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节
车前,邀请道,“已是月上中天,今夜,两位公子便住在我家罢。”
叶长遥颔首,抱着昏睡中的云奏下了马车,随樊子嘉进了樊家。
樊先生正要请阮星渊进来,却是被樊子嘉阻止了:“勿要理他。”
樊先生闻言,直觉得不可思议,时常将阮郎挂在嘴边的阿弟居然如此讨厌阮星渊。
她不解地问道:“难不成你的阮郎欺负你了?”
“他才不是我的阮郎。”樊子嘉催促道,“阿姊,快些将门阖上。”
“好罢。”樊先生将门阖上了,她已提前为云、叶俩人收拾好房间了,便引着叶长遥去了房间内,又客气地道,“若有甚么需要,叶公子知会我便可。”
叶长遥轻手将云奏放于床榻上,而后压低声音道:“樊先生请送一盆热水来。”
——云奏喜洁,若不净面、擦身恐怕睡不安稳。
“稍待。”樊先生去了庖厨煮水,从窗口望出去,那阮星渊依然在原地茕茕独立着。
她与阮星渊算得上青梅竹马,但深爱着阮星渊的阿弟既然生气了,显是阮星渊做了过分之事,因此,她并不打算请阮星渊进来。
她亦未向阮星渊搭话,煮好热水,便将热水端去给叶长遥了。
叶长遥接过热水,待樊先生出去后,小心翼翼地将为云奏净面,随即将云奏身上的衣衫除下,为云奏拭去一身的风尘,出门将水倒掉后,他又从水缸中取了一盆冷水,才回到房中。
他正擦着身,却突然听得一把柔软至极的嗓音夸赞道:“好景致。”
他回过身去,倏然被云奏的视线洒了一身,不觉耳根生红。
云奏下了床榻,抬手抚摸着叶长遥的右耳,取笑道:“你浑身上下有哪一处是我未曾瞧见过的,你有甚么可害羞的?”
叶长遥的双耳登时更红了些,又捉了云奏的左手,垂下首去,隔着一层软缎子,亲吻着那伤口。
——适才他检查之时,那伤口已愈合了,但仍未长出血痂子来。
云奏没了戏弄叶长遥的兴致,安慰道:“我无事,你勿要担心。”
“无论是那樊子嘉,亦或是那阮星渊,于你而言,不过是生人而已,你又是何苦?”叶长遥叹息着,鼻息尽数洒落在了那伤口周遭。
云奏扑入叶长遥怀中,左耳抵着叶长遥的心口,倾听着其下的跳动,道:“我希望天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你过于良善了。”叶长遥轻抚着云奏的后脑勺,“我抱你去睡觉可好?”
“不好,我要看着你擦身。”云奏从叶长遥怀中出来了,双目灼灼地盯着叶长遥,“你且继续罢。”
叶长遥无法,当着云奏的面,将自己擦拭了一番。
期间,云奏甚至还吹了一会儿口哨。
生前,云奏曾瞧见过村里头的几个地痞吊儿郎当地围着一少女吹口哨,当时他见义勇为,将那几个地痞赶跑了。
而今,他自己倒是吹起了口哨,不过看着叶长遥非但双耳,连面颊都红了一片,便让他甚是自得。
叶长遥穿上亵衣、亵裤,又将云奏打横抱起,放于床榻上,并纳入怀中。
云奏其实已有些困倦了,以四肢缠住了叶长遥,便阖眼睡去了。
次日,九月十九,他是被外头的鸡鸣犬吠闹醒的,他赖在叶长遥怀中,不舍得起来。
叶长遥任凭云奏赖了一盏茶,而后才亲吻着云奏的眉眼道:“起身罢,我们须得启程去观翠山了。”
云奏霎时清醒了,他已无理由再推迟去观翠山的时间了,只能等到了观翠山,取了那凤凰羽再做打算。
叶长遥取了热水来为云奏净面,让云奏漱了口,方才解开了包扎,窜入眼中的伤口凹陷着,依旧不曾生出血痂子来。
他又洒了些药粉,重新包扎了。
待俩人全数收拾妥当,便相携而出,向主人家告别去了。
樊子嘉正在用早膳,闻言,登地站起身来,道:“请两位公子告诉我,我统共花了两位公子多少银两?”
云奏随口道:“十文。”
樊先生正在喂女儿喝稀粥,自是不信:“十文哪里够?”
她的女儿不过两岁,白白软软,一见云奏,立即朝着云奏张开了双臂,道:“抱抱。”
云奏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迟疑半晌,听得樊先生道:“云公子,阿囡很喜欢你,你便抱抱她罢。”
他战战兢兢地将娇软的白团子抱在了怀中,白团子大方地给了他一个香吻,又在他怀中咯咯地笑着。
他想倘若他或者叶长遥有女儿,定然会很可爱罢,但他与叶长遥已不可能会有女儿了。
片刻后,他正欲将白团子送还给樊先生,那白团子竟是哭鼻子了。
樊先生知晓云、叶俩人已被自家阿弟耽误太久了,一面哄着女儿,一面去取了一两银子出来,往云奏掌中塞。
云奏不接,扯着叶长遥的手,疾步而出,一出门,那仍在樊家不远处的阮星渊居然登地冲俩人跪下了,又磕了三个响头。
他到了阮星渊面前,欲要将阮星渊扶起,那阮星渊却是不肯,恭声道:“多谢两位公子,大恩大德,我定铭记于心,若是有我能为两位公子做的,两位公子定要知会我。”
——想来住持大师已将事情经过与这阮星渊说了。
“你且起身罢。”云奏含笑道,“樊公子一腔深情,终日念着你,他虽气你恼你,但从未忘却过你,你要与樊公子好好过日子,切勿辜负了他。”
“我绝不会辜负子嘉,云公子,你受此重伤,定要保重。”阮星渊披了一层露水,浑身微湿,又冲着云奏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
他的额头亦磕破了,与先前的樊子嘉一般,淌出了鲜血来。
云奏递了一张丝帕予阮星渊,即刻上了马车去。
叶长遥驱车,不久后,马车便消失于山间的羊肠小道中了。
阮星渊瞧了片刻,又回过首去,凝视着樊子嘉。
樊子嘉立于门口,他脑中一片混沌,思忖许久,突地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跪下身去,亦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懂云奏为何要自残,更不懂阮郎——阮星渊为何又愿意理睬他了,但他清楚云奏与叶长遥为他做了许多。
他却没有甚么能报答俩人的,只能学着阮星渊朝俩人磕头道谢。
他的额头还疼着,这么一磕,直觉得天旋地转,挣扎着站起身来,身体不免摇晃了起来。
却有一人抱住了他,他定睛一瞧,见是阮星渊,虽然心疼于阮星渊额头猩红,但还是将阮星渊推开了,又阖上了门去。
阮星渊虽有苦衷,但自觉伤了樊子嘉,闭口不提,由于樊子嘉不愿理睬他,他便在村中帮人种田为生。
每每得暇,他便会去见樊子嘉。
樊先生不知阿弟与阮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却也不问,因为这须得由他们自己解决,并不是她能插手的。
樊子嘉到底心软,被阮星渊缠了三月,一日,天降鹅毛大雪,他见阮星渊立于雪中,整个人如同雪人一般,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了阮星渊。
又一月,他与阮星渊云雨了,事后,他窝在阮星渊怀中,一身汗津津地听阮星渊将事情的始末细细讲了,他听不太懂,中间提了无数个问题,阮星渊一一耐心地解释了。
他努力地思考着,最终认识到阮星渊是无辜的,且阮星渊为他付出良多,他后悔不已,双目含泪,被阮星渊吻去眼泪后,又软声问道:“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现下的我是个傻子,你为何要那么做?”
阮星渊答道:“你便是你,无论你变作了甚么模样,你都是我的心上人。”
“阮郎,阮郎,阮郎……”樊子嘉红着眼睛唤了几声,突然又道,“我与云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他却割肉换回了你,下一回,若有幸能再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向他道谢,送上谢礼,不知他喜欢吃甚么……”
即便云奏乃是自己与樊子嘉的大恩人,阮星渊亦不愿听樊子嘉喋喋不休地在床笫之上念叨着云奏,故而,他覆下了唇去,让樊子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二更·相见欢·其一
马车穿过羊肠小道后, 前方的道路便开阔起来了,但却甚是崎岖。
马车颠簸不定, 云奏躺在马车内,苦思着待得了凤凰羽该如何是好。
他突然发现那矮几之下藏着一锭银子,脑中即刻回想起了适才樊先生曾在阮星渊向他们磕头之时, 喂了马儿一把青草,这锭银子想必是在那个时候被樊先生藏于矮几之下的。
他将这锭银子拣起, 而后掀开帘子, 坐到了叶长遥身侧,又将这锭银子与叶长遥看,叶长遥当即道:“樊家家贫, 这锭银子樊先生攒得不容易,待你恢复了道行, 我们便将这锭银子送回去罢。”
“嗯。”他又有些犯困了, 爬到叶长遥身上,依偎着叶长遥,阖目而眠。
愈接近观翠山,马车便颠簸得愈厉害。
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 竟有大团大团的浓烟直逼俩人而来。
叶长遥快手卸去马车,转而抱起云奏, 策马疾行,然而, 却无法冲出浓烟的包围。
这浓烟着实诡异, 他唤出“除秽”来, 左手持着缰绳,右手以“除秽”一劈。
浓烟瞬间被劈开了,日光随即射入,将周遭照得分明。
适才,他们明明已能瞧见观翠山了,而今却无观翠山的影子了,反是变作了一片汪洋大海,马儿亦不见了,而他与云奏现下正在一艘渔船上,数不清的鲜鱼在甲板上扑腾不休,其中有几尾得以逃生,复又回到了海水之中,并激起了层层浪花。
云奏已惊醒了,他闻着鱼腥味,对叶长遥道:“我们不慎被拖入了法阵当中,你定要小心些。”
言罢,他亦唤出了“孔雀骨”来,与此同时,腥甜逼上他的咽喉,他根本压不下去,不得不吐出了一口血来。
发情期开始后,他统共催动过三回内息:第一回,他为了见与外祖母一般模样的王老夫人,施展身法,潜入了牢房;第二回,他为了割肉而变出了一把匕首来;第三回,便是唤出了这把“孔雀骨”。
第一回,他吐出了一口血来;第二回,他拼命地忍住了;第三回,他亦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之所以使不得内息,是因为他同叶长遥做了真夫夫的缘故罢?
不祥的念头笼罩了他:他或许已然用不得内息了,倘若如此,面对凶险,他定然会拖累叶长遥。
他抿紧了唇瓣,环顾四周。
这法阵的阵眼不知在何处?又是何人设了这法阵?其人目的为何?
他毫无头绪,浑身紧绷,防备着敌人来袭,连拭去血污的功夫都没有,一盏茶过去了,他们虽然仍是在渔船上,但除去他与叶长遥却别无一人。
叶长遥自是瞧见云奏吐血了,因惧怕敌人趁机偷袭而无暇关心云奏。
经过这一盏茶,他不知敌人有何打算,可他无法不开口:“三郎,你可还好?”
“我无事。”现下并非向叶长遥坦白的时候,云奏按下不提。
又一盏茶,敌方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又半个时辰,甲板上的鲜鱼已死去大半了。
又一个时辰,他们找不到阵眼,出不了法阵,束手无策。
云奏直觉得自己连“孔雀骨”都快要拿不动了,阖了阖眼,颇为吃力地提议道:“夫君,你且饮一些我的血罢,如此便能劈开这法阵了。”
叶长遥见云奏已然快要撑不住了,明白自己只能这么做,便执起云奏的右手,将那食指含入了口中,随即心疼地咬出了一个破口,并从中吸取了一些血液。
血液入喉,他浑身的内息登时翻腾了起来,好似无穷无尽。
他慌忙将那食指吐了出来,偏生这时,有一道人影直冲云奏而来。
云奏以“孔雀骨”作为支撑,才勉强站立着,全然没有反击的余力,竟是轻易地落入了对方手中。
叶长遥目眦欲裂,冲上前去,欲要将云奏夺回来,眼前平静的海面居然卷起了足有百丈高的波涛。
他飞身而起,足踏波涛,双目瞪视着挟持了云奏的一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生得风流倜傥,笑容轻佻,一手掐住了云奏的脖颈,一手一挥衣袂,又有汹涌波涛袭向了叶长遥。
叶长遥劈开波涛,逼到白衣公子面前。
云奏无力再使“孔雀骨”,那“孔雀骨”已自行回到了他的体内,他努力地睁开了双眼,侧首问道:“你是何人?”
“我听闻世间有一修行万年的绿孔雀,只消吃下一块孔雀肉,凡人能益寿延年,而妖族则能立即飞身成仙。”白衣公子眯眼笑道,“我想试上一试,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叶长遥听得心惊胆战,剑尖往前一送,弹指间,剑尖已顺利地抵上了白衣公子的咽喉。
白衣公子似笑非笑地道:“绿孔雀若是死了,效用将会大减。”
叶长遥受了威胁,后退数步,紧接着,剑光大盛,利落地将这法阵劈开了。
剑光散去后,再无汪洋大海、渔船、鲜鱼。
他正立于马儿面前,而云奏与那白衣公子则在他三步开外。
白衣公子心生愕然,他本以为有云奏在手,叶长遥会乖乖地听话,未料想,那叶长遥却是劈开了他的法阵。
不过这也证明了孔雀血的效用,不然,叶长遥仅仅一介修仙者是决计劈不开他的法阵的。
他欢喜地垂下首去,正要咬破云奏的侧颈尝一尝孔雀血的滋味,孔雀血尚未入口,他的心口竟然被人拍了一掌。
这一掌没甚么气力,软软绵绵的,他却在猝不及防下一趔趄。
出掌的正是云奏,云奏借机从白衣公子的钳制中逃了出来,未及站定,又陡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不出所料,他已然用不得内息了。
叶长遥伸手将云奏收入怀中,下一瞬,他们明明身处于山坳之中,却凭空有万顷波涛从四面八方涌来了。
白衣公子立于一块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云、叶俩人,道:“你们逃不掉的。”
叶长遥足尖一点,拥着云奏,上了山顶,那波涛亦紧跟而上
白衣公子微笑着建议道:“修仙人,你仅凭孔雀血,不足以打倒我,勿要再浪费气力了,不过是徒劳而已,你不若试试吃下一块孔雀肉,你若能成仙,我定然敌不过你。”
叶长遥连吸食云奏的血液都万分心疼了,哪里舍得去吃云奏的肉。
于他而言,云奏并非甚么修行万年的绿孔雀,更非修仙者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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