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疯了

    漫天都是猩红雾气。

    以血肉为代价筑起的巨大屏障将所有人都掩埋了，铁锈般的气息被不由自主的吸进鼻子里, 四肢百骸开始发热,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无孔不入的雾气钻进身体里为非作歹, 霸道的横冲直撞，血液逆流，身体难以承受，于是开始不同程度的崩溃。

    没有人幸免。

    鬼舞辻无惨却动了动手指，原本僵硬的身体开始一点点的复苏。

    他沉默，不置一词。力量回归的感觉很好, 他却有些茫然。

    认定的爱人选择了死亡, 而非他。带来的气愤、不解, 让他一时间无法梳理清楚自己濒临崩塌的情绪。

    “无惨。”

    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鬼舞辻顺着手掌的托力抬头。

    水雾遮挡了视线, 他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注视着对方, 嘴唇瓮动, 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逼出一句不似质问的质问。

    “……为什么。”

    他问。

    “为什么。”

    这一次没有愤闷, 没有怒吼, 他只是轻飘飘的讲自己的疑惑抛了出来。

    敛下的英俊眉眼中只有单纯的疑惑不解, 他似乎并不期待得到一个答案。

    鬼舞辻无惨眸色深沉, 终于在一片虚无当中找到了焦距，眼前一片清明，人或物, 还有那条曜目闪烁的鱼尾。

    人鱼的鱼尾啊。

    “真漂亮。”

    鬼舞辻无惨叹息着发出赞美，旭日东升的阳光打在他脸上，纤长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落下影子，驱散了一些阴翳。

    日光的到来让他的身体似乎变得温暖一些了，鬼舞辻无惨却呼出一口气，在心底咀嚼那股挥之不去的冷瑟。

    他的手在颤抖，头痛欲裂，仿佛大脑里有一只大手在不停撕扯。

    恐惧。

    源于浅野零给予他的恐惧。

    “……”

    身体兴奋的在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叫嚣着要将面前的人鱼吞吃殆尽，喉结滚动，唾液不断分泌。

    鬼舞辻无惨忽然笑出声——他的鼻腔里充斥着浅野零的血液味道，不分场合兴起的食欲在口腔中唾液弥漫。

    食欲在翻腾。

    鬼舞辻无惨厌恶这般被本能牵着鼻子走的自己，却又庆幸能在这样贪得无厌的表现中寻找到原本的真我。

    ——他是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啊。

    “哈哈！”

    隐含一丝癫狂的笑声穿破云层，刺耳，让人心惊肉跳。他半跪在地上张大了嘴，弯下腰，笑的眼角眼泪溢出，难以自控。

    “哈哈哈！”

    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天地万物沉寂，似乎只余下男人疯子般的笑声了。

    却在一刹那蓦然收声。

    “……”

    鬼舞辻无惨笑累了，也笑够了，他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人。

    “零，我很生气。”

    他垂下眼帘，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沾染了水渍的手慢悠悠的覆上了浅野零的手背，轻柔的摩挲对方的皮肤。

    浅野零脸色略僵:“无惨……”

    两根手指抵上了他的唇，未尽的话全部又吞了回去，温凉的指尖在他的唇瓣上停留片刻，才悠然放开了。

    他说:“我不想听你的狡辩了。”

    浅野零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在狡辩。”

    鬼舞辻无惨嗤笑一声，赤红的瞳孔中倒映出人鱼的影子，“零”。

    他轻声呼唤着浅野零的名字，翻来覆去的把那个简单的字在舌尖反复回寰。

    “我很生气。”他重复着。

    此时的鬼舞辻无惨像是一把绷紧了的弓，稍有不慎就会断裂开来。

    浅野零被他倏然爆发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体内被稀释了的，那些属于鬼舞辻无惨的那一部分血脉似乎开始苏醒了。

    他快速的喘着气，苍白的脸色在剧烈的呼吸下浮上一层淡红。

    所有鬼月的上下弦们还未熬过人鱼血给身体带来的异变，就再次被万鬼之王的血脉压制牢牢的禁锢住，寸步难行。

    瘦白的指尖抹了抹唇边，带起一片红，男人的语气却诡异的兴奋:“没关系的，零，我还是你的支配者。你是生是死，只能由我来决定，哈哈哈哈哈！”

    浅野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他对话:“我不可能活下去了，无惨。”

    鬼舞辻无惨一僵，随即重复着那几个字，“没关系，没关系。”

    他忽然伸手，死死的拽住了浅野零的手腕，力道很大，少年纤瘦的腕骨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蠢货。”

    他一边骂他，手掌一边完全将浅野零的腕骨圈住了，骨头膈着手掌，鬼舞辻无惨不由自主的揉捏少年的手臂，恍然出神。

    瘦了。

    他有些生气。

    鬼舞辻无惨抬起头，“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牺牲来做什么。”

    浅野零一怔。

    鬼王凑在他耳边，裹挟着恨意的嘶哑嗓音，一字一顿的吐出来。

    “狂妄自大、擅作主张，冷心冷情，你比我更适合这些词！”

    浅野零皱眉：“我不……”

    鬼舞辻无惨猛地凑了上来，柔软的唇瓣相贴，只是下唇被磕出了血丝。

    他蹭着浅野零，不管不顾的舔上了那道小小的伤口。

    “嘶。”

    他一顿，伸手将浅野零的两只手都紧紧禁锢住，呼出冰凉的气息扑在浅野零的脸颊上——他依然没有离开。

    冰凉的触感不停在脸颊边游移，眼尾、额头、唇角，耳垂。

    “疼吗？”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引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浅野零试图躲避，却被一只扣着下巴不得动弹。

    “无惨，放开。”

    “想都别想。”

    浅野零开始表达抗拒:“我很疼，你快放开我，就算去了地狱，我们也能……”

    鬼舞辻无惨脸色一沉。

    “唔……”

    虚弱的身体，加上体内的血液作祟，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扎，眼前虚影一片，全身绵软无比，在晕倒的前一刻，浅野零下意识向最信任的那个身影倒去。

    鬼舞辻无惨被他蹭进怀里，俊秀惨白的脸上拉起一抹笑容，他调整了浅野零的姿势，背靠胸膛，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鬼舞辻无惨满足的喟叹，“零，我不喜欢你说那些话。”

    “我们是天生一对啊，我绝不允许你做出抛弃我的事情来。”

    半晕半醒的浅野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微不可闻的喊了疼。

    鬼舞辻无惨温柔抚上他的脸颊。

    “疼就好。”

    手指沿着脸颊蜿蜒而下，不断的在白皙的脖颈与锁骨之间徘徊。

    鬼舞辻无惨问:“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可以随意抛弃的玩意，还是你有趣人生中昙花一现的‘惊喜’？”

    “零为什么总是可以这样绝情的抛弃我，连一个知晓的机会都不给我？”

    “以往那些话都是骗我的，还是说你原本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话音刚落，面容苍白、唇边溢血的男人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肩膀！

    浅野零吃疼，被迫仰起头，抓住鬼舞辻无惨脖颈：“无惨……”

    不分场合兴起的食欲在此处得到了充分的释放，红宝石一般的眼眸中翻滚着无边波澜，最终沉淀于混沌之中。

    “咕咚咕咚——”

    颈间的伤口处流出嫣红的血液，从利齿下溢出，顺着消瘦的脊背滑落，最终消失在昳丽的鱼尾下。

    鬼王不加掩饰吞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寒毛直立，如同野兽般的撕咬让浅野零疼的打哆嗦。

    他揪着鬼舞辻无惨胸口的衣服，细弱蚊吟的喊疼。

    男人不为所动，愈发扣紧了怀里的人，红眸中的疯狂伴随着理智，将他燃烧的几乎就要发疯，距离悬崖只差一点。

    尖利的全压狠狠的嵌入肌肉，滚烫的舌尖灵活的吮吸着对方的血液，身体兴奋的颤抖。他是疯了，疯的不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不省人事。

    “你想用你的死亡来换取什么？”

    “浅野零，我是鬼舞辻无惨，我再不会迁就你，不会对你言听计从。”

    说到这他顿了下，将零的碎发轻柔的梳理到一边，下巴靠在肩膀上，痴迷的把自己包裹在浅野零的气味里。

    “千年前你就知晓了，不是吗？”

    “我是疯子，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哪怕过程看起来不那么美妙。”

    男人的手放在浅野零的脖子上，感受着手下血脉的跳动，手掌缓慢收紧。

    神志不清的浅野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微微睁开眼睛，手指动了动，想伸手去拉开脖子上收紧的力量。

    “咳……”

    他做了无用功，只能从喉咙口发出一声微弱的咳嗽来表达自己的不舒服。

    鬼舞辻无惨温声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可放在浅野零脖颈上的手掌却没有放松分豪，依旧在加大力道。

    空气不够了。

    浅野零的脸涨红了，稀薄的空气无法进入他被挤压的气管当中，男人似乎开心的笑了，尖锐难听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零，你要记住，只有我、只有我能杀了你，是我杀了你！”

    浅野零真的喘不过气了，双眼翻白，眼神无法聚焦，鱼尾不停的拍打着凶手的脊背，可惜对方纹丝未动。

    浅野零口腔里的唾液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整个人脸色带着不自然的红，浑身肌肉都在抽搐，满身狼狈。

    鬼舞辻无惨另一只手不断的抚摸着浅野零的脊背，似乎在给予他安抚。

    “别难过，零。”他轻声说道，“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

    浅野零慢慢的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眼皮沉重的无法睁开，他几乎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终于放开了他。

    “咳咳！咳咳——咳！”

    浅野零缩在无惨的怀里，喉咙肿胀，他除了咳嗽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这是惩罚。”

    鬼王在他的耳边说道，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肩膀上，带起一阵瘙痒。

    “痛苦吗？零。”鬼舞辻无惨拍打着浅野零的后背，“记住这种痛，刚才你带给我的疼，只不过是这十分之一而已。”

    只不过三十秒而已，他就在浅野零的挣扎下收手了——鬼舞辻无惨开始痛恨自己在面对浅野零时的心软。

    “我很抱歉伤到了你。”

    男人冰凉的手指在他的脖颈上不断游移，红痕明显，看起来分外心惊，彰示着他刚才做出了怎样的暴行。

    鬼舞辻无惨眼眸中浮起怜惜，唯独没有后悔，“是你逼我的。”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喜欢做一些让我很难过的事情。”

    没人能回答他。

    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浅野零，鬼舞辻无惨扬眉，得意的宣告，“别想着甩脱我了，哪怕是地狱我都会把你捆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