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35)
啊!旁人都知晓的事,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请命上战场,这可不是小事,为何就不能提前与我商议?”
正因为了解东珊,他才选择隐瞒,“我若提前告知,你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你认为拿到圣旨,我就没办法反对了是吗?”东珊暗叹傅恒果然是了解她的,她若一早知情,绝不会同意让他征战,必会想方设法的拦阻。此事他居然做得这么绝,不给她留一丝余地,委实伤了东珊的心,
“你的事我根本不配知情,你不会听从我的意见,也不会顾忌我的感受,夫妻之间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我如何开心得起来?”
气愤又无助的东珊已经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干脆站起身来,想出去冷静一下,就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与他起争执,刚抬步,却被傅恒一把拉住。
他也晓得隐瞒不对,但东珊的反应太过强烈,已然超出他的预料,除却皇命之外,他最在乎的便是自家媳妇儿的感受,被质疑的他赶忙澄清道:
“珊珊,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金川之战已经拖了两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身为大清子民,我理该勇赴沙场,为家国效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珊珊,你应该理解我才是!”
“我理解你,可谁又来理解我?”东珊自认够大度,成亲这么多年,仅仅只跟傅恒起过一回冲突,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耍脾气闹别扭,可这次的情形非同小可,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皇上底下有很多大臣,没了这个他还能任命另一个,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夫君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冒险?你可曾记得,讷亲临走之前也很受皇帝器重,可结果呢?堂堂军首辅最后居然落得被罢职逮捕的下场,真真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
皇上他有生杀大权,可以捧你至云霄,也可以摔你至地狱!是狠是仁,全凭他的心情,不管你之前有过什么功劳苦劳,一旦运气不好,出了差错,皇上便不会留任何情面,你在官场待了那么久,应该不会不懂这一点吧?”
“我懂,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不会步讷亲的后尘。”说起讷亲此人,傅恒也觉可惜,“你是不是认为讷亲很没用?”
“听闻此人刚愎自用,傲慢狂妄,但其实是个纸老虎,战败一次便吓得躲了起来,毫无担当。”具体的她也不清楚,但旁人都这么说,东珊也就对此人印象不大好。
沉吟片刻,傅恒才道:“他们的评判过于片面,实则讷亲也有很多优点,否则皇上又怎会一直重用他?
他的性子的确很刚直,钮祜禄氏族的后人,优渥的家境,加之皇上的重用,以致于很多人都想巴结奉承他,但他从不肯收受贿赂,为防那些当官的来骚扰,他还特地在家门前养了条凶悍的狗,吓退很多人。
但凡是皇上派他去督办的案子,他都如实回禀,绝不会包庇任何人,且他记忆力极好,皇上的口谕他都能记得一字不差,甚合皇上的心意,耿直是他的优点,但到了金川以后,这也成了他的缺点。
只因他自己做事很认真,但却不懂如何与人配合,偏偏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多方配合才有成功的可能。良相变败将,巨大的落差致使他自我怀疑,已经失去打胜仗的信心,才会落到如斯下场。”
旁人都在落井下石,未料傅恒竟还会公正的评判,听着他的话,东珊越发觉得,她的夫君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
“他们都说你抢了讷亲的位置,你竟然不生气,还为他说话?”
“起初我也很在乎别人的评价,但我发现,不管我做什么,他们都会误解,认为皇上是故意派讷亲去战场送死,为的就是给我腾出位置来。”这种说法于他和皇上而言无疑是一种侮辱,
“皇上当初派讷亲前去是出于君臣之间的信任,因为张广泗是功臣,是鄂尔泰的得意门生,如他这般有经验的战将,一般人压不住他的气焰,所以皇上必须派朝重臣前去。
张阁老年迈,折腾不动,唯有讷亲首辅之尊最为合适,此番决定是皇上斟酌许久才做出的安排,并非是为我铺路,他们把皇上想得也太自私任性了些,皇上心系社稷,怎么可能拿战事做赌?
原本我只是暂代讷亲的官职,等他回京,那些职位还会是他的,直到后来讷亲屡战屡败,令皇上失望透顶,皇上才革去他的所有官职,正式由我来担任。每个时期皇上的心态是不一样的,他们却恶意揣测,认为皇上蓄谋已久,那我又该如何解释?根本就是有口难辩!”
关于那些流言蜚语,东珊也听到不少,“你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旁人会猜忌也是人之常情,当你比他们优秀一小截时,会惹来嫉妒,当你比他们优秀一大截时,便会引来羡慕与崇敬。
既然管不了外人的口舌,那就做好自己,用实际行动去证明,皇上的抉择没有错,你这个首席军当之无愧!”
难为她生气之际还会鼓舞安慰他,傅恒趁热打铁,“所以啊!我必须去金川,既是为百姓,也是为历练我自己。”
绕了这么一大圈,居然又绕到这个话头,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她就是不想让他以身犯险,
“你是臣,在京城做个尚书即可,没必要非得去沙场上证明自己。”
前朝或许对武官员界定清晰,但他们不一样,“我们满洲男儿不分武,自小念书的同时皆会练习骑射,你看鄂容安和广廷都很气吧?是不是很像书生?但广廷也去了金川,鄂容安也会武功,今年他出任河南巡抚,人在外省,将来若有会,我相信他也会义不容辞的上阵杀敌!”
不提广廷还好,一提广廷,东珊更不敢让他去,“广廷也是倒霉,总因为旁人而获罪,这回尚未建功立业,又被押回京。”
傅恒也觉广廷流年不利,“那是有人刻意诬陷,我相信广廷不是那种人,等他回京之后面见皇上,皇上定会审问清楚,到时候自会真相大白。”
话头总被他轻易的扯远,东珊仍旧不甘心就此妥协,“皇上现在一直在给你加官,我真的好怕……怕盛极必衰,这一仗若是打不赢,皇上肯定不会找自己的原因,总得有人担责,我怕他把责任都推卸给你,你百口莫辩啊!”
乾隆喜怒无常,连讷亲都能问罪,更遑论傅恒?更何况皇帝根本不会讲道理,这金川之战便似湍急无底的旋涡,一旦接近就会被卷进去,生死难卜!反握住他的,东珊目光恳切,哀声恳求着,
“傅恒,我真的不想让你去军营,不想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四川地势险要,这已经是十月间,入冬在即,这个时候入四川,能否安全到达都是问题,再者说你自小养尊处优,从未吃过什么苦头,那样恶劣的环境,我真怕你承受不住。
你举荐旁的将领吧?不要自己去冒险,就当为了我和孩子们着想,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你就听我一回好不好?”
“那么金川前线的那些将士们呢?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也有家人在挂念着,倘若人人都瞻前顾后、贪生怕死,不肯赴沙场,那么家国江山又该由谁来守卫?”傅恒从来都不忍拒绝东珊,但是这一回,她的观念,恕他无法认可,
“珊珊,我是你的夫君,也是大清子民,我不能自私的只顾自己的小家,而不顾国家,这一仗,势在必行,旁的都可以听你的,唯独此事,我不会退缩。”
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肯改变主意,东珊失望又无助,感觉自己所说的都是废话,干脆挣开他的,侧过脸去,只因她的眼眶已然通红,似乎包裹不住晶莹,泪水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她不愿让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反正他已经不在乎她的感受,铁了心要去金川,她哭了又能如何,并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饶是她有意掩饰,傅恒也能自侧面瞧见她的下巴在微颤,心生疼惜的傅恒上前几步,自身后搂住她,微歪首,贴着她的耳柔声轻哄着,
“珊珊,你的委屈和担忧我都懂,我没答应并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你在我心里依旧最为重要,但大丈夫不能只顾儿女私情,应当心怀家国和天下,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的男人才更值得你去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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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前的甜蜜
此刻什么大道理她都听不进去,使劲儿掰着他的,哽咽抽泣,“我不在乎那些虚名,我只在乎你,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女人大都不愿去冒险,可他是男子汉,不能只享安逸,皇上需要他,金川需要他,那他就得义无反顾的奔赴前线,怀的人儿一再挣扎,傅恒干脆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向面对着他,一把将她揽入怀,紧搂着不许她再逃离,在她耳畔轻声许诺,
“儿子们还小,还需要我照看,你也需要我呵护,所以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珊珊,我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倘若你心绪不佳,我如何安心离京?”
争执到最后,东珊依旧没能占上风,心累神伤的她除了妥协还能如何?她根本没得选择啊!
为了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她只能掩下忧虑,放弃规劝的念头,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却没了笑颜,时常在发呆,只因她心事重重,再难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
十月底的一日,傅恒下朝归来,顺道与她分享好消息,说是皇上为福隆安赐了婚。
他本想着东珊知情后会有笑容,岂料她竟是一脸惊诧,将剥好的桔子掰开,一半自个儿吃,一半给他,酸甜的桔子入口满是果汁,东珊细嚼慢咽,沉吟道:
“福灵安六岁那年被赐婚,如今福隆安还不到岁,怎的皇上赐婚越来越早?”
净了净,接过她递来的另一半桔子,傅恒撩袍在旁坐下,“因为赐婚的对象特殊呗!额驸一般都选的比较早。”
“额驸?”东珊又吃一惊,险些被呛到,“念儿本就是郡王之女,咱家还能出几个额驸?皇上又许了哪家郡主?”
鲜果入口,傅恒心情大好,朝她神秘一笑,“这回不是王爷之女,而是皇上的亲闺女,纯贵妃所出的四公主。”
四公主?东珊依稀记得,她在宫宴上见过此女,好像是叫……容璃?
四公主比福隆安早出生两个月,两人也算是年纪相仿,但她家已经有一个要与皇室联姻的,皇上居然又让老二娶公主?兄弟俩皆做额驸,实属罕见!
皇上这般安排,一是看在富察皇后的情分上,想与富察氏族结秦晋之好,二是为了鼓舞傅恒,希望傅恒能竭尽所能的为皇室效力吧?
自古皇帝拉拢人心的方式无外乎这几种,而乾隆每回的拉拢的时都恰当好处,果然高明!
虽是皇恩浩荡,东珊却无法开怀,“孩子们还那么小,谁晓得他俩的性格是否般配?这么早就定亲,将来若有其一个不乐意,只怕又要成为怨侣。”
用罢桔子,丫鬟呈上水盆,傅恒净擦干,而后行至窗畔,发现东珊在新院里重新栽种的许多花草都已长出了枝芽,嫩绿淡粉,相映成,深秋的天里,最惹人注目的当属那一排傲骨凛然的菊花,风姿各异,每一盆菊花都美得惊心动魄。
因为深知前路难料,所以傅恒从来不去担忧以后的路,他在乎的,是当下的每一段风景,身边的每一个亲人,
“将来之事谁也不敢肯定,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个做父亲的只管为他们而拼搏,至于他们将来能否成器,看性格学识,也看运气,譬如我们这九个兄弟,际遇各有不同,皆是造化,由不得旁人管控。”
可是她家孩子的路一早就被乾隆给铺好了,这对于孩子们而言,究竟是幸,还是祸?现下的东珊无法肯定,唯有光阴能给出答案。
十月二十日,乾隆御临太和殿,将任命傅恒经略四川的敕书正式赐于他。五日后又在重华宫赐宴,讷亲的失败始终是乾隆心头的一根刺,是以他对傅恒寄予厚望,为傅恒送行的场面格外的隆重。
冬月初二这晚,东珊的心情格外的复杂,只因她清楚的知道,明日傅恒便要离京出征,尽管再怎么不舍得,终是到了离别的时刻。
事已至此,阻止的话没必要再说,两人半坐在帐说着闲话,而她倚在他怀,紧紧的搂着他,满怀伤感与不舍。
自入官场开始,傅恒便一直在京任职,尚未去过外地,是以他对此行十分向往,但怀人又让他放心不下,毕竟他与东珊几乎没怎么分别过,此次打仗难料归期,
“我没在家的时候,你的日子肯定很难熬,我希望你能想我,但也不要太想我,每天想个一两回就好,想的时候要开开心心的,可不能哭啊!不然我会难受的。”
孰料她竟道:“谁说我难熬?我还有儿子陪伴,再不然就去找嫂嫂们闲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才没空想你。”
轻刮着她的唇,傅恒低眉笑嗤,“你这小嘴儿怎就这么硬?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哄哄我?”
东珊趁讲起了条件,“想听甜言蜜语,那就要记得量力而行,尽快回家,等你回来,想听什么我都跟你说。”
轻抚着她的后背,傅恒郑重点头应承:“好,我答应你,不论何时,都不会轻贱自己的性命。”
谁都惜命,然而刀剑无眼,世事无常,傅恒能做的就是说好话安慰她,等到上了战场,哪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微扬首,东珊颤颤抬指,轻抚着他的面颊,描摹着他的轮廓,一心想要多看他几眼,将他的容颜铭记于心,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都瞧不见他。
偏首吻了吻她的掌心,傅恒紧握住她的纤指,嗅着她指间的香气,揽着她柳腰的力道逐渐收紧。
东珊不自觉的前倾,柔挺紧挨着他,两人眼神交汇,无边的情意互相胶着,勾起雷火,吸引着近在眼前的唇瓣,缓缓贴近彼此。
覆接的那一刻,两颗心颤在同一瞬,饶是夫妻多年,那一丝悸动依旧如昔,令傅恒心醉而神往,绵密的吻顺势落下,柔里藏烈,似一把流焰,将她柔软水润的唇瓣燃得火红。
当他的唇不自觉的移至她修长而白皙的颈间时,她的呢喃自肺腑上涌,明明低而哑,听在他耳却是无比的清晰,“夫君,我想……”
娇丽的嗓音糯糯软软,黏着他的魂儿,若搁以往,他肯定会逗她,让她说清楚,到底想要什么,然而今日**苦短,明儿个还得早起,他实在不得空再去耽搁,只想满足她的心愿,亦全了自个儿的意念,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今晚定要狠狠的爱你,让你铭记被我疼爱的滋味……”
深秋的夜比夏夜漫长,可对傅恒而言,却是极为短暂,感觉还没睡多久,就听到屋外传来图海的提醒声,说是时辰已到。
纵然再怎么不舍,两人也得分离了。
天尚未亮堂,傅恒起身更衣,哄她再睡会儿,她却不肯,定要起身送他。这会子福隆安还在睡梦,傅恒去往嬷嬷的房,看着儿子睡梦无意识的扬起唇角,他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怜爱抬,抚了抚他的小脸蛋,而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今日乾隆会亲自出宫送傅恒出征,碍于规矩,东珊不能送他出城,只能送到府门口。
东方一片昏黯,唯有府门口的灯笼映出两盏幽光,照在离人身上。
战马前的傅恒身着官服,外套貂裘端罩,围在领口的那一圈短而密的貂绒在晨风间微微轻摆着,越发衬得他俊毅挺拔,身姿昂然。
立于他对面的东珊身着白狐裘,抬眸凝着他,看得恍了神,无数的话梗在喉间,末了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口,该说的话她已说过,周围还有许多官兵侍卫在等着,她不便耽搁众人的行程,只低声对他道:
“答应我的话,你千万谨记,保重自己,万不可勉强。”
傅恒郑重点头,“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不在家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他微偏头,附在她耳畔低声道:“还有……记得想我。”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悄悄话,但此刻有那么多陌生人在附近,他在如此严肃的场合说这样的话,东珊难免不适应,登时红了脸,嗔他一眼,小声提醒道:
“有人在呢!你正经些。”
此时的傅恒已然直起身子,唇角噙笑地看着她,将她鬓边那被寒风吹乱的发捋至耳后,满含眷恋的告别,“我走了,天还早,你再回屋睡会儿。”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出口时,他已抑制不住的哽咽,但依旧面带笑容,假装轻松的转过身去,翻身上马。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如此轻松,好似平日里最寻常的嘱咐,好似到了傍晚,他还会回来一般。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东珊的心不由紧揪起来,从此后,他便是那飞向天际的风筝,遥遥茫茫,一根线又细又长,始终牵动着她的心。
十一月初,傅恒以及出征大臣们正式离京出发,乾隆以及诸王大臣送他至东长安门,在幄次为经略大学士傅恒赐酒。
皇帝如此重视,傅恒十分感念,拱向乾隆表态,“此行必须成功,若不能歼灭贼人,无颜再见皇上!”
有决心是好事,但乾隆更希望他能据实以奏,万莫为了功绩而像讷亲、张广泗那般谎报军情。
赐酒过后,乾隆摆驾回宫,命一众皇子和大学士来保等人随行,将军队送至良乡。
按照规矩,亭间摆着宴席,傅恒象征性的用了几口,而后请他们留步,与之拜别,上马继续赶路。
起初是靠着一腔孤勇,等到真正上路,傅恒才晓得,出征的过程有多艰辛。
以往他出行都是坐马车,乘轿子。骑马最多也就是去过避暑山庄和木兰围场,因着是伴圣驾,行程较慢,并未觉着颠簸。
而今要赶赴军营,每日除却餐之外,几乎都在马背上奔波,夜间休息仅仅几个时辰而已,按照计划,军队必须日行两百余里,只因隆冬将至,他们必须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尽快到达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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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变卦,傅恒抗旨
现下出征需全程骑马,的确难捱,好在傅恒常年习武,从未落下,体力强健,纵使熬夜奔波,依旧能扛得住。
自打傅恒离京后,随行的参赞大臣时不时的向乾隆奏报路况与行程,乾隆看罢之后,几乎每日都会下诏,命人加急传递给傅恒。
譬如傅恒才走的第二日,冬月初五,乾隆就下诏褒奖,夸赞傅恒军纪严明,队伍整齐,行军神速。乾隆又说了,在傅恒跟前効力,和在朕前効力是一样的,一众将士务必听从经略大学士的安排。
初六这天,得知傅恒白日赶路,晚上奏报军务,彻夜未眠,乾隆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保重身子。
不放心的乾隆又传谕达勒当阿,往后凡是从宫发来的诏,如果在酉戌间收到,那就告知傅恒,听其阅看办理,若在戌刻以后,那就由其他人暂收,等次日清晨再交给傅恒,切不可打搅傅恒休息。
堂堂皇帝竟考虑如此周到,处处为傅恒着想,这与那个失去发妻之后,动不动就发火处置臣子的暴躁皇帝简直不像同一个人呐!
冬月十一日,乾隆看罢参赞大臣的奏报很生气,再次下诏警示:
爱卿呐!前几日朕才降旨,提醒你爱惜身体,你身负重任,不可过度劳累,你怎么不听朕的话,又彻夜办公呢?以后办理奏覆事件,至初更前后尚可,若需至二更,那就等到下一站再奏覆也是一样的,朕不着急,你千万不要太操劳!
收到诏谕时,又是夜半,今夜无星,唯营帐的烛火陪伴着他,奔波一整日的傅恒浑身疲乏,其他将士或就寝,或值守,傅恒掩面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但他还不能躺下,得将沿途所见,遇到的各州省问题上报与皇帝。
行程虽是辛劳,但增长了见识,亦是一种收获,加之皇帝对他关怀备至,傅恒便觉再怎么辛劳也是值得的。只因皇帝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写下这些字的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有了人情味的挚友。
且说这傅恒才走不到十日,乾隆便觉诸事不顺心,譬如上奏的折子提及山东紧急运送米石的情况,京的军大臣竟无一人记得,还得经乾隆指示,他们才开始查检入议。
事事都得由他这个做皇帝的亲自过问,要军大臣何用?此时的乾隆不由想起傅恒在京之时,将诸事调详周妥,他根本不必如此费心。乾隆越想越委屈,不由仰天长叹:
朕太难了!傅恒走的第九天,想他!
经过多年的教导和历练,他才将傅恒培养成才,如今傅恒前往军营,乾隆身边竟没有顺心的人才可用,这傅恒人还没到金川,乾隆已经开始盼望他的归期,真真比他的夫人还要挂念他啊!
冬月十九,乾隆听说傅恒在途时常用凉饮,猜测他可能是鞍马劳顿,加之办理陈奏公务,劳心劳力,以致火气上升,才会喜喝清凉。
乾隆甚是忧心,再次叮嘱他,初冬时节,爱卿多吃鲜果,凉饮需节制,不要图一时之快,伤了胃可如何是好?
傅恒感念皇恩的同时,不由暗叹,这随行的大臣怎么连这等小事也要报于皇帝?遂嘱咐他们,往后只奏报军情即可,他的饮食睡眠状况无需再报,
“辛苦的不止是我,将士们皆是星发夕驰,大家都受累,所以就别再跟皇上说了,免得他忧心。”
参赞大臣们一面应着,私下里仍旧事无巨细,皆如实奏报,免得皇上觉得他们不够尽心。
早在十月间,乾隆已降旨整修从京师至成都的四十八处驿站,以及成都至军营的马步二十四塘,以保证物资军需的运送,方便传递军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天越来越冷,北风呼啸,傅恒并未停歇,依旧下令赶路,日行两百余里,带星就道,薄暮尚未解鞍,终于在腊月初九到达四川境内。
途经天赦山时,大雪过后结了冰,道路太滑,众人皆下马,牵着缰绳步行,尽管小心翼翼,却还是有十几匹马滑倒,因为马匹太重,士兵拉不住,直接坠入山涧之!
傅恒不忍独自骑马,干脆与将士们一道步行。从前只听说蜀道难行,但他从未真正见识过,现下亲身体验,方知那些个诗句并非夸张,走这条路,的确是拿命博运气啊!
脚下便是悬崖深渊,平时里行走当需十分谨慎,雪后结冰更是险峻,下属提议等雪化后再走,被山风吹得患了风寒的傅恒头疼欲裂,却紧紧蜷覆着生了冻疮的指,强打着精神,远眺着前方苍茫的山路,军营未至,他这一颗心始终难安,
“若等雪化,至少还得日,战场之瞬息万变,迟日指不定会造成怎样无法挽救的后果。再者说,万一日后又下雪呢?难不成还要继续等下去?”
与其煎熬等待,不如冒险进发,傅恒不肯停留,他身为统帅都不怕,将士们谁还敢生畏惧之心?
统帅甘愿与将士们共同进退,从不摆架子,军心自是大振,齐心协力,迎着风雪勇往直前!
得知傅恒与将士们一道徒步行走十余里,乾隆心下动容,当即下令,赏傅恒双眼花翎。
这双眼花翎本是公爵以上才有资格受赏之物,如今的傅恒并非公爵,岂能僭越收受?然而每次他固辞之际,乾隆都会冷漠而傲娇的回个字:
不必辞。
无奈的傅恒只能接受,继续赶路,终于在腊月十八这天晌午到达金川军营。
到得军营后,傅恒仔细盘问之后才发现,原有的万士兵只是虚数,先前讷亲和张广泗谎报军情,就连伤亡人数他们也极力隐瞒,除却伤残战死者,现下的金川竟然只剩一万多士兵。
如此重要之事,他们竟为了免受训责而选择隐瞒!幸得两个月前皇帝就已经降谕自陕甘、云南、湖北、西安以及东北等地增派万士兵,还将京师的冲天炮、九节炮和威远炮皆运送过来,又从户部银和各省拨银四百万两,以供军需,否则这一仗怕是更加艰难!
眼看着将士们个个骨瘦如柴,脸颊通红,皲裂如鱼鳞,上面上皆是冻疮,傅恒心疼不已,当即下令,将那从广储司运来的十万两银子论功行赏,发放于各路将士。
众多将士之,傅恒亲自点名赞许的便是兆惠。
兆惠乃是鄂容安的妹夫,傅恒与鄂容安交好,但与兆惠并不相熟,只知道他是乌雅世家的贵公子,和咏微家是亲戚。
年初因为孝贤皇后册出错,阿克墩被皇帝关在刑部,皇帝嫌刑部拟定的罪责太轻,一气之下将刑部官员罚了个遍,兆惠时任刑部侍郎,也难逃此劫,被革职留任。
随后不久,金川战事告急,兆惠被乾隆遣派押运粮饷至金川,这是他头一回参与战事,虽是后勤部队,并非战场主力,但兆惠已经表现出极其敏锐的军事嗅觉。
他看到卡撒军营周围的山梁、色尔力等路贮藏的军粮短缺,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月,然而此地乃军事要地,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做主将附近崇德和美诺寨等地的存粮调运过来,以备军需。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各省应皇帝之令增兵时,居然玩忽职守,弄虚作假,甚至以家丁冒名顶替,侵占军粮。
乾隆接到奏报,对兆惠观察入微的能力很是赞赏,命他将情况一一奏报于傅恒,交由傅恒核实。
来金川的路上,傅恒途径各省,一直留心此事,察觉兆惠所报皆属实,对他刮目相看。这样的人才实属难得,傅恒看他对战事似乎很感兴,便与他多聊了几句,
“你在这儿待了几个月,见多识广,对此处的将士们有何看法?”
兆惠性子耿爽,敢于直言,经略大学士询问,他自当将自己的见闻如实相告,
“下官隶属后勤,无需上战场,但闲暇时也会观察我军的作战情况,下官发现,军营诸将,惟护军统领□□登、总兵哈攀龙勇往直前,副将之下颇多庸员,懒散以待,军心涣散,何谈取胜?至于岳将军,他在另一个军营,关于那边的战况,下官不甚清楚。”
兆惠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偏颇,傅恒心下有数,拍着他的肩赞许道:“皇上派你来押运粮饷真是屈才了,此事我会奏报皇上,将来你若有会征战,必成大器。”
兆惠提出这些,并非是邀功,只希望能由英明的统帅改变现下的局面,尽快结束金川之战,百姓与士兵们也就不需要再这般煎熬,
“下官并不觉着委屈,不管是后勤还是前线官兵,皆是缺一不可,只要上下齐心,再大的难关也能攻克。”
眼前的男子眉目坚定,一派坦诚,傅恒颇觉欣慰,清廷需要的正是这样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官员,兆惠正是难得的人才,只是缺少际遇罢了。只要他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定会有一展拳脚的会!
除兆惠之外,还有□□登以及哈攀龙等表现出众的将领,皆受到傅恒的犒赏。
能得到朝廷的认可,这些将士们信心倍增,皆愿听从新任经略的指挥。
兵贵神速,听闻傅恒只用了一个月便已然到达军营,皇帝龙颜大悦,下旨赠他太保衔,加军功级!
这太保乃是公之一,自清军入关以后,能得此荣誉的,寥寥几人而已,乾隆一朝只有张廷玉在六十多岁时才享此殊荣,傅恒则是第二个。
皇帝的接连重赏令傅恒压力倍增,深感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边安排妥当之后,傅恒直奔卡撒军营而去,与岳钟琪会面。听闻岳将军的复述,傅恒心疑惑深甚,
“我军每次突袭,都能被莎罗奔巧妙避开,讷亲以为莎罗奔有高人道士相助,得以窥见天,所以他才会向皇上请派道士前来,但我觉得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玄乎,会不会是咱们的军营有奸细?”
原本岳钟琪还想着,傅恒年纪太轻,又是皇帝的小舅子,八成也和讷亲一样,是来军营混军功的,今日见面,一听这话,岳钟琪便对傅恒刮目相看,暗赞这新统帅竟是一语的,
“起先下官也觉奇怪,一回两回被他们察觉也就罢了,回回如此,简直匪夷所思,但当时是讷亲坐镇,他失败过一回后便不再管事,反倒只听张广泗的话。张广泗又顺毛捋,一心只想坑讷亲,将相不合,如何能成事?
下官人微言轻,我提出军营有内奸,要求彻查,却无人信我,认为我是危言耸听,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哦?”傅恒眸光深幽,抚着茶盏沉思良久,遂问他可有怀疑的对象。
岳钟琪点了点头,望了望帐外,而后才凑近傅恒,小声说出几个人名。然而他只是怀疑,并无实质证据。
思量片刻,傅恒已经有了主意,假意对军营的将领们下达皇帝的指令,让那人听到,而后再派人监视对方的行踪。
当天夜里,果见那个叫王秋的有所行动,将字条塞入蜡丸之,预备送消息出去,被人一把截获!
原来这王秋是张广泗的旧友,两人在云南结识,张广泗对他深信不疑,与之联络的则是金川当地的土官良尔吉,这两人皆是莎罗奔派来的奸细,张广泗竟将两人留在身边,两年来丝毫未察觉,致使军泄露,贻误战!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傅恒即刻下令,秘密处斩良尔吉和王秋,切勿惊动莎罗奔,按照他们原先的联络方式,给莎罗奔传递错误的情报,打他个措不及!
斩杀奸细之后,傅恒开始研究他们先前的作战方略,昔岭朝向卡撒沟阳坡,木石碉寨林立,若要接近刮耳崖,必须先将昔岭阳坡碉寨攻克,奈何此处由贼军严密把,他们对垒几月,始终未能将其攻克。
观察地势之后,傅恒上书皇帝,决定放弃以往专攻昔岭石碉的作战计划,他认为应该因制胜,偏师另取其径,绕路而行,不与争碉,出精兵直捣贼巢乌勒围!
谁知,此时的乾隆接到四川布政使高越的奏报,说是现有的驻军营内,官兵夫役等人,每月需用米两万余石,如今又增万士兵,又得多添两万石,保守估算,若从现在打到明年五月,共需用米二十五万石,加上其他军需,最少还得八百万两!
因着各省粮饷供给四川军营,其他省份米价上涨,一时间竟掀起一波抢米风潮,为了金川弹丸之地,耗费众多兵力物力,至今没有胜算,实在得不偿失。
看罢奏报后,乾隆心情沉重,不禁在思量,如此劳师糜饷,真的值得吗?若然讷亲与张广泗等人能一早如实上报军情,他就会加以斟酌,提早收兵,也不至于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原本乾隆还打算将讷亲押解回京,亲自审问,如今人还未到京师,乾隆已然咽不下这口气,不愿再见讷亲,改变主意,下令命人赶赴军营,将讷亲的祖父遏必隆的宝刀带去,将其就地正法!
然而事已至此,杀了讷亲也不能挽回错误的局面。这两年以来,朝廷已为金川之战耗银两千多万两,乾隆已然心力交瘁,权衡利弊之后,为着大局着想,斟酌再,最终下令命傅恒回朝,放弃攻打金川。
接到圣谕的傅恒大吃一惊,他已然与岳钟琪制定好攻打计划,怎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撤兵?
尽管乾隆连发几道谕旨,傅恒却不似从前那般听从皇帝的安排,只因他深知,清军已然骑虎难下,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们,眼看着胜利在望,倘若就此撤兵,势必增长贼人的气焰,那么边境将永无宁日!
皇上一再要求,还拿太后说事儿,说是太后要求息武宁边,命他即刻回朝,傅恒将心一横,选择无视。
正所谓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他与岳钟琪商议过后,一致决定继续作战。
傅恒亲领一路兵马由卡撒出发进攻刮耳崖,岳钟琪则留下千兵力驻守粮草,另带一万士兵悄悄自党坝出发,偷渡泸河。
傅恒与岳钟琪两面夹击,水陆齐发,突袭敌寨,两队人马形成东西两翼并进之势,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激烈厮杀之后,两军共破大小石碉四十处,缴获粮谷十二仓,焚毁敌寨数十座,接连吃败仗的清军终于扬眉吐气,士气大振!
而接下来,摆在傅恒面前的便是最顽固的堡垒---康巴达。
这康巴达寨乃是莎罗奔老巢乌勒围的门户,格外坚固,且有重兵把守,必须想法子一举击破,一旦失败,便会功亏一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战事部分参考资料:《清史稿》《清实录》《剑啸金川》感谢在2020-06-142:5:26~2020-06-160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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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封爵!
接连数日的征战,傅恒身心俱疲,先前讷亲坐帐指挥,不敢上战场,他不曾畏惧,持刀上阵杀敌。身为统帅,周围自是有人护他周全,但毕竟刀剑无眼,并不会看谁是将领就刻意避开。
今日傅恒的右掌心受伤,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军医为他包扎过后,嘱咐他好生休养,然而军医刚走,他又忍着疼痛开始写折子,预备将现下的军情如实奏报,希望皇上不要再生弃战之意。
写罢后,傅恒肩膀酸疼,晃了晃脖颈,不由想起东珊,若她在身边,肯定会一边数落他,一边为他按捏,一想到她的容颜,傅恒唇角微扬,眸光也变得格外温柔。
今日是年初二,傅恒倒是吃了顿饺子,其他的士兵却难尝,营根本没有过节的喜庆,只余紧张的气氛。
成亲多年,这是头一个未能夫妻团聚的年,也不晓得她和孩子们在家过得如何,过年的时候,福灵安应该在家陪着她吧?山高路远,驿站是传递军情用的,傅恒实在不便常写家书,只在年前写过一回。
虽然离京才两个多月,但傅恒总觉得这日子十分漫长,若然这一仗能得胜,他便可回京与家人团聚,只是康巴达寨该如何攻克呢?
正面杠实属下下策,牺牲士兵也不一定能攻下,得另想他法才是。
焦虑的傅恒打算出去透透气,出得营帐,接连几日阴天,今日终于放晴,偶有寒风拂过,并不觉冷,反倒让人无比清醒。
山野间的天格外空阔,天蓝云白,暖阳照耀在未来得及融化的雪上,白得有些刺目。周遭的山脉连绵起伏,置身其,不由让人生出强烈的征服欲!
俯身蹲下的傅恒掬了把雪,握在捏成团,冰冰凉凉的,这场景又让他想起当初还在南月苑时,跟儿子一起玩雪的欢乐时光。
福灵安已经九岁,在上书房读了年的书,他们父子聚少离多,但终究血浓于水,最近一直心弦紧绷的他忽然变得柔软,格外想念家人,想听孩子们笑咯咯的叫他阿玛,想听东珊娇柔的唤他夫君,怎奈战役尚未结束,归期未定,再思念家人又有什么用?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攻克康巴达寨!
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这个让他头疼的问题,毫无头绪的傅恒站起了身,将雪球握在掌心,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思量着应敌之策。
慌神间看到一条蛇,傅恒当即警觉起来,迅速拔出腰间的匕首,正待出,定神一看,却发现那好像不是蛇,而是一条埋在雪间的绳子。
瞧清楚后,傅恒兀自笑笑,笑叹自个儿傻了,正月间蛇都在冬眠,又怎会出现在此?
转身回营之际,傅恒灵光一闪,主意顿生---既然蛇不肯出来,那不如就来一招引蛇出洞!
茅塞顿开的傅恒加快脚步返回营,命人将岳将军请来商议,如今傅恒最信任的便是岳钟琪,他始终认为,唯有将相一心,才能攻破各种难关。
两人畅谈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制定出初步的方案,而后他又将统领和总兵皆请入营帐,详细规划各路人马的部署。
商定好之后,傅恒派兵在康八达寨附近扎营夯堡,同时派出数队官兵将泥土装入袋,充作粮草,伪装成清军准备久围康八达,且有大量存粮的假象。
他之所以这般安排,是因为外界粮草被断,莎罗奔只能自给自足,然而长期征战,他们的存粮也不多,现下看到清军有那么多粮草,敌军定会生出贪念。
于是每晚入夜后,傅恒皆会遣派大队人马各持便于远程发射的兵器,埋伏在土堡四周,等着敌兵出寨抢粮,自投罗网。
然而连等了日皆无动静,哈攀龙不仅怀疑此计的可行性,“该不会是咱们营还有奸细,泄露了消息?”
应该不会再有奸细,否则他们之前不可能顺利的打下那么多寨子。傅恒坚持按照原计划继续守着,哈攀龙总觉得不妥,
“大人您不是说皇上一直在催您撤军吗?咱们应该乘胜追击,直接攻打康巴达,打了胜仗将捷报传回京师,皇上也就不会再担忧,这样耗着不是办法啊!若是敌军不出现,难不成咱们一直干等着?”
哈攀龙性子急躁,让他杀敌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但要让他蛰伏,他是沉不住气的。
傅恒已然解释过,此刻不愿再废话,岳钟琪遂将哈攀龙叫至一旁,与他摆明利弊,
“这寨子石碉林立,咱们不是没吃过亏,纵有大炮也难攻其一角,正面进攻只会损兵折将,我还是赞同傅堂的做法,再等等看吧!”
战事已经进行到这一步,攻的就是个心理战,看谁先沉不住气,岳钟琪领军多年,自是明白,有时需一鼓作气,冲锋陷阵,有时却得耐得住气性,正所谓兵不厌诈,都晓得这个道理,关键得看谁先自乱阵脚。
连岳钟琪也赞同,哈攀龙还能说什么?毕竟傅恒才是统帅,他说了算,哈攀龙再有意见,也只能闭嘴。
接下来又是煎熬的等待,傅恒面上镇定,实则心里也开始焦虑,一旦对方不上当,那么这几日便是白等了,皇上那边一再催着他撤军,这边若是没进展,他该拿什么跟皇上对抗?
然而除此之外,实在没有旁的好法子,那就继续等着吧!傅恒暗暗给自己定下日的期限,倘若日之内敌军还不出动,那他就铤而走险,直接攻打!
两日后的夜,月明星稀,清军照旧潜伏在四周,将士们本以为今晚又没收获,孰料亥时左右,放哨的士兵忽见对面有动静!
诚如傅恒所料,敌军果然出了寨子,大队人马如狼似虎,直扑清军粮草辎重。
傅恒见状,心下大喜,估摸着最近几日敌军一直都在琢磨清军的行径,想来抢粮却又怕是圈套,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诱惑,决定冒险一试吧?
来得正好!将士们严阵以待,一双双墨瞳在黑夜里似鹰一般,闪着锐利的光芒,待敌人进入埋伏圈之后,只听得一声枪火号令,霎时间箭弹齐发,疾如流星,在敌军周遭呼啸而过,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已了枪箭!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贼军乱如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失了阵型。
在暗扫射一大批贼寇后,紧跟着清军伏兵四起,如敏捷的豹子,骤然自丛林间窜出,直奔猎物而去,呼声震天,大肆掠杀!
原本幽暗的夜间火光猛窜,惨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一想到那些惨死的将士们,哈攀龙便恨极了这些贼人,青筋暴跳,持长刀杀红了眼!
眼看着清军人数众多,他们哪敢恋战,一再后退,往碉寨里跑,哪料后退途,斜刺里竟又有一队清兵杀出!
原是傅恒一早就料到,不可能在此将贼军一网打尽,所以决定安插一队清军在此,趁其不备,直冲寨门,与敌兵厮打着顺势混入康八达寨内。
这段路明明很近,他们却洒了两年的汗水与鲜血才踏入这寨子!
士兵们个个热血澎湃,很快便控制寨门,后续人马陆续入寨,终于将坚如磐石的康八达攻克下来!
此仗大获全胜,哈攀龙再也不敢怀疑傅恒的谋略。
以往他常听人说,傅恒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博得皇帝的青睐,如今与傅恒接触之后,他才终于明白,那些传言都是酸话,傅恒出身世家名门不假,但他的能力并非吹嘘而来,此人年纪轻轻便成为首席军,焉能没有真才实干?
饶是头一回行军打仗,傅恒也能敏锐的洞察军情,反应十分迅捷,因地制宜,知人善任,做出合理的安排。
若然傅恒早些到来,兴许清军早就将莎罗奔打得落花流水!心生敬仰的哈攀龙再不板着脸,主动与傅恒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攻下康巴达,那么莎罗奔的老巢乌勒围已是一座孤城,新扎下的清军大营与乌勒围隔泸河相望。
原本还在嘲笑清军是酒囊饭袋的莎罗奔接连吃了几回败仗,已然慌了神。门户被攻陷,粮草几近断绝,眼瞅着已是穷途末路,莎罗奔的侄儿郎卡忍不住提议投降罢战。
莎罗奔却是忧心忡忡,“咱们常年与朝廷作对,已成为朝廷的死敌,现下投降,岂不是死路一条?”
郎卡提醒道:“叔父,您与岳钟琪有过一段交情,不如……咱们向岳钟琪请降,兴许他会看在旧交的份儿上,放咱们一马?”
说起岳将军,莎罗奔的思绪不禁飘回至二十年前。
康熙晚年,年富力壮的莎罗奔曾带领本族士兵跟随岳钟琪一起作战,战后经岳钟琪一力推举,朝廷授莎罗奔金川按抚司一职。
后来金川、沃日、龙堡等部落之间发生内乱,时任四川提督的岳钟琪出面调停,秉公而断,把他们失去的土地山寨还给他们,是以金川族人对岳钟琪敬佩有加,将其视为恩公。
原先是讷亲和张广泗等人指挥作战,如今傅恒一来,倍加信任岳钟琪,莎罗奔深知,以岳钟琪的忠心和谋略,再打下去,金川也不会有翻身的会,最终莎罗奔决定请求罢兵,归顺朝廷。
为示诚意,他还把绿营兵的俘虏送还。傅恒还想再打下去,但岳钟琪认为此战对双方皆不利,再继续耗下去只会劳民伤财,不若就此答应他们的投诚。
岳将军不建议再战,且皇帝罢战之心格外强烈,碍于大局,傅恒终是决定按照皇帝原先的意愿,只要莎罗奔投降,那就停战。
但投降可不是说说而已,傅恒要求莎罗奔与郎卡必须亲自到卡撒军营,负荆请罪,方可保命。
莎罗奔一听这话顿感不妙,若然亲自过去,万一傅恒直接将他斩杀,岂不枉死?生怕有诈,莎罗奔干脆称病,不肯前去。
傅恒大怒,懒得与之周旋,眸光一凛,当即朝使者撂下狠话,“既然没诚意,那就莫再装腔作势喊什么投降,我清军有的是粮草辎重,继续开战,本官奉陪到底!”
使者战战兢兢的告退,将原话告知莎罗奔,莎罗奔越发焦虑,进退两难。
傅恒在这边唱黑脸,岳钟琪极为配合的唱起了白脸,打算亲自过河到乌勒围一趟,查探莎罗奔的虚实。
出乎傅恒意料的是,他居然只带十个人!傅恒劝他多带些人马,以防莎罗奔使诈,岳钟琪却道不必,
“堂大人放心,下官与莎罗奔也曾出生入死,只要下官诚心以待,相信他会放下戒备,若然连我都要带诸多人马,那他又岂敢来此投降?”
哈攀龙心有顾忌,“可若莎罗奔顺势将你绑起来,以此威胁咱们呢?”
摇了摇头,岳钟琪沉吟道:“如今的他已是山穷水尽,乞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应该不至于自毁后路。”
下定决心的岳钟琪当即拱表态,“傅堂,下官愿赴乌勒围,招降莎罗奔,倘若有诈,下官绝无怨言,定会自尽,不会让其有威胁清军的会!”
傅恒忙劝道:“岳将军言重了,不论情形如何,您的性命永远都该摆在第一位!”
捋着胡须,岳钟琪无谓朗笑,声苍气足,“下官已过六十,此生无憾矣!是以无所畏惧。”
此番气概,越发令傅恒钦佩!
商定好之后,岳钟琪未再耽搁,次日天阴,岳钟琪身披战袍,迎着长风带领一小队人马过泸河,去往乌勒围。
莎罗奔身边的亲信有一部分识得岳钟琪,一看岳将军前来,纷纷跪于地面,诚心迎接他们的恩人。
莎罗奔欣喜若狂,命人备下好酒好菜招待,岳钟琪欣然受之。
席间谈及战事,莎罗奔老脸一红,愧叹道:“恩公呐!都怪我利益熏心,才会发动战事,害得金川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如今我已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打算投降,可傅堂却要求我亲自过去,我自知罪孽深重,担心到卡撒军营后会被处死,是以不敢亲往啊!”
岳钟琪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们那位统帅那不是好惹的,背后有大队人马撑着,他有足够的实力与你抗衡,乌勒围被攻下只是迟早的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你连投降的会都没有,立马断头见阎王!
为着旧情,我好说歹说才说服傅堂,让他答应受降,我岳钟琪可在此向天起誓,只要你肯投降,我必定保证你和你部下的人身安全!”
岳钟琪再劝说,威逼利诱,莎罗奔权衡利弊,最终将心一横,答应听从他的建议。
正月初十,大金川土司莎罗奔派遣使者前往岳钟琪所驻扎的党坝军营,向其递交保证书。
岳钟琪派人将保证书呈递给身在卡撒军营的傅恒,傅恒看罢后修改了几点,而后才将书信交还。
此时的莎罗奔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关于傅恒提出的要求,他逐一应答,并无异议。
正月十一日,岳钟琪亲自带领莎罗奔与郎卡到卡撒军营,身着官服的傅恒姿仪清贵,大踏步出得营帐,往圈椅上一坐,冷眼目睹莎罗奔匍匐在地,立誓永不叛乱,遵守朝廷的管制。
这样的祸害,实该千刀万剐!然而他不能任性,必须以大局为重,接受莎罗奔的投降。
连烧了年的战火终于在敌军的投降熄灭,心石落地的傅恒即刻上书京师,向皇上报喜。
八日后,大金川胜利的捷报飞递京师。彼时乾隆正准备再下谕旨宣傅恒弃战撤军,哪料竟突然收到捷音!
乾隆实未料到,旷日持久的金川战事,傅恒竟然只用了短短两个月就给摆平了!
既惊且喜的乾隆当即谕令傅恒班师回朝,为表彰傅恒的战绩,乾隆特封傅恒为一等忠勇公!
傅恒归家
正月十九这天,东珊特地请人将福灵安从宫接回来,只因今日是小儿子福隆安的生辰,如此喜庆的日子,傅恒未能在家共渡,她便让哥哥回来陪陪弟弟。
却不知傅恒那边的战况如何,自他走后,东珊只收到一封家书,说他一切安好,可东珊总觉得他这是报喜不报忧,沙场不比家,估摸着他已经很久都没用过可口的饭菜了吧?
家书不能提及军情,是以她并不晓得金川之战还得持续多久,她很想写信给他,问过几个兄长,兄长们都说没法儿寄家书过去,军情属于要,皇上不可能透露给臣子,是以连他们也不清楚金川具体是何情形。
那么东珊就只能干等着,想他的时候便会写封信,而后锁在匣子里,以慰相思之苦。
此刻看着兄弟俩欢喜吃菜的模样,东珊忍不住念叨着,“后日便是你们阿玛的生辰,只可惜咱们不能为他庆祝。”
福隆安一脸懵然,“阿玛在哪里?”
福灵安已然懂事,主动替弟弟解惑,一脸自豪地道:“阿玛他在打仗呢!咱们的阿玛可厉害了,等打了胜仗就会回来看我们。”
“那阿玛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嘛!”福灵安疑惑的挠了挠头,只道并不清楚,随后又转身问他母亲,“额娘最近可有收到阿玛寄来的家书?阿玛何时归来?”
这又何尝不是东珊想知道的呢?东珊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忽闻下人来报,说是二爷来了。
傅清?东珊甚感好奇,却不知二哥来作甚,难不成是有傅恒的消息?
欣喜的东珊赶忙起身去迎,刚出屋子,便见一身官服的傅清急匆匆赶来,并未进门,只立在院外,满面喜色地恭贺道:
“弟妹大喜啊!九弟打了胜仗,皇上要封九弟为一等忠勇公!”
“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东珊喜出望外,笑逐颜开,“打了胜仗?那他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皇上已然下旨让他班师回朝,估摸着月余后便能归来,”傅清笑提醒,“最重要的是皇上封他为公爵,这可是咱们富察家族的荣光啊!”
所谓荣耀,东珊不甚在乎,她只想尽快见到傅恒,不过皇上这封赏着实奇怪,“四哥家已经有公爵,怎的皇上又给傅恒封公?”
这个问题十分深奥呐!恕傅清回答不了,要知道诸如鄂尔泰、张廷玉这样的臣子,终其一生也只是个伯爵,傅恒初封便是公爵,实乃无尚荣耀!
“许是因为这一仗打了太久,两年皆未成功,九弟一到金川,两个月便打了胜仗,皇上格外欣喜吧!对了,先前你不是二品诰命吗?而今九弟打了胜仗,皇上龙颜大悦,恩泽家人,下令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
居然连她也有封赏?所以她这是什么都没做,沾了傅恒的光啊!
傅清随即提醒她赶紧进屋换身命妇服,宣旨太监很快就会过来。傅恒不在家,皇帝命傅清暂代傅恒接旨,东珊身为傅恒的夫人,理当一同接旨。
当东珊匆匆换好行装,传旨太监已到前厅,东珊跟随傅清一道去往前厅,跪接圣旨。
出乎东珊意料的是,皇上除了封傅恒为公爵,赏红宝石帽顶之外,竟然还赏了四团龙补服,以及亲兵两名。
按照惯例,公爵补服应是方形蟒纹补子,这团龙补服可是宗室王亲才有资格穿戴的啊!
皇上给傅恒的赏赐已然超出正常品阶,不仅东珊惊诧,连傅清也觉稀奇,一战封公本就是极其优渥的封赏,这团龙补服简直就是天大的眷顾!
身为傅恒的兄长,傅清十分自豪,脊背越发挺直,他还以为皇后崩逝之后,富察家族会受到影响,如今看来,九弟颇得圣宠,他的担忧实属多余。
接下来的日子里,东珊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各家亲眷争相来贺喜,紧跟着皇上还有赏赐,要在东安门内为傅恒建造忠勇公府。
这东安门内的地界属皇城管辖,历来从未有臣子居住在此,乾隆破格将傅恒的府邸建于此地,一是表彰傅恒平定金川的功绩,二是因为和嘉公主许给了傅恒的次子福隆安。
将来孩子们成婚,肯定还会建公主府,傅恒的宅子若是在皇城内,往后也能离公主府近一些,公主往返婆家更方便。
两厢考虑之下,乾隆才选了这个地儿,且乾隆还下旨,命人尽快赶造忠勇公府的匾额,务必于二月底悬挂其上。团龙补服也得在二月底赶做出来,争取让傅恒在凯旋归京时能穿着补服入宫觐见。
远在金川的傅恒尚不知此事,待他收到谕旨时,方知皇帝的封赏竟如此隆重,直接跳过伯爵与侯爵,将他晋封为公爵!
傅恒实不敢当,再恳辞,乾隆皆不允,他料得到傅恒不会老实应下,是以一早就将封公的圣旨在京城宣布,意在告诉傅恒:你瞧,这回天下人都知道了,君无戏言,朕断无改口的道理啊!
无奈的傅恒只得上折谢恩,此时的他已在回程的路上,饶是没有紧急军情,他也归心似箭,并未放慢行程,只因月初五是东珊的生辰,他想赶在那天之前回京,也好给东珊一个惊喜。
自打晓得乾隆命傅恒班师回朝之后,东珊便有了期盼,这一个月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傅清说傅恒可能会在月初回来,今日是她的生辰,却不知他能否赶到家?
东珊左盼右盼,没盼到傅恒,倒是有人来禀,说表夫人来了。原是咏微记得她的生辰,也晓得傅恒不在家,便携了贺礼来陪她。
去年广廷被人诬告,说他依附张广泗,回京彻查之后,终于澄清他是冤枉的,乾隆虽然释放了他,但未再继续让他做官,如今广廷闲在家,接连遭受打击,情绪有些抑郁,咏微一直在开导他,东珊遂劝咏微放宽心,
“官场之事,我有心却无力,不过傅恒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相信皇上还会再启用表哥的。”
“无所谓了,”咏微从容淡笑,面上并无忧虑之色,只因她不是势利的女人,她只盼着广廷能好好的,反正他们还有家业,不愁吃穿,至于是否做官,能否得重用,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他真的无缘于官途吧?空有抱负,却与官场八字不合,我不强求,平安康健才是真。”
广廷是他的字,东珊未曾听闻,但他的本名叫阿桂,东珊依稀有印象,乾隆朝似乎有个名将也叫阿桂,却不知是不是广廷,倘若真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广廷应该属于大器晚成,往后必定还会有飞黄腾达的会。
两人正说着,忽闻门口传来娇笑声,“姐姐来得早啊!”
咏微与东珊齐齐抬眸,一看是苏棠,忙起身相迎,拉她进屋坐下。
苏棠示意丫鬟将贺礼奉上,东珊欣然笑接,奇道:“哎?你不是说要去河南那边陪鄂容安吗?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最近也没去找你。”
“唉!别提了!”说起这事儿苏棠就来气,“他去河南任职巡抚已有一年,原本说好的接我过去,可他又来信说要浚治开封、归德、陈州府的干枝诸水,说是接下来会很忙,不能常在某地待着,可能会四处奔波,即使我过去也没空陪我,便让我再等等,等他忙完这段时日再说,估摸着又得几个月。唉!他一忙起公务来,便连家人都给忽略了,真真气煞我也!”
这一点,东珊深有体会,“傅恒还不是一样,先前他在京时,也没空陪我和孩子们,起初我还抱怨过,后来也就习惯了,毕竟他在外处理公务也不容易,咱们做女人的,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理解支持,让他们安心。”
咏微不由慨叹,“如此说来,我倒是该庆幸了,广廷每日都能在家陪伴我,奈何他不高兴,总觉得男人不在官场便无用武之地,郁结难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世事难两全啊!先前傅恒得闲时,东珊习以为常,并未太在意,如今再回想从前两人相伴的日子,忽觉十分怀念,“总之能相守的时候就好好珍惜,指不定哪天他们被皇上重用或是被派到外省任职,就没空陪咱们咯!”
将来之事,谁说得准呢?很多改变都是悄无声息的,等人察觉时,那些美好而惬意的岁月已然流逝。
闲话了一个多时辰,将近晌午时,锦悦、茗舒、钰娴皆亲自前来送上贺礼,西林觉罗氏并未亲自过来,不过倒是派人送了礼。
去年她担心傅恒抢爵位,还想方设法要分家,这还不到一年的光景,傅恒竟得封公爵,还被皇上赐了府邸,老九家风光无限,对比之下,西林觉罗氏越发觉得面上无光,也就不愿再见东珊,生怕被嘲笑,便找了借口,说是不得空过来,奉上贺礼,聊表心意。
既然已不再交心,那么她是否前来,东珊都不会介意。
得亏一众姐妹妯娌们陪着她过生辰,今日才不至于那么冷清,只是从天亮盼到天黑,都没能等到傅恒的身影,看来他还在路上呢!
每每想念他时,她都会拿出他曾经送给她的各种贺礼,细细的瞧着,回忆过往的甜蜜。许是因为睡前一直在想他,夜里她竟然梦见他在帐边呼唤她!
那感觉如此真实,声音好似就在耳畔回响,她甚至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然而她却梦魇了,眼睛像是被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发不出声,她多想唤他一声,让他推她一把,兴许她就能醒来了呢?
焦急的东珊努力的转动着眼珠,终于破除梦魇,能够动弹,然而当她睁开眼四下打量时,屋内却是空无一人,她忙唤蔷儿,询问傅恒可有归来,蔷儿摇了摇头,
“没有啊!夫人又梦见九爷了?”
原来又是梦一场,失望的东珊哀叹一声,回趟在帐,掰着指头算着,傅清所说的月初,应该是月上旬吧?今儿个已是初六,也不晓得初十之前他能不能回来,可别在路上有事耽搁了,那她还得继续煎熬。
她真的很想他,想见一见他,听他说说话,越临近归期,思念越是疯涨,每一晚她都失望入眠,但每一日清晨,她又会带着期待从梦醒来。
初九这天,日暖花繁香渐弥,心恍神惚盼归期。
才用罢朝食的东珊正倚在院的石桌上发着呆,福隆安欢欢喜喜的跑过来,请她去扑蝴蝶。
孩子有求,东珊不忍拂他的兴致,起了身拉着他,带他去后园赏玩,耐心的教他认各种花朵和不同颜色的名称,还让人准备了纸,教他作画。
有孩子打岔,她才不至于一直念着傅恒。
福隆安年岁尚小,不懂作画,拿着在白纸上乱画,看着他的小努力学着握,嘴唇微嘟,颇为认真的模样,东珊不由在想,这孩子将来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呢?喜还是喜武?
福灵安与念儿相处融洽,将来成亲后应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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