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虫子 (5)
月大快朵颐。
江映月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自从坐了船,她不仅吃的多了,还更多愁善感了。
“大约是坐船太兴奋了吧。”江映月没有在意,又埋头苦吃起来。
齐延见她浑然不知事的模样,摇头失笑,又拿着棋子去对奕了。
江映月却有些味同嚼蜡,面色开始凝重起来,她这几日确实反常的紧。
先是嗜睡,然后是呕吐,之后胃口变大,还有多愁善感……想想怀孕的裴令慧,除了没有呕吐的症状,其他的都和她一样。
不会真的是有喜了吧……江映月偷偷瞥了一眼齐延,他们俩昨日还胡闹了一番,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船上也没有大夫,她说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还惹得齐延也跟着紧张,更得不偿失。
转念一想,更可能是她想错了,成亲还不到半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得上点心了,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她这几日得格外小心才是。
“月儿,吃好了吗?要不要出去看看?”
齐延把她扶起来,细细打量她,这几日她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气色比以前更好了,自然也圆润了不少。
他满意的点点头,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月儿就是一个浑身都是软肉的小姑娘了,齐延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忽然有些得意。
这可是他亲自养出来的小姑娘,从九岁到十六岁,再到一百岁。
江映月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不想出去了,吃完了饭她又困了。
齐延皱眉不让她进被窝,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几日你睡得太久,今日跟我出去走走。”
江映月却忽然来了脾气:“都说了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说完就把被子蒙住了头,一合眼就睡着了。
齐延愣愣的看着她发脾气,嘴角的笑容却抑制不住,她真是能耐了。照这样养下去,肯定是个闹脾气的月亮。
有脾气也总比那些千篇一律的京城贵女好,齐延暗暗想了片刻,忽然觉得她现在这样也不错。
如此过了两三日,终于临近京城了。
江映月精神振奋起来,也不睡觉了,闹着齐延就要去甲板上玩,齐延只好应了他,陪她去甲板上坐坐。
画舫一共有两层,他们俩就住在第二层,平常也不会有人过来,不抬头也就看不见他们。
齐延便紧挨着她坐下,拿了两个披风,一个放在她腿上,一个披在她肩上。
江映月看着自己被裹成熊的模样,有些脸热,偏偏齐延还抱着她不让她脱了,她也只好握紧齐延的手,以此显示她的手很热,不需要这么多衣裳。
齐延却开心起来,月儿果然要穿的多一点手才会热,又欢喜她的主动,不由得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月儿,你的小日子是不是就在这几日?”齐延问了一句,把她的披风掖好。
江映月怔了一下,掩饰道:“这几日上吃的多睡得多,大概要迟几日。”
齐延皱了眉,却也点点头,这几日她确实是懒了一些,月事推迟也情有可原。
江映月见他点头,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已经有了预感,只是还不太确定,现在告诉齐延还太早。
江映月用余光瞥齐延一眼,有些得意,让他不想要孩子,现在只等前三个月坐稳了胎,他不要也得要。
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到了第四日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距离京城最近的渡口,眼看着就要天黑,众人不敢耽搁,急忙去了驿站。
齐延没再把东西拿出来,凑合着睡一夜便好,但是瞧瞧身边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齐延又不忍心委屈她,亲自拿出了厚被褥铺上去,生怕她睡不安稳。
终于抱着她睡在床榻上,齐延却忽然想起护送她去京城那一日,他坐在屋顶上看月亮,却不小心发出声响,惊醒了还没睡的江映月。
那段两人一同坐在屋顶上看月亮的时光。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会如此珍爱一个人。
齐延侧身看着小姑娘的睡颜,心中满溢欢喜,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以后还会和他白头偕老。
齐延想到此处就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爱意,在她额发间印下一吻,听着着她在睡梦里噘着嘴说“不要闹”,齐延的心情更好了。
“嗯,不闹了。”齐延笑着握住她乱动的小手,闭上眼睛。
☆、宫宴
天色大亮之际, 江映月终于醒了,齐延早就站在窗子旁等着了,连忙凑上去把她扶起来。
“睡这么早,怎么醒的这么晚?”齐延有些埋怨的声音响起, 听在耳朵里却含着宠溺。
江映月还有些懵, 下意识的摸摸小腹, 才对齐延笑了一笑。
“齐哥哥,什么时候出发?”
“等你用完膳。”
其实距离预计的出发时间已经晚了半个时辰, 齐延面不改色的帮她穿上衣裳。
日头西斜,江映月看着笼罩在苍茫暮色中的京城, 忽然有些怀念。
原来她最喜欢的不是晋州, 而是京城,倒不是因为京城的纸醉金迷,而是爱它的大气磅礴。
他们一行人十分低调的来到了信国公府, 齐延不顾众人在场, 亲自把江映月抱下了马车, 让她先回去。
江映月知道齐延要先去皇宫一趟, 没多说什么,把他的大氅拿过来给他系好,目送他走远。
“夫人, 回去吧。”段晨没有跟去,很是恭敬的劝江映月回院子。
刚走到院子里,忽然下起了雪, 江映月慢慢走着,忽然有些庆幸一路上都是晴天,不然河道结冰,他们想回来都难。
“夫人, 快些走,这雪要下大了!”远远的传来荼白的声音,还是那个着急忙慌的性子,搀着她就要走。
雪青和段晨跟在她们身后,江映月回过头瞧了一眼,雪青本就心慌,连忙避开了。
江映月促狭一笑,又看看旁边这个冒冒失失的荼白,“你怎么没在侍卫里选个夫婿?”
荼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到,连忙回道:“夫人快些走吧,再晚一些就要鞋袜都要湿透了!”
江映月看着缓慢飘下的雪花,不由得摇头失笑。
不过话真的被荼白说中了,这雪一连下了三五日,到了除夕前一天,才堪堪停了下来。
江映月坐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一手捧着书,一手抱着汤婆子,有些困倦,又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肚子。
齐延刚好进来,看着她有些慈爱的微笑,忽然怔住,月儿这是想做娘亲想傻了不成?
齐延站在屏风处叫她,江映月这才忙不迭的放下书,挥手叫他过来。
齐延摇摇头,他身上现在寒气重,还是在这里待一会儿比较好。江映月却等不及,下了榻就扑到了他怀里,仰头朝他笑。
齐延摸摸她的头发,有些歉意的说:“这几日太忙,没有好好陪你。”
“没关系,今日齐哥哥可以陪我用晚膳了!”江映月倒是没有在意,这几日齐延在国公府,城外和皇宫三头跑,晚上回来倒头就睡。
若是不忙,她还怕齐延晚上不老实动手动脚呢,不然万一她肚子里真有了一个娃娃,那岂不是保不住了。
不过今晚该怎么办呢,江映月看着齐延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有些忧心忡忡。
“月事还没来?”用膳的时候,齐延想起这事,问了一句。已经过了有七八日了,月儿的小日子似乎有些太迟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齐延面色有些凝重,“一会儿我找太医过来看看。”
江映月连忙摇头,心思电转,很快想好了借口:“马上过年了,现在多麻烦太医,过了年再说吧。”
齐延一想也是,便歇了这个心思,又说了一句:“我给你把脉。”
江映月抿唇,她想在除夕那日给他一个惊喜。可是该怎么拒绝他呢?
对上齐延有些严肃的面色,江映月假装失落,摇头拒绝了,“我还想骗自己几天呢,万一没有小娃娃,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齐延失笑,没有勉强她,让她好好吃饭。
“明日酉时要去宫里,一会儿试试朝服。若是不合身,让府里的绣娘帮着改改。”齐延想起了正事,叮嘱了一句。
“好。”江映月咬唇,又提了一个要求,“不过我要自己试,你不许看。”
齐延笑着望着她,“好,我不看,今晚我要在书房待一会儿,不必等我。”
今晚齐延还要忙吗?虽然解除了今晚的危机,江映月却还是没由来的一阵失落。齐延柔声安抚她,答应她亥时之前就回房。
江映月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雪夜总是很美,江映月一时兴起,在院子里散步。忽的想起去年和江映云一同看雪赏梅的时候,有些怀念那时的少女心事。
云儿也快要成亲了,江映月恍然之间,发觉时间过的更快了一些。
不过她记得信国公府也是有梅花的,不由得来了兴趣,问身后的小厮梅园在哪。
小厮答了,有些远。江映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听说齐延的娘亲,也就是她的婆婆是最爱梅花的,所以国公府里种了许多名品梅花,过了这么多年,开的应该更艳了吧。
江映月提起裙子慢慢的走,“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像踩在一个又一个棉花糖上。
好不容易来到了梅园,江映月全然不顾已经半湿的鞋袜,在梅园里欣赏起来。
梅园中能叫出来名字的珍品她几乎都能认出来,不过还有几株她并没有见过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她留心记了下来,准备过几日去翻阅典籍。
忽然闻到熟悉的别角晚水的清冽香气,江映月想起那日齐延送来的梅花,想伸手折几枝,却又觉得还是开在这里好,想想便作罢了,不过那时候的齐延可真傻。
江映月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忽然有一件衣裳搭在了她肩上,江映月回头,却是齐延过来了。当下两人都没有言语,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的往前走。
齐延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精致的发髻和剪裁得体的袄裙,不过半年,她居然也有了一丝成熟的风韵。
齐延快走两步,上前抱住了她。
“月儿,有你真好。”齐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很奇怪,明明梅香四溢,他却对江映月身上的香味格外敏感,引他沉醉。
江映月转过脸,把手搭在搂着她腰的手上,问了一句“忙完了吗?”
齐延点头,声音低沉,“要不要回去?”
江映月看了一眼枝头绽放的梅花,才点了头,以后再来看吧,梅花会一直等她。
想到这里又有些惆怅,若是齐延的娘亲还在世,她们两人一定是很好的婆媳吧。
慢慢回到屋里,齐延帮她脱了鞋袜,这才发现她的鞋袜已经湿了,不由得有些生气,黑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江映月吐舌不理他,心虚的把头转向一边,齐延却不忍心说什么重话,吩咐下人端了热水过来。
“今日还试朝服吗?”江映月往一旁看去,正好看到了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上有团金鸾纹云绣,甚是华丽。
江映月看了两眼,还是决定试一试,万一不合身,明日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穿上朝服,齐延看了看,忽然觉得她有些不怒自威,明明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齐延摸摸她的头,却被江映月一把拍掉,“现在我是一品诰命夫人,不许把我当成小孩子。”
齐延摇头,她的话总是让他发笑。
江映月把朝服脱下来,小心的挂好,才上了床榻,困倦的闭上眼睛,喃了一句:“我好困,你也快睡吧。”
齐延本来还想做点什么,见她倒头就睡,也只剩下心疼了。
明日肯定不放过你,齐延辗转难眠,暗暗咬了牙。
次日一大早,江映月是被爆竹声吵醒的。
今日除夕,这么早就要玩炮仗了吗?她连忙起了身,看着小厮们在外面玩,也有些意动。
她已经很久没玩过这些玩意儿了,上次还是和明琮一块玩的,还被阿娘训了一顿,她也就歇了心思。
现在她是国公夫人,应该没有人会拦着她了吧?
左右瞧瞧,齐延不在,江映月便吩咐小厮再去多拿几个过来。
小厮机灵,瞧见夫人兴致勃勃的模样,假装应了,却飞快的派人去请了齐延过来。
江映月在雪地里站了片刻,等来的却是齐延,不由得有些泄气,她今日肯定玩不成了。
齐延把她拉到一边,低喝了一声“胡闹”,吓得江映月眼泪汪汪,齐延又悔又气,还是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让她玩一次。
江映月稳稳的点了个炮竹,心里却还有些紧张,刚一挨到就赶忙扔的远远的。
齐延看得心惊肉跳,又暗笑她胆小鬼,亲自点了几个。江映月听着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才觉得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傍晚时分,终于要出发了,齐延和她一起坐了马车,一路来到皇宫里。
到了合庆殿,两人要分开了,齐延低声嘱咐了几句。
不时有夫人贵女进出,看着这对新婚半年的夫妻,艳羡有之,嫉恨有之,江映月却没在意,径直走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了裴令慧,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看着就吓人,她原本不用来的,可是她爱热闹。
其他人犹豫着想和她们说话,一个是国公夫人,一个是宠妃妹妹,哪个都够他们巴结的了。但是看着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们也没什么话讲,总不能对着两个小姑娘谄媚吧。
所以她们俩也甚是清闲,又说了一会儿话,宫宴这才开始。
女眷这里来的人是宫里妃嫔位分最高的昭仪和最得宠的宁嫔裴令思,隔了这么长时间看见她,江映月还有些恍惚。
宫宴无非就是看个歌舞,菜也是半冷不热的。江映月无聊的紧,和裴令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偶尔朝裴令思举杯,她也笑着点了头。
裴令慧望着高位上的姐姐,有些羡慕,“江映月,你说她的日子是不是过得特别好?”
“大概吧。”江映月晃晃杯子里的茶,有些心不在焉。
裴令慧还没说话,主位上的昭仪就开口了,无非就是那些说惯了的场面话,江映月懒懒的听着,心神早已游到天外去了。
☆、喜脉
两个妃嫔略坐坐便离开了, 宴上更热闹了。众人都铆足了劲儿四处走动,江映月嫌殿里闷热,和裴令慧说了一声就离席出去了。
江映月站在大殿门前,看着不断绽放的烟花, 略微有些失神。这是重生以后, 她和齐延的第一个春节。
只是宫宴还未结束, 他们俩暂时见不了面,可能不能和他一同守岁了。
她望望齐延在的方向, 没由来的一阵怅然。
不远处模模糊糊的走来一个身影,江映月眨眨眼, 忽然觉得那道身影有点像齐延。
刚想自嘲, 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江映月惊讶的再次看过去,没想到真的是齐延。
不顾众人的目光, 江映月下了台阶就要奔向他, 却又顾及着自己的肚子, 跑到一半又停下来, 笑着看他走近。
齐延摸摸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才说道:“皇上要见见你。”
江映月有些疑惑,好端端的, 皇上见她做什么?齐延看她怔愣的模样,一边带她走,一边问她还记不记得一位出现在国公府的青衫公子。
江映月拧眉想了想, 点点头。她记得那位公子,看向她的眼神还有些奇怪。再仔细想想,他是走正门出去的,按理说正门只有皇家的人才能走。
她原以为是哪位王爷, 但是齐延刻意提了,那他肯定就是皇上了!
江映月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怪不得那日皇上的眼神那么奇怪,想来他是从来没有见过齐延身边出现过女子吧。
齐延倒是没有多担心,皇上对月儿更多的是好奇。
若是非要攀个亲戚,齐延的祖母是皇上的皇祖父的亲妹妹,说来他也算是皇上的从表弟了。月儿嫁给了他,那她便是皇上的从表弟妹,虽然是远亲,但是也理应去拜见的。
到了凌安宫,江映月目不斜视,低头行礼,余光瞥见明黄袍子的右侧还有一个身着绿色宫装的女子,不知道是皇上的哪位妃嫔。
“免礼吧,赐座。”皇上似乎心情很好,他拍拍身边佳人的手,有些得意道,“瞧瞧,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吗?”
江映月诧异的抬眸,这才发现上面坐着的是裴令思。刚刚在宫宴上她看不清,现在凑近了,才发现她妆容精致,微勾的唇角恰到好处,妩媚和清冷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怪不得皇上会宠她,江映月暗想,若是她是皇上,她也愿为裴令思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
“好了,”皇上不好多看,咳了一声,“你们姐妹俩聊吧,我们去外面。”
齐延慢他一步,递给江映月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出去。
裴令思注视着那两个男人走远,才放松脊背,下了台阶和江映月坐在一处,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江映月连忙摇头,她不能喝酒。裴令思也没强求,自己喝了一杯,莞尔一笑,“是我想见见你,才求了皇上。”
江映月有些诧异,她不是应该见裴令慧吗?那是她妹妹。
裴令思在宫里历练了这么些年,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姐妹?她懂什么?”
就算说出这样凄苦的话,她的嘴角还是带着笑,像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她那日进宫,其实没抱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希望,不过是充斥六宫的一个小小才人,没有人想到她后来会承宠许多年。
这是她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多说多错,江映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才问道:“皇上对你好吗?”
裴令思怔怔的想了一会儿,后宫数十人,皇上待她是不同的。所以她点点头,眼里却无半点欣喜和羞涩。
江映月在心底一声叹息,抓住她的手安慰她:“别想太多了,皇上必然是喜欢你的,虽然你名字里有个‘思’字,但是有些事情并不能多思。”
裴令思低下头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这才展了笑颜。
江映月笑着和她说起旁人的事,裴令慧有喜了,江映云不日就要出嫁,裴令思怔怔的听着,觉得那些生活离她有些遥远了。
江映月环视一圈华丽却冰冷的凌安宫,忽然有一种预感,她以后是能登上后位的。
说到最后,江映月想起裴令风,思忖了片刻,裴令思是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便一字不差的和她说了。
裴令思冷冷一笑,“他早该吃点苦头。”她握紧拳头,想起待字闺中时,被裴令风欺负的时候。
“娘娘,太医过来了。”裴令思的大宫女低头走了过来,恭敬行礼。
“请进来吧,”淡淡的说完这一句,裴令思转头,有些歉意的朝江映月说道,“忘了今日要请平安脉了,月儿在这里略坐坐吧。”
江映月看着她走远,摸摸自己平摊的小腹,心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她抿唇朝裴令思走去。
“国公爷,天冷,要不要进去等?”齐延早就出来了,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外。一旁的公公看不下去,还是提了一句。
“不必了。”齐延拒绝了他的好意,公公便退下了。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齐延伸手接住,看着那朵六瓣雪花融到自己手心里,化成水,又滴落大台阶上。
齐延看向宫里,那一处温暖的光源,窗子上映照出江映月娇小的身影,他心头一暖。
等了片刻,那道身影起身行礼,又袅袅婷婷的离开了窗子。
江映月小心的跨过台阶,脸上是怎么收也收不了的笑意,她抬眸,一眼就看见齐延站在阶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又朝她伸出手,“怎么如此欢喜?”
江映月把手递给他,又俏皮的摇头,这件事啊,还是等回府之后再说吧。
宫宴早已结束,雪地上留下两串挨得极近的脚印,一直蜿蜒到宫门。
回到了熟悉的信国公府,江映月抱着汤婆子坐在榻上,看着齐延忙忙碌碌。他亲自端了热水过来,帮她脱了鞋袜,试了一下水温才把她的脚放到热水里。
“齐哥哥,”江映月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呀。”
齐延笑笑,继续低下头帮她洗脚,水温稍微有点烫,江映月享受的闭上眼睛,又一连叫了好几声“齐哥哥”,齐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每次都应了声。
“齐哥哥,”江映月终于忍不住,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耳朵,齐延听到她终于说出口的话,“我有喜啦!”
齐延愣住,脑海里炸开一朵烟花,耳边一阵轰鸣,停顿了许久才有些茫然的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啦!”许是齐延的反应取悦了她,江映月笑着倒在床上,扑腾着水撒了齐延一身。
齐延没有管湿透的衣裳,想把她捞起来问个明白,瞧了一眼肚子又不敢上手。他站起来在原地走了好几圈,才冲向床榻把她抱起来,捂住她露在外面的脚。
江映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是应该先问怀孕多久了吗?
“太凉了,快进被窝。”齐延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帮她盖上被子,盖了几次被子都滑落下来。
江映月饶有兴趣的看着齐延,“齐哥哥,我真的怀孕了。”她眨眨眼,难道齐延以为她在骗他吗?
今日她已经让太医瞧过了,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滑脉无疑。
齐延凑进她,吻上她的唇,把满腔的爱意都传递给她,又怕碰到她的肚子,束手束脚的不知该怎么办。
江映月轻笑着离开,没想到齐延也会有慌乱的时候,她拿着他僵硬的手,带着他轻轻碰自己的肚子,“你看,他很乖的。”
齐延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被那一处温热的地方占据,他试探着动了动,有些难以置信,月儿的肚子里居然有一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这是他和月儿的孩子,齐延想到此处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虽说他不想这么早就让她生孩子,但是既然有了,他自然甘之如饴的接受了。
江映月看了一眼滴漏,快要到子时了,连忙就要下地,“齐哥哥,我想看烟花。”
齐延深深的看她一眼,连着被子稳稳的把她抱起来,在窗边坐下。
子时的钟声也同时敲响,江映月抬头,极美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厚重的钟声也一声一声的敲在齐延心里。
齐延侧过头,看着江映月的眼睛,她眼中是星空和烟花的倒影,她比世间一切事物都要美,她也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这些美好,他都会亲手奉上。
齐延低头,在江映月颊边印下一吻。“月儿,我们的第一个春节。”
“对啊,以后我们俩还有好多好多个春节。”
所以齐哥哥你不要怕,那些灰暗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江映月转首,眼中的星空和烟花变成了他的倒影。
四目相对,彼此眼里的爱意流淌。
齐延小心翼翼的摸摸她的肚子,提醒她,“月儿,明年是我们三个人的春节。”
天上的月亮静悄悄的,低头看着人间的一对璧人,他们依偎在一起,相携走过了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这是我的第一个故事,没有荡气回肠,没有可歌可泣,只有细水长流。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在这里完结最好,明天开始放番外,会有超甜的养崽日常(边写边笑)和齐延的悲惨前世(边写边哭)。
还有一句话,创作不易,希望小可爱们不要取收哦,你们的每一个收藏和评论都是我的动力。
下本写种田文《年年有橘》,期待和你们的再次相遇~
下面放文案
阿橘幼时父母双亡,寄居在舅舅家。
十六岁的阿橘出落地越发水灵,舅妈却要把她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做妾。
阿橘抵死不从,拼命抓住祝问荆这一根救命稻草,嫁给了他。
就算祝问荆没地没钱,住的是茅草屋,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继女,她也认了。
勤勤恳恳过着小日子,阿橘却觉得像做梦一样,家里不仅盖了青瓦房,还在城里开了医馆。
连她的继女都是京中贵人的千金。
曾经落井下石的人:!!!
阿橘的命太好了吧,现在巴结还来得及吗?
阿橘悠闲的数着钱,却不知道,那些人连她的衣角都没挨到,就被祝问荆冷声赶了出去。
这个男人,她嫁对了!
祝问荆想起阿橘幼时,他也曾是抱过她的。
于是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救了她,娶了她,当成妹妹养着。
后来终是忍不住,将她纳入怀中,她想要的,他双手奉给她。
【食用指南】
1.★女儿非亲生★
2.沉默寡言会治病的奶爸猎户x勤俭持家娇俏小农女
3.1V1 sc
4.细水长流种田文,架空。
☆、番外一
自从得知江映月怀孕的消息, 齐延就整日忧心忡忡。
一边担忧她一尸两命,一边变着法的哄她开心,齐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精神失常了。
反观江映月,吃的好睡得好, 除了偶尔干呕几下, 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齐哥哥, 你想要几个孩子啊?”怀孕三个月的某日,齐延忽然心情很好, 江映月把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齐延紧张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眼,想了片刻, 才吐出几个字:“一个就好。”
他发誓再也不让月儿生了。
“如果是女儿怎么办?”江映月皱了眉, “以后咱们俩万一去得早,女儿没有靠山怎么办?”
齐延咬咬牙,“那就生两个。”
“万一第二胎也是女儿……”
“……”
“那就生三个。”
“万一……”
“没有万一, ”齐延呼出一口气, 伸手捂住她的嘴, “不要胡思乱想。”
说是这样说, 齐延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万一这一胎真的是女儿,那肯定要生个儿子给女儿做靠山,顺便继承国公府。
不过如果是儿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以后不用生了,月儿也不用受罪。
想到此处,齐延恶狠狠的盯着肚子看了一眼, 若是让你娘亲遭了罪,等你长大了肯定收拾你。
江映月看着齐延的眉头皱起来又舒展,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偷偷的笑起来。
齐延帮她按了腿, 掖好被子让她睡觉。江映月点个头的功夫就睡着了,徒留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儿子和女儿……
不如生个龙凤胎?不过很快齐延就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月儿岂不是更辛苦。
齐延看着一旁睡得正熟的心大准娘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江映月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每次吃完饭都出来走几步,产婆说这样好生产。
临近产期,她却没由来的开始恐惧起来,她才十七岁,万一真的难产,一尸两命……
齐延此时却稳重起来,有条不紊的把岳母请来,奶娘也已经预备好了,产房就设在暖阁里,就等着孩子出来了。
江映月看着齐延冷静自持的模样,也慢慢放下心,每日的乐趣就是和齐延一起想小家伙的名字,可惜想了许久也没有一个满意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江映月怀孕的第九个月月中,小家伙终于按捺不住要出来了。
齐延坚持要陪在江映月身边,众人都没辙,还是秦氏把他劝了下来。
齐延在外面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了一声凄厉的叫喊,话音未落,一声响亮的啼哭也接踵而至。
他心里咯噔一声,再也不顾什么产房不吉利的话,直奔向江映月的床头。
“恭喜国公爷!是个千金!”产婆抱着千金过来,齐延匆匆瞥了一眼,就道了一句“赏”,头都不回的进了产房。
产婆心里也咯噔一声,国公爷表现的这么平静,看来国公夫人和这小千金的日子不好过咯!
可惜产婆猜错了,国公夫人和千金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月子里百依百顺就不说了,连国公夫人想亲自喂奶,国公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这这这……
想看热闹的人纷纷咂舌,这世上哪有亲自喂奶的国公夫人!
偏偏江映月就这么做了,预备的两个奶娘只有在她奶少的时候才帮着喂几回,千金乖巧不喜哭闹,性子和齐延一模一样,两个奶娘的日子别提过得多舒心了。
出了月子,千金也满月了,齐延想了一个月也想不到什么名字能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但是一直没有名字算个什么事儿,还是江映月一锤定音,取了一个小名,叫豆豆。
说来也奇怪,孕中她不能闻见各种豆类的味道,等生下来豆豆,她却馋的要命,恨不得一日三顿都吃。但是豆类难克化,江映月只好忍痛吃了好下奶的东西。
为了这个小东西,她可真是累极了。江映月伸手捏捏豆豆的小脸,看着她的脸皱成包子,马上就要掉泪才放下手。
豆豆出生的时候长得丑,江映月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齐延却说她是个美人胚子,抱着爱不释手。
当时江映月还不以为意,没想到出了月子,豆豆的小脸愈发白嫩了,眼睛也亮亮的。
齐延也仔细瞧过了,说眼睛像她,日后肯定又是一个小美人。
江映月对于齐延说的这些话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听在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所以她决定今日给齐延一个奖励。
虽然孕中偶尔可以有个一两次,但是齐延为了不出意外,还是拒绝了。
就这样硬生生挺了一年,连江映月都有些受不住了,齐延还能忍。
傍晚把豆豆交给奶娘,奶娘多精明的人,拍着胸脯再三保证今日小主子肯定不哭不闹,惹得江映月恨不得脚底抹油马上逃走。
勉强在奶娘面前维持住了形象,江映月慢吞吞的去沐浴了。
洗到一半,她忽然想起压箱底的小册子,火速洗完了关上房门,悄悄拿了钥匙开了锁,偷偷摸摸的看了起来。
飞速看完,又飞速的把小册子放在箱子里,江映月捂住通红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要睡不着了。
不多时,齐延回来了,江映月陪他用了膳,先他一步回了屋。
齐延一脸莫名,定定的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勉强平复下来,齐延心里暗想,要再等几天。
梳洗之后,四处都不见江映月的身影,齐延看看已经合上的红色帐帘,了然,定是已经睡着了。
他把擦脸的巾子放到原处,轻轻挑开帘子,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却屏住了呼吸。
江映月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跪坐在床上,长发松松的拿了一根简单的簪子绾着,低垂着眼睛,看不见表情,睫毛却颤颤巍巍的,紧紧抿着唇。
有光亮进来,她才抬起眼睛,说出的话柔情似水,“夫君,要安歇吗?”
她的体香和安神熏香混在一起,齐延的呼吸乱了几分,定定的看她几眼,才背对着她坐下脱靴子。
背上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来,抱紧他的脖子,随后两团软玉压下来,后颈一片湿热的呼吸,齐延勉强保持着几分理智,哑声问她:“还不睡?”
“睡不着。”江映月扭了扭身子,话里还含了几分委屈。
她的话像藤蔓一般缠绕在他心上,不能让他动弹分毫。
睡不着就要做点事情,一对夫妻能做什么事情,似乎不言而喻。
齐延轻咳一声,压下心头的火,把那些藤蔓燃烧殆尽,才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直接用被子把她裹起来,半躺在被子上和江映月说话,“那我哄你睡。”
江映月再接再厉,媚眼如丝的看着他,“齐哥哥不想做点什么吗?”
如果他再假装听不懂,江映月眼里带笑,心底却冷笑,以后他就做个鳏夫吧!
齐延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想下棋?我这就去拿棋盘过来。”
江映月一把拉住他,恶狠狠的说道:“你敢下去,我就敢去找个男人!”
齐延无奈的躺了回去,望着帐顶发呆,许久才和她说话,“月儿,不是我不想,你刚出月子三四天,我……”
他怕月儿落下病根,宁可多忍几天,也不想她日后受苦。
旁边的人听了他的话,赌气掀开被子,露出姣好的曲线,“我就这样睡觉,你不许给我盖被子。”
如今是九月,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但是她刚出月子,齐延怕她体寒,还是一言不发的把被子从床尾拿了过来。
她可以任性妄为,可以无理取闹,但是他不行,他得保护好她。
但是转过身看到的一幕,却让齐延的理性瞬间土崩瓦解。
江映月半坐起来,咬唇单手扯开纱衣,一片白中露出的两点红,让齐延的目光定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等着江映月下一步动作,她却猛地拢住了衣裳,春光一瞬间消散。
齐延内心挣扎一瞬,终于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江映月却不依,双手推拒着他,眼里带着薄怒,让她的全身都染成了粉色。
齐延干脆利落的掌握了主动权,拿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腰带上,江映月咬唇看他,恰好有一缕头发挣脱了簪子的束缚垂下来,落在他的脖颈上,惹来一阵酥麻。
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起来,又交织在一起,齐延吻上她的唇,甜的要命。
簪子不堪重负掉在榻上,齐延分神捡了起来,用簪子的前端轻轻摩挲她的肌肤,一片冰凉。簪子慢慢往下,江映月受不住,抱紧了齐延,却还是赶不走恼人的簪子。
齐延呼吸粗重,用簪子描绘她的形状,轻轻的放进去又拿出来,看着她仰头似泣非泣的神情,齐延再也忍不住了。
低吟声不断传出来,很快又被沙沙风声掩盖。
九月匆匆过去,两个月大的豆豆终于有了名字,齐知宁。
这个名字也是江映月取的,齐延在其他问题上倒是果决,只是一牵连到亲近的人,他却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江映月等不及,天天叫豆豆,真变成了小豆丁怎么办?
后来说出齐知宁这个名字的时候,齐延想了两日,觉得勉强配得上自家闺女,才勉强同意了。
“知宁,看这里!”江映月拿着拨浪鼓吸引她的注意力,小知宁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啃自己的手指,丝毫不为之所动。
齐延也拿了一个布老虎逗她,江映月暗笑他不会逗女儿,没想到小知宁却目不转睛的跟着齐延的手移动。
江映月有些挫败的看着这父女俩,发誓一定要生一个和她一条心的儿子。
对于江映月的想法,齐延无可无不可,一个女儿已经够了。他有时候甚至在想,找一个上门女婿也不错,协助女儿打理信国公府。
俞古家里不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吗,过几年看看他的品行,想来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江映月原本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但是日子久了,看着水灵灵又聪慧的女儿,她也有些心动了。
可是不巧的是,在小知宁的抓周仪式上,她孕吐了。
知宁抓到的是玉棋酥,齐延和江映月相视一笑,两人都想起那段在晋州的时光。
一旁的人都上前恭贺,说小知宁有口福,日后定然是个及时行乐的妙人,绝不会委屈了自己。
齐延对这个说辞很是受用,抱着小知宁亲了又亲,众人咂舌,哪儿还有一点国公爷的架子?
一个不注意,小知宁把手里的玉棋酥捏的不成样子,江映月连忙拿开,闻到玉棋酥的味道,忽然干呕起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齐延反应过来,连忙扶住她,连小知宁都“啊啊”叫着,父女俩都皱眉看着她。
有经验的夫人一眼就瞧了出来,高声恭贺信国公和国公夫人双喜临门。
齐延咂摸了一会儿,才恍然惊觉,原来月儿这是又有喜了!
当即重赏了下人和宾客,下人乐开了花,众位宾客走时带着的东西比来时还要多。
安顿好了江映月,齐延抱着小知宁教她说话,她一岁了,是时候该学说话了。
江映月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父女俩,有些头疼。她早就想让小知宁学,奈何齐延说她还小,走到哪抱到哪。
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小知宁养成个娇纵的性子。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江映月才觉得那阵难受的感觉过去了,刚想下地,齐延抱着小知宁过来了。
他兴冲冲的对小知宁说:“乖宁儿,再叫一声娘。”
小知宁眨着和江映月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的江映月也忍不住亲了她几口,她生的女儿,就是招人疼!
“娘……娘……”
稚嫩的童声从小知宁嘴里喊出来,像是无意识的重复,却让江映月瞬间落泪。
亲自喂了这个小白眼狼一年,终于有一点回报了。想到这里,江映月转转眼睛,对小知宁说道:“宁儿喊声爹爹。”
小知宁茫然的看了一眼娘亲,在床上爬来爬去,脸憋的通红,才吭哧吭哧的说出来一个字:“滴……滴……”
江映月噗嗤一笑,她真没想到齐延居然不教小知宁先喊爹。
齐延略有些得意的看着江映月,似是与有荣焉,“看吧,咱们家宁儿最聪明了。”
小知宁像是听懂了夸她的话,坐起身子拍拍手,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江映月奖励的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让奶娘把她抱下去了。
齐延坐下看看她的气色,皱了眉,“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江映月笑着把他的手放在小腹处,“打个赌吧,我猜是儿子。”
“我猜是女儿,”齐延眼里的温柔像要溺出来,“如果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月儿,多好。”
江映月愣住了,傻傻的问他:“那你宠的过来吗?”
自然是宠的过来的,齐延像江映月摸小知宁那样摸摸她的头发,就当是养了三个女儿。
可惜这次换成齐延失望了。
江映月这一胎怀的太顺利,没想到平平安安的到了产房,却有了些波折。
从太阳升起等到月亮挂在树梢,期间不知端出来多少盆血水。
齐延抱着快两岁的小知宁在外面等的焦急,听见那声熟悉的啼哭和那声“母子均安”,把小知宁塞到奶娘怀里,奔到了产房。
小知宁茫然的看着自家爹爹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要失宠了。
所以她对新来的弟弟没由来的讨厌,看了一眼就躲在奶娘怀里哇哇大哭,“爹爹……喜欢丑的!”
一墙之隔的内室里,齐延抱着江映月一阵心疼,连刚生出来的儿子都没瞧上一眼,就被女儿治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后来这个小家伙取名齐知宣,原本想取名齐知瑄,但是为了和小知宁的名字相配,还是取了“宣”字。
宣通“瑄”,美玉也。
齐延意味深长的劝她别再劳累,江映月早就被吓怕了,连连摇头,再也不敢生了,一家四口也够了。
只不过看着越长大越像混世大魔王的姐姐知宁,和与齐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知宣,江映月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一个是亲生的。
除了长得和她像,还有哪点像她啊!
齐延甚是得意,左手牵女儿,右手抱儿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种得意只持续了三四年,又破灭了。
姐姐不好好读书,弟弟只喜欢读书。齐延听了夫子的话,冷着脸就要去收拾姐弟俩。
可是对上姐弟俩的眼睛,齐延的眼里也只剩下了笑意。
他这辈子,彻底栽在江映月手里了。哪怕只是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也让他不忍苛责。
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响起,齐延似有所感,看向外面。
二十二岁的江映月低头提着裙子拾阶而上,抬头,对上齐延嘴角扬起的笑,她欢喜的放下食盒,扑进他怀里。
“噫,娘亲好不害臊!”六岁的知宁捂住眼睛,偷偷从指缝看他们。爹爹和娘亲感情真好,以后她和裴姨母家的哥哥也会这么好!
“姐姐过来吃东西!”四岁的知宣费了吃奶的劲儿把偷看的姐姐拉过来,打开食盒里看了一眼,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是玉棋酥!”知宁拿起一个喂给知宣,偷瞄了一眼依然依偎在一起的爹爹和娘亲,偷偷的笑。
裴姨母已经告诉她了,玉棋酥就是爹爹和娘亲的定情信物!
江映月枕在齐延肩上,仰头看他,像儿时一样撒娇:“齐哥哥,我也想吃。”
而他对她的温柔与深情也一如往昔。
☆、番外二
“主子, 您的剑穗已经做好了。”新来的小厮颤颤巍巍的捧着一串长穗过来,在我面前跪下。
“放那吧。”我摸着那把光亮如新的长剑,没有抬头。
小厮有些急促却又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至于这么怕我?
可是我笑不出来。
大概在他们眼里, 我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罢。
还有那个小姑娘,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眼睛, 圆圆的杏眼,眼尾却微微上挑, 显得有些妩媚。可是她看见我的第一眼, 便怕的不行,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躲在她娘亲身后,偷偷的看着我。
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恐惧。
我长得很吓人吗?哪怕过了这么久, 我想起她当时的眼神, 还是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歹我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看着剑上已经很破旧的剑穗, 我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想起那段我在晋州的时光。
那个小姑娘,真的很奇怪。
大约她是怕生吧, 不然怎么会怕我。那时我很有自信,会和她成为朋友。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和她单独相处了,她一个人在花园里扑蝴蝶。我很高兴, 拿了一个网兜帮她,她瞧见是我,眼睛里还是藏着害怕,情不自禁的退后几步, 还往我腰间瞄了一眼。
腰间?我低头看了看,只是一把剑而已,是我爹娘在世时送我的生辰贺礼,我很喜欢,便一直带在身上,就像爹娘还陪着我。
来不及多想,她又后退两步,远远的向我福了一个晚辈礼,着急忙慌的跑走了。
我摸摸腰间的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我对自己说道,京城里有的是人喜欢我,不差她一个。
不过我还是有些失落,不喜欢我就算了,居然还怕我。
日子就这样悠闲的过着,晋州是一个好地方,我很喜欢。
除了那个小姑娘依然不待见我,一切都好。
到了伯父江元清生辰那日,我没有出面,只派了段晨给他送了一份贺礼,是一支难得的紫毫毛笔,文人雅士应该都喜欢这些吧,我没有太在意。
不过到了那个小姑娘的生辰时,我却想不出礼物送她,不如就不送了吧?反正我和她不熟。
可是后来我还是送了,一支白玉簪,我觉得很衬她。
可是我从来没见她戴过,或许早就扔了吧,毕竟她那么怕我,避如蛇蝎。
秋天也过去了,我有些想回京城了,可是祖母不让我回去,我就只能待在这方寸之地。
我有些厌烦这个地方了。
入冬了,我裹紧被子,今日格外困倦,没想到我梦见了祖母,她说她这辈子值了,神仙也没她快活。
我很高兴,这是我来到晋州后第一次梦到祖母,醒来的时候还多吃了两碗饭,也可能是饿的,毕竟我睡了一整日。
我还在憧憬着,祖母肯定想我了,过几日就会让我回去。
所以江伯父说让江映月做我的义妹,我也很高兴的同意了。不日江家就会去京城,有了这层关系,信国公府也算是江家半个倚仗了。
只是那个小姑娘做了我的义妹,依然不敢亲近我。
梦见祖母的第三日,我真的收到了京城送来的信。
我迫不及待的拆开,得知了祖母仙逝的噩耗。
当下我便什么都不顾了,骑着马冲出了晋州,路上累死了三匹马,或许是四匹,我记不清了。
第三日我终于回到京城了,我居然和信鸽飞的一样快。
那天我跪在灵堂,没有动。大哥也没有动,我们俩没有流一滴泪,是冷血吗?
我不知道。
前几年爹娘战死,我肝肠寸断,今日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祖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死的时候,她不希望我们这样做。
所以我们都没有哭。
在京城的日子比在晋州更难熬了,国公府有大哥撑着,我无所事事,荒废了一天又一天,唯一没有荒废的,便是习武。
过了一年,江伯父升了京官,江府的宅子是我找的,照顾了我一年,我得做点什么。
我还以大哥的名义给他们送去了许多贺礼,以保他仕途顺遂。
江家的那个小姑娘,轻易不出门,我没有见过她,名义上的兄妹,也还是要避讳一下的。
过了两年,战火重燃,朝廷居然无人可用,多么讽刺。
最后把我大哥派去了,大哥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他刚满十七岁,那身铠甲穿在他身上,意气风发。
当时十五岁的我半开玩笑的说,不要太拼命,咱们齐家还要靠你呢。
大哥浑不在意的模样,还有你呢,我生来就是上战场的,你不一样,你是咱们齐家的延续。
大哥的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带着些许欣慰。
然后他就带兵走了,走之前还把国公之位给了我。
我没有太担心,大哥以一当十,必然会势如破竹,直取敌军首级。
不出我所料,不到一年,大哥便打了胜仗,准备班师回朝。消息传到京城,百姓们都为大周朝有一位少年战神骄傲。
我只盼着大哥回来,做国公真的很累,我不想干了。
可是大哥死了。
死在敌军偷袭,死在同情,他没有把敌军杀完,一小部分逃走了。
大哥没在意,后来临近京城二百里,他死了。
宫中封锁了所有消息,对外声称齐征要戍守边疆。我不能表露悲伤,我依然做我的国公爷。
我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于是宫中准备把我培养成下一个少年将军,我没日没夜的习武,研究兵法,排兵布阵。
到了中秋节,我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江映月。
那日我刚从皇宫回来,管家说有位娇客,我好奇的挑眉,这几年虽然也见过她几次,但是她从来没有踏入过国公府。
她十三岁了,出落地愈发动人。
我把她迎进花厅,等她说明来意。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腰间不离身的长剑,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的眼睛,早已没有了怯意,我放下心,喝了一口茶。
管家亲自端来了各种点心,我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但是也没拦着他。她挑着吃了几块,我注意到她似乎很喜欢吃一种我没见过的点心,暗暗记下了。
她来也没什么事,是江伯母让她来的,怕国公府冷清,让她陪我说说话。
我觉得有些好笑,我们俩一共没说过几句话,能有什么话说。不过我倒是不排斥,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都像是一幅画。
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我对她很有几分喜欢,但是想到她幼时对我的惧怕,我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半个时辰,管家来找我,说有事等着我做,我就让她先回去了,又让管家带了一些礼物送过去。
我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我太忙了,每日习武都要了我半条命,没空想其他的。
倒是有几个热心的世家婶母伯母,想让我尽早娶亲,连太后娘娘都想掺和一脚,想让我娶她娘家的谁谁谁,都被我用大哥还没有娶亲这个借口拒绝了。
真是好笑,大哥死了,我还要拿他做挡箭牌。
而且我实在没空哄一个女人开心。
慢慢的到了除夕,我终于可以歇息几日,没想到江映月又来了。
这次我熟练了很多,熟练的把她迎进花厅,熟练的让管家准备点心,熟练的看着她吃东西却不会让她发现。
她十四岁了,有了几分少女的模样,眉眼还是一派天真,眼尾却添了妩媚,吃东西的样子倒是没有变,有些小心翼翼的。她吃的最多的还是那个点心,我已经知道名字了,玉棋酥。
玉棋酥真的这么好吃?我也吃了两块。她还很诧异的看着我,似乎我吃点心是个很不正常的举动。
我知道她不是自愿来的,等了片刻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把我叫走了。江映月识趣的走了,走时比来时带的东西还要多。
我有些怀疑,江伯母让她过来就是来搬空国公府的。
这个春节过得有一丝暖意,我看着高悬的明月,心中有些期盼下一个节日。
日子还是照旧,元宵节的时候江映月又来了,我又把她带到了花厅,其实我有些想带她看看国公府的,想想又算了,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江映月这次只带了元宵,我让人煮了,和她一起吃,她饭量很小,只吃了四五个。
不过我想想又觉得正常,她回府之后肯定还是要吃一顿的,肯定要留着肚子。
我觉得有些没意思,但是也没有浪费,汤圆太甜腻,吃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她似乎有些诧异我吃这么多,我也没解释,好不容易有人陪我吃饭,我高兴。
很快她就走了,走之前递给我一串流苏,说这是她做的剑穗。
我很珍惜的收下了,往后的许多年,我的剑上依然是她做的剑穗。
两年过去,江映月每到节日便会在国公府待一会儿,我不知不觉的把她放在了心上。
可是她还是对我淡淡的,和第一次来国公府别无二致,我摸不准她的心思,但是仔细想想,现在就很好。
只是有时候想起她柔嫩的侧脸,有些心痒。
不久边疆战火重燃,我没来得及去见她一面,便带兵前往边疆。这一仗打了半年,我有些心急,因为我已经想通了,回去便提亲,可是我担心,她早已许好了人家。
忐忑又期待的回到了京城,论功行赏,我差点脱口而出,我不要赏赐,只求一道赐婚圣旨。
可是我忍住了,万一她已经许了人家,那我岂不是做了恶人?
回到了国公府,我没来得及歇息,便去打探了一番,果不其然,她已经定了亲,是伯宁侯府家的褚二郎。
我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后生,只不过有双桃花眼,瞧着有些媚,别的倒是挑不出错。
我精疲力尽,睡了一整日。
醒了之后,我又觉得不过是见了她几面,哪就非她不娶了呢?我便放下了这桩心事,安心的领兵训练。
只是到了除夕万家团圆的时候,她没有过来。她定亲了,我们再相互来往于理不合,我喝了许多酒,醉倒在没有她的梦里。
来年二月,她要成亲了,我开了库房,瞧着祖母给我留下的头面,说是以后要送给她未来的孙媳妇的。
我笑了笑,拿起旁边的一堆姑娘家的玩意儿,一股脑的塞给了管家,管家咂舌,这么多东西,太贵重了。
贵重吗?我看了看,没太在意,又挑了几个成色很好的镯子,才关上了闪着金光的库房。
她出嫁那日,按理我该去的,可是我有些犹豫,我怕我忍不住抢亲。
后来我还是去了,我怕没有我撑腰,只靠着她那个三品官的爹,她出嫁以后日子不好过。有我这个名义上的义兄在,她好歹能过得更好一些。
我就去了,背着她上了花轿,无意中瞥见她盖头下露出的一抹艳丽的红,匆匆把她放进喜轿里。
我看着她坐上喜轿晃晃悠悠的走远,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我倒是没有太伤神,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我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却劝不动那颗不知道何时怦然心动的心。
我似乎喝了很多酒,想去睡觉,管家却把我拉起来,眼中带着惊慌。
我没在意,问他怎么了,他说江小姐出事了。
前三个字我很受用,可是听了后三个字,我的酒醒了大半,沉声问发生了何事。
一直咳嗽,脸色苍白,病的下不了床……
我往床上一倒,让管家下去了。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去了。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准备去看看,却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第二日我打点了太医院的院判,让他在禇家来人的时候跟去看看。
不然以禇家的能力,肯定是请不动院判的。
过了好几日,院判跟我说,她已时日无多。
我强自镇定,却有些茶饭不思,好好的,怎么就病的这么重了?
可是我不能去探望她,至少现在不能去。我耐心等了三日,等不了了,骑上马去了伯宁侯府。
启南院是褚成轩的院子,扑面而来的药味让我皱了眉,路上的小丫鬟们都恨不得绕道走,我快步去了厢房。
她很憔悴,见了我却很高兴,毕竟她爹娘轻易都不能来探望,这里与她相熟的,除了陪嫁的丫鬟,便只有我了。
她说她很好,让我不必挂心。
我没多说什么,只问她,若是找到了解药,你愿意离开吗?
她一怔,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沉默了一瞬,才说找到以后再说吧。
之后我便回了府,隔十天半个月就去看她一次,她一次比一次憔悴,我不忍再看,发了疯一样去找解药,只是我连她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解药又从何找起?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她的病情依然毫无起色。
大哥的死终于昭告天下,边疆动荡,我也得了诏令,不久要去戍守边疆三个月。
走之前我去的勤了一些,她那个婆婆,是个不好相与的。有我在,她的日子大约能过得好一些,只是现在我要走了。
走之前我找到了褚成轩,他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江映月的病情于他而言可有可无。我以义兄的名义让他照顾好江映月,而不是以信国公的身份。
褚成轩问我是不是爱慕她。
我沉默了许久,我爱慕她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我对她的感情,或许是亲情,毕竟她总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来看望我,哪怕她什么都没做。
到最后我几乎落荒而逃。
边疆的日子很苦,夜晚的时候我抬头看月亮,总是被风沙迷了眼,忽然就红了眼眶。
我知道我是想她了,可是我不能说出口。
手下都问我为何不成亲,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根本就不可能的人。
从边疆归来,我忍了一日才去伯宁侯府。
她更憔悴了,但是那双眼睛,还和初见时一样,圆圆的,眼尾却微微上挑,有些妩媚,又带了些愁苦。
愁苦?她不该愁苦,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我时常在想,若是我那时勇敢一点,去江府提亲,或许她就不会是这副模样。
可是我没有后悔的机会,她也不喜欢我,从小就怕我的小姑娘,长大之后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呢?
只要远远的看着她便好。
可是她似乎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了,看着我的目光也带着祈求。我和她说她的爹娘弟妹一切都好,我说谎了,其实我根本没去看他们。
我只是想让她安心。
她明显的放松下来,像是没有了对世间的留恋。
我不忍再看下去了,像上次见褚成轩一样再次落荒而逃。
走出伯宁侯府,我又想,这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罢。我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启南院的方向,她至死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少年,曾经深深的爱慕过她。
是的,爱慕。
我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她。
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拥有她,她这辈子,是为自己而活的。
过了两三日,我看着枝头绽放的绿色嫩芽,忽然有种预感。
我骑上马穿过许多条街,来到伯宁侯府。
她罕见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她真的是个很美的人。
她抬头,望着枝桠上的嫩芽,合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像是睡着了。
我没有走过去,我离开了伯宁侯府。
她出殡那日,我远远的去看了一眼,她的娘家人哭的肝肠寸断,我依然没有流下一滴泪,甚至在那往后的许多年,我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我回过神,把桌子上新的剑穗拿起来放在长剑上,旧的那个留在了一个盒子里,和一封信放在一起。
那是我的遗书。
明日就要去边疆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后来我终于睡着了,梦里出现了那个小姑娘,是她九岁的模样。梦里她却没有怯怯的眼神,而是笑着喊我“齐哥哥”,她的嗓音很甜,像清晨的露珠,顺着绿叶的脉络,滑落在我心上。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距离江映月病逝,已过了整整七年。
这是我第一次梦见她,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场战役,我不要命的往前冲,或许他们都被我震慑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我依然不管不顾的厮杀。
后来呢,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我的破绽,我看着鲜血从我的胸膛喷涌而出,看着我对面的人得意洋洋的笑。
或许这就是解脱吧,我望着天,可是这是白天,没有月亮。
我的生命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再推荐一下我的预收文《年年有橘》
养崽打猎治病的小甜文确定不来看看嘛`
文案:
阿橘幼时父母双亡,寄居在舅舅家。
十六岁的阿橘出落地越发水灵,舅妈却要把她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做妾。
阿橘抵死不从,拼命抓住祝问荆这一根救命稻草,嫁给了他。
就算祝问荆没地没钱,住的是茅草屋,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继女,她也认了。
勤勤恳恳过着小日子,阿橘却觉得像做梦一样,家里不仅盖了青瓦房,还在城里开了医馆。
连她的继女都是京中贵人的千金。
曾经落井下石的人:!!!
阿橘的命太好了吧,现在巴结还来得及吗?
阿橘悠闲的数着钱,却不知道,那些人连她的衣角都没挨到,就被祝问荆冷声赶了出去。
这个男人,她嫁对了!
祝问荆想起阿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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