上了,明里暗里护了这么些年。离京的日子就在眼前了,齐家既想要牺牲她,那这齐二姑娘的以后便归他沈嗣了。

    生平头一回欺君,沈嗣道:“那刺客,便是臣弟。齐家的二姑娘,臣弟得带走。”

    被刺客掳走过,那也还是他的宝儿。再者,他的齐二姑娘肚子眼看就要大起来了,还怎么瞒得住。

    2020.3.22

    ☆、第 2 章

    做人贩子生意的愣神片刻,想到这位一贯的作风,也不多加阻止,左右都是生意,解决个伤残的也好。何况还是个倔脾气的伤残,怕是过几日便要死了。死了之后,说不定还可再得孟家小姐后头的光顾呢。

    钱这般好赚的话,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孟小姐既要这个,那咱们也不多言了,二十两纹银便跟您走了,如何?”

    孟漾生的好看,此时一蹙眉头对人贩子的话,起了些疑虑。

    他出了这样多的血,会不会死掉?若是不死的话,岂不是还有治伤,治伤的银子还是得自己出不是吗?家里没有多少的存银了,只余有十几张的银票了。她自己不会赚钱,也不喜出去见人,得省着些用。

    “太贵了。他不值这个价钱。”

    那人贩子倒不知是该说孟漾愚笨,还是聪明了。

    “这...那孟小姐觉着什么价钱合适?”

    孟漾垂首笑了笑,随后抬头,笑的憨气的过了头,“十九两罢!”

    “......”敢情孟家这家世家产都在她手上了,还讲这一两银子的价?

    “得嘞,我这就将人带出来,绑好了给您带回去!”

    孟漾道:“好,绑结实些。”

    元祝出了囚笼,歪着脖子像是松快了筋骨。

    攸城此处地方是此次老鬼君下令,要亲查之地。据冥界这处管制的鬼差所报,攸城此处生魂将近一半,不入冥界转生,不知去向。

    鬼差查不到因由,却有心将此事压下,自己解决。这便犯了大忌,给了不知名的魑魅魍魉休养壮大的时机。不若此,也不至于他堂堂冥界大殿前来查察。此事未知是个什么深度的,冥界之人入阳间,受制于这个时节极甚的阳气,行事大有不便。

    这才由掌生死簿的内郎侍,择了近日要亡的攸城魂灵之肉身来用。机缘之下,便到了这样境地。

    元祝右手被缚,绳子末端被前头执伞的女子牵着。她走的不快,步子盈盈的,有刻意等着他的意思。

    前头她同人贩子的谈话,元祝听了个大概。此时天色昏沉,下雨的意思极其明显,这女子前面同人贩子讨价还价的罪责,他可先压着不发作。待日后再同她计较。

    所谓阳间的人,死后都是得到他手上的。

    不急。

    ......

    孟漾这会子可不急着回府上去,以绳子牵着身后的“伤残”,她也得为身后这位考虑一二。最后便调了个方向往北边的铺子去了。

    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孟漾心下想着,面上竟也飘起红来。她总是觉着每一个新来的男子都是她下半辈子希冀,如果他们之后不会背着她跑掉的话。

    眼看着药铺到了,孟漾停住了脚,朝后望着等他。

    元祝余光尚能瞧着她停下的动作,随着也停下脚步。

    两厢对视,元祝有感,自己的四魂八魄已与肉身融合的极好。就这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子白捡儿罢了,之后也困自己不得。

    “你停下来做什么?”元祝问道。能得他一问,也是看在她为着自己花费了十九两银子的份上。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欠人的......想来是底气不足。

    这女子太过干净了,不止是脸上干净,衣裳干净,连着眼睛也干净。人界百年前刚遭了大难,到了现在情势也算不得好,五家道门治下的人界,很不太平。

    见这样干净的女子,元祝倒是有疑了。这是如何在乱世之中,活得干净的?

    孟漾眼睛偷偷的转了几圈,油纸伞上已有出现“啪嗒啪嗒”的雨滴落下的声响。

    雨,马上要下大了。

    “你过来。”孟漾随后指指自己的油纸伞,道:“我有,你没有的。”

    “......”

    有一把破伞也值得如此炫耀?元祝心间嗤了一声,将缚手的绳索握得紧了些。

    摸了摸绳结和绳索的纹路,这要挣脱开来,不是什么难事。

    雨势果真大了,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滴倾斜而下。街道上众人紧着脚步,跑了起来,大抵都是赶着去寻避雨之处安身。

    孟漾不过愣神片刻,就见他的半身带着血污的衣衫,添上了不少暗色的水渍。

    自己是笨了些,也是知晓他那伤处淋不得雨的。提了裙角,不自觉间也就弃了绳索就朝着元祝过去了。

    “放肆!住手!”元祝喝道。

    孟漾扯住他衣襟往自个儿伞下带的动作放轻了些许。她被吓着了,这男人这般的呵斥于她,致使她身子有些发颤。

    “我......给你撑伞,没有无礼。”她被吓了,话语有顿,且有微微畏缩之感在。

    “落雨了,你流血,去治伤。”

    此处离药铺医馆不足二十步的距离,元祝伞下瞧她神色眉眼之间,视线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医馆牌子。

    这姑娘倒是个好心的,他的本身乃是魅灵,借了身体行事伤不了他的内里。可肉身总是要好好保养的,五感六识合在一个身体中,痛的是他自己。

    又听孟漾接着轻扯了自己,轻道:“你不要凶我,我会不开心......”是我买的你。

    “你,你随我来,靠的近些。”不会淋雨。

    ......

    那一瞬的,元祝闷闷的脸色之下还起了些歉疚的意思。之后便随着她,扯着自己的衣襟袖子拉扯着去了医馆。这具凡人的身子失血良多,虚弱的紧,女子的放肆举止是为着他着想的话,不恭之罪也可原谅了。

    那医馆的人显然认得她,活计粗布短衫一拉扯,算作整理了自己,这才去迎了孟漾进来。

    这孟家姑娘是个大方的,性子也不坏,街市上各家大抵都愿随着她一些。譬如这药铺的伙计,知晓孟漾的习惯,这便先行净了手,再出来相迎了。

    “孟姑娘您来了!可是身上还是不舒坦?前几日的伤可好些了?”这伙计上次也上回也是在外头迎的孟漾。

    孟漾还扯着元祝的破布袖子,只是被呵斥了一道,手上的力气不若前头那般大了。

    “好笨......不是我看伤,是他。”

    这人怎么如此之笨,她身侧之人这么满身的血迹,他都是瞧不见的?他们都说自己是愚笨的,可这伙计瞧着可是比她还要愚笨一些呢!

    伙计讪讪笑了,一回头同元祝道,“是孟姑娘的新夫婿?快快随我进来治伤罢,正巧呢,我们李大夫还在里头。稍稍晚一些可就赶不上了......”

    元祝被带着进去里间看诊之后,她便歇在竹凳上等着。

    这般的事情她可不是第一回做了。那处买来的“夫婿”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处,不是在来的路上受的伤,就是被那些个人贩子打出来的伤。至于这些,她是不计较的,来处如何她计较不得,只有期待往后的心思。

    ......

    元祝进了里间,倒是出奇的顺从。

    他不预备做什么不顺从之事,出了冥界的地方,离了偏执君父,领了不算好办的差事出来,他大抵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这伤啊,倒是比前面那几位的都要重,这臂膀没了,可惜的紧。”李大夫施针替元祝这具肉身止了血,蹙着粗粗长长的眉毛,煞有介事道。

    元祝本无兴趣,听了身侧这些凡人三言两语的叹气闲谈之语,却是久违的来了好奇之心。

    “何谓,前面那几位?”

    不该他去问的事情,他向来不喜多问。这性子随了他几百年之久了,改是改不掉的,一问出口,他便有些悔意。算是,他对逃避之处的凡人多加关心的见证?

    “罢了,当本殿没问罢。”

    李大夫嗤笑了声,“这问便问了,都是自己的妻子了,看得紧一些不是罪过。还摆这些个姿态做什么,累否?”

    算是嘲讽了一道儿之后,李大夫拿起草药酱子,涂抹于纱布之上,按向他的伤处,复又道,“孟家姑娘不是个坏的,你若能随她一些便随她一些,她家中无亲,且又殷实,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元祝被那草药刺激了伤处,疼得冷汗直冒。

    这样好的事情,轮得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不切实际的很。

    李大夫果然又道:“本是轮不到你这样的人的,谁让孟宅……凶的很呢。也是苦了她了......”

    老大夫做足了怜惜可惜的模样。一副慈爱关怀的面孔倒不像是假的。

    孟宅,凶?

    “何种凶?”

    李大夫见他有心问起,也便压低了声音透露了些,“便是几年前出的变故,宅子里死了人,这才起的事情。哎!你可别生惧,八字若是巧合得上也不一定的。瞧你这模样,就是个阳气重的,怕不得那些,怕不得那些......”

    这透露的话刚说出一半,李大夫便开始悔了。

    这孟家姑娘被逃了几次婚了,即便不算蒋家那小子闹起的退婚,就是孟漾自个儿买回去的夫婿,也跑了六七了罢。这可别因着他个好心办坏事的多嘴言语,再耽搁了人家“新婚”。

    “人老了,说话难免危言一些,你可莫怕了......”李大夫想着,这边又劝了一句。

    不成,这个要是也跑了,孟漾那丫头可不得真要怪上自个儿了!她不怪,他自己心里头也是过不去的。

    得给孟丫头拿些“药”去用上。起码也得过些日子再说,隔夜便跑的事情不可再有了。苦了这断臂的年轻人,凶宅再凶也熬夜日子吧。

    过些日子,他便不管这事了。

    总归还是命要紧。

    元祝心底也笑了。

    什么阳气阴气的。他阳气重?

    那宅子的阴气重?却也不知,有没有他一个人身上来的重。

    “宽心罢,本殿不会跑。”

    ☆、第 3 章

    止血与包扎用去小半个时辰,元祝的伤处可算是有了些齐整的模样。

    李大夫是好心,从一箱底抽出一件尚好的衣衫,同他道:“换上罢,孟小姐怪是不喜脏污的,你莫要得了你妻的厌弃。”

    入乡随俗,元祝接受这些个称呼的速度是极快的。之后点头道,“好。”

    那女子不喜脏污,难道他就喜了?一身的血污,他可是受够了。据之前包扎时同这大夫的言语可知,少有的女子为尊之处,倒也给他碰上了。

    孟府,是个奇异之处。在查找冥界生魂去向的同时,他怕是还需得同孟府以及这孟家姑娘做些周旋。

    半做逃离的来了人界,一是生魂被吞之事得需查察,报向君父那头。冥界与仙界的大战随已过去几百年,但神仙鬼魅都是长寿,怕是难忘前事渊源。冥界的私事错处还是瞒着的好,还有自己的所在也还是瞒着的好。以免,给这孟家姑娘平白无故招惹祸端。

    因果循环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来这人界若是胡来,孽债背负也是逃不掉的。

    出了药铺子的里间诊室,行至外间,元祝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竹椅上的女子。脊背挺直,离着后间的椅背几寸的距离。这般的坐姿同他们冥界教养出来的也是相似,这孟家的姑娘,教养还是好的。孟府,该是个人界的大户人家无疑了。

    起码在这城里不会是个潦倒的。

    孟漾坐久了,再站起来不免有些恍惚,眼前迷迷蒙蒙的,有些头昏。

    他换去了一身的血衣,再瞧着他总算是好了些。没有前头见了衣上血迹几欲作呕的恶心之感了。

    “好了么?”

    李大夫那小徒弟呵呵道:“好了好了,孟姑娘久等了,这头结账罢。”

    孟漾未有犹疑,缓缓了身子的不适,深呼吸几口新气儿,便随着那人过去付了银钱。

    “这次二两银子可够?”

    小徒弟眼神略有躲闪,直道,“够的,够得。” 哪须得这么多呢,可这白给的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临走,元祝瞧了他一眼,直直盯了些时候。

    小徒弟这腿被盯得不大好使唤,也便没有将二人好生的送出药铺子了,只多言了句,“好走......”

    孟漾有心等他,撑着伞的手便往他那头倾斜着去。

    “回家了。”她道,“你过来些,到伞下来。我不嫌你。”

    元祝还在思索旁事,这旁事自然也包括,方才那二两银子。

    她莫不是缺了些心思的?明晃晃的哄骗,都瞧不出,总不至于罢。或是,她小姑娘家家,习惯如此奉承日子,也喜挥霍这些银钱,买些和乐?

    此番,他是从善如流,“来了。”

    钻入伞下,他身量高,险些被伞架子扯到了发。

    女儿家没有发觉的感知,一路便预备着这样走了。

    “不若,我来撑伞。”元祝弓着背,说话声儿也压着。

    孟漾回头,“你要护着我吗?”

    “......”

    这总不是她的臆想。

    父亲说的,怕她累着,怕她心思不畅,怕她身子不安之人,便是有意护着她的。

    如此之人,可做安身立命之托。

    旁的话,她都记不得了。这句话却是不一样的,她口头心口念了不知多少遍,总算是记住了。

    他方才问了呢。她举着伞,时常的手酸,这人说要帮她撑伞。

    元祝蹙眉的样子不好看,板着一张灰败的脸。孟漾见了也微微蹙了眉心来,“算了......你不高兴了。那你今晚,也要跑么?”

    ......

    他没了耐心,也不预备同小妮子周旋言语,余下可用的右手一把将伞具夺过,唇角不耐的一抿。

    “你家在哪处?指路罢。”

    半晌,孟漾愣神之后回了魂,一指左侧的街道。她面上不大高兴了,一路便是扁着一张嘴,不再说话了。

    ......

    这人同前面几个不一样。

    很凶。

    孟府的牌匾挂在正门,其上的红幡红布有些旧了。细看便知,是有些日子了,颜色已开始褪,大红褪成了粉。

    怪萧条的。这是元祝瞧见府门的第一眼印象。

    说不上大宅府邸同萧条二字有什么大的牵扯。不过眼前,挂了红绸满府,和风飘扬,确是萧索。偌大的宅子,阴气是感知的到的重。少不了有几个徘徊不去的亡魂“寄宿”在里间罢。

    迈进孟府,孟漾神思又是开始昏沉。细瞧着里间府宅的模样,变了个大样。比在外面看着,齐整了许多。

    孟府无有影壁,是可见着初前堂的构造。

    元祝的一双眼对着前堂那扇门,隐隐抑着瞧清里间面貌的心思,真正是皱了眉起来。

    他现下这双凡人的眼睛见到的,入目的,除去满地的枯枝败叶,前堂半倒半倚的厅门,无人清扫的院落,就没别的了。

    “你!快出来!”

    亡灵在人界可以作弄出什么事来,都是始料未及的。孟府这模样,显然就不大对劲。难怪了,愈往孟府这头走,愈是闻不着人气儿。

    孟漾的发被里间合着而来的阴风,吹得有些散乱,转头对他却是笑的。

    “这就是我家了,今日不出去了。你快进来……”

    算起来,今日就是她第七第八第九次成婚的日子。算不大清楚,孟漾忐忑。

    元祝步子没动,盯着孟漾瞧的眼睛瞳仁微缩。

    因着之后的孟漾,十分自然的同身侧虚无的空气,叙着话……

    而他所见,意识所感之下,里面毫无活人的生气儿!

    ……

    孟府是她的家,虽说有些奇怪,也还是足够栖身了。

    很多人都是惧怕她和她的家眷的。是以,极少有人会来同她们孟府有什么交情。孟漾起先也会心感难过,待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这般。

    在家中,她又不是一人。孤独寂寞,也不过就是在出门在外的时刻罢了。不需怕的。

    孟漾等了门外的人进来,等得局促,忐忑的心思之下连呼吸都都些急。

    “爹爹,我有新的夫君了......”对着面前来人,她显得格外顺从柔软,“不过,他也有些怕。”

    他和之前的那些一样,有些怕。

    “不妨事的,漾儿先进去歇息,出去一趟累了罢?”

    孟漾颔首,呼气的声音大了些,“是累了。爹爹,我…还有些头疼。”

    从方才在医馆药铺里便开始了,她走了一路,头疼愈发的明显,现下胸口闷闷的,还有些想吐。

    孟择阴身定着,抬眼儿望了阴沉沉还在落雨的天色,嘴角微微向下。沉重之色凝在老态的脸上。

    “漾儿莫怕,还有几日。有爹爹在,爹爹有法子不叫你吃那些苦头。”

    孟择后又对身后道,“阿钟啊,带小姐下去休息罢。将东园房门都关紧了。”

    孟漾确实累了,由着阿钟将她身子馋着,半倚着他而行的。

    忽的,她抬着重重的眼皮,还记得一事要嘱咐:“夫,夫君啊......父亲在这里,你不要冲撞了他。我身子不好,得进去喝药歇息了。”

    ……

    她哪是被搀着进到后面去的......

    分明就是,一团子的阴气加着阴紫之气附着其身,堪堪将她卷在其中!

    凡人的身子与肉眼,和他原身相比不了。

    除去泛黑紫色的阴气,他看不出别的。孟家姑娘能在自家的宅子里住下,一时看来并不会有其他危险。而他自己,才是那个马上要“任人鱼肉”的。

    “好......你歇息罢。”

    此话一息,遮天蔽日的黑气便散下来了!孟漾在他视线之内不见了踪影。黑气盖住了孟家宅院的大门,也是刹那之间。

    地上残枝落叶弹起,暗影掩饰中,片片擦过元祝人身。叶似刀,穿过凡人皮肉肌肤,极其容易。

    破布衣服,划烂了七八,身上被划破的口子印在肌肤上,刺痛的紧。元祝眉尾便是一动,眼色变了一张。

    “你既是被漾儿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便是姑爷,进府里来罢!”大门之内传来声响,嘶哑幽远。

    ……

    左不过是个只得在一府之内作威的魂魄亡灵,倒是没什么可惧的。

    既是主人家下了套给他钻,元祝即便明明白白知晓了其中的暗节,眼珠紧盯了一会子门廊,也还是跨步进去了。

    进了府中,果真眼见到的场景便不一样了。

    他这般见到的,应是孟家小姐前头见到的样子了。一改破败,周遭陈设摆列,都是大户人家该有的。

    这幻术修的,还像那么一回事。

    凡人肉眼见着了里面正常的景儿,自也就见着了里间的“人”。

    中有一天命年岁之下的男子负手站着,“你倒是有胆进来,却是不怕?”

    元祝有意低眉,顺着道:“怕的,可她也进来了。”

    “这是她的家,她自然得回来。”孟择不由分说便道。

    这有感骄傲的言语,说的倒也不错。

    孟择见惯了外头到进府里的活物,可不会多有纠结活物会不会惧怕这一事。几日之后,都得给他的漾儿养身子的,这么计较做什么。

    “进去罢,既是姑爷了,就不要拘束多方。漾儿不喜脏污,你可先随着下人去梳洗干净,用了膳食之后,再去房里陪她罢。”

    是也不知那人怎么样了,活人同一群的鬼魂生活在一处身子怕是不会好的。

    结合前头所见与孟漾的行止,她可绝不止一条症候。

    孟府此地不大简单,小小孟府而已,在这般阳气混足的今日,也有幻术可以施展,说与生魂一案没有半点儿关联,他都不大相信。

    既如此,便由此开刀罢。他很是想知道,孟府、还有面容姣好却病气恹恹的孟家小姐,在其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大殿:“感觉我老婆不是个好人呢,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漾漾子:“砸头警告?”

    大殿(慌乱):“一键撤回。”

    ☆、第 4 章

    孟漾服了药,还是执意的要求放水沐浴之后再行休息。她的习惯,府中上下基本也都知晓,贴身伺候的那位名为友儿,阿钟交代之后知她今日身子不爽,劝了几句话。

    再看孟漾时,便见孟漾坐在榻上不言不语的。

    她不欢喜时,总是寡言。

    友儿拗不过,叹了一气,“那小姐稍作歇息,我下去叫人备水去。”

    这下孟漾眼皮动了动,弯了唇,“好。”

    实际,她头疼的很,疲累之外便是疼痛了。父亲说过,她的脑子里有一只大虫子,所以总是时不时的作痛。那样的日子久了,她也逐渐适应与接受,适应每月每刻与虫子和痛楚共存。

    此刻心里的计较出来了,她是觉着什么都不应影响她的生活太多。即便下一刻就要去死,也是一样。

    得要体面一些。

    尤其今日,算起来还是她的“新婚”。

    东园是她的地方,不小。长廊之后就是净室,友儿下去不过半刻钟,就转了回来搀着前去。

    脚下虚浮,身子都是由友儿承了大部分的重量。靠得友儿愈近,孟漾觉着身冷。

    愚慢的摸了友儿手腕子,孟漾轻道:“小友儿,你身子好冷。”

    友儿笑笑,“小姐勿忧,我不冷的。想来是小姐身子弱,这才觉着冷呢。”

    都是魂魄了,这几日阳气重,冷些也是正常。也只有她们这笨小姐才到现在,都不知内里之事。

    愚笨有愚笨的好处,不需歉疚,不需考量,不需末了还要算计生机。好在府里又来了生人,小姐这病症,还可撑过一阵子。

    ......

    现下可算是明了了,以凡人之身行事的不便宜之处。

    五行五界相互制约牵扯的变化,很是麻烦。

    元祝进了人身,原有的便被制约了五六成。此刻,孟府这奇异之处他还没能摸明白,即便有能力将这些个亡魂收于鬼差带回冥界,也不可妄动。

    孟漾。

    她应是叫这个名字。

    她一个大活人,总不可一直困在这户鬼宅里,等着死罢。他自道,自己与他君父的区别就在这毫厘之间。即是人命,查案的时候,可保之时就尽力将她保住。

    也不枉因果之间,还有孟漾救他出囚笼那一环。

    “姑爷这边来罢,净房便在左侧,热水已经备下,您自便就是。”傀儡小厮这般道。

    元祝没心思去理纸人玩意儿,有了意识也是个死物,没有理会的必要。

    “小姐她,在东园,您可唤小的带路。”

    元祝默声颔首。寻个活人,也是不需纸人带路。

    进了这里,他亦有些迷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没错,要出去怕是难了。

    他不出孟府的门,却不是旁人也不能进来的道理。如此,要交代些事情也有法子了。

    .......

    元祝沐浴完出了门房时,他那二弟提腿落脚便来了。

    孟府是个类似结界的存在,迷离似幻的,鬼怨之气如穹顶盖下,将整一孟府尽数包裹在内。

    “这地方,还真不大好找呢。”语出之人,乃是冥府二殿,祗儒。

    “咱们大殿,这一身倒是清爽。”不若在冥界那样日日乌黑刻板。

    元祝垂眸瞧了眼自身,不预备同祗儒在孟府谈论他这一身白衣白袍的来由。

    鬼君冥王为冥界之主,育有十子。兄弟众多,母亲多是不同。元祝与祗儒,难得的十个人中的一母同胞。

    “在冥界待的不舒心么?你何必同老四抢生魂的差事来查,明知道现在的时局,君父可没多少日子在了。”原可以好好在冥王宫待着,这又是何必。

    ...

    “今日引你到这,不是叫你来问这些无用的话。”

    元祝觉烦了,“首先此事不小,不可轻待。其次,你觉着,凭现在冥界与仙妖二界的仇怨,随时都有可能再发百年前在坛山一般的战事,一团烂摊子之下他们还会自讨苦吃的妄想承位么。”

    想想都不大可能。

    “那你说说,是为何事寻我。”

    “这地方不大对,你可察觉到了?”元祝倚了根柱子,肉身失了一臂膀,痛楚犹在,站久了觉着勉强。

    这地方不对劲,祗儒刚到这时就觉察到了。人界这几日阳气极重,鬼差在这几日都是休罢的,连他进了人界不出半刻钟也觉着不适,进了孟府,不适的感觉逃遁无踪了。

    “是不大对劲,不过,大殿要是对这地方有疑,过了这几日捣了这处地方就是了。”

    “人身不便,现在还不是时候。”元祝道,“十日后罢,令鬼差过来锁魂。此处还有生人,别叫鬼差抓错了人。”

    “生人?”祗儒不解至极,在这处能活?还是个生人么。

    “至少现在还活着,本殿也不预备让她死。”

    祗儒了然,继而笑道:“对啊,咱们大殿今年三千岁,承袭地位按照祖制还差几个功德。你莫不是要救她一救?”

    “非也,她与生魂一案脱不了干系,是个好引子。”

    祗儒心里嗤笑,又觉不耻。

    死性不改,什么人日日在这里以阴气滋身,在给他做“引子”之后还能脱身呢。直言要用凡人这一条性命,就得了。还打这官腔呢。

    小功德总是抵不过大功绩的,这样取舍实际并没有什么错处。

    逢场作戏这样的事情,元祝不甚擅长。之后渐然发现,逢场作戏不过就是对着旁人流利的扯谎的点缀之词。

    东园之内,那友儿是个魂灵,其余的全然不是。都是些被施了术法的黄纸小人罢了。

    她倒是不怕元祝对孟漾做出什么事情来,瞧见了他,唤了声姑爷,也就放人进去了。

    元祝敛声推门而进。

    这样似被人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很是不好。

    ......

    孟漾今日睡得浅,外头一有动静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适逢有人推门而进,瞧着是个失去了一条臂膀的,影子在月下瞧得十分明显,她也知晓是谁了。

    又是这样的一夜,同之前几次一模一样,不过她的身子却没有之前那几次好了。

    可以说是,一日不如一日。

    “还没睡?”

    男子的声音比起女儿家总是低沉喑哑一些,孟漾一怔,他眼神可真好。

    过后,她才回道:“睡了的,又醒了。”

    走至榻前,孟漾苍白异常的脸色跳入他眼中。

    结合今日所见,一个猜想在他脑中生成。

    大抵,他猜到了那小丫鬟为何如此不计较的将自己送入东园,送入孟漾的房间里来。

    冥界驯化食梦等凶兽的时候,不也是将吃食猎物直接丢进去喂食的嚒。

    “本殿...我靠你近些,就会好受些是不是。”他是个一口肯定的语气同孟漾说的这话。

    言罢,他扭捏不得,径直坐在榻上,由着孟漾这具身子慢悠悠吸食这他凡人肉身上的阳气。

    很多事情到了这时也都明白了一些。孟漾的身子怕真是逆了五行,靠着旁人的阳气将养到现在的,真算起来也算不上是个“人”了。用这法子治病的,也是个人才。

    雨实际还在下的,一排一排如同细细密密的线,聚在一起又似势头很足的浪,一下一下接连不断的拍打着地面、屋檐、窗棂。

    她用手撑了撑身子,脸色还是白的很,自行挪动了身子,慢慢也可坐起身子来了。这就印证了元祝所言的话,不止好受了些,她还有了些气力。

    “是...好受了些。你是,怎么知晓的?”

    他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总是知晓些她都不明白的东西,孟漾想不明白,想多了她便开始犯头疼,就直问了。

    ......

    元祝和她的心思不在一个地方。

    雨声啪啦啪啦的,元祝耳听着倒觉着十分舒适。在冥界时候可没有这样的舒耳的感觉。

    冥界亦有医典,他的母亲便是医女,世家医女而后入宫为后。他同二殿祗儒,自小耳濡目染不外乎母亲熟稔行之的医书医术。不过冥界的医官行医,必是同术法一同施展,同凡间药石相辅助,草药相依托的法子很是不同。

    若他记得不错,母亲编撰修改的古籍大典中便有如此一章。

    阴阳调和,相扶相负相缚,都可运转得之。

    通俗而讲,法器和接洽的躯壳在转化承载之间十分重要。是如道路要行奔马车驾,总不可没有入口和道路的修葺。那么这般推演下去,孟漾身上定有法器将她本原同外界联结,身子上总得有个口子是引入阳气养身子的入口。

    想到这一点,又像是拨云见日得了新线索。

    他也是没经过思量,走近了孟漾几步。

    他不晓得自己的身姿逼近,同挂上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是个骇人模样,脱口便道,“将衣裳脱了,给我瞧瞧。”

    孟漾愣着半晌。

    像是思索这要求的合理与否。

    这样的要求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还有更甚者,直接扑过来啃她的脖子,搞得她脖颈上臭烘烘的留着口水味儿。

    “夫君要瞧什么?”

    今日的身子很多事情都不可做,得告诉他的罢。

    元祝直言不讳,“身子。”

    又做思考状,她为难道:“那就只能看看,不要做别的。我身子不好,今日疼得很,受不住的。”说着,便着手开始在腰间左侧解着衣带。

    元祝默声,又泱泱不乐的问出一句,“你这破败身子还同别人做过别的?”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漾总:“你丫才破败,你全家都破败!”(暴躁.JPG)

    大殿:“你的重点有问题!有猫腻!”

    唔,双处,不要质疑。

    ☆、第 5 章

    “才不是,爹爹说我的身子是宝贝,任何时候都是顶顶重要的。”孟漾被他的话绞的心头不喜,竟也反驳出了话。

    也是。用凡人阳气堆出来的身子,当然被宝贝着,折损了多少可惜。

    “脱吧,莫多话了。”

    孟漾边脱衣裳,一面儿也觉着委屈。这人性子好差,脾气坏的要死了,怎的动不动就凶她呢。

    脱就脱嘛。想脱她衣裳的,这男人又不是头一个了。

    她本就着这寝衣,薄薄的一层,解了衣带,便由肩而落。鹅卵似的肩头圆润水柔,寝衣滑落倒似流水散了九天,柔意细密的。

    元祝此人啊,谦谦君子冠名在身,半真也半假。

    为人谦恭是真,为人狠戾也是真。为人端直是真,食色性也想来也是真。

    眼神随着在孟漾周身环了一圈,他却是不知自己之后原本要寻些什么了。活了三千年,就快要凑足一个整数,他还是第一次见女儿家的身子......

    芙蓉色的肚兜与肤色混在一处,不是泾渭分明滋味。作为女子,她应是极其适合芙蓉色的,偏暖的芙蓉,与她过于白皙的肤色衬着,便有了暖玉一般的人儿。

    杂话手札之中讲得,多半都是真的。人间精怪是有,妖界与人界又不是没有互通的法子,那人界与冥界自然也是一样的。鬼魅吸食阳气的旧事中,引着前去送命的精媚鬼怪,倒不知有没有她这样的颜色。

    全然袒露,不及半掩半抑。

    将显露而未显露,才是最可令人发痒的。

    若是别人,元祝许会怀疑一二,这女子是不是故意如此,矫揉造作之间故作姿态。可偏生,眼前人是个憨气的半傻,还是个身子极差的傻子。睁眼懵懂,水灵又木讷,能知晓什么呢。

    思及此处,想问出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你有过几个夫君?”听药铺的大夫和活计的意思,见孟漾带着男子过去,早就不以为稀奇了,司空见惯了罢。

    几个?孟漾认真想了一想,老实回答,“我记不大清楚了,大致有...五六七、八个的。”

    五六七八个......

    “他们人呢?”

    孟漾明显蔫了一下,神情落寞的很,“都跑了。他们应该都不大喜欢我,总是一下子便不见了。”

    “哦?”元祝听着这话,不知为何的还觉着松快了些。

    “不过爹爹说,我总会遇到不嫌我的夫君!”

    她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一般,用了些力气来说这话。

    元祝应的随意,“嗯。”

    那几人个是跑了还是死了,是不用脑子都能知道的事情。忆起来,也就是十几二十两的纹银,孟漾真是将他们的命买了回去,用到了实处。这样的关节,在他这里论起对错来,有些难了。

    “那你嫌我么?”她说出口就是显而易见的慌乱紧张,话声儿都带着颤。

    元祝一惊,侧目去望她,这便撞上一双带了雾气的眼儿。

    ......

    恍惚之间,他这冥界大殿真正瞧见这凡人眼中的倒影,也知道有些话是不可以随意说出口的。

    不论是什么族类,情感一事都是最为神圣与珍贵的,糟践不得。

    而他头一回,在一个人眼中瞧见了单纯的渴望,甚至他都不知晓,她的渴望究竟是什么。往昔之日,他的母亲是怎么教养他与祗儒的,母亲说的,女子一生多悲少喜,莫要去劝,也莫要轻谩。

    母亲的归宿不好,孟漾这人的归处也不会好的。本就愚笨,她却有计较的东西。

    最后,顺着雨势起的大风,又带着大雨拍打在窗棂之上。孟漾衣衫半解,肩头与胸口一半是露在外面的,冷的不住的颤栗。

    元祝回了神,眼神清明许多。

    他也是个言语不多的做派,抓起孟漾的衣衫,又给牢牢系回去。

    “夫君?不瞧身子了么......”

    “不瞧了。你身子不好,早些歇着罢。”瞧身子做什么呢,平白无故的多给她添些臆想,若母亲在怕是要恶心他这个儿子了。

    冥界大殿,不去瞧女子的身子,寻不到进阳气的法器或图案,就查不出案子,寻不出蹊跷了?

    再望孟漾,他转了轻言,“睡罢。”

    “你呢?”

    他散了发下来,去了侧边小榻,“不会跑,莫忧心了。”

    ......

    孟府无有天明这事,在元祝这头已然算不上什么奇异的事情。乌云黑气遮天蔽日的,即便有阳光也是很难可以照射进来。这也侧证了昨天他的猜想,孟府的灵源阴气不应该只是由府中这几个亡灵自身加持,定还有其余的“辅助”在内。

    过了一夜,他这副凡人的身子骨,流失了阳气,面色一夜之间暗沉苍白起来。身体上也是无力的,小榻上起身,失重眩晕的感觉十分明显。

    攸城雨冥冥。

    一夜雨后,温度降了许多。

    他起身的动静扰着了孟漾,是在晕眩之间,脚下绊了一张椅凳倒地,发出的声响略,大。

    孟漾呜咽嘤/咛一声,蒙在被中的脑袋顶着乱发探出。“嗯......”

    元祝回眸,瞧见了孟漾难得不齐整的模样,可怜见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便是消一物长一物的本质意思了。肉身失了一条臂膀,他不大习惯,加之晕眩之感极其明显,起身之间连平衡都难以保持,这才撞到了椅凳。

    再看孟漾,过了一夜,面色尚好唇色红润,哪里还有昨日病气恹恹的样子。反观自己,像是与她换了一副身子一般。

    孟漾此夜睡得安稳,在房中见了元祝穿着寝衣站立在榻前的样子,也不觉着惊诧。颇为熟稔唤了他。

    “嗯...夫君?”

    分明不是个喜与人应声交谈的,喜怒形于色的。可现下呢,元祝瞧她,面上可是显露了些嫌弃的。

    若他自己所料不错,自己现在应是在发热,且还是高热。

    谁比起谁高贵些?谁还不是个伤残重病的。

    “你好些了罢。”

    孟漾道:“好多了!”

    她有些雀跃的起了身,乱发也不去打理,径直朝他过来。

    寝衣被她一把扯住,元祝是忍了又忍,最后从鼻间哼出一句,“做什么。”两人离的过近,本也还好,只待孟漾踮起脚来,欲仔细查看他面上的什么痕迹,那热腾腾的呼吸转眼就在他下巴处存留。

    ......

    孟漾盯着他翻来覆去的瞧,是一丝痕迹也不愿放过的仔细。盯着瞧了有些时候了,孟漾有个算作本来就不似常人的脑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慢慢蓄了泪意在眼眶子里。

    为何呢......每每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原本以为他会有些不同的,他,他已经是第七第八个了。难道,真是她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如愿得夫,所以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同样显兆......

    她有些崩不住脸上的伤怀,扁了嘴,眼角很快就滑下了泪珠子。

    ......

    元祝是如一盆冷水盖了头,那盆子还没从头上拿开的懵然。看孟漾脸上瞬息万变,一会子功夫就哭了出来,始料未及的神色挂了一脸。

    更加要命的是,孟漾这会子的苦功真真展露出来,嚎啕汹涌,白皙的小脸蛋上鼻涕都挂下来了。

    这......

    药铺里的伙计大夫如何说的来着?

    孟家小姐很是喜洁,不要自身脏污得了她的厌弃......

    哦,这真是好生洁净。

    “哭什么呢?”他不解的很,袖子猛地一抽回来,人便刻意与她保持几步的距离。

    孟漾哭的抽噎,呼吸之间一个一个哭嗝的打着,往前几步又贴上去。

    “你,你怎么,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了。变成,变成这样子了......”前面的也都是这样,睡了一觉起来就显得虚弱的要命,再,再过几日,人就不知去到哪里去了!

    会跑掉的,这个也会跑掉的!都会......离开的。

    元祝也是端详她半晌,心神也定了。

    是个真傻子没错。

    傻子也好,到时候不会有什么自己的心思,也更好掌握。

    “够了,有什么好哭。你不会有这么容易死的。”还有九日呢,时间够长了。

    ......

    她又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看他,心里委屈更甚。

    为何每每,他都是这样凶的。她都知道他会跑了,都没有偷偷告知父亲,她只是自己伤心罢了,这人怎么还凶人呢......

    元祝只听她将声音压的十分低,还打着小哭嗝儿的口中说出了断断续续的话来。

    待听清楚了她的话,元祝实是耐不住,便问:“你这脑子究竟想些什么?怎么日日的就是忧心着人跑掉。”

    在冥界待着,最不喜一句话多言几遍。

    “因为,因为你......因为他们跑掉之前,脸色,脸色就和你的一样难看!”

    凡间俗话,兔子急了会咬人,便是用来形容她的罢。孟漾身子虽差,前头这句话说的倒是中气十足的大声。力气使上来,怕是嗓子都要哑了。

    想想又有些好笑。确定那些人都是跑了,而不是,被她这副好身子吸光了精气,死在了孟府吗。

    存了挑逗她的心思,他道:“夫君跑了,再买就是了,不用心疼的。”

    “不要......不要!”孟漾一面否认一面颇为痛苦的摇头。

    她不要喜欢这个夫君了,他说的话和爹爹一模一样!女儿家不是应该只有一个喜欢的夫君么,有了就不该有第二个了,而她呢?

    这副身子都没有多少日子在了,她就不可以好好喜欢一个人么......这样子,即使真的死了,也不会很难过了。墓碑上可以同娘亲一样,刻上某某之妻,算是有归处也有归路,不好吗?

    “你很不喜欢我是不是。那我,就放你走罢,好不好?”

    她喜欢他,而他却不喜欢,那纠缠着做什么呢,她也不是非要执着之人。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漾漾儿:“伤残好,伤残最好,伤残不会跑!耶!”

    某大殿:“脑残好!脑残最好!脑残最听话!耶!”

    ☆、第 6 章

    好什么好??

    “不好!”

    “为何又不好了......”既是自己要跑的,还不如自己放走。

    “......”

    与憨气傻子论短长,怕是他活了三千年以来做过最为愚蠢的事。仔细料想着这具肉身还能撑过几时,原先没散的阳气,他是可以将它们护在身体里,保证不会流失,这样人界五道的道人也发觉不出异样。

    但被孟漾的身子抽去了阳气,他可没有法子再行补回来。每日被吸食阳气,肉身能撑过的日子,不会多于三日。

    “怕着宅子被你淹了,成不成?本殿不同你在这里争辩。”

    之后,便留着孟漾在里头抹泪了。元祝自行向外,打开房门。和着风吹来的片片雨丝迎面而来,此刻辰时约莫,遮天蔽日的雾气下,他没有察觉到阴魂的存在。

    没在也好,省得阴气聚集之下,这具身子“死”的更快了。

    接下来的才是最好的时机,给予了最多也最好的时候,让他去找寻孟府的通处。

    .......

    法阵会有阵眼,府宅会有大门。将孟宅当作一个大的容器来看,正堂大门便是正常的瓶口,是出入之地。

    彼时大门或侧门可能是正常出入之地,此时铁定不然。

    不至于蠢到将“阵眼儿”放在那么明显的位置。青天白日之下,黑云蔽日之外,鬼魂也是受不住这几日深重阳气的。昨日来到孟宅天色已然不早,他们现身在外也还说得过去。现在么,大抵都在藏身之地躲着,偷偷承着阳,费力喘息罢。

    鬼就是鬼,再如何厉害也走不了回头路!

    正欲迈入雨中去,身后的变故就来了。

    “夫君......”

    后头唤他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踏着小步子,渐渐又离他近了。

    是个不知道矜持为何物的姑娘家,跑着过来便展了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元祝一瞬的眉头皱的吓人,除去觉着被女子冒犯十分恐怖之外,下腹一紧的感觉也是十分恐怖。

    “松开。”

    孟漾很是听话,他一说松开,自己就安安分分的撒了手。她自个儿,笨是笨了一些,但好像能听出来他是不是生气了。

    在自己家中,别的没什么可怕,等到了晚上爹爹就回来了。这一次她有比之前聪明一点的打算了。决定在自家爹爹回来之前,一直跟着她的夫君。男人的话都不可以信的,还有之前路过/逅秦馆/时,听到小倌儿们说的,“丈夫丈夫,算着是在一丈之内才是你的夫君呢!男人是要看住的。”

    她是要看的牢牢的。看到自己这次病发,若熬不过去那也挺好,有人刻碑了就行。

    “夫君不要进雨中去,伤口还没好。”孟漾忧心道。

    未知这些个言语在元祝这头可都是无聊又无用的话儿。凡人的肉身寄居了自己的四魂八魄,其实于一般常人无益,都烧了高热一夜了,淋个雨罢了,还做大惊小怪之举,岂不无聊?

    “要做什么?”

    女儿家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孟漾的脑子忘东西是格外的快。也才一会子的功夫,长睫上课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子,面色表情又是另外一番了。她似有什么极其为难的地方,有是个秘密的,不好言语的事情,所以支吾着半晌也只吐露的几个字,“漾儿,漾儿......昨夜只用了药而已。”

    元祝眼神还在雨幕之中,眉梢一挑,静待下文。

    言下之意为何。之后,用了药之后呢?

    “我,我饿了呀,夫君。”

    “......”

    所以呢。

    “爹爹他们白天不在的,我们得自行去后厨了。”

    哦,他是忘了,人界的凡胎□□可撑不住几日不用饭的。

    难怪他现在也感觉有些......

    孟府的后厨,不同于冥界那般的大,可没有殿宇宫阙的富丽。元祝他,本还是应该嫌弃的。哪知道孟漾原揪着他空空荡荡的一截衣袖子,两人一同去到后厨房门口,到了地方却是一把甩下了他,跨过不高的门槛子便去寻吃食去了。

    一走近,也是闻得着一阵的烟火气儿、柴火味儿。灶上的东西竟是早早就热上的,两梯蒸笼,正冒着白烟热气。

    孟家给孟漾这个唯一的活人,安排的还十分妥帖。

    蒸笼里存有的糕点若干,装饰的糕点模样皆是女儿家家极喜欢的白兔黄鸭的样式。孟漾见了蒸笼里的吃食,取下碗筷,亦是十分熟练的摆上桌案,还不忘顺手给身后元祝也弄上一份。

    男人踱步到了她身后,肚子不大争气。在雨声啪嗒作响的现下,二人的肚子同时咕噜的叫唤出声儿。

    孟漾却是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扯了他卷起的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吃罢!很香的甜包儿!”

    是很香甜,他闻着便知道了。做人是第一回,这个时候他可不想着推却,想着之后还有正事要办,拿起桌上孟漾盛来的甜包,故作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孟漾显然是高兴的,原本姣好的一张脸上露出切实的笑意。

    如此的一餐之后,元祝虽是没有多少喜爱甜包的味道,果腹之后脸上也露出满足的表情来。木门之外,雨水还是在落,元祝凝神望一眼窗外,深觉心中计划设想之事须得快快进行才是。这阴雨连绵的天气,晚间天黑的时辰定会比之前正常的时刻早上许多。

    站起身来,朝后一望,算不得暖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问道,“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可以么?”

    “为何?”

    “漾儿不可以跟随夫君一起么?”

    两句仿若是十分理直气壮的话语一出,孟漾问出心里的意思,也叫元祝思及另外一层之事。对孟府最为熟悉之人,除了孟家姑娘还有几人?普天之下怕是寻不出第二个来了,叫孟漾跟着或许可以少走些歪路的。只是,须得花费些功夫护好这位顶顶重要的,不然到了晚间一切也就是空努力一回罢了。

    “可以。”斟酌再三,元祝收了凝在雨幕上的视线和心思,回道。

    ......

    孟漾的心思是不可与他相比的。凡间的小姑娘,哪知晓他冥界大殿下心头的诸多计划算计,且还不算上她是个心智受损或是未全的人儿,可走路顾忌着脚下的石子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是以,同元祝一同走到井边,瞧他往下望了估摸一刻钟左右,她也未觉不妥。

    “这口井是什么时候有的?距今多少时日了?”元祝一问,在冥界许是十分平常,但在现在这情况下,是愚蠢的很了。

    是指望这二十岁都不到的半憨回答于他?还是指望这口井自个回他的话儿?

    孟漾探了探头,也往下望了望。她是什么也没瞧出来,回神之后,摇摇头示意不知。

    不再做它想,元祝一双眼睛愈发紧盯着井下。

    井下内况,以肉眼去看,是丝毫察觉不出来异样。再抬头,元祝环顾四周景象,回想来的那日进了孟府开始自己眼中看到的四下情况,瞬间惊觉!孟府实则是个类似四合,规矩平整的建造风格。这样的风格之下,这口井倒似个四方和合府邸难得的仰天望天的深洞。

    那么这口井,极大可能就是自己要找寻的“阵眼”。除此之外,他并未发现其他东西有成为阵眼的可能。

    孟漾出来后厨时,是随手执了一把油纸伞过来的。瞧得出,这把伞的伞面比不上她出门撑的那一把好看,没有绘制的好看图案,如今这伞正是稳稳当当的撑在元祝头上,将他大半身子罩在其中。

    她先前也是盯着井下望了一阵,待答了元祝的问话,须臾,身子便不成了。

    这口井在此前,是孟漾从来不会前来的地方。她心知却没有想到要和元祝说出的事情中,包括了家中的这些个井口都是爹爹交代不让她去的地方。

    撑在元祝头顶上的油纸伞一瞬间失去了被孟漾握着的手劲儿,几下颤抖摇摆之后,“啪嗒”一声混着雨中的声音落了地,溅起颇高的雨水。

    突兀的一声响,拉扯回了元祝心神。真正仔细去看身侧没了好模样的孟漾,元祝这才有了反应。

    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一副样子!

    孟漾今日一身的白衣,这刻头顶没了伞,衣衫身子全部暴露在雨中,颤抖着身子便往后倒了几步。她心慌的很,离得这口井近些的那时候,便只有些头晕。如今......

    哪单单只是头晕,整副身子都似被外物十分用力的拉扯着!

    肋间胸口皆是皮肉要裂开一般的剧痛,抑制不住的,她口中发出抑制不住的些微痛呼!

    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恍惚之间可看见的,只剩个元祝囫囵的身体轮廓。她喉中发出声音,闷沉沉的堵在口中:“嗯...啊!啊......”

    眼前此人,双手捂住胸口的痛处,孟漾早不是此前的孟漾。

    惨白面色之下,白衣浸过了雨水,鬓角碎发贴紧面颊肌肤,这刻身如鬼魅,声如悲鸣,呜咽在喉,眼色无光......

    依·作者有话要说·华: 没办法,我们漾漾子太缺爱了。

    大殿要加油,加93号,加满!!!!

    ☆、第 7 章

    元祝头一回的觉着,自己的反应是如此之慢。

    这般境况之下,是个人都是该去将身边的人搀好扶好照顾周到的,何况此前,孟漾连着唤了他一整日的夫君。

    可真见到这样白衣浸湿,青丝垂水,眼有水波的模样,即便眼前人是万分的痛苦,他亦是呆愣了一瞬。真看着她的身子如院中风刮落叶,骤然落了地,肉身余下的右手再行反应已然是不及。

    用力一揽,连孟漾衣角都没有能触碰到。眼见着面前这身子重重跌落,见她失了意识一头栽到地上,混着泥的雨毫不留情攀上她脸颊衣衫。

    “孟漾!”元祝有些急了,之后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浑身被雨水浸湿的人儿,合着身上似有若无的衣衫,被他花了大力气单手一抱,扛在肩上如此一路跑着进了原先的卧房。

    事发突然,他实是没有料到孟漾的身子会有这一出。一路过去也来不及细细去思考因由,他本就知道孟漾的身体有异,是用不知多少凡人的阳气,供养着才到了今日。

    真正想到与那口井有关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屋内,孟漾被他阖着湿衣服塞进了被褥里头。

    之后,他再想到,衣裳没有及时的换下,是裹上多少层被子都无用的,他便蹙着眉头,继而掀开她的被褥来。

    昨儿个夜里,对着孟漾,他是也曾想从她的身子上寻找出一些异样。现在是根本不用特意去寻了,动手一掀开被褥,他便瞧见了。

    女儿家的身子,全湿的衣衫贴着,身形轮廓一眼就可以看得完全。元祝没有别过眼儿的心思,第二眼目光就锁定在她的锁骨之上。

    上面有细小的裂痕,泛着幽黄的暗光,覆在她脖颈之下的肌肤上面。

    “这......这是什么?”即便是元祝,也有此一问。

    不大好的猜想在脑中形成,默声之后,再看孟漾的眼神是多了不知多少的同情/色。

    长指抚上她身体上锁骨的那处地方,肌肤裂开的纹路用手摸上去,更是明显。

    这是阴气蚀体的表现。可在一般凡人的身上都不应该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除非......孟漾的身子就是个躲不过的。井下的阴气绝不比孟宅里面的少。相反,井下的阴气纯度应该更高才是。若非是至纯的阴气蚀体,孟漾的身子即使再弱,也是阳寿未尽的生灵,身上原本的阳气就存在,根本不至于如此。

    ......

    孟漾觉得痛苦,身子便抖得更加厉害。远离了那处要命的井口,又同蓄有阳气的元祝的人身贴的近了,细微的阳气陆陆续续传入了身子,驱走了一些使她胸口痛极的蚀体阴气,慢慢的,意识才回到身体里。

    那口井,当真是不能去的,爹爹说的没错。自己现下这样的受的疼,都是不听爹爹话的后果。

    缓缓睁开眼睛,孟漾急得直咳嗽,恍恍惚惚的扯了身边人的腰带子便道:“你、你不要去那里了,不要去、不要去!”

    元祝也由着她说,自己思绪未停,手上的动作也未停,直将她身上的衣物三下五除二褪下,紧着时间将被褥裹在她身上。

    “你知晓那地方是有问题的是不是?那你,还跟来做什么!”

    他不知哪里来的气,听见了孟漾言语里面的意思,竟不是第一时间去问那井下的东西,气冲冲倒是质问起了方才转醒的人。

    殊不知,人活一世纠缠万千,都是最重性命的!

    他并非是去怜惜孟漾这一条命,凡人寿数终究有限,何况她的性命还不一定是自己原有的。只是,她方才的模样吓人的很,凡人肉身压根就抗不过的阴气,她竟还不要命的跟着自己去探!

    “你不要凶了......我就是没有听爹爹话才这样疼,你不要去了。很、很疼的。”身子感觉到的是要被扯开的疼,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那些人缚在架上的时候是一样的疼。

    “睡会罢,也莫要哭了,明日身子就不疼了。”

    孟漾脑子混沌间,只觉着自家夫君的话啊十分熟悉。

    是那个时候,在寺庙里受了应该受的苦痛,终于有人将她从铁架子上放下来。

    痛倒在地的滋味实在难熬。

    那时爹爹会抱着自己回到卧房,临走时就说上一句,“好好睡上一觉,莫要哭,第二日便会不疼了。”

    她每每那个时候就听话的很,果真,次日之后身上的疼痛已经不似之前。

    之后元祝也是真再未有说过什么她不爱听的。许是大殿的教养,叫他不愿意同凡间的女子计较言语。

    ......

    那口井下的东西,他大抵知道了是为何物。事有轻重缓急的分别,孟漾身子如此,他离开不了。

    断了阳气的供补,她到了晚间怕还是下不来床的。

    这样一来,晚间府上鬼魅皆出,一见孟漾的模样,他怕也是完了,肉身是要交代在这处的。

    这具身体迟早都是要交代,就不若做些有意义的,给孟漾续命用。

    肉身再过一日,应该就到了终了无用的时候。

    阳气被吸尽了,便再做不得旁事,行尸走肉一般,还是弃了的好。另外这一只手残疾了也使得他有诸多的不便。在人界时候用以原身,剩下的日子身子上的感觉是难耐了些,但亦有方便的地方。

    她换下湿透的衣裳之后,睡得昏沉。子晌午过后,一直睡到平日日落西山的时刻。

    元祝在卧房中,已点起了烛火。不多时,友儿一行提着灯盏灯笼,自雾气雨气的阴暗处过来。夜间孟府有了灯火相称,三两结对的人群走过,比起白天,热闹了不知几何。

    是时候了。

    元祝坐到孟漾床榻近前,将她的身子几下摇晃,算不得好声的唤道:“醒醒,不可再睡了。”

    “嗯......”孟漾还是迷糊着,见到是他,面上立马出现了欣喜的神色。他竟还没有跑掉,太好了,他真的没有因着自己这样不好看的样子就厌恶的逃开自己。

    又是一扯他的腰带子,便将脸埋到他身上。

    屋外的几人渐行渐近,是以,元祝这时不会将人推开,同她说礼明教。

    他心里虽是有些别样的心悸,也是压下来,虚虚的单手揽上了她肩膀,安慰道:“不早了,起来了好不好?漾儿饿不饿,可要吃些什么?”

    他连着两句问话,孟漾回不回答不要紧,要紧的是,窗外的一行可都是听进去了。只要未曾起疑,早前他们发现井口,甚至孟漾在那里病发之事应当都可瞒过去。

    她那样的脑子,不需多说什么,都会照着自己的话做的。

    果真,孟漾十分顺从,甚至还呜咽起来。

    旁人不知,今日的孟漾是多少的开怀欣慰。泪从眼角滚落下来,击垮了意志的不是苦痛不是身子的不适,是他。夜里风,夜来雨,都是存在良久的,她不知见过多少回。

    “夫君一直在陪、陪我,是不是?”她还是有些不确定,于是憋着哭腔问着。

    元祝心思未及她的心意,便道一声“嗯”。

    她喜极了,身体软软的贴过去,双手又是软软的环他的腰身。

    之后声音低低的,将他抱得有些紧,“夫君...真好。”

    ......

    元祝存留在嘴角的笑,像是凝在唇边,一动不动的看上去还有些呆模样。这女人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对,他将孟漾的话放在心中默念几遍,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最后,他还是只得压低声音说上一句,“是还疼么?”

    她立即快快的摇头,“不疼了,不疼了......”

    门外的灯盏已经到了。一众来人的双腿原都是离了地面的,到了门口便换出可扎扎实实踩在实地上的双脚。友儿面色微红,带着笑意轻抠了门扉。

    “小姐,姑爷,用晚饭了。”

    孟漾还没将手从他的腰上拿开,便听他一声略带急促的唤道,“进来吧!”

    当夜里,元祝在府上没有有见到孟漾父亲的魂魄,只有友儿他们在孟漾身边伺候着。此事奇怪。

    他本该多去思索正事,可这小姑娘确实拌人。明明他与她之间也未有什么,是因为他孟漾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原因?孟漾是心性单纯、心智有缺之人,本是说出什么话来都不足为奇。可他即便知晓了,还是会有紧张。

    这是何故?

    总不能是堂堂冥界大殿受制于一个......小小凡人,还是个半憨。

    罢了,窗外雨声急急,听得他已是烦心了。过十日就要死的人了,也值得他花心思去思索么。

    肉身只余下一日的可用时间,万事还得抓紧。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流有怎样的东西,都是要尽快查明的。在君父寿终正寝之前聚满功德,查明生魂一案,留给他,留给冥界的时间才会多一些。

    他是个由不得自己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是。冥界大殿是个什么风评的,鬼君养起来办事的器具!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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