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几分钟, 几个心不在焉的学生频频望向黑板上方的时钟。

    班主任无奈：“每次到了最后一节课你们就看钟，看看看，看了时间能走快点吗？回头我把钟挪到后面去, 看你们怎么看！”

    下课铃声一响, 椅子跟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也跟着响起。

    “行吧，下课。”

    随着班主任的一声“下课”, 学生们蜂拥而出。

    某个女同学朝男生使了个眼色：“你去打饭, 我去小树林占座。”

    公园距离学校只有几步路，里面的小树林少有人烟，非常方便密会。

    另外还有传闻说某届校草曾在那里进行过一场浪漫的盛大告白，于是废弃的公园成了他们学校小情侣秘密约会的最佳场所, 午休期间公园长椅一椅难求。

    女同学刚踏出校门，男生已经追上来了。

    “当当当当！今天有你爱吃的青椒炒肉丝，我还抢到了一个鸡腿！”男生晃了晃便当盒, 一副炫耀求表扬的模样。

    “厉害厉害！”女同学不吝啬于夸赞。

    她接过自己的食盒，突然说，“对了，刚才我路过学校门口的公告栏, 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对学长学姐了。”

    “在哪？”男生好奇。

    “在表白墙上！我以前在浏览企鹅表白墙的时候看见过他们的照片, 因为颜值特别高所以特地多看了几眼。”女同学兴奋地说道, “记起来以后我刚才进表白墙空间翻了, 真的翻到了！”

    “我来看看。”

    男生点开看，果真是先前看见的那对学长学姐, 只不过相貌稚嫩许多。

    “这是从贴吧截的图诶。”男生惊讶, “哇！这就是开辟爱情圣地的那对校花校草？！”

    “对！是本人！啊啊啊这也太浪漫了吧！在公告表彰栏上作为第一名第二名紧挨着，告白轰轰烈烈，过了好多年还在一起,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男生听完眼睛一亮：“你说他们会不会去小树林？那儿可是他们在一起的地方，很有纪念意义的。”

    “很有可能！快走快走，说不定能遇见！我要蹭蹭绝美爱情的仙气！”

    小公园已经被废弃了，杂草丛生，设施也生了锈。

    只有长椅很干净，似乎经常有人坐。

    程确牵着陆离的手，凭着直觉来到一棵树下。

    她立定仰望着大树，在脑海中搜寻相关记忆。

    然而什么也没有。

    “这棵树好像很特别。”程确咬着唇，努力翻找着记忆却一无所获。

    假如直觉没出错，那只能说明和这棵树相关的所有内容也都关系到陆离，才被一并清楚了。

    树的外观上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硬要说，顶多地理位置有点特殊，旁边刚好有个长椅，方便人休息。

    她直觉这棵树于她而言很特殊。

    头顶忽然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掌。

    陆离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是程确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没事，想不起来不要硬想。”他柔声劝她。

    程确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情，她盯着大树看了许久才重新望向陆离。

    “这里发生过什么呢？”她问。

    “这里呀……”陆离神色一松。

    手扶上树干，他的语气带上了怀念：“这棵树是我们的定情之树。”

    听到幼稚的名称，程确心神微动。

    陆离偏过头看向她，神色带上了追念过往的柔情。

    “我们怕被老师发现早恋，每天午饭躲到这里来吃，就坐在那张长椅上。”他望向那张已然老旧的长椅，“我们在这里第一次牵了手。”

    陆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触动。

    这一定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陆离缓缓地叙述着：“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准备了惊喜，说起来挺幼稚的，我在礼物里藏了纸条，然后用便签和箭头一路指引你过来，最后在这棵树下对你告白。”

    程确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定定地望着参天的大树，似乎能够感觉到某根枷锁在寸寸断裂。

    “所以才是定情之树。”她干巴巴地念出声。

    多么稚嫩美好的记忆，却仅有一人记得。

    当九年后重逢，她用看陌生人眼光看陆离的时候，他该有多心痛？

    “许多人以为我们高考结束以后就分手了。”陆离看着她，专注而深情，“其实并没有。”

    程确一愣，他们没有分手？

    陆离：“我们的确为毕业志向不同而闹过别扭，但是哪一方都舍不得放手。”

    程确回过神。

    是啊，两个正值最冲动热血年纪的少年，哪会在遇到挫折后冷漠地权衡利弊，轻易决定分开？

    “那后来呢？”她不禁问道。

    “毕业那天我们在这棵树下埋了时间胶囊。”陆离低下头看着泥土坑洼的地面，“我们约定好，大学毕业后我立刻回国，然后我们一起来开启胶囊。”

    “那时候的你向往浪漫，说要把一切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保存起来，在未来拿出来回忆。”

    “只是后来你失忆了，而我每次想要联系你时都拨不出电话，想回国总会被种种事情绊住，托人找你他们也会不小心忘记我的嘱托，调查到的信息都很模糊。”

    陆离笑容苦涩：“我们错过了将近十年。”

    程确愣怔，这是剧情的力量控制。

    当年的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在埋下胶囊后不久忘记陆离，又在千疮百孔后与陆离再次相遇，然后再次爱上他。

    “我想看看胶囊。”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好。”

    胶囊埋得很浅，找到合适的工具后没一会儿就挖了出来。

    一黑一白两个胶囊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剧烈的熟悉感冲刷着程确。

    ——这是她亲手埋的。

    有个虚无的声音告诉她。

    陆离扭开了属于他的那枚黑色胶囊。

    里面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折叠好的纸张。

    “这是我们传过的小纸条。”

    “我可以看看吗？”程确问。

    “当然。”陆离温柔地笑着。

    程确随便取出一张打开。

    第一行娟秀的字体属于谁不言而喻，第二行行云流水的行书她才在糕点屋看到过。

    [午饭吃什么！][认真听课]

    程确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她又展开了几张。

    [懒得跑了，你去替我打饭呗，我在小树林等你呀][想吃什么][没想好，你决定吧]

    [不舒服吗][嗯][那我明天给你带杯红糖水][好啊好啊]

    [数学家作压轴题的辅助线怎么画呀？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自习课下课后教你，年级主任在后门]

    程确“噗哧”一笑，仿佛看到懒散着趴在桌上的少女看到纸条内容后立刻挺起腰杆奋笔疾书的场景。

    程确转向另一枚胶囊，拧开了它。

    一封封平整完好的信映入眼帘。

    她拆开其中一封，看到了洋洋洒洒的告白文字。

    她忍不住笑了。

    高中那会儿陆离性格冷，平时只默默地照顾她，根本不会搞浪漫。这些情书都是她自己讨的，假装耍脾气后勒令陆离连续给她写情书一个月，以满足她收到情书的梦想……

    等等！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程确瞪大了眼，手扶住额头，在脑海里努力喊着陆离的名字。

    零碎的记忆似乎被唤醒，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陆离，少年穿着白衬衫格外好看，在成为同桌后她怀着小心思，屡次三番找机会搭讪。

    她想起陆离的笑容越来越多，高冷的少年看向她的目光日渐柔和。

    她想起陆离愈发在意她，把她照顾得娇气无比。

    她想起了他们的约定。

    ……

    封存的记忆摆脱枷锁，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程确鼻头一酸，抬手抚上双眼，摸到了一片湿润。

    原来无论过了多久，陆离还是那个陆离，穿透斑驳的回忆，他依旧是那个温柔美好的少年。

    她张了张口，回身想要告诉陆离她的记忆全部回来了。

    转身的刹那，面前的身影突然下移。

    程确惊退一步。

    就见陆离单膝跪地，指尖捏着一枚精致的戒指。

    树林外隐约响起惊呼声。

    “请允许我向你郑重介绍自己。”陆离认真地望进程确的眼里，微颤的尾音透露出他的紧张。

    往常能够在商场上舌战群儒的他此刻紧绷到语无伦次。

    “我叫陆离，今年二十七岁，除了应酬的时候必须喝酒，没有其他不良嗜好。目前工作稳定，小有积蓄，未来我们可以带上梨子住进视野开阔的房子里，可以一起生活一起上下班。我在工作上和你有许多共同话题，会永远支持你的事业。我爱好广泛，喜欢去尝试新颖的东西……最后，我爱你。”

    他的爱意无任何遮掩，语气带上了些小心翼翼：

    “程确小姐，请问你愿意给陆离先生一个照顾你一辈子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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