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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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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世六

    华姒还在哭,宴听不愿细想下去,又伸手给公主擦眼泪,细致耐心,一边还在劝慰:

    “公主别哭,都哭成兔子样了。整个眼圈儿都红了,再哭下去,明个就该肿了。”

    但华姒年幼,执意要从宴听这里听一个解释,她的生身母亲,何至于要这样对她。

    她不知道这叫谋划,她只是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以后,心里猜到了母妃大约是在利用她,很难过罢了。她也怨她的母妃,若非是她的怂恿,自己不至于看到那么令人害怕的东西。

    她抱着宴听,揪着他后背处的锦袍布料,迟迟不松手:

    “云裴哥哥……你为什么不同我说,你知道母妃为什么这样的对不对?她以前……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置我的安危于不顾的……”

    小姑娘还在抽泣,说话断断续续的,宴听费了些劲儿,才仔细听清她说了什么。

    但宴听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等着华姒把那股委屈想哭的劲儿压下去些,确定他回话了她不会起意又哭,这才摸了摸华姒的鬓发,复又开口道:

    “公主还小,须知许多东西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的,贵妃娘娘有自己的筹谋,但这样对公主的确是她不对,公主这委屈怨愤不是空穴来风,微臣也都能明白。”

    他伸出指尖抹掉华姒眼角又沁出的眼泪,将自己心中所想皆娓娓道来:

    “但公主且听我说件旁的事,或许公主就没这么生气了。”

    华姒闻言一瞬便停止了抽噎,双眼瞪圆了去看宴听,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起来好不可怜。

    “日前公主还没出事儿的时候,微臣下学出宫,从中宫太子书房出来,远远便瞧见如今后宫圣眷正浓的襄嫔娘娘,在和贵妃娘娘顶嘴。”

    “想她一个位分比公主母妃低的,都敢仗着身怀龙嗣对娘娘如此不敬,微臣且瞧着娘娘气得直发抖,却因襄嫔娘娘有身孕而不得发作。”

    “公主可知贵妃娘娘从前是侧妃,生是因着陛下还未登基时的夫妻情分,这才封了贵妃。娘娘膝下只有公主一个皇女,在这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深宫六院,公主不知贵妃娘娘的难过之处,夫君冷落,色衰爱弛,空有贵妃之位,但谁又不知圣宠有远比位分重要?”

    “您忘了,襄嫔从前是轻慢过公主的,那时候合宫都知,襄嫔私下说您不过一个女儿家,再得娇宠也无用至极。如此轻狂,贵妃早便因此恨上她了。这次得了机会,想来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这才出此下策。”

    皇宫不比民间,皇家情薄,兄弟尚且阋墙相残,父子反目的更不在少数,贵妃这么些年待女儿好的已经到了娇纵的地步,说她不在乎华姒,宴听是半分不信的。

    宴听同她说这话,并非意欲让她强行原谅贵妃的行为,而是同她解释这些,许她知道,她和贵妃乃同气连枝,贵妃总归是她生母,不会毫无缘由地害她,或许连贵妃自己都不知后果如此严重,华姒竟会被吓成这样。她娇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又哪里舍得一朝一夕就不要了,抛弃了?

    但华姒心里要过去这个坎儿,否则她一直介怀,恐会伤身伤心。

    他其实半点儿不想替贵妃说话,但他心疼小公主哀哀哭泣的模样。

    华姒抿着嘴唇似懂不懂,但宴听的话,她向来是听的,旋即就抹抹脸,不再哭了。

    小姑娘松开紧攥着宴听衣服的手,打着哭嗝去抓宴听方才被咬的那只手,

    “云裴哥哥,我方才是魔怔了,才会咬你的,我不该这样的,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宴听笑了笑,安抚她:

    “没关系,微臣知道公主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其实不是小伤,流了许多血,血肉淋漓的,看着就很触目惊心,但宴听心思自己是男子,也没必要和一个癔怔了的孩子计较。

    华姒却一脸愧疚:

    “这么严重怎么会几天就好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都有些不敢看宴听了,

    “是不是很疼啊……云裴哥哥?”

    宴听抬起另一只手,把伤处旁边的衣袖拽下来遮住,还是一脸从容,好像这伤不是他受的一样:

    “不疼的,公主别担心。”

    他又连忙转移话题:

    “药快凉了,公主还是先喝药吧。”

    华姒这次特别乖,可能是心里对内疚得很,也不闹着药苦难喝了,捧起药碗就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华姒还是对宴听的伤耿耿于怀,撅着小嘴给他吹了吹,又期期艾艾地高声唤了宫人和御医进来,要他们去给宴听包扎。

    刚撒上药粉,还没缠上纱布,殿门外一阵喧闹,宴听和华姒等人纷纷抬头,就见着锦衣华服的贵妃,提着宽大的裙摆疾步跑来,面上一片焦急之色。

    还没彻底近身,贵妃已经下意识蹲身,像从前无数次拥抱自己的女儿的那样,把华姒猛的拥进怀里。

    “姒儿……我的姒儿……”

    贵妃眼眶都红了,语无伦次地,再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端庄雍容。

    宴听手上的伤处这时候也包扎好了,御医和其他不相干的宫人都纷纷退出去,大殿瞬间空旷起来。

    华姒靠在母妃肩上,眼泪又开始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俨然是还委屈着呢。

    “姒儿……本宫的好姒儿,母妃知道错了,母妃往后再不这样对你了……”

    贵妃泫然欲泣,声音极轻,满是愧疚。

    “母妃先前一直后悔,要是你好不了了,母妃可怎么办啊……是母妃对不住你……不该引你过去……”

    宴听垂下眼帘,他一向知进退的,自然也明白这种时候自己没必要待在这里了。他起身拂了拂衣袍,最后看了华姒一眼,冲她使了个眼神,这便转身离开了。

    ——把地方留给她们母女俩吧,毕竟他同华姒情谊再是深厚,如今也不过一个局外人罢了,更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处,纱布略有些薄,还能隐约看到底下渗透的血迹,那时候被公主咬的是真的疼,但一想到她把心中哀怨发泄出来就能恢复心智,怎样都值了。

    外头正下了雨,宴听眼瞧着一时之间是不会停了,只好拐了弯儿,去寻公主殿的管事宫人,刚向宫人借了把伞,远远地,就看见华姒身边经常跟着的婢女从廊下走过来。

    “宴公子留步。”

    那婢女行了一礼,低眉顺眼地:

    “公子,我家公主央我传话与您,说她如今还是心有余悸,想请公子留下伴驾。”

    宴听手执伞柄,正是芝兰玉树的风姿,却微皱了眉头,低声询问:

    “这……是否于礼不合?”

    男女七岁尚且不同席,华姒如今八岁有余,宴听也十五了,多少便有些为难。

    那婢女却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个传话的。不过方才公主的确不太淡然,且她交代了奴婢这话,贵妃娘娘在一旁也未有异议,想来是默认了。”

    “公主年岁尚且年幼,礼数方面倒也不必苛求至此。”

    ——也是,华姒现下受了惊,也不过是个心里害怕想要信得过的身边人作陪罢了,她平日里就很是仰慕他,方才又被他那般劝慰,想来是有些依赖罢了。

    宴听收了伞,和那个宫人进入殿内,贵妃还没走,但好在华姒情绪已然稳定下来,不哭不闹,乖乖地躺在榻上,由着母妃用帕子蘸水给她擦脸。

    见宴听进来,贵妃也只是朝他颔首示意,她心中感激宴听替她把女儿救回来,此番更是功不可没,自然也对宴听高看一眼,多了许多信任。是以华姒执意要宫人去唤回宴听时,贵妃这才没有加以阻拦。

    如今她也算是扳倒了襄嫔。皇帝降了襄嫔好些位分,又禁足半年,惩处她无故打杀人命,还惊扰了当朝公主,要不是看在她有孕在身,这责罚恐会更重。

    不过贵妃此番已经心满意足,前怨已了,女儿又好不容易救回来,她是再也不敢生出什么阴险的心思了。

    “宴公子宅心仁厚,此次救了公主,本宫感激不尽。如今你又和华姒情谊不薄,她既央求你伴驾,虽多有不妥,但仔细想来倒也无妨。只是还望宴公子能包涵一二,尽心安抚本宫的姒儿。”

    贵妃这话说的圆滑,言下之意,公主的要求再是不妥,宴听也唯有多担待了。

    宴听其实也有些不放心华姒,怕她夜间再生梦魇癔症,闻言自是点头称是,无有异议。

    华姒欢喜起来,躺在榻上,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就那么一眼不错地看着宴听。

    说是伴驾,倒也不全是,无非是华姒还没入睡前,宴听哄着她把药喝了,再讲些书与她听,她不一个人胡思乱想,自然也不会无端害怕。待到安安稳稳地睡熟了,宴听便退至偏殿休息,第二日如法炮制。

    华姒经过这一出儿,越发地依赖宴听了,二人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华姒也到底只是小孩子,忘性大。又有宴听日日陪在身边,喝药从不耽误。左不过四五日过后,便恢复地差不多,半分曾癔症过的痕迹都没了。

    如今人好了,自然说起来是轻描淡写,但其实宴听和一众御医,都提心吊胆了许久,生怕华姒没有好个彻底,再出什么事儿。

    华姒又变回以前那副嘻嘻哈哈,天真烂漫的模样了。

    宴听最爱的,就是她这幅样子。

    他只消瞧她一眼,再是不高兴的事情,都能化为过眼云烟。

    合宫四处又开始响起小公主的欢声笑语,还有她日常蹦蹦跳跳的身姿。

    秋高气爽的时节,华姒又迷上了纸鸢,宴听闲来无事,照着书上写的,给她做了一个比旁人的都大几倍的,二人高的纸鸢。

    华姒高兴极了,捧着这个能把她给盖住的玩意儿,在花园子里、后宫里四处显摆玩乐。宴听下学后就会去寻她,坐在凉亭里守着,也算作陪。

    有一回宴听就靠在那凉亭靠上,休憩着,不小心闭了眼睡熟了;再醒来时,就看见华姒的风筝扔在亭子外头,正主却伏在他腿上睡大觉呢。

    好在地上铺了毯子,倒也不怕她受凉,宴听低下头,就能看到小公主的半张侧脸,又软又圆的模样,粉嫩的嘴角还留着剔透的哈喇子。

    宴听就笑,清风端正的少年摸了摸小姑娘的绒发,没有叫醒她。

    其实他以前是很计较男女之别的,也并不喜欢小姑娘,又总是觉得女孩儿都该端庄大方,清秀娴雅;华姒明明一样都不占,还屡屡弄脏他的衣袍书本,娇纵又蛮不讲理得很,可宴听对她生不起气来,反而觉得她这样真性情的很是可爱。

    这时候的宴听已经发现了,小公主在他心里非同寻常的地位,他好像总是无条件的纵容她,甚至可以为之不顾什么礼法教养,不顾什么外在仪表。

    ——回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闹钟响了。

    宴听捂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按掉了床头的闹钟,室内瞬间安静下来,他还没完全清醒,双眼发直地盯着眼前虚空处。

    约摸五分钟以后,宴听缓过来了,掀开薄被下床,洗澡换衣服洗漱,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收拾整洁以后,微波炉里的牛奶和面包机里的面包片都加热好了。

    简单地解决掉早餐,宴听照例在熟悉的那个最近站台等着,不出意外,十分钟以内,宋苡会着急忙慌地跑来,然后和自己上同一辆公交车。

    他为即将到来的见面感到兴奋。

    以前宋苡没注意过他,每次都急匆匆地来,公交车人满为患,她再急匆匆地下车进学校。他作为助教,能单独上台授课的机会不多,她却次次都在千人阶梯教室里开小差、打瞌睡,从未记得他这么个助教老师。

    但这次不一样,两人已经单独见过,且她还跟他说了话,知道了他的名字,待会儿再碰到,她会一脸惊喜的表情吧?

    宴听心里那种隐秘的兴奋越来越多,压得他心头突突的跳。

    但这次出了意外。

    直到公交车来了,宋苡都没来。

    宴听没上这一班,执着地继续等待,等到自己的上班时间都快迟了,仍是没有见到宋苡的踪影。

    宴听瞬间被巨大的失望压的喘不过气,他现在不知缘何变得很敏感,可能是无数个日夜的苦等无果,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点儿起色,他再经不起任何意外的折腾了。

    宴听最终只得自己打车去了学校。

    今天有宋苡她们班的课,一周就这一节,许多班在一起上的,宴听站在教授身旁,环视了整个教室一圈儿,都没在宋苡惯爱坐的位置找到她。

    宋苡没来。

    她以前次次都来的,即便不听,也绝不会逃课。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睡过头了。

    宴听侧目看着叶教授打开了公共扫码签到的通道,马上就要发布了。

    “叶教授。”

    宴听低声唤了一下,已至中年的老教授扶着眼镜看过去,

    “怎么了,小宴?”

    宴听微微一笑,很是恭敬地:

    “我看今天来的学生,数量好像有些不够,签到码打在公屏上,没来的同学的室友是可以拍下来给他们发过去的。我倒觉得,还不如随机签到,我来抽几十个,抽到的起立答到,没来的一次当十次,也好以儆效尤。”

    叶教授年纪大了,根本没想到学生能玩儿这么花的,还以为这个扫码签到就很正规了,谁想到年轻人花样这么多?宴听这么一说,他倒觉得抽签比扫码更好些。

    “这样也好,那小宴,你来吧,我去把教案准备一下。”

    宴听点点头,随后通过扬声器向教室内的同学通告了一声今日签到要求,底下都窃窃私语起来。

    平日里就数叶教授的课最好糊弄,叶教授整日专心于学术,对学生也宽容的很,基本就是得过且过。而且宴听作为助教也从未为难过他们,所以基本上报这门课的学生,都是又喜欢这门课,又最爱逃这门课。

    所以今天这节公开课,照例有很多抱着侥幸心理逃的远远儿的,结果台上一道通知下来,简直如同惊天霹雳。

    多半人都拿出了手机积极联系自己逃课跑了的朋友,迟到总比缺勤挂科的好吧?结果那厢宴听已经迅速地抽取了几十个名字,从第一个开始点名了。

    他当然没有点宋苡,他耍心思搞了其他同学的如意算盘,就只是为了救宋苡一次而已。她不是蓄意逃课,那就没理由会提前找人帮她拍签到码,或者她预谋了逃课,但几率不大,宴听不能赌。

    他总是下意识地,怎么都想帮她,想对她好。

    多少年了,这个毛病一直改不掉。

    宴听在心里苦笑,当年就是这样,为了她违背人伦,如今又以公徇私,违背师德。

    抽的名字一个一个点过了,查出了大约十个的缺勤名单,宴听记录完毕,叶教授正好也把教案投放在公屏上,门口处传来骚动,所有人都齐刷刷看过去,宴听刚瞧了第一眼,表情就不自然起来。

    竟然是宋苡。

    俨然是很着急地跑来的,捂着肚子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脸都涨得通红,

    “报告——”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宋苡站直了身子,高声向叶教授致歉,叶教授皱着眉头扶了扶眼镜,低头看了一眼宴听整理的缺勤名单。

    “叫什么名字?”

    宋苡有点儿慌了,还以为叶教授要给她记缺勤,说话都有点儿结巴:

    “宋……宋苡……”

    叶教授在名单上浏览了一遍,忽然笑了:

    ——小姑娘够倒霉的,要是不来啥事儿没有,抽签都正好给她躲过了,结果竟然自己送上门儿来。

    宴听表情别提多怪异,一直在紧盯着宋苡,可惜人家根本没看到不说,还在纯纯忧心自己的学科成绩呢。

    “进来吧。”

    “虽然刚才已经点过名了,不过今天老师就饶你这一次,既然来了就不算缺勤,算你迟到吧,下次注意。”

    宋苡一看自己逃过死劫,面上一喜,赶紧点点头,谢过老师后,就去了后排空着的座位;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叶教授身旁的宴听一眼。

    这时叶教授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过讲桌上的扬声器,面朝宋苡的方向:

    “刚刚那位迟到的同学,我开课第一天就说过了关于迟到缺勤的规矩了,迟到扣分很少,而且你又是第一次,不过我这个老顽固呢,还是想让你写一份检查,下周上课前交给助教宴老师。”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对了,下课后来办公室,和助教解释你的迟到原因,还有其他一些事情,我会安排。”

    宋苡的书包还没放下,闻言已经愣住了,表情凝固,尔后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叶教授身旁的宴听。

    宴听在那一刻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尤其是宋苡在看清他的脸以后,瞬息万变的表情,有惊喜,有讶异,好像有些惊艳,还有很多很多,宴听读不懂的东西。

    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西装衣角,突然很庆幸自己今天穿了正装,得以像当年那样,长身玉立,得她另眼相看。

    ————————————————————————————————————————

    刚一下课,还在收拾东西,叶教授就向宴听吩咐:

    “还记得吗,那个叫宋苡的小姑娘,就是之前我和你说,报告书里想法观点很独特的那个学生,正好我发了她那份报告给你看。等会儿她去找你解释完了迟到原因,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交流一下,你帮她指导指导,小姑娘很聪明的,是个可塑之才啊。”

    宴听点点头,他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有多聪明伶俐的:

    “是,我昨晚看了报告书,的确新颖,而且语言描述出来也是别出心裁,让人眼前一亮。”

    叶教授欣慰的笑了笑,重新收拾起东西来。

    宴听抬眼去看,宋苡正坐在位置上,生无可恋地捧着脸看向这边,别的同学都走光了,有宋苡认识的同学过来叫她,被她摆摆手打发了。

    宴听心下失笑:

    ——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这么怕这些检查,跟当年让她写悔过书是一样的,好似能要她命一般。

    前脚叶教授刚走,宋苡眼前一亮,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颠颠儿地下台阶跑到讲台的宴听身旁,一脸兴奋:

    “宴老师!”

    她唤过这一声,两手食指指向自己,急得不得了,像是生怕宴听忘了她这号人似的。

    “我!我啊!宴老师,我就是你那个邻居啊,还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化成灰他都记得。

    宴听压下心头轻颤,稍稍退后一步,点了点头。

    ——离得太近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抱她,那样就会吓到她的,他不能这样。

    宋苡表情不着痕迹地一僵,

    ——本来一看这个助教老师就是之前自己打过招呼的那个邻居,她还惊喜不已呢,想着说不定有机会“走后门儿”,逃过这次的检查什么的的不是很爽?!

    结果现在又打了招呼,却看到宴听微微往后退了一点儿,还以为这个助教老师讨厌自己了。想想也是,之前做邻居的时候他就很高冷很禁欲的样子,现在她又在他的课上公然迟到,不被讨厌才奇怪嘞。

    得亏宋苡心大,根本不当回事儿,还心想怎么赶紧逃过这一劫呢。

    “我记得你的,宋苡。”

    宴听的声音还是和那时候她去敲门听到的一样清润好听,但此刻莫名低沉了几分:

    “不过宋同学,现在处理你的迟到事件比较要紧,你随我来一趟办公室吧。”

    宴听哪里看不出来她这么急着套近乎,就是想在这儿就解释了迟到原因然后好逃过办公室拷问;可惜宴听发了疯一样地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根本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是知道了宋苡在想什么,也偏不如她的愿。

    宋苡最终还是耷拉着脸,不情不愿地跟着宴听去了办公室。

    宴听给她倒了杯水,还请她坐下,态度好的根本不像对待一个犯了错来解释道歉的学生,反倒是像对待得了校级奖学金的。

    宋苡接过水的时候,都呆了:

    ——难道这就是她一句套近乎的“邻居”所带来的好处?

    宋苡突然觉得自己那份检查可能不需要写了,只要她再努力一下,跟这位“邻居”兼“新晋助教”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免了呢?!

    “老师,我今天不是故意迟到的。”

    宋苡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了,低眉顺眼的时候,时不时还抬起眼皮去看宴听的反应。

    ——怎么说呢,形容不上来,宋苡就是发现,面前这位,好像很容易走神?尤其是不分场合不分时候的发呆?!

    就比如现在,宴听的眼神稍稍有些发直,眸子里还有些复杂的东西,反正不是宋苡熟悉的,老师面对犯错学生的恨铁不成钢和怒气。

    ——不得了,这老师不得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以前就很乖,上我的课从不迟到,即便是在课上睡着了,下了学也会追着我要我教你。

    他又想起当年那段时光了,美好的跟做梦似的,如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熟悉的一幕竟又在眼前重演。

    宋苡心里却在哀嚎:你知道?!你知道你还叫我来办公室跟你解释,要不刚才我在教室两三句不就解决了嘛?天哪,我真的好怵办公室这种公开处刑的地方。

    宴听眼皮微颤,缓过那股看了宋苡就格外激烈的心情,他终于想起正事儿来:

    “对了,先不说迟到的事儿了,叶教授跟我说了其他的,有关于你前几天交上的小论文报告,……”

    话还没说完呢,宋苡已经“咯噔”,心下一颤——

    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迟到和报告出错一起被抓?!

    就在宋苡以为自己“吾命休矣”之时,宴听却忽然展颜一笑,眉目温和疏朗:

    “别紧张,是好事儿。”

    “叶教授夸你聪明,说你的报告论点想法新奇,描述方式独特,他很欣赏。所以叫我来指导一下你,我虽然学术研究不如叶教授,但好歹是你的前辈,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

    宋苡今天的心情真的反复横跳,七上八下地就没安生过,不过听宴听这么一说,她好歹放下心来:不是辛苦写了好久的报告出错就好,要不然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宴听一看宋苡精彩的小表情就有些莫名想笑。他今天真的心情大好,和宋苡接触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了自己是她的助教老师,一想到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碰面说话,宴听就觉得生活美好。

    再说宋苡,得了教授的夸赞,那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也不在乎什么检查了,心想不过就几百字,回头糊弄一份不就得了。

    小姑娘就高高兴兴地和宴听讨论起了她报告里那些可行性论述。全程宴听都很少开口,大多数时候都是宋苡在说,宴听偶尔画龙点睛式地提上一句,小姑娘过了以前一直不理解的坎儿,眼珠子“刷——”的亮了几分。

    宴听只是静静地看着,嘴角的笑意流露出来,他在怀念,怀念她这副生龙活虎的讨喜模样,还有她双眸璀璨时的波光潋滟。

    ——久违。

    一场谈话下来,宋苡本以为自己会萎会蔫,结果却兴致勃勃,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来之前她还在心里痛斥这个助教如何性子冷不好相处,现在却又是仰慕又是钦佩。

    太厉害啦,母校也是名牌,现在还在读研,长得又那么好看,人生赢家。

    要不是知道这位宴老师是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宋苡心里贱兮兮地,还真有点儿想掐这朵尖儿呢。

    嘶,正装多帅,禁欲系温润助教。

    最后,宋苡脑子里满是龌龊地嘿嘿笑着,和宴听说了再见,告辞后转身离开。

    宴听心里有些不舍,但想到来日方长,也就不计较这一时得失了,他哪里知道他放在心头,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早被新时代的教育荼毒成了一个略带猥琐的,见了几次就敢觊觎男人的女色狼。

    宴听这天回家很早,做了饭吃完,外头天气多变,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他在屋里能隐约听到宋苡的声音,只是偶尔高声一两句,像是在和父母玩闹。

    他现在能这么守在她身边,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他嘴角挂着笑,靠在沙发靠背上,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

    宴听十七岁那年,已经到了可以参加科举考试的年纪,他这便去报了名。华姒这年十岁,又长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圆润,初初长出了少女的样子,但还是稚嫩,爱跟在宴听后头。

    她说宴听一定能一举中的,金榜题名是肯定的,十之八/九,定是还能得了状元呢。

    宴听心里高兴她这么信他,自然更加苦学用功,偶尔放松,也都是陪华姒玩乐。

    宴听这时已不再是太子伴读,而是正经去和其他皇族公子们一般去太傅处念书,这是皇帝独独与他的赏赐,可见其圣眷正浓。

    燕京是盛传了好些年宴听的名声的,不止华姒说那些话,旁的许多双眼睛也都盯着这个惊才卓绝的少年,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文曲星下凡,才高八斗。

    宴听毕竟还不足弱冠,在这样的盛捧下迷昏了头,竟也飘飘然起来,以为自己果真当得魁首,然而放榜当日,天下人都大跌了眼镜:

    以为会夺得头筹的宴家公子只是榜眼,真正的状元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穷学生,生的眉目秀正,比宴听还小一岁,作得一手好词,堪称前无古人。

    宴听好似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处境尴尬的笑话。

    衣着华贵的少年曾在大殿之上亲眼见到那个状元,听说出身清贫,一身布衣,但姿容的确不错,如今又年纪轻轻就中魁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但宴听深知自己技不如人,只是心下不大舒服罢了,却也无半分嫉妒之心。

    可千不该万不该,皇帝封了那状元少师,竟要他亲去教导华姒等年纪小些的公主皇子。

    宴听得了一品少傅,只比那人低了一阶,只是听闻日后他要和华姒他们朝夕相处,宴听心里忽然涌起极深的妒忌出来。

    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去嫉恨一个人。

    他宁愿不要这个一品少傅的官封,他也不想那个人去和华姒接触。

    那人就好像一个翻版的宴听,一样是生的眉目如画,一样是博学多才,一样是要和华姒公主亦师亦友。

    宴听这时忽然深深的恐惧起来。

    他最怕的还是华姒会忘记他,她那么爱玩儿,又从来不是什么专一长情的性子,一个纸鸢都能今天欢喜明天厌,那她身边换了旁人,他可还能听到她再唤“云裴哥哥”了?

    他对华姒,说不上爱情,但超越爱情。他十七岁了,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想争夺什么的想法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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