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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部分人之前都看过了吧,我今天就多放一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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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无法再前进一度。

    他每天给自己热敷和按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医院复查,每天强迫自己负重和弯腿,膝盖就这样又肿了起来。

    医生让他循序渐进,不要着急,可他眼看时间流逝,他的耐心一点点耗尽,他无法再忍受,他把他一向固有的理智抛到脑后,他开始一意孤行。

    在他从空荡荡的机场返回家中后,他母亲终于再难抑制,歇斯底里。

    “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你要死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你今天就给我搬去机场,你滚,你给我马上滚!”

    母亲嘶喊着把他的行李箱扔下楼梯,然后是他的衣服,母亲捧起一堆往门外摔。

    “我跟你爸就当没生过你,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那好,你现在就把命还给我,你是我生的,你把命还给我!”

    母亲冲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疯狂地抽打他。

    突然她手一松,抓起他边上的手机,对他喊:“你给她打电话,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他伸手去夺:“你干什么?!”

    手机在混乱中瞬间解锁,母亲快速翻出号码,通话记录一打开就是喻见的名字。

    母亲对着电话喊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

    “妈——”他大声喝止。

    “我知道你出了事,你出了事要紧,孟冬出事就不要紧吗,啊?我不让他回去看你了吗?是我不让他回去吗?他养好伤他想上天下地我都不管他,难道是我不让他现在回去吗?他腿好了再回能怎么样,你是不是没他就死了?!你没他就活不成了吗?!”母亲声嘶力竭,“我告诉你喻见,他腿要是废了,我跟你拼命——”

    “妈——”

    他腿不能动,从床上摔下地,撑起来单腿拖行,他怒喊:“你闭嘴!”

    母亲狠狠把手机砸向他:“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像不像个人!”

    屏幕着地碎裂,他迅速捞起,指头被锋利的碎屏划破,他浑不在意,对着话筒叫她的名字:“见见?见见?”

    她当时在干什么呢?

    喻见想,她当时好像没在做事。

    电脑开着,网课还在继续,她没听课,正抱着吉他发呆。

    这把吉他原先一直放在老家,去年她把吉他带了过来。

    她现在有很多乐器,但她最爱的还是这一把,质地没有多高级,音质也没有多好,可大约是她第一次拥有,所以她眼中总是只有它。

    吉他是需要调音的,她今天试着调了调,调到现在,总觉得音不太准。

    但她自己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准还是不准,因为右耳在不断干扰着她。

    她调得有些累,所以抱着吉他发起呆,一动也不想动。

    接起那通电话时,她心神还在恍惚。她听见了喝骂,听见了爱子心切,听见了那个人焦灼地叫她“见见”。

    她握拳,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然后平静地说:“我在,我听见了,我没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耳朵这几天恢复了不少,医生说过段时间就能自动痊愈了。”

    她是这么说的。

    孟冬望着对面那人长发掩盖的地方,他声音沙哑,好像很难说出这句话。

    “我一开始没信。”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喻见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真红,也许当年他在电话那端,眼睛也是这样的,所以她当时才会继续说下去。

    她说:“是真的,我现在已经能辨认方位了,就是声音比较低,过段时间就能慢慢恢复正常了。所以你不用急着回来,你把伤养好再回来,现在我没事了,别到时候是你有事。你跟你妈也说一声,我现在是不生气,下回她要是这样骂我,我肯定不会忍。”

    她觉得自己真能演戏,以前她哭起来就是嚎啕大哭,惊天动地,一定要让她爸妈哄她,她才肯罢休。

    如今她能语气如常,表情如常,让眼泪自动往下流,就像开水龙头似的简单。

    但她一时关不上,挂掉电话后她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了,她想起前天经纪人介绍给她的那位医生,提出的建议是动手术。

    割开她的耳朵,但无法保证能治愈。

    她在家里想了两天,仍然无法下定决心。

    但她确实不该再害他了,她的耳朵不能好,他的腿是能好的,她不知道原来这段日子她都在害他。她知道他肯定在努力,但要不是这通电话,她想不到他是在拼命。

    只要她别去害他,他就能好好的了,就像她对她父母,她至今还在隐瞒,她父母不就好好的。

    再说了,即使他的腿没受伤,他现在这时间也是在英国,他只剩最后一年了,难不成她真能让他抛下学业,从英国赶回来?

    其实她很清楚,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在这时回来的。

    她原本就不该再等他,那回的争吵他们彼此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所以,他是能好的,她千万不要再害他了……

    她手机掉落,吉他被砸出音,嗡一声,像在宣告着什么。

    后来,她继续寻医。

    后来,他安心在柬埔寨养伤。

    他们的联络不再频繁。

    她忙着上课、治病还有工作,他忙着各种各样的复健。

    他的膝盖伤势实在太重,多数伤者三个多月就能走路了,但他四个月了还是不行。

    他在知道她正逐渐康复后不再急于求成,放慢了性子听从医生指导,曲腿幅度越来越大,他渐渐试着拄拐行走,走得多了脚会肿,脚肿胀变色后他会休息两天,慢慢地他脱拐也能走上几步了,后遗症也没落下,他有了创伤性关节炎。

    这时已经到了八月底,疫情缓减,通航恢复,他这次要回国,母亲没再阻拦。

    他出发前夕跟她联系,问她在Y省还是在老家,她说她有工作,人在北京。

    他订了去北京的机票。拐杖没带,他穿着长裤,走路很慢,上下楼梯时腿还不能交替行走,得像老人一样慢吞吞的来。

    他托着行李箱一出来就看见了她,她瘦了一点,模样没有大变化,头发长了不少。

    他松开箱子,她已经先一步伸手抱住他,他将她搂紧,不住地亲吻她头顶。

    时隔七个多月,她上回见他时,他还在睡觉,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

    如今坐在客房沙发上的孟冬,穿着毛衣皮鞋,脸成熟硬朗,当时在机场的他,还能看出几分学生样。

    喻见还记得他当时对她说得第一句话。

    “没吃饭?怎么瘦了。”他贴着她的脑袋说。

    她蹭着他的胸口没接茬,只是问他:“回来了吗?”

    “嗯?”他没听清。

    她换了个问题:“什么时候再走?”

    “五天后走。”他说。

    她当时没有觉得意外,她脸颊隔着他的衣服,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她问:“回英国吗?”

    “嗯,得把最后一年补回来。”他说。

    她长久没说话,只是紧紧贴着他。

    他掀开她的头发问:“耳朵好了?”

    她罩住耳朵,过了两秒说:“嗯,好了。”

    她那会儿住在经纪人家里,她陪他到酒店,放下行李后她想看看他的膝盖。

    他没让,说:“伤还没长好,下次再给你看。”

    她“哦”了声,也没有强求。

    她在北京确实有工作,经纪人给她找了一位声乐老师,她每天都要跟着老师练歌。

    他的腿还不能多走动,开学也有许多事要办,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酒店。

    五天一晃眼就过去,她送他去机场,他问:“你还要再留几天?开学来不来得及?”

    她说:“来得及。”

    他拿机票敲她脑袋:“别只顾着唱歌。”

    “知道。你低头。”她说。

    “干什么?”

    “低头。”

    他低下头。

    她垫脚,搂着他脖子,吻住他嘴唇。

    这是他们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他很快掐住她的腰,回应她的热情。

    他走以后,她在机场站了大约十几分钟,然后如常回到经纪人那里,跟着声乐老师练习演唱。

    九月一日开学,她没有返校,她没告诉他,她上学期期末考,统统不及格,她暂时先办理了休学。

    她也没告诉他,她的右耳现在越来越来差,她不敢坐飞机坐火车,害怕遇见低气压,头晕头痛会持续很长时间。

    她更加没有告诉,她已经不打算等他了。

    很多个日夜她都在想从前,从前她没爱上她,她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她不想读书。

    爱上他以后,她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快乐,即使是此刻,她也深信,再没有人能让她体会这种快乐。

    但她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她也不想再害他,他去完成他的学业,将来读研也好,留在英国也罢,她不能永远都在追逐他的脚步。

    她有她的人生要过,她无法再读进课本,她的经纪人却没有放弃她,她要做好音乐,这才是她如今能够抓住的将来。

    她知道他们彼此还都爱着,但时间会过去,爱总会变淡,她和他都能慢慢习惯。

    过了一段时间,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她试着重新学习自己的人生里不再有那样一个人,很难,就像治疗她的耳朵一样难,于是她旧号弃之不用,换了一个北京的新号码,一天又一天过去,她四肢和关节上的那些线,也终于慢慢断裂了。

    但她没有想过,他身上的线该怎么断。

    孟冬紧紧掐着自己的膝盖,疼痛让他头脑清醒,他记得这之后的与她相关的每一件事。

    他们再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在北京的一家医院。

    他请了假,风尘仆仆赶回来,他见到她和一个留着像郑伊健一样长头发的男人在谈笑风生。

    他恍惚意识到,他似乎很久没看见过她这样爽朗的笑容了。

    长发男人见到他,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喻见的声乐老师。”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说,“我跟喻见一样,右耳弱听,听不见立体声。我应该算是个奇葩,现在照样能教人唱歌。喻见现在在跟着我练习,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唱歌了。”

    又道,“哦,她没做手术,就今天在耳蜗里植入了一个导管,想试试能不能增强听力。”

    他听着长发男人说着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眼却看着坐在医院长廊上的女孩儿,她向他笑笑,对他打招呼:“我让沁姐跟你说,让你别来,你怎么还是回来了。”

    他们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嚯——

    蔡晋同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我去抽根烟。”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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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从沙发到门口也就没几步距离, 蔡晋同走出沙发的时候腿撞到茶几,疼得他皱起脸。

    茶几脚擦地的声音不小,在夜深人静的酒店客房里显得很突兀。但那两人仿佛在这时空之外, 他们仍在望着彼此,望着过去。

    蔡晋同似乎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千言万语。

    他受不了自己这会儿的感性, 脚步略微凌乱地快速往门口逃, 想把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他们。但刚打开房门, 他就听到一声:“你也走吧。”

    蔡晋同回头,看到喻见在说话。

    喻见看着孟冬道:“话已经说清楚了,你也走吧。”

    孟冬没有动, 他眼中布满红血丝。

    喻见的视线其实还模糊着, 但水光仍只是含在眼中,“我困了,想休息。”她说。

    孟冬依旧不动。

    喻见最后收回目光, 下真正的逐客令:“出去。”

    孟冬又坐了几秒,始终没发出声。门开着, 外面人走动的声响传进屋, 他这才站起来,喉结滚动地艰难, 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他转身大步往外。

    蔡晋同不得不让开。不远处有住客即将经过, 他怕人瞄到屋里,在孟冬踏出大门后, 他立刻把门阖上。

    一扇门将内外隔绝, 蔡晋同有些懊恼,他开口:“孟冬,你……”

    孟冬问他:“烟呢?”

    “啊?”蔡晋同赶紧掏烟, 总共还剩一支,他把一盒都塞了过去,连带打火机。

    “回吧。”孟冬拿上烟,打开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没再多说一个字。

    蔡晋同站在两道门的中间,左边是喻见,右边是孟冬,他在想他不该没忍住说要抽根烟。

    他又站了一会儿,最后朝孟冬的房门看了一眼,这才慢吞吞地坐电梯下楼。

    孟冬进屋后,往门边墙一靠。

    他把烟取出,烟盒揉扁随手一扔。手指夹着烟,没有点燃,他望着对面的墙壁。

    他第一次抽烟是在从北京回到英国之后。他爸的烟盒扔在茶几上,已经拆封,他盯着看了许久,从里面抽出一支。但四周没打火机,他懒得找,就去厨房打开了燃气灶,把这支烟点着了。

    第一口差点呛出眼泪,他没停,第二口第三口吸得更加凶猛。

    烟很快只剩半截,他爸这时回到家,走进了厨房。

    他没理会,又吸一口,然后对着水池弹了弹烟灰。

    他爸没惊讶,也没教训他不能抽烟,只是对他说:“既然回来了,明天就去上课,好好把书念完。公司应该快撑不下去了,但是就算再难,我也会让你安心读完剩下的书。”

    他手撑在水池边,烟灰扑簌簌往下落,眼前烟雾缭绕,她的笑容仿佛若隐若现。

    他轻轻地“嗯”了声,夹起烟,继续抽完剩下的半截。

    两间客房只隔着一堵墙,喻见站在门背后,慢慢将门反锁,她看向左边墙壁。

    刚才隔着房门,她听见那人问“烟呢”。

    她至今都没见过他抽烟的样子,因为他从没在她面前抽过,但后来的那些见面,她总能在他身上闻到烟味。

    有时浓,有时淡,有时出现在他的羽绒衣上,有时出现在他的T恤上,后来就出现在了他的羊绒外套上,还有他的西装衬衫上。

    她断得决绝,头也不回地走上自己的路,她在学习让自己以后的生活中没有那个人,可那个人却始终都没真正离开。

    后来两年,她除了工作就是在治疗耳朵。植入的导管没能提高她的听力,医生还是建议她动手术,但这种手术风险太大,她始终没点头。

    父母那里她没能瞒到最后,但幸运的是,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过去了,所以父母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也能光明正大的寻求各种治疗手段。

    她看过中医,试过针灸,有时去大医院,有时跑到小地方寻偏方,经纪人陪她出过几次国,因为听说国外某某地方能够治疗她的耳疾。

    经纪人对她没有隐瞒,每次出门治疗,对方都会告诉她,“这是我老公推荐的医生”,或者,“这是孟冬发来的,他说那个医生曾经治愈过跟你相似的病历”。

    旧手机被她塞进了杂物盒也没用,他的名字时刻都在被人提起。

    喻见垂眸,又拉了拉房门,确定已经反锁紧,她才走回客厅。

    她没叫人上楼收餐具,时间太晚,她也确实疲惫,她回卧室拿上自己的毛巾,想去洗把脸,忽然看到被她扔在床上的两部手机。

    一部是她现在正用的,之前她刚跟表妹通过电话;另一部是被她不经意地一道带了过来。

    她去卫生间洗漱完,又冲了下脚,换上酒店的拖鞋,她回到卧室。

    明明已经很疲惫,可是躺上床,她却毫无睡意。

    她打开灯,望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楼下客房,蔡晋同还没睡。

    他把最后一支烟给了孟冬,手上没烟了,他打了酒店客服电话,让人给他送两包香烟上来。

    烟刚送到,他才抽一口,突然意识到他在那辆倒退的列车上坐了半天,完全把他的目的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还是没能从那两人口中知道“偷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往床上一躺,边抽烟边唉声叹气。思来想去,他到底没忍住,不管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他摸出手机,给喻见的前经纪人发了一条微信:“沁姐,你还记不记得孟冬这号人?”

    他如今也听懂了,孟冬口中那个“她的朋友”,其实就是喻见的前经纪人,沁姐。

    蔡晋同没指望马上得到回复,他想着几小时后对方起床,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留的信,他好一解此刻的百爪挠心。

    没想到沁姐这么晚了还没睡,秒回了他的微信。

    沁姐:“你见到孟冬了?”

    蔡晋同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咬住香烟,他两只手打字:“岂止是见到他了!姐,喻见跟孟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当年那是算分手呢还是算冷战?后来孟冬就一直生活在英国,跟喻见分隔两地了?”

    蔡晋同三言两语把他刚才听到的从前总结一遍。

    他入行后受过沁姐不少恩惠,他也知恩图报,平常但凡沁姐用得着他,他二话不说就能上阵。

    所以他跟沁姐的关系不错。

    如今喻见的这段过去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秘密,因此沁姐也没有守口如瓶。

    沁姐应该换了一个地方,切成语音说:“后来孟冬确实在英国生活,头几年要读书要赚钱帮家里还债,他应该连回国的机票都不够钱买了。”

    打火机拿在手上,孟冬揿出火苗。揿一下,松一下,火苗时燃,下一秒又消失,只留下一丝余温。

    他还没把香烟点燃。

    前几年确实难。

    他家里条件一直不错,主要是他爸能挣钱,他母亲和外婆的积蓄根本不可能支持他出国。

    他从小吃得好穿得好,用的手机也都是最新款。

    像他母亲所说,他吃他们的喝他们的,所以当公司结局已定,方柠萱的父母及时抽身躲开危机,留下他爸一个人无能为力地看着一手打拼的事业坍塌,人也一夕颓废后,他不得不一鼓作气地往前冲,没法退后半步。

    他一边读书,一边接手他爸留下的烂摊子。那之后的一年,他只见到她一次,听说她要去马来西亚治疗耳朵,有可能动手术,他飞了一趟大马,跟前跟后三天,最后她没动手术,又回国了,他则目送她登机,他等待下一趟回英国的航班。

    平常他就让沁姐开视频,他能见到那人坐在化妆间化妆,或者在练歌房唱歌的样子。

    她有时候视线会看向镜头,他能和她短暂对视,但她很快又会转开。

    火苗再次消失,孟冬拇指擦过火机头,滚烫,有点灼人。

    他后背离开墙壁,慢慢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沁姐继续说:“但喻见也很难,普通人如果听力受损也会接受不了,更何况喻见是歌手,是音乐人。你让那个时候的他们再谈儿女情长?现实不是童话故事,成年人的世界,是要先活下来,才有资格再谈其他。”

    那个时候的她,除却治疗耳朵,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音乐上。

    一年以后,她举办了第一场个人音乐会,场地不大,来的人却很多,那人也来了,穿得是衬衫和牛仔裤。

    她第一次见他穿衬衫。

    她在台上抱着吉他,他只是台下无数观众之一。

    喻见靠在床头,把手机开机,打开微信,点进黑名单。

    其实她当初应该把人删了的,就像她删了方柠萱的微信号一样,删除才算真正了断,放进黑名单,她还能看到。

    时间明明很晚,蔡晋同却精神奕奕。

    他连烟都来不及抽,起来把烟掐进烟灰缸,他问沁姐:“那后来孟冬把债还清后,怎么还待在英国?他这是要移民?”

    沁姐说:“移什么民,他那个时候没有了负债,也一无所有。”

    茶几上有一个黑色皮革纹的多功能纸巾盒,盒子里能放遥控器。

    这会遥控器不知道被扔在哪了,格子里插着一张照片。

    烟还是没点着,孟冬咬住烟,拿起照片,翻过面,上头是一个短发小女孩儿撩起裤腿的模样。

    圣诞红的袜子太醒目,第一眼是被红色吸引,第二眼他才看向那张正对人告状的小脸蛋。

    他那时拿着根树枝,坐得离她远远的,但眼总往她那里瞟。

    他以为那时的距离叫远,多年以后,他却连那点距离都够不到了。

    三年前还清负债,他一无所有,两年前从头开始,他的生活不再有昼夜之分。

    从前是她追逐他的脚步,后来换成他追逐她。

    “听起来,喻见其实已经完全放下了?”蔡晋同问。

    “放下?”沁姐想了想,道,“我记得有一回,喻见参加一个商场开幕活动,开幕式上发生踩踏事故,她避到了商场休息室,当时孟冬也来了。”

    蔡晋同记得,这件事发生在前年。

    沁姐说:“后来孟冬出去给她买鞋,偏偏记者在这时候找上了门,我带着喻见赶紧走,喻见到了停车场就说再等一会儿,我问等什么?她也不响,就说再等一会儿,我没听她的,记者都追到停车场来了,我让司机赶紧撤。”

    蔡晋同咋舌。

    “那都这样了,后来怎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到了现在这地步?”蔡晋同问。

    沁姐道:“因为时间是往前的,时间不会顾及后面。”

    时间长了,距离就长了。

    喻见手指点在屏幕上,过了一会儿,她取消了黑名单。

    聊天框重回主页。

    最新的聊天记录,是六年前的秋天,她发给那人一段话,后来她就把他拉黑了。

    她把记录往上翻,这上面,是他告知她从柬埔寨飞往北京的航班时间。

    再往前,是他说他的伤腿练习进度,她则告诉他,她的耳朵恢复地一天比一天好。

    更往前,是他们谈日常,一个说着在英国的生活,一个说着在国内的日子。

    最最顶端,是他发给她的第一条微信——

    “快铺床!”

    她从没舍得删,当年换手机后她把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迁移了过来。

    她以为时过境迁,他们的距离已经远到看不见彼此了,他们从亲密到熟悉,从熟悉到陌生,他身边应该有了她不知道的女人。

    但这几天,他硬拽着她倒走,从陌生走到熟悉,从熟悉走到亲密。

    仿佛他们从没各自天涯,争吵还在昨天。

    她慢慢重看聊天记录,看着看着,看到有一回,她说她想吃水晶饼。

    他说:“买好了。”

    他人在英国,在淘宝上买好了,寄到她的公寓。

    她忽然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退出聊天框,翻找到苟强的微信,可是打开半天,她又迟迟没打出字。

    大约是实在太晚,她疲惫地意识有些不清,她最后还是在这个凌晨两点,发出一条微信。

    她从前也问过苟强这个问题,可对方当年只知道嘻嘻哈哈。

    如今她再问一遍。

    她问苟强:“高二前暑假的那个晚上,孟冬到底是怎么去买水晶饼的?”

    “可人会把时间往回拉。”蔡晋同说。

    沁姐没理解:“什么?”

    蔡晋同道:“你不知道孟冬干了什么。”

    他把孟冬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沁姐。

    孟冬拇指擦了擦照片上的那张小脸。

    她长大后的样子跟小时候一个样,只是她如今留了长发,少了从前的几分乖张任性。

    她现在性子也更稳更安静。

    他的变化比她大,不论是模样还是性格。

    他记得有一回他和合伙人一道坐车前往某地,他们都坐后面,他系上了安全带。

    合伙人和他同学多年,读书的时候没见他坐后座系过安全带,诧异地问了他一句。

    他答不上来,大约是觉得她在他耳边唠叨。

    以前他从不听她的。

    他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变化太大,轮廓更明显,眉眼更锋利,工作需要,他的穿着也渐渐变得成熟稳重,他会抽烟会喝酒,会和人谈笑风生,会拍桌大骂下属,会在独处时听着她的歌,看落地窗外的伦敦夜景。

    他变化太多,怕她觉得陌生,怕她不爱了。

    孟冬放下照片,把烟从嘴里摘下,扔到一边,这支烟始终没点燃。

    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微信,点开除了新添的蔡晋同外,从前唯一的那个联络人。

    聊天记录是空的,这是新机。

    他看了一会儿,打字:“睡了吗?”

    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

    他一愣。

    沁姐听完蔡晋同的叙述,叹了口气。

    蔡晋同觉得疑惑解得差不多了,已经凌晨两点多,不能再打扰人,他正要说晚安,忽然又想起他最初的目的。

    “对了姐,喻见偷歌的这事儿现在越闹越大,她自己完全不着急,你要不给我出个注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沁姐说:“这不急。”

    蔡晋同诧异:“你怎么也不着急?”

    “因为当初这事儿媒体一爆,半小时后我就收到了几段视频。”

    “什么视频?”

    “喻见高中期间,录下歌曲的过程。”

    蔡晋同一愣,这回他直接站了起来,光脚踩地上:“怎么回事儿?你有证据还藏着掖着?”

    合着就他一个跳梁小丑,这段时间忙里忙外,跳上跳下,差点秃头!

    沁姐说:“受尽了委屈,她最后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蔡晋同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沁姐出的主意,也够绝!

    但他虽然和喻见接触时间短,可就现在他对喻见的了解,他觉得喻见不像是会同意干这事的性格,她喜欢光明正大。

    他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

    沁姐道:“是啊,所以你说,她为什么会同意我这个馊主意?”

    楼上客房,床头灯还亮着。

    喻见握着手机,看着自己发出的那个问题。

    也许苟强在睡觉,看不到。

    也许苟强看到,会莫名其妙。

    很快收到一条回复语音。

    苟强声音沙哑,显然半睡半醒。

    “喻见?你是喻见?”

    喻见正要回复,苟强又来一条。

    “当然是游泳过去买的,三更半夜他一来一回哪来得及坐车,他是游过黄河去给你买的!”

    喻见听完这段话,手不知不觉用了下力,屏幕不小心被她上了锁,黑色的手机屏上忽然跳出一条微信。

    “睡了吗?”

    喻见看着人名,愣了一下。

    这部手机的铃声随即响起,紧接着,有人大力拍打她的房门。

    她坐在卧室床上没动,房门外的人锲而不舍,拍门一声比一声响。

    手机铃声也没断,在她耳朵边不停追着她。

    门外始终不出声,拳头砸门,焦躁又迫切,越来越急促。

    她走下床,朝门口走去。大门的剧烈震动似乎传到了她的脚底板,她霍一下把门拉开。

    孟冬捏着手机,拳还捶在门边,他死死盯着门里的人。

    喻见一巴掌拍向他捶门的拳头。

    孟冬放下手,将人推进去,他挤进门,把大门阖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还剩几章大结局~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神他妈霍鸭鸭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五月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采薇、慢吞吞小姐、叶昔、那朵花儿、小添儿、某某、月游、ee49333、柚子柠檬大西瓜、倩倩、纯纯的冰糖雪梨、阿梅、蜜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ma 30瓶;云中仙盟倾城 28瓶;今天王者爱我了么、桑头牌丫丫丫 10瓶;上善若水mor 9瓶;张秀211 8瓶;暖色系时H、L. 7瓶;苑子、不平凡的脑袋、屈小屈 5瓶;是snow 3瓶;君子式微、静 2瓶;24043834、calm选yeasi、青青原上草 1瓶;

    ☆、大结局(一)

    喻见这几年生活平静, 没人欺负她,她也从不和人发生争执,更不会有人冲她动手。

    如今凌晨两点多, 本该是睡觉养生的时刻,她突然被人推了一下, 脚踉跄着后退, 锁骨也被揿得一疼。

    这一下, 就像生锈的燃气灶阀门毫无预兆地被人大力转开,她的火蹭一下往上冒。

    她立刻反击,把孟冬往外推, 但孟冬无论是体型还是重量都远胜于她, 她连推两下,孟冬纹丝不动。

    她胳膊攒足力气,又奋力将人往后撞, 她手肘生疼,这人才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他又重新走近她。

    阀门显然瞬间开到了最大, 喻见左右一看,跑向沙发, 抓起靠垫砸向他。

    孟冬下意识地偏了下头,但人没躲开, 他还朝她走近了些。

    靠垫掉地上,喻见抓起下一只, 继续用力砸给了他, 可砸人完全不顶用,孟冬面不改色,步步向她逼近。

    喻见抄起最后一只靠垫, 这回没砸,她铆足劲地抽打孟冬。

    靠垫再柔软也有分量,抽人身上,声响砰砰,孟冬好像没痛感,他仍旧不躲,只是偶尔避一下头。

    喻见边抽他边喊:“装啊,你继续装啊,你怎么不继续装失忆!”

    孟冬完全不还手。

    靠垫没抓稳,几下就掉到了地上,喻见心头的火愈发旺,仿佛是憋得太久,一夕间哄地冒出,势要烧到人才行。

    她连推带打,不停地说“你怎么不接着装”,每一巴掌都像扇在了板砖上,她最后像小牛犊一样把人顶向大门口。

    孟冬进来的时候能听见手机铃声响。那铃声是喻见的歌,她当年自己录制的,弹唱设备简单,不是如今网上能听到的版本。

    电话一直没人接,就自动挂断了,歌声也随之消失,房里只剩喻见打他的动静。

    他的手机还拿在手上,在喻见顶他胸口的时候,他松了手,手机坠地,落到地毯上几近无声。

    他顺势后退,逐渐退回到门口。

    喻见伸手就要转门把,孟冬原先都由着她,见她要开门,他这才动作,压下了她的手腕。

    喻见换手去开门,孟冬又压另一只,

    喻见再换,孟冬索性单手掐住她两只手腕,一把举高她的胳膊。

    打人吃力,喻见气喘不定,她双手被人制住无法动弹,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们太多年没打架,长大后的打闹孟冬向来不怎么还手,只有他们认识的头两年,每次打起来,孟冬都不会让她讨到好。

    在孟冬长了个头,而她的身高怎么都追赶不上他的时候,每一回,他都会先让她尝到点甜头,最后再掐着她手腕,举过她头顶。

    她总是气他耍人,耍够了就显摆自己的身高和力气。

    而他总不屑地说这叫一招制敌。

    如今历史重演,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一个神情隐忍,眼睛微红;一个长发杂乱,早前眼中含着的水光,在喊出“你怎么不继续装失忆”的时候,终于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喻见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她挣不开手,用力往下拽,她质问:“装不下去了?”

    孟冬看着她的眼泪,手圈得稍松,但仍不放开她,他说:“不是不认识我么?”

    喻见听到,更加来气:“好玩么?是不是很好玩?!有本事你就装到底!”

    她手挣不开,脚朝孟冬踢,但她穿的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单薄的就像没穿,她忘了娱记偷闯她家时她崴了脚,这一脚下去,她反而自己脚腕先疼。

    怒火压倒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她又连踢两下,下一秒孟冬松开了她,她双手刚自由,突然就被托臀抱了起来。

    “放开!”她推他肩膀。

    孟冬不为所动,大步往里。喻见扭动地更加厉害,手脚齐上。

    孟冬没再忍,在她差一点就要蹭下地的时候,他突然顺着她的力,把她放倒在地毯上。

    “小疯子。”他压她身上,去捉她乱打人的手臂。

    从前曲阿姨总这么叫他们两个,喻见听到孟冬这么叫,她踹得更加凶。

    可她被压着,根本踹不动对方,手腕又被人抓住了,她躺地上侧头,把手腕拽到嘴边,她一口咬住这家伙的手背。

    阳台玻璃门还是没有关紧,仍旧是蔡晋同接完电话进屋后的样子。

    今晚风大,白色的窗帘又一次被吹起,夜幕下,浓雾渐渐散淡。

    真像是那夜薄雾。

    就在黄河边,她摔下自行车,和他打在一起,她受尽委屈,在大人赶到前愤恨地咬住他的手背。

    恍惚间时光回到了一开始,她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是他把她拽下了车,拽进了他的未来。

    孟冬任由一只手被咬,他觉得喻见咬人的这会儿难得乖巧,他可以让她一直咬下去。

    他抬起另一只手,拨开喻见右耳边的头发。

    过了这么多年,她右耳的外伤已经看不出来,但他好像还能一眼找准她当年的伤处。

    他轻轻抚了下她的耳朵,然后一口含住。

    耳朵被卷进了滚烫的唇|舌|间,喻见一颤。但她没松嘴,她咬得更用力,似乎要咬开孟冬的皮肉。

    孟冬浑不在意,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喻见咬得越狠,他的唇|舌就更温柔。

    喻见死死地闭住眼睛。

    她右耳一直听不太清,音低又浑,也没方向感,但此刻咬舐的声音离她太近,她甚至能清晰地辨认出这人的每一次方向。

    她脊椎发麻,依然不松嘴,她在他身下挣扎。

    孟冬将她锁紧,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给了她的右耳,“见见,喻见……”他在她的耳边呼吸和说话。

    似乎有温热的水珠滑进了她的耳里,喻见不能确定。

    她嘴中好像尝到了铁锈味。

    她闭着眼,不知道把这人咬到了什么程度,她记得上一回她没尝到这铁锈味。

    上一回他们都才十几岁,瘦瘦小小,再狠也没大力气,她也就那次和他对打有几分势均力敌,她把他的手背咬伤了,但只咬到破皮有牙印的程度,根本没出血。

    铁锈味越来越浓,她忽然松嘴,睁开眼,她大口呼吸。

    还没看清手背,这人突然掐住她两颊,她偏头一躲,他紧追不放。

    她看见了他那只手背上清晰的牙印,还有因为用力扣住她而挤压出的鲜血。

    他再次吻上来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松开了牙关。

    客厅灯并没开,卧室光照明,余光让客厅变得温柔。

    孟冬离开她嘴唇,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背。

    孟冬低声说:“你以前咬得更厉害。”

    喻见看向他的眼睛,只见到一片猩红,水珠仿佛真是她的错觉。

    她本来想说,他不是失忆是痴呆,以前她没把他咬出血。

    但她没来得及说出这个长句。

    地毯厚实柔软,她后背贴紧,再不能自已。

    他不厌其烦地叫她的名字,她又一次咬住他的肩膀,他把她抱起来,踩着一地衣服,脚被绊了一下,她有一秒觉得自己得摔死了,但意识回笼时她还在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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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我是谁 2个;蜜柑、倩倩、那朵花儿、阿梅、没完没了、辣子雕、慢吞吞小姐、月半妞XL、某某、ee49333、 鹿港小镇、爱未央、rambler075、纯纯的冰糖雪梨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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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结局(二)

    等空气沉静下来时, 喻见已经半昏。

    卧室被子掉到了地上,床单褶皱不堪。

    孟冬下床捡被子,轻抖了一下, 再盖到喻见身上。无意中扫到喻见上臂内侧有一道血渍,他顿了顿, 松开被子, 掰过喻见手臂。

    没伤口, 血渍很淡,是从哪里擦上去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背。

    牙齿印嵌得深, 伤口周围也有很淡的血渍。

    是他的血擦到了喻见手臂上。

    他俯身咬了她一口, 半晌离开,她上臂已经光洁白净。

    孟冬把被子给她盖好,走到客厅, 翻出一瓶冰水,他喝完半瓶, 又拿上一瓶常温的。

    回卧室前他把他的手机捡了起来, 没管地上凌乱的衣服,他光脚踩过, 进卧室把常温矿泉水放到了喻见这侧的床头柜。

    想了想,他搁下手机, 拿起水瓶把瓶盖给拧开了,再原样放好。

    他绕到另一边上|床, 床垫微陷。喻见闭着眼, 好像半点都没醒。

    孟冬把顶灯关了,留下床头灯,然后侧身, 手隔着被子,搭在喻见的腰上。

    他在她背后亲她耳朵,低声说:“醒了?”

    喻见仍闭着眼睛,手背却往后一挥,正好拍到孟冬的脸,啪一声很轻。

    孟冬捉下她的手,越过她,捞起她那侧床头柜上的手机。

    不是他的那只,而是喻见的那部旧手机。

    身上一重,但又长久都没动静,喻见慢慢睁开眼。

    她先看到枕头边一只男人的大手,虎口的位置能见到深深的牙印,接着她注意到了这只手正拿着她的手机。

    她正要动,这人压在她身上,脸贴着她脸,她根本掀不开对方。

    她伸手去夺。

    孟冬手一翻,将手机按在了掌心底下,任由喻见掰他的手指,他问:“什么时候再用的?”

    他的话没头没尾,但他知道喻见能听懂。

    喻见掰着他的手说:“跟你没关系。”

    孟冬道:“我充了六年话费。”

    “我还给你。”

    “好。”

    喻见停手,眼瞥向他。

    孟冬嘴唇贴在她下巴上,低声说:“你还给我。”

    她还给他。

    喻见这才听懂了这当中的歧义。

    她想还嘴说她可真便宜,当年她的手机套餐一个月好像是六七十,算七十元,一年八百四,六年五千零四十。

    六年……

    已经过去了六年。

    这人的存在就像一道影子,她身边和她关系亲近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他。她眼睛不看,耳朵却总能听到他的生活和工作。

    好像两个多月前,她回来参加表妹的婚礼,沁姐打电话跟她道:“对了,孟冬跟我说他这几天会在国内。”

    她戴着一顶宽边帽,“哦”了一声,慢慢走向酒店。

    沁姐道:“我跟他说你回老家了,我没跟你一起。”

    边上有亲戚搭了一下她的肩膀,无声地催她走快点,她点了下头,手机还贴着耳朵。

    沁姐最后揶揄:“你说我不在,他这次怎么找到你?”

    台阶上掉落着几朵桂花,还是饱|满的嫩黄色,她不自觉地避开脚步:“不说了,婚宴快开始了。”

    走进酒店大门,她挂掉电话,花香萦绕鼻尖。两小时后婚宴结束,她离开酒店上车,还对同车的母亲说:“摘几枝桂花放家里吧。”

    母亲说:“桂花都谢得差不多了吧,你明天就回北京了,又不住家里,我和你爸可不稀罕这个,你要带着花坐飞机啊?”又道,“这酒店的喷泉挺漂亮。”

    喻见回头,车子早已经驶出酒店范围,她没看见喷泉。

    她以前觉得自己投入得太多,爱得更深,就像看到黄河后她就沉迷在了河流的险峻壮丽中一样,她轻易地就沉浸在了她以为的爱情世界中。

    她稍清醒后觉得自己有几分走火入魔,很不公平。她一早踩进了陷阱,被困在原地,而猎人却依旧自由。

    她抽身而出,却又抽得不够干净利落,她不愿再等,却也没能接受他人对她的追求。她把人拉黑弃号不用,其实把手机号注销才算是真正了断的第一步。

    她也并没有自欺欺人,她其实很清楚她当时为什么做得不够彻底。

    但就像当年她最后一次在机场送别这人时她想的那样,时间会过去,爱会变淡,她的这个号码会在她遗忘后的某一天自动变成空号的。

    可是时间过去了,到现在,她的号码始终如旧,她开始不能确定,究竟他们两个,是谁投入得更多,谁爱谁更深。

    快四点了,窗外夜色依旧浓重,房间里连呼吸都很轻。

    孟冬没把重量全压到她身上,喻见微偏着头,不声也不响,他似乎能看见投射在她眼睑下的睫毛影子。

    这些年他使用的是英国的手机号,蔡晋同带着他跑遍三大营业厅,当然没法找出他的第二个号码。

    过往的人际关系他早就都迁移了过去,但国内的号码他始终都没丢。

    即使没人联络,号码已经成为摆设,但喻见的名字还在上面,他大概一直在期盼着什么,所以往喻见的号码里充话费,早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他一次最多充半年,更多的是充两三个月,充值的次数频繁一点,好像他还在随时跟她搭着联系似的。

    这次回国前,他又给她充了两个月话费。他知道喻见这几年顾家,跨年前后基本会抽时间回来几天。

    孟冬摩挲着枕头上的手机,看着他身下的人说:“为什么一直不澄清?”

    喻见没吭声。

    孟冬又道:“我算着你这几天应该会回来,所以我上你家饭店吃了几天。”

    喻见没看他,只是说:“你不是约了人么?”

    “是么,我什么时候说过?”

    喻见想起,约人的话都是蔡晋同说的。

    孟冬亲吻她的脸。

    他们两个都很少说情话,谈恋爱的时候最多互说思念,喻见也从不像小女生一样把“你爱不爱我”挂在嘴边,他们始终保留着少年时的习惯,聊天中的争锋相对远多过情情爱爱。

    他也很少说这样的话。

    “我只是很想见你,”孟冬嘴唇划过喻见嘴角,“我想你,见见。”

    喻见指甲轻抠了一下手机侧面的音量键,孟冬手掌离开手机,慢慢覆住了她的。

    十指交|缠,又紧又烫。

    新一年的第一个夜晚过去了。

    上午太阳冒头,蔡晋同被照醒,一醒就没能再睡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又进卫生间洗洗弄弄,打发了大半天时间,眼见已经中午,昨天这么晚睡,楼上的两人也应该醒了,他这才先拨通孟冬的手机号。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喻见脸趴着枕头,迷迷糊糊地把手机摸了过来,她皱着眉,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见“蔡晋同”的名字,她直接接通。

    蔡晋同大嗓门:“没吵着你吧,是不是该起了?该吃午饭了。”

    喻见闭着眼说:“就这个?不吃了。”

    她说完,电话里半天没声,她也没等,松开手继续睡了过去。

    楼下蔡晋同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一眼他拨出的号码,确定没错,是孟冬的,他重新贴回耳朵,试探着叫了一声:“喻见?”

    孟冬被手机铃声吵醒,他半睁开眼,看喻见接了电话,他就没管,等喻见手一松,明显又睡了过去,他手臂才越过她后背,拿起他自己的手机。

    正好听见蔡晋同叫喻见的名字,他闭着眼睛问:“还有事?”

    等了几秒,才听见蔡晋同说:“没大事,我就问问我什么时候上来找你们。”

    “晚点再给你电话。”孟冬说。

    蔡晋同很干脆:“行行,我知道了。”

    孟冬贴着喻见继续睡。

    大约十几分钟后,喻见突然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发了会呆,然后摸到她的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

    接错电话了。

    她把手机撂回去,拽着被子从床上坐起。

    孟冬翻了个身,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睡意朦胧地说:“再躺会儿。”

    喻见捋了下头发,抓着被子下地:“你该回房了。”

    四周都没见她的衣服,她也不管孟冬还在睡,抓走整条被子,她裹住自己,光脚走出了卧室。

    客厅地上男女衣服乱成一团,她扫了一眼,打开了边上的浴缸水龙头。

    浴缸是开放式的,她摁了摁屏风开关,四周屏风没有升起。

    她找了找附近,就这一个开关,应该没错,她又按了几下,屏风依旧没升起。

    孟冬赤|身躺在床上。

    室内开着暖空调,但没了被子还是有几分凉飕飕的,他没了睡意,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手机,他先看了看工作邮件。

    昨天有几封邮件没回,听着卧室外的水流声,他慢慢打字回复。

    回复完一封,水声还清晰可闻。

    床头柜上的矿泉水还剩半瓶,是喻见喝剩下的,他下了地,拿起水瓶,喝着剩下的半瓶水,他走到外面,看见喻见裹着被子在摁按钮。

    “你回你房间。”喻见看孟冬出来了,又说一遍。

    孟冬问:“屏风坏了?”

    “升不起。”喻见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她道,“我要洗个澡,你回去吧。”

    孟冬试了试浴缸的水温,温度适中。

    他把矿泉水瓶撂边上,走到喻见跟前,把她被子一扯。

    “干什么!”喻见去抓被子。

    孟冬卡着她咯吱窝,将她一抱,转身几步,把人放进了浴缸,他自己也跟了进来,水花被踩得四溅。

    喻见赶他:“你要不要脸!”

    孟冬坐下,把喻见扣在他两腿间,他说:“我以前不是回答过你?”

    那年盛夏,在泰国曼谷的酒店里,他们都得到了彼此的第一次。事后他洗澡,她要走,他把她硬拽进浴室,当时她说他脸皮厚,他反问她脸皮什么时候变薄了,她说她当然厚不过他,他最后说了一句承让。

    她没忘,他也没忘,每一件与他们相关的事,都牢牢得被时光封存住了。

    屋内水汽氤氲,暖意让人放纵,也让人沉沦。

    到了下午一点半多,近两点的时候,蔡晋同才接到孟冬的电话,让他可以上楼了。

    蔡晋同算了下时间,距他上次见到这两个人,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碰面地点换成孟冬的房间,蔡晋同上楼后瞄了眼隔壁,看见隔壁正在打扫。

    他什么都没说,进门先问:“午饭吃了吗?”

    孟冬开的门,他正在剃胡子,说:“还没吃,刚叫了饭,算上了你的。”

    蔡晋同想说他早就吃过了,等到现在他不得饿死,哪有他们这么精神。

    但这话他只能想想。

    喻见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苹果,蔡晋同坐下问:“还有什么水果?”

    喻见指了下迷你吧的方向,吧台上的果盘是套房赠送的,除了苹果还有杨桃。

    蔡晋同拿了个杨桃,进卫生间冲了下水,孟冬胡子还没剃完,蔡晋同笑着说:“现在才刮胡子呢?”

    也没想要得到什么回答,洗完杨桃他就出来了。

    蔡晋同啃了两口,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边翻相册边说:“沁姐把视频给我发来了,你们俩也真行,有视频竟然还瞒我瞒到现在,就让我一个人干着急,我本来还嘀咕呢,你怎么就能这么没心没肺的?”

    孟冬正好走出卫生间,闻言看了眼喻见。

    蔡晋同对孟冬道:“来来,一起看看。”

    他直接把视频投屏到了电视机上。

    画面起初有些不稳,拍摄者应该在找最佳方位,背景音中有人在讨论过几天秋游的事。

    那时的喻见才念高中,一脸稚嫩,头发刚到肩膀,她抱着吉他唱得很投入,但演唱技巧没有如今成熟。

    镜头忽而拉近。

    她是真的漂亮,脸小巧,睫毛纤长,眼瞳是天生的棕色,又纯又灵动,低头弹奏时脖颈像天鹅。

    光影正巧从窗外打进来,伴着她简单纯粹的歌声,画面美得让人着迷。

    蔡晋同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了:“也不知道是谁拍的这个,拍的是真好,我看拍的这人光顾着看你的脸了,整体镜头给得少,估计他根本没在听你唱歌。”

    孟冬“嗯”了一声。

    喻见咬着苹果,瞥了眼边上。

    孟冬这回坐在了她旁边,她没转头,只能看见对方的腿。

    一首歌结束,镜头里有人乱入。

    “你唱得真好,这歌真是你自己写的?我也想学,你教教我啊。”说话的是个跟当时的喻见一般年纪的漂亮女孩儿。

    蔡晋同按了暂停:“就是这个,我收到视频后反复看了几遍,你听这女的声音。”

    他重新播放。

    小喻见教人,那女孩儿跟着她学,唱了几句全都走调。

    蔡晋同再按暂停:“听仔细了吗?我听了半天,觉得这女的声音跟网上那条音频里的声音是一个样的,只不过网上她唱歌的调子是准了,这里的还没准。要真是同一个人,那证据就全妥了。”

    他看向喻见,“她是你朋友,你该知道是不是她吧?”

    咔嚓——

    喻见咬下一块苹果,说:“她叫方柠萱。”

    蔡晋同听这名字耳熟,一想,昨晚喻见的讲述中,恰好出现过这个人名。

    “靠!”蔡晋同指着电视机,“就这个臭不要脸的?!”

    喻见朝蔡晋同看了眼。

    蔡晋同又朝孟冬睨了眼。

    孟冬侧了下头,跟近在身边的人说:“我不知她的近况,她爸妈跟我爸散伙之后,我爸听人说起过他们家的生意没什么起色。前两年苟强三更半夜跟我打过一次越洋电话,醉得满嘴跑火车,说方柠萱嫁人了,他要赚钱把方柠萱追回来。”

    喻见问:“那追回来了吗?”

    孟冬说:“去年苟强跟他公司的女同事结婚了。”

    喻见抿着苹果果核。

    她嘴唇有点干,抿着果汁润了润,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也是在两周前才听到方柠萱录下的这首歌的。

    当初她借方老师的设备录歌,方柠萱要学,她手把手教了对方几回。

    她那段时间没录成功,直到入冬后她才上传了她的歌,没想到方柠萱趁此期间,早于她,悄悄地把她的歌发到了那个论坛。

    她不确定方柠萱当初这么做的目的,也许对方存了险恶的用心,也许只是觉得好玩,但时过境迁,方柠萱的音频被网友挖了出来,到底让她遭受了一堆恶意。

    她问:“你说方柠萱有没有看到我的新闻?”

    孟冬坐在喻见左边,看不到她的右耳,他想着她的耳朵,把她咬剩的苹果果核从她手里抽走,说:“她就算看到了,也只会当看个热闹,不会出来帮你说任何话。”

    他把果核扔到了边上的垃圾箱。

    喻见抽了张纸巾擦手,对蔡晋同道:“今天把视频放上去吧。”

    蔡晋同说:“沁姐也让我今天晚上再放。你跨年演出被删,昨天全网嘲到了顶峰,今天把这视频放上去,两天时间,全局反转,我想想都激动。”

    见孟冬朝他看,蔡晋同向他解释:“哦,这是沁姐出的主意,视频她早收到了,特意算准了等今天再爆。”

    这主意沁姐能想得出来,但喻见不会认同。

    孟冬大学以前不爱听歌,也从不关注娱乐新闻,大学以后他才开始关注娱乐圈。

    两周前喻见的新闻一出,他半小时后就知道了。

    他翻出视频发给沁姐,却迟迟等不到结果,他没什么耐性,只想见到喻见。

    孟冬想起他昨晚问她为什么一直不澄清,她没有回答,此刻他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他没吭声,握住了边上的手。

    喻见刚擦干净手,连纸巾一起,突然被裹进了孟冬的手掌中。

    饭菜送到了,蔡晋同去开门,没看到这一幕,回来的时候那两人举止如常。

    蔡晋同帮着把菜放到茶几上,忽然注意到纸巾盒里放遥控器的格子中有张照片,他抽出来,翻过身看正面,果然是一张照片。

    他挑眉一笑:“嘿,这照片找到了?”

    喻见看清照片,瞥了眼孟冬。

    孟冬分发着筷子说:“嗯。”

    没再说其他的。

    两点多才吃午饭,午饭一过,很快入夜,蔡晋同忙着和公司远程操作今晚的计划,身为当事人的喻见却全然没放在心上。

    月光格外亮,似乎把雾都给照散了。

    喻见站在阳台上,后知后觉地发现笼罩了几天的雾忽然淡得几近消失,她手伸出阳台接了一下,依旧什么都没接着。

    但有一只手掌放了上来,然后握紧了她。

    她盯着薄雾中抓着她的那只大手。

    “不冷?”孟冬站在她背后问。

    “不冷。”喻见说。

    “手是冰的。”

    “冬天我的手都是冰的。”

    “芜松镇比这里冷。”

    “理工大也比这里冷,”喻见说,“我们这儿很少下雪。”

    孟冬下巴抵在她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沉默下来。

    喻见也不再说话,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灯火。

    过了会儿,孟冬亲吻她头顶。

    一下,两下,三下,很慢,也很用力。

    喻见被锁在他怀里,想动也动不了。

    晚八点,视频传上网络。

    喻见没看这些热闹,她站久了觉得脚腕疼,不自觉地扭了下脚,她就被孟冬拎回了屋内。

    孟冬蹲地上掐了掐她的脚腕,喻见往回抽:“过两天就好了。”

    孟冬是半蹲,右膝盖朝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裤子,只看得出膝盖的弧度,看不出其他的。

    喻见顿了顿,说:“你让我看看膝盖。”

    孟冬抬眸看她:“昨晚没看见?”

    喻见摇头。

    孟冬说:“洗澡的时候也没看见?”

    喻见把脚往回一抽:“你该回自己房间了。”

    孟冬坐茶几上道:“退房了。”

    “哦,你行李呢?”喻见问。

    孟冬说:“待会儿就拿过来。”

    “看来酒店对你格外优待。”退房了行李还能存在里面。

    “那我现在就去拿。”孟冬说。

    喻见忍不住踹他一脚。

    孟冬似乎就等着这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捉回了她的脚。

    喻见发现她总能上当,以前孟冬让她吹生日蜡烛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永远都记不住教训。

    孟冬又给她揉了揉脚腕,喻见舒服不少。

    “待会儿再用热水泡一泡,还疼就上医院。”孟冬说。

    喻见把腿盘到沙发上,捏着自己的脚腕说:“轮到你了。”

    孟冬没再惹她,他把裤腿往上掀。

    腿伤的那一年他肌肉萎缩相对较重,十二个月后他才能适当的小跑,跑得不能快,也不能久。

    但他每天都会锻炼,每个礼拜都会进行热敷和按摩,又过了半年,他的腿基本就看不出异常了。

    如今膝盖内的钢钉和钢丝早已经取出,只有去不掉的疤痕才能证明那段日子。

    中午喻见在洗澡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到了他的膝盖,但看得没现在仔细。

    他的膝盖形状如常,疤痕没她从前看到的那些照片那么恐怖,但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很明显。

    当年在北京,他刚能下地小走,疤痕肯定比现在的吓人许多,所以他没让她看。

    “有关节炎?”喻见问。

    “嗯,但不严重。”孟冬道。

    不严重,怎么会在酒店门口站了两个小时,膝盖就就疼了呢。

    喻见轻轻摸上去。

    室内开着空调,她的手已经暖和了,因为尝把玩乐器,她的指腹有一点薄茧。

    孟冬觉得膝盖有点麻,但他没缩回来,他任由喻见抚摸,眼睛盯着她看,直到喻见往他膝盖亲了一口,他才扣住她后脖颈,亲吻她嘴唇。

    桌上的手机不断传来微信的提示声,他们谁都没管。

    楼下蔡晋同发送完喜讯,等了半天都没得到楼上任意一人的回复,他心里有数,不再打扰人。

    微信和电话开始让他应接不暇,他兴奋地投入进工作,挑选着答复记者的问题,记下各种访谈、综艺、音乐节目的邀约,他等着之后再慢慢筛选。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喻见轰回北京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走。

    第二天,蔡晋同等到中午才冲上楼,问喻见:“都来六天了,现在事儿都解决了,是时候该回北京了吧?”

    喻见还没答,孟冬先说:“我还要复查。”

    蔡晋同心说这家伙这是讹人讹上瘾了,“什么时候复查,我陪你去。”他打太极拳。

    孟冬看向喻见:“明天?”

    喻见今天起得迟,醒来就看见孟冬在办公回复邮件,状态和精神都极佳,她说:“你还要复查?”

    孟冬道:“纱布还贴着。”

    喻见问:“那你失忆全好了?”

    孟冬看着她笑了下:“我真有过失忆。”

    喻见显然不信。

    蔡晋同看这两人的对话完全不避忌他,他想再装天真无知也装不下去了。

    他索性想问就问:“你还剩下那首《冬》,什么时候肯拿出来?要不就趁现在的热度?”

    喻见说:“没写好。”

    蔡晋同一憋,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了,眼不见为净。

    喻见今天还是没回家。她打电话问过小区物业,知道她家别墅外现在涌来了更多记者和看热闹的人,她索性就安心住在酒店,又给父母打电话报了声平安。

    父母早就已经看到网上的讯息,怕打扰她所以没主动给她打电话,见她自己打了过来,父母问她:“那我们现在能不能回家?”

    喻见说:“再晚两天吧,记者太吵人。”

    “好好,听你的。”父母又问,“那你住家里不嫌吵?你也住到佳宝这里来吧。”

    孟冬递了一瓤橘子过来,喻见张嘴吃了,说:“不吵,我现在在外面。”

    父母问她:“那你说我们饭店现在能不能开?”

    “能啊,”喻见道,“你们想开就开。”

    父母彻底安心。

    第二天吃过早饭,喻见和蔡晋同一道陪孟冬去医院复查。

    喻见又换上了黑色羽绒衣加毛线围巾的那身装束,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坐上车。

    孟冬调节空调风向,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不系安全带?”

    喻见朝他身上看了看。

    他系着。

    他们的角色似乎颠倒了,从前总是她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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