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
她略一深思,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他肯定不会是想见她,兴许是和怡珍闹了别扭,故意气怡珍,才会宿在织霞苑吧?
思量间,但听夫人笑吟吟的恭贺声在耳畔响起,“弟妹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八终于看到你的好,要浪子回头了呢!”
坐在一旁的东珊分明瞧见八嫂唇角微扯,笑得很勉强,夫人以为她苦盼着夫君回头这一日,可东珊却觉得八嫂根本不稀罕。
如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妾室,兴许这事儿还能揭过去,奈何八哥先前闹得人尽皆知,对怡珍可谓是情深义重,为了她还伤害了八嫂,这些积怨堆在一起,饶是八嫂脾气再好,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吧?
是以八哥只能向前走,若是想回头,只怕是难啊!不过这始终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东珊不便多管,瞎琢磨罢了!
近来府太过宁静,夫人只觉寂寥,一离开宁辉院便去往五夫人院里,随意唠家常,顺口就将这件事给抖了出来。末了她还刻意交代道:
“这话可不能告诉怡珍,怡珍心细,若是晓得老八骗了她,定会难过。”
五夫人面上答应得干脆,转身就去听风阁把这事儿说给怡珍听,将将道罢,便见怡珍面色僵白,呼吸急促,紧攥着帕子久久不语,五夫人心下好笑,口却是啧啧叹息,
“也许老八认为钰娴生了儿子功劳大,才会时常去陪她们母子吧!虽说有些事咱们不愿承认,但这却是事实,男人嘛!肯定都想要儿子,就像我,只有一个女儿,傅宽也是对我爱搭不理,我这心早就凉透了!”
原本怡珍已觉察到傅谦有些不对劲儿,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是被太夫人逼迫才会去织霞苑,而今五夫人将真相揭示,怡珍便连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酸涩与愤怒不断的心头交织,呛得她如鲠在喉,泪花瞬时蓄满眸,但听五夫人又道:
“你也别太难过,伤心无用,得想法子补救才是。”
傅谦已经开始对她撒谎,她还能如何?“五嫂您也知道,我没有家世,且名分不正,连个正式的纳妾礼都没成,唯一拥有的就是傅谦待我的真心,倘若连情意也消散,那我真的是一无所有!”
“钰娴若是无孕,只有你生的这一个女儿,老八肯定视若珍宝,偏偏钰娴与你同时有孕,还生了个儿子,那你的孩子自然就会被抛诸脑后,祖母不喜,亲爹不疼。”
五夫人的一声叹在她心间激荡出层层水花,言两语,轻易就点燃了深藏在她心底的嫉妒火苗,耐不住钰娴命好,眼下这局面,她根本无力扭转啊!
“怪只怪我命苦,老天爷不肯眷顾,没能生个儿子。”
饮了口茶,五夫人笑慰道:“这头一回不是儿子也无妨,你还年轻,有的是会,得好好把握住,赶紧再生一胎,下一个若是儿子,傅谦不就回到你身边了吗?”
她想要的是傅谦的真情,实不愿沦落到要用孩子将其绑住,“那么费尽心的讨好一个男人,不累吗?”
拍了拍她的,五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的傻妹妹啊!男人就是咱们女人的天,女人不讨好男人,如何有好日子过?你再这样不作为,傅谦便和钰娴情投意合,感情弥深,那你更难在府立足。即便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女儿着想啊!”
话糙理不糙,怡珍勉笑着相谢,心里翻涌着各种情绪,迫不及待的想见傅谦一面,问个清楚。
然而今日他依旧没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借口说女儿不舒坦,差人去将他请来。
彼时傅谦正在书房作画,寥寥几,杏花的清姿已跃然纸上。
听闻下人来报,他才想起自己已有许久都没去过听风阁,偶尔过去也只是看一看女儿,坐不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便又走了。
得知女儿有恙,他不可能不管,遂将搁下,净了净,去往听风阁。
进屋后,傅谦问起女儿的状况,嬷嬷只道这两日有些咳喘,已喂过药,稍有好转。
怡珍在旁冷眼旁观,只见他接过女儿抱了一会儿,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后来抬眼望向她时,也不过是要告辞。
挥了挥,怡珍示意她们都下去,顺便将房门关上。
待人走后,怡珍紧盯着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他走近,心间的苦涩漫至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若非为女儿,你怕是不会踏足听风阁吧?”
傅谦无言以对,默然片刻,才说自己最近很忙。
“再忙总要吃饭睡觉吧?为何你能去织霞苑,却不愿来我这儿?”
“我……”未等他开口,怡珍已将其后路堵死,“别说是太夫人的要求,今日太夫人亲口否认,她早就不再管你,你何必拿她老人家做借口来欺骗我?”
一想到五夫人的话,怡珍便觉自己的处境难堪至极,声调也不自觉的变成了哭腔,“曾许我海誓山盟,如今却将我当做洪水猛兽,傅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哪里不如你的意,你为何对我避之不及?”
面对质疑,他眸光闪烁,唇角微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沉默,又是沉默!他的漠然快要把她逼疯!“说话啊!对我不满为何不肯说出来?你究竟打算与我僵持到何时?”
缓缓侧首,傅谦将视线虚落在后方悠悠摇晃的灯影间,不肯与她对视,声轻且飘,“你没错,错的是我。”
见他转身想走,怡珍再也不愿猜测,只想要一个痛快,红着眼挡在他身前,
“你少在这儿敷衍我,今日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许推诿,也不许再骗我,我要你一句实话!”
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他本不想明言,但她执意要一个答案,那他只能如她所愿,
“因为我一到这儿就会觉得压抑,我想与你聊一聊今日在宫发生了什么事,想缓解你的烦闷,你却说宫事你不懂,听得枯燥。
你只会与我说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你想要什么,账房不给支,太夫人又给谁赏了什么,你却没有。再不就是问我是不是喜欢儿子胜于女儿。
太夫人赏他,那是太夫人的意思,我对这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从来没有偏过,之所以不过来,正是因为你的话我都接不上,你的质问令我窒息,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你却不信,我不想再重复,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原来他竟是嫌弃她说的话枯燥无味,终于听到他心声的怡珍只觉讽刺,回想过往的美好,对比如今的冷淡,一股悲凉呼啸而过,翻搅着那蓄满苦水的心田,
“我也曾与你谈论诗词歌赋,探讨书画琴棋,还不是因为跟了你,总被人轻视,日子过得不如意,我才会跟你抱怨几句,你是我的男人,我跟你诉苦不应该吗?你对我就那么没耐心吗?”
不是他没耐心,而是耐心早已被她耗光,“你的苦我知道,也很体谅你的难处,但你体谅过我吗?
每次我都很有耐心的安慰你,可你总喜欢和钰娴比较,问我为何总去织霞苑,不来陪你。以往你怀着身孕,我几乎日日陪在你身边,冷落钰娴,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也从来不会质问我。”
一听到他说钰娴的好,怡珍便火冒丈,双眼通红,嫉恨丛生,“所以你觉得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认为我胡搅蛮缠?我还不是太在乎你,想见你,才会撒娇问一句,她不问你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的在乎就是恨不得将我禁锢,只属于你一个,可我已经娶了钰娴,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不管她,但凡我去一趟织霞苑你便会吃醋,我再来你这儿你便拐弯抹角的说酸话,一次两次还好,时日久了我也会厌烦你懂不懂?”
“厌烦”两个字,他终是当面说出了口,他知道这很伤人,但这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再这么逃避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是以他才选择把话说开。
实话逆耳,如刺扎心,这样严肃的话竟会从他口说出,亲耳听到的怡珍彻底懵然,她只觉得这一切变得太快,快得让她无法接受,这当必定有人在捣鬼!痛心的同时,怨恨随之而来,疯狂生长,
“以前我撒娇的时候你不是这种态度,定是钰娴趁着我们有芥蒂就装好人,挑拨你我的关系,你才会对我改观对不对?
我为你牺牲那么多,受尽冷眼,甚至与家人决裂,你却和钰娴日久生情,对她渐生爱意,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的挑我的错处!傅谦,你如此绝情,对得起我吗?”
正是因为他清楚怡珍的牺牲,所以之前才极有耐心的哄着她,整个孕期十个月,她皆在抱怨数落,而他念着她怀孩子辛苦,尽数受了,想着她生罢孩子之后可能会开朗些,然而生了女儿之后她仍旧是这般,他终是感到疲惫,无力再去哄劝,
“太夫人根本不许你进门,还不是我努力争取来的?难道我没有为你和家人对抗,我没有为你付出过吗?你只看到你自己的困境,可有想过我的压力?
至于钰娴,她根本不爱搭理我,没有什么情意可言,我之所以去织霞苑,是出于一份愧疚,我想要的只是安静,仅此而已!她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从未说过你半句坏话,请你不要再胡乱揣测!”
他的声音明显高扬,剑眉上挑,面上尽是不耐,才刚她只是瞎猜,而他的反应如此激烈,越发印证了她的想法,“瞧瞧,我才说了她一句,你就恼了,如今你已经开始为她而训我,还敢说你不喜欢她?”
说出这话时,怡珍满口苦涩,实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为了傅谦而嫉妒别的女人,明明傅谦的心是属于她的,她才是该被嫉妒的那一个,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居然不在她这儿,以致于她变成了怨妇,满怀仇恨?
每一回都是这般,所有的澄清她根本不会相信,既然不信,又何必来问他?“我只是在与你解释,何来训斥?如今你怎的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眼下这局面已经超出她的预想,傅谦的态度令她心寒至极,她的泪,汹涌落下,滑落至唇畔,与口的苦交汇,瞬时变得灼热,似火浆般流融于心底,烧得她心肺皆疼,又哭又笑,红眼怒目,再无一丝仪态,活像个疯子,
“爱着的时候是撒娇,不爱的时候就是闹腾,傅谦,变的人是你,不是我!”
也许吧!傅谦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先变的,那就当是他吧!他无谓再去争执什么,喟然长叹,疲声道: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道罢他毅然转身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看着他的背影,怡珍忽然觉得,他这一走,两人的路便到了尽头,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心有不甘的她再不顾什么颜面和尊严,疾步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紧紧的环着他腰身,不许他离开。
她的小脸儿紧贴着他的背,委屈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衫,痛哭失声的她满心悲戚,终是选择妥协,
“你若嫌我烦,我可以不再啰嗦,再也不问关于钰娴的事,其实我还是爱着你的,我想与你长相厮守,
傅谦,我知道错了,你别与我置气,我们好好的,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从前那么恩爱好不好?你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听着她的哀求,傅谦的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恐慌,只因如今的他竟然不会再为她的眼泪而紧张,更没有心疼的感觉,出口的声音,漠凉得连他自己都陌生,
“你想多了,我没有不管你,你和女儿,我依旧会照看。”
“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锦衣玉食的照看,我要的是你对我的情意!”身为女人,她有自己的尊严,从来都是傅谦讨好她,她不屑于跟他说软话,今日她却什么都不顾了,近乎祈求的与他商议着,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我……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脸一片烧红,自己都觉得很羞耻,如此明显的示好,他应该懂得吧?
当他的终于覆上她的时,感受到那一丝温热,怡珍心下稍慰,等待着他转身。
然而下一瞬,他竟掰开了她的,并未转身,望着茫茫夜色,义正言辞地道:“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当需休养,近来不适合再怀孩子。”
道罢,他再不停留,绝然抬步离去。
那是她抛下脸面换来的最后一丝希望,漫漫漆黑唯一的一点星光,等待着他来点燃,他却毫不留情的将其掐灭!
那决绝的背影在黑夜逐渐变得模糊,划伤她双眸,无边的夜色笼罩着立在门前的她,怡珍的心逐渐下沉,只觉自己已经被他逼到悬崖边上,无路可走。
她骂不得,哭不得,恨无用,求无果,绝望又无助的倚着门板滑至地面,悲愤的哀嚎声在寂静的夜里愈显清晰!
那凄厉的声音传进傅谦的耳,他也只是脚步微顿,终究没有再拐回去。
所有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他不愿再去说尽好话,费心澄清,也许两个人应该冷静一阵儿,才能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听她那意思,这话是太夫人拆穿的,那么钰娴肯定也知道真相了吧?当他回到织霞苑时,已然做好被钰娴审问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钰娴并未询问什么。
宽衣坐于帐后,沉默许久,心神不安的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放下的书,钰娴看了他一眼,眸一派了然,她已然猜到他指的是什么,却没有探究的**,“你想说什么,我听着,不想说的,我不会过问。”
饶是她不提,他还是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犹疑片刻,傅谦深呼一口气,主动告知,
“我来你这儿,其实不是太夫人的意思,是我自己想来,这一点,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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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你坏透了
说话间,他一直在看着她,但见她神色极为平静,淡应了一声“知道了”,而后便躺了下来,兀自将锦被盖好。
看来她的确知情,“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给她一个解释,只可惜钰娴并无好奇心,“无非就是你和怡珍之间的矛盾,其实你们的恩怨,外人不好评判,所以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闻言,傅谦忽然就笑了,他很欣赏钰娴的豁达,也很羡慕她的通透,“你说的对,与己无关之事,的确不需要多管。这是我跟她的恩怨,我会处理好。之前撒谎是我不对,往后我不会再对你说谎。”
傅谦的确是个坦荡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成亲头一日便告诉她,他心有所属一事,这大概也是钰娴所能认可的,他唯一的优点吧!
至于这次他为何扯谎,她不想追究,反正已经过去了,知道得少一些,人也会轻松些。
将纷杂的情绪抛诸脑后,钰娴合上了眼,侧身先眠,傅谦瞄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勾起她那垂落于枕边的一缕长长的青丝,绕于指尖,缠上几圈。
室内的烛火微弱的跳动着,凝神细思的他眼烦闷渐散,越显柔和平静。
今晚的傅恒亦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先前大夫是说过东珊可能有了身孕,但那个时候并未确定,他便想着东珊可能只是月事推迟。
今儿个终于确定喜讯,得知自己要当爹,他这心情自是激动不已,轻抚着她的小腹,傅恒只觉好神奇,
“我浇灌的种子发了芽,很快便要结出一个小娃娃,我希望是个小女孩,像你一样甜美可人的小闺女,你说好不好?”
红唇微撇,东珊娇哼道:“那等她出生后,到底谁更漂亮?”
“自然是你最漂亮,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你最好!”说着傅恒揽着她的窄肩,在她面上轻啄一口,温柔而深情,笑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思量片刻,东珊眨着细密的眼睫认真道:“我还是想要男孩,假如是女儿,那额娘肯定会失望,还会催着咱们继续生孩子,但若头一个是儿子的话,额娘得了孙子,如愿以偿,便不会再管咱们,我也不必再有压力,往后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咯!”
神色朗悦的傅恒抵着她光洁的额,笑打,“这个还没出生,你已开始设想第二个?”
脸蛋儿微红,东珊窘迫的捏着指小声否认道:“我只是假设嘛!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生孩子,毕竟那么遭罪,且孕期还有许多顾忌,着实累人,还不都是为了你。”
她自己还像个孩子,却为了他而妥协,傅恒心生感动,点了点她的琼鼻,轻声许诺,
“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答应你,生完这个便歇一歇,好好养身子,如此咱们才能好好享受甜蜜的日子。”
听到最后一句,东珊捏了捏他的耳珠,嫌弃地“咦”了一声,“就猜你又在想羞羞的事。”
她的呼吸温温热热的流散在他耳廓边缘,轻而易举的牵动他心扉,凝视着怀娇柔的佳人,傅恒的目光放肆的自修长的天鹅颈一直往下移,隐约可见那交叠的衣襟内,暗影勾勒出一道沟壑,深深浅浅,惹来无限遐思。
不过多瞄了两眼,他便口干舌燥,脑海又有不可言说的画面浮现,“我想要你,我敢承认,你敢说你不想?”
娇哼一声,东珊甚是庆幸,“我是女人,我可没有隐藏的一条龙,不会如你这般煎熬。”
“女人也会有想法,”为了证明他的论断,未及她回过神,他已噙住她的小耳朵,用舌尖细细描摹。
东珊难抵他的温柔攻势,强忍许久,终是自唇缝里溢出一丝娇媚的哼咛,“别这样,你明知道不可以,何必使坏?”
“那你说实话,可曾对我有念想?”
“才没有,”将将否认,他的唇又随之而来,东珊微偏头,酥麻难耐,嘤声求饶,“好难受,你坏透了,不许欺负我……”
傅恒却不罢休,趁哄道:“想要便直说,我自会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低哑惑人,不怎么平稳的气息与她暗暗纠缠着,使得她逐渐发热,不自觉的向他贴近,但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能放纵,
“大夫说现在胎象不稳,不可乱来。”
孰料他竟道:“礼尚往来,乃传统美德。”说话间,他的悄然下移。
幽隐月光映照着被密林掩盖的峡谷,谷内有一方奇石,细心打磨雕琢可得美玉,附近有一汪泉眼,若将玉杵置于其,便有泉水涌出,琼浆流溢,堪称奇景!
惊诧的东珊紧握住他的臂,不自觉的抓扯着他的衣袖,万未料到他竟会用这种方式来帮她。
她明明想推拒来着,可那种奇特的感受迷了她的心智,以致于她歪在他肩头,任由他胡作非为。
细碎的声音自贝齿间溢出,时高时低,于傅恒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鼓舞,他的长指不自觉的加重了拨弦的力道,那曲调渐渐变得慷慨激昂,听着雅乐的东珊如置云霄宝殿,羽化成仙!
飘于虚空的她没了着落,紧紧的抓着他,无力依偎在他怀,周遭宁静无声,惟余她的心跳,剧烈得好似山崩海啸,轰隆作响!
餍足的她再无说话的力气,红唇紧抿,歪着小脑袋在他胳膊上睡着的模样一如黏人的猫儿,看得傅恒心底一阵柔软,爱怜的亲吻在她额前柔柔落下。
她的腹蕴育着生命,而她,便是他的命,往后余生,他会倾尽所有,给她最好的一切!
四月初二春景盛,柳绿花繁引蝶蜂,今日乃是东珊十岁生辰,章佳氏将一大家子都请来,为她办了五桌宴,庆贺她生辰之喜。
萨喇善亦得到邀请,打算带淑媛前去,淑媛却有所顾忌,“上个月我才回了娘家,这个月又回去,会不会不合规矩?”
“今儿个是你九嫂的生辰,小舅子下帖邀请,咱们当然得去捧场。只要你想去,便无需顾忌其他,额娘那边由我去说。”
她自然是想回家的,家里有母亲和她的兄嫂们,她巴不得天天儿的住在娘家呢!点了点头,淑媛细声表态,
“那就劳烦你了。”
明明是夫妻,说话却这般见外,不满的萨喇善抬起指尖在她脸蛋儿上轻掠一把,凝视着她,趁讨要好处,
“你若真心谢我,不如送我一个香吻?”
淑媛明眸圆睁,面露诧色,看了看四周,梨花怡然映窗扉,日头那么亮堂,他竟然又生歪念?羞窘的人儿小声嗔怪道:
“青天白日的,不可胡来,晚上再说吧!”
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呢!萨喇善不愿久等,与她讲起了条件,“现在只亲一下即可,到了晚上便要加倍,亲两口,你自个儿看着办。”
回想起他平日里的做派,淑媛极为认真的琢磨道:“即便我不亲你,你也还是会强吻,根本不会顾忌我的意愿,所以这个条件有何意义?一口两口又有什么区别?”
瞎说什么大实话!她这么一绕,成功的把他给绕迷了,好像的确是这样哎!茫然了一瞬,他立马清醒过来,
“我主动和你主动,意义大为不同,你就说你亲不亲吧!”
为何非得逼她妥协呢?淑媛闷叹一声,默然片刻才问,“我不答应,你就不带我去了吗?”
她那莹亮的眸光似乎夹杂着一丝委屈,逐渐暗淡,莫非是不喜欢他与她讲条件?意识到不妥,萨喇善当即改口,
“不亲也带,同你说笑呢!莫当真。”
他这个小媳妇儿平日里闷不吭声,即便生气也窝在心里不会告诉他,是以他不敢轻易得罪,好言哄劝着,还说她这对儿耳坠不够亮眼,又拉到她妆台前,亲自为她挑了对镶金米珠的葫芦耳坠,
“你瞧这对儿,金灿灿的,多耀眼。”
淑媛并不喜华丽之物,平日里惯戴玉石珍珠那般素雅的首饰,奈何萨喇善如此热情的为她挑选,她若逆他之意,岂不是驳他的颜面?
无奈之下,她只好任由他帮忙给她换耳坠。
她的耳朵小巧莹润,煞是喜人,萨喇善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珠,惹得淑媛偏头轻颤,提醒他快一些,
“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尽快赶过去,总不好让人等着,以免失礼。”
既如此说,萨喇善也就不再耽搁,整理罢仪容后便带着她去往承恩公府。
踏足府,走在熟悉的青石板上,看着假山附近盛开的海棠,淑媛只觉惬意自在,萨喇善分明瞧见她面上的笑意渐深渐浓,似蜂蜜流化于心底,甜丝丝的。
当他们到得宁辉院时,但见堂内欢声笑语,东珊今日身着正红缎绣牡丹蝴蝶纹单氅衣,喜庆明艳的色泽越发衬得她光彩照人。一众亲眷皆送上贺礼,东珊感激道谢,并未当面拆礼。
傅恒身为东珊的夫君,他的礼肯定不一般,众人皆好奇,这当就数傅玉嚷得最响亮,
“这可是弟妹来此的头一个生辰,老九给她准备了什么宝贝?打开瞧瞧呗!让我们大伙儿掌掌眼!”
耐不住众人起哄,傅恒遂命人将礼抬上来。
随着红绸被揭开,但见一株两尺多高的红珊瑚映入眼帘,活像盆栽小树!
珊瑚色泽繁多,其以牛血红和朱红最为珍贵。如此高大完整的朱红珊瑚甚是少见,饶是承恩公府之人见惯了珍宝,也不由啧啧称奇。
尤为特别的是,这些珊瑚枝上还悬缀着一些洁白圆润的小东珠,傅宽奇道:“九弟这是何意?为何要挂东珠?”
傅玉默默数了数,一共十颗,略一深思,已然明了,“珊瑚上头挂东珠,可不就是弟妹的名字嘛!一共十颗,弟妹正好十岁,寓意深刻,老九真是有心呐!”
起初东珊也没能明白,直至老解释后她才恍然大悟,再看向傅恒时,她的眸光越发温柔,颇为动容,
“难为你平日里那么忙,还要费心为我准备礼物。”
她的生辰,一年只一次,傅恒当然上心,这珊瑚树他年前就开始托人找寻,之前寻的他嫌太小,不满意,上个月终于寻到一株大珊瑚,颇称他心。
至于这东珠更是难得,先前成亲时,皇上赏了六颗,皇后娘娘赏了四颗,其余的颗则是他找了个铺子才搜集而成。
硕大的东珠只有帝后才能使用,其他的宗室贵族只能用小东珠,是以傅恒竭尽全力,寻找的都是在礼法规制以内可用的东珠。
瞧见东珊面露惊喜,傅恒便觉这工夫没白费,“我这一生有样事最重要,为皇上效力,孝敬额娘,讨夫人欢心。”
傅朗笑提醒道:“等孩子出生后,还有第四件,与捣蛋鬼斗智斗勇。”
章佳氏只道风水轮流转,“恒儿小时候最调皮,往后也该让我那小孙儿治治他。”
眼看着小舅子和他媳妇儿感情那么好,萨喇善羡慕不已,惊觉原来女人都喜欢收礼啊!他合该给淑媛送点儿什么,指不定她会感动呢?
贺礼展示过罢,丫鬟上前请示是否开席,章佳氏随口问了句,亲眷们可有到齐。
五夫人主动回道:“额娘,就差怡珍了。”
章佳氏不悦蹙眉,暗嗤这个怡珍总是摆架子,“既然她不得空,那便不等她。”
如若不等她就开席,怡珍过来瞧见,心细如她,肯定又会多想,斟酌再,四夫人提议道:“左右时辰尚早,不着急开席,要不再等一刻钟?”
眼见太夫人没否定,四夫人做主命人再去催一催。
东珊倒是无所谓的,大家都在场,坐一起说说话,权当打发光阴。
淑媛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即便她话少,听旁人说也是欢喜的。
正喝着茶,门前有人高呵一声,说是表少爷来了。淑媛抬眸一看,原是她表兄广廷。
这帖子是傅恒下的,当时广廷不确定今日是否得空,并未回准话,只道尽量到场。这一上午没见他,傅恒还以为他赶不过来,也就没再等,未料他还是忙里抽闲来捧场了。
章佳氏一看见侄儿,心欢喜,问他父亲可有归来。
广廷给姑母请了安,而后才答话,“原本阿玛的信上说是今日到京,我便在家等着,后来又说路上耽搁了,估摸着后日才能到家。”
“回来就好,你和咏微的婚期便可提上日程。”章佳氏欣慰笑叹,东珊也很期盼,毕竟表姐和广廷早已定亲,去年广廷还了举人,已然立业,合该早日成家,往后她想见表姐便容易些。
傅招呼他坐下,问及舅父阿克墩出使准噶尔一事,广廷只道父亲的家书只提过只言片语,
“阿玛说,噶尔丹策零遣派使臣哈柳与他们一道入京,商议边界划分一事。有使臣同行,这行程自是会慢一些。”
傅玉啧叹道:“这只老狐狸,怕是又要狮子大开口。”
使臣的职责便是争取最大的利益,傅认为这无可厚非。
搁下茶盏,傅恒藐然一笑,“咱们皇上可不是会吃亏的主儿,他提他的,皇上也只是听听,如何决断,还是由皇上说了算,他敢不同意那就继续打!”
广廷倒觉得此人已经不足为惧,“当年他与纯悫公主的额驸交战,屡战屡败,不得已才停战向咱们求和,如今他忙着休养生息,应该不敢再轻易征战。”
淑媛凝神细听,每每瞧见兄长们探讨政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她便心生钦佩,不禁在想,她这些兄长们,将来应该都会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吧?或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或在沙场英勇征战,谁会名垂千古,青史留名?光阴将是最好的验证。
坐于一旁的萨喇善不知淑媛在想些什么,但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广廷身上,唇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意。
这就怪了,她只会对丫鬟们展颜,面对他时甚少有笑脸,如今看到广廷居然会笑?而广廷又是她的表兄,难不成他俩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因为皇上赐婚而被拆散,淑媛心有所属,所以才无法接受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便觉心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上涌,又塞又堵,甚是难受。
偏偏此刻人多,他什么都不能问,越发觉得憋屈。
刚想起身出去吹吹风,忽闻门口有人慌张小跑进来,颤声禀报,“太夫人,听风阁出事了!珍姨娘她……她要上吊寻死!”
一众人正在说笑逗,骤闻此讯,屋内蓦地一静,而后轰然而炸,窃窃私语,傅谦满目愕然,立时起身,实没料到怡珍竟然会有轻生的念头!
章佳氏笑意顿敛怒拍桌,“大喜的日子她居然又在闹腾,徒生是非,浑不知轻重!”
夫人心道这怡珍也不是个傻的,偏选在今日自尽,只怕早有预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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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东珠的佩戴,据《清宫后妃首饰图典》所载,东珠所制成的朝珠只有皇帝、皇后、太后才能佩戴,此条规定只限朝珠,而其他首饰上的东珠,皇室以及贵族也可佩戴,但不同身份的人对于所佩戴东珠的大小有严格要求,傅恒所用的小东珠是帝后赏赐,并未违制。感谢在2020-04-000:04:59~2020-04-0800:0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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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看穿她的计谋
原本欢乐的气氛瞬时变得凝重,众人皆坐不住,想去瞧瞧,章佳氏摆了摆,让他们继续喝茶,
“今儿个乃是喜庆的日子,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而扫了大伙儿的兴致,我去处理即可。”
章佳氏本就对怡珍有意见,念在她生了个女儿,也算有功,便没再为难她,今日她公然闹腾,扰了东珊的喜宴,如此不知分寸,势必得好好教训!
是以章佳氏决定亲自前去,傅谦不可能不管,亦跟了过去。钰娴身为正妻,若是坐在这儿难免说不过去,不得已之下,她也起身同行。
将将踏进听风阁的门,章佳氏便见堂前有条白绫悬于梁上,地上还掉着一只鞋,里头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放开我,你们都别管我,让我去死,死了清净,不至于煎熬遭罪!”
丫鬟们皆在拉扯劝说,章佳氏听得头疼,梨枝先行一步,在前头打帘,请太夫人入内。
进得里屋,章佳氏冷冷扫视一眼,扬声道:“都松开她,谁都不许拦!”
丫鬟们吓一跳,闻声皆退散开来,唯有采茶紧紧的抓住珍姨娘的,趁她愣怔之际,一把夺去她的剪刀。
见状,章佳氏已然猜到她这是上吊不成,被人拉下来,紧跟着又拿剪刀寻死觅活。此刻的怡珍鬓发凌乱,右脚上只有白袜,衣衫不整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姿仪?浑像个疯婆子!
原本喧闹的屋子瞬时安静下来,丫鬟们噤若寒蝉,皆不敢出声,只有怡珍的抽泣声在回响,落在章佳氏耳,似指甲划地一般刺挠。强压怒火,章佳氏沉声问她在闹什么。
怡珍也不说话,只红着眼瞪着傅谦,满含幽怨,一看到他身后立着钰娴,越发觉着刺眼剜心!
他以为说清楚之后,她便会明白他的态度,怎料高傲如她,竟会闹到这一步!无奈的闷叹一声,傅谦上前扶她起来,她却一把将他甩开,委屈更甚,哭声更响,
“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的死活作甚?”
这指责来得怪异,章佳氏看向傅谦,满目疑色,“你们俩不是情深似海吗?现在究竟在闹什么?”
这本是他二人的事,如今却闹得人尽皆知,傅谦只觉心重如石,难以喘息,实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言,遂敷衍道:
“让额娘挂心了,没什么,只是最近太忙没来听风阁而已。”
此刻的怡珍已然豁出去了,她只想发泄心的怨气,再也不顾什么后果,直接将其拆穿,
“你不是忙,而是不愿过来,你已经厌弃了我,你的眼里只有钰娴!”
原是争风吃醋啊!她有什么资格?瞟她一眼,章佳氏冷笑反问,“你怀胎十月,傅谦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幸福美满的时候,钰娴在独守空房,她可有抱怨过半句?她的丈夫不管她,她是不是也得自尽一回,大闹一场?”
还不是因为她用了情,动了心,前后落差太大,她才无法接受这变故,“钰娴又不喜欢傅谦,自然不会似我这般痛苦。”
一想到自己的深情付诸流水,怡珍便觉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与其日日痛苦,夜夜煎熬,被绝望吞噬,倒不如一死了之!
听着她的抱怨,章佳氏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说她愚钝,“需知高门之,千金易求,真情难觅,女人若是苦守着一个情字,那便是画地为牢,与自己过不去。”
她不肯让他碰,傅谦便没再拉她,站起身来向太夫人颔首认错,“额娘,一切皆是我的过失,怪我没有把私事处理妥当,才惹出这些是非。”
“你没错!富察家的男人,可不能被一个妾室左右!”在章佳氏看来,傅谦痴迷怡珍那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如今远离,才是回归正途,斜睨着瘫坐在地的怡珍,章佳氏冷声警示,
“傅谦身为府的少爷,他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妾室的职责便是侍奉主子,他来你这儿,你就得好好伺候着,他若不来,你也没资格抱怨!”
听着太夫人所谓的教导,怡珍半抬泪眼,恍然瞥见太夫人傲立在她不远处,她的视线正对上太夫人小拇指上戴着的镂空金护甲,护甲上镶着翡翠和绿松石,精致华美且耀目。
这样一个出身显赫,又嫁入世家贵族,习惯了呼风唤雨的当家主母,她高高在上,只顾家族利益和子嗣,哪里会为女人考虑?
怡珍冷笑一声,并未接话,这般轻蔑的神态惹得章佳氏大为不快,出言讽刺,
“你若是不服气,觉得接受不了想寻死,那就选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去。哦---对了,怀有怨念自尽之人,下地狱之后会进入枉死城,每日都得经历一次自尽的痛楚,直至你命定的阳寿终止那天,你才能转世,却不能再投胎为人,只能到畜生道轮回。”
怡珍本就情绪激动,太夫人这样刺激她,钰娴怕她受不了,真的会再次自尽,“额娘……”她想阻止,却见太夫人摆了摆,示意她不要打岔。
缓了片刻,章佳氏继续道:“待你去后,你那两个月大的女儿无人照看,我的孙子孙女多的是,可没工夫日日看顾她,她若是被人欺负,那也只能怪你这个做娘的狠心,生了她却不照顾她,着实悲哀!”
至此,钰娴才明白,原来婆婆这是激将法,故意拿女儿做牵绊,想让怡珍放弃轻生的念头。
道罢这些,章佳氏再不多言,转身即离。
该说的她都说了,若怡珍还是执意寻死,那就由她去吧!钰娴俯下身子去扶她,实则她从未将怡珍当成傅谦的妾室,只当她是这大千世界一个被命运束缚的女人罢了。
指了指窗外,钰娴示意她将目光放远一些,“你瞧瞧,外头的花儿开得正盛,彩蝶翩跹,绿意盎然,处处都是生,孩子才两个月,将来长大,会走会跑,伸着让你抱,这些你还没瞧见,怎么舍得丢下她不管?”
顺着钰娴指的方向望去,怡珍看到的是几株牡丹,雍容典雅,的确很美,一如她眼前的女人,
“你有太夫人的偏爱,有儿子做倚仗,有傅谦护着你,当然光芒万丈,美艳不可方物,可我有什么?傅谦变了心,除了女儿,我什么都没了,活像个笑话……”尤其是此刻的对比,使得怡珍越发自卑,自钰娴抽回了胳膊,自嘲苦笑,
“我这个疯子,肮脏不堪,可别脏了八夫人的。”
大多数的痛楚都是对比出来的,或嫉或卑,疯长的邪念最易掩盖真实的自我,看她这般落寞,钰娴心生悲凉,慨叹道:
“你视之为美玉的,于我而言,不过是块臭石头,你认为我所拥有的,其实并非我所愿。人生在世,皆有求不得,苦与乐,此消彼长,究竟哪个占上风,关键还是看你自己如何掌控。”
一旁的傅谦闻言,眉头渐皱,臭石头?呃……这是在说他吗?当他好奇的看向钰娴时,却见钰娴仍旧在苦口婆心的劝慰怡珍,
“生而为人,我们很坚韧,但也很渺小,当你发觉无法改变人事时,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
有些结,外人理不顺,打不开,唯有你自己才能解。实在解不开,那就一刀剪断,顺着新的路继续往前走,人生有那么多岔口,不走到最后,谁晓得哪条路是对的呢?”
怡珍没有接话,双眼空茫,却不知在想些什么,钰娴不能确定怡珍是否将这些话听进了心里,她只是尽自己所能,想让一个为爱而迷失的女人找回自己而已。
兴许这些所谓的大道理对一个伤心绝望的女人而言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兴许怡珍想要的并不是她的安慰和鼓舞,思及此,钰娴站起身来,对傅谦道:
“你留在这儿陪陪她,我先回宁辉院。”
点了点头,傅谦嘱咐道:“帮我跟九弟和弟妹说一声,就说我不便赴宴,请他们见谅。”
钰娴应声离去,怡珍没让人相扶,踉跄着自己站起身来。
采茶过来为她更衣,重新梳妆,扶她到帐躺下,她却不愿睡,只是半坐在那儿,整个人神情恍惚,目光呆滞。
难得八爷肯过来,珍姨娘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他说,采茶识退下,屋内又安静下来,没有说话声,只余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坐于桌畔的傅谦望着窗外明媚的春景,心沉似湖,将纷乱的情绪尽数倾倒其,任其搅扯在一起,连思量都懒得。
她都要自尽了,难道他依旧毫无波动?哭肿了双眼的怡珍等不到他开口,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傅谦只觉得头懵懵的疼,扶额轻叹,根本无力去深思,不答反问,“你想听什么?”
明明是大好春日,可这话却像是枯黄的叶子,悠悠飘落在她心田,已然失去生,似要与那泥土一起腐烂,再看不到希望。
深吸一口气,怡珍声悲心苦,“我想要的,你很清楚。”
他清楚,可是他已经给不了,“那天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难道你认为这样闹腾,你我便能回到以前?”
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狠绝,每一个眼神都那么冷漠,带给她的只有绝望和无助,
“人谁无过?我都已经知错了,也愿意改变,你为何不肯给我一个会?”
“因为你让我觉得很累!”他的额前青筋直跳,布满血丝的双目尽显疲惫,整个脑海嗡嗡作响,似是快要炸掉一般,
“我本来是想冷静一段日子再做决定,可你今日这么一闹,彻底断了最后一丝情分!我也无需再犹豫,我觉得我跟你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她付出的可是全部的情意,当初就没给自己留后路,他怎能说断就断?紧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怡珍泪湿眼睫,紧扯着被面,失声控诉,
“倘若不是钰娴交代,你根本不会留下来对不对?你现在只听她的话,只在乎她的感受,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傅谦,你为何对我这么残忍?”
听着她的指控,傅谦连抬眸都懒得,只苦笑道:“瞧瞧,又开始猜忌了,直到这一刻,你仍旧认为这是钰娴的错,从来没有真正反思过自己的行径!她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你着想,你一句都没有听到心里去!
你所谓的知错改正都是空话,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不是钰娴毁了你我,而是我厌倦了你的质问。”
她对钰娴仅存的一丝感激,也被傅谦的夸赞给消磨殆尽,“我若是她,我也无需嫉妒旁人,是你的冷漠将我逼到这个地步,是你背弃我们的感情在先!当初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你得到了我,便弃如敝履,说什么深情,其实都是薄情寡义!你怎能心安理得的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
孰是孰非,傅谦已不愿再去争执,再看向她时,他的眼已无愧疚和疼惜,“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怨我,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命,别再闹自尽,你若没了,苦的是女儿。”
一句对不住,便要抹杀所有吗?她还在念着旧情,他却已然抽身而退,倒教她如何甘心?此时此刻,她很想问一句,
“今日我若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会后悔吗?”
每一日,他都被无数的假设围绕,疲惫与不耐积少成多,最终他选择放弃,选择远离,
“这就是我厌倦的原因。”
道罢,傅谦抬步离去,远去的背影那般决然,没有一丝留恋。
心痛到极致,便只剩麻木,曾经的甜蜜被光阴侵蚀后,腐化成穿肠毒药,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凝了许久,直至眸眼酸涩模糊,她才满目绝望的闭上了眼。
泪痕温热,落至颈间已成冰凉,她的世界,彻底成了灰色,此刻的她深知自己再怎么闹腾都没用了,他的心没了,情散了,她已经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了,即便是她的命,他也不会在乎。
窘态毕现的她,还在挣扎什么呢?
经此一事,宁辉院的宴席虽然照开,但众人的心绪却没那么轻松,有人乐得看热闹,有人感慨生忧。
淑媛许久不在家,不知内情,茗舒不禁在想,男人的情意究竟能保持多久,傅玉又会爱她多久?即使现在感情和睦,她也得保留几分,实不该将所有的情意都付在他身上,倘若有朝一日他变了心,她也不至于像怡珍这般痛苦。
东珊亦心神不宁,总在想着怡珍要自尽,她们却在这边用宴,似乎有些不太合适,然而婆婆坚持不肯取消宴席,她不好扫大伙儿的兴,只能勉强用宴。
一顿饭下来,她忐忑难安,章佳氏也不痛快,没留大伙儿在这儿用茶,让众人散了。
回去的路上,东珊持一支傅恒折来的杏花,哀叹连连,“八哥明明那么喜欢她,怎么突然就生分了呢?”
近来傅谦面色不大好,傅恒隐约有听闻,却不知具体情况,孰是孰非,难下论断,“旁人的家事,咱们不好评判,八哥自会处理,你不必替他们忧虑,伤了自己的神,何苦来哉?”
这会子是救了下来,难保接下来会如何,这矛盾若是不解决,只怕后患无穷,“你说她会不会再找会寻死?”
已然看穿怡珍的把戏,是以傅恒并不担忧,“她若真有心寻死,为何不是昨夜?偏赶着你过生辰的时候?
因为她知道,夜里寻死直接就见阎王了,没人会管她,今日大伙儿都聚在一起,她才好将此事闹大,会有人救她、劝她,闹得人尽皆知之后,八哥才会有压力,才会妥协。挽回八哥的心才是她的目的,上吊只是段罢了!”
不至于吧?东珊满脸的不可思议,“上个吊还需要算计?”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南月苑,傅恒闲来无事,便与她讲起了老八的事,
“八哥的生母去得早,没人护着他,他儿时的日子并不好过,以致于他这个人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很是严肃。起初他不怎么和我说话,大约认为我是嫡子,和他不是一路人吧!
我记得有一年冬日,我与四哥去找他玩儿,感觉他屋里很冷,才晓得他每个月分的碳太少,白日里若是用了,晚上便不够,后来我就把自己的炭分给他一些。他只对我道了谢,依旧无甚笑脸,私下里却做了一把弓箭送给我。”
看她一脸懵然,大约没明白他讲这些的意图,于是傅恒又解释道:“其实八哥算是一个比较重情之人,谁若对他有一丝好,他必定加倍回报。他之所以认定怡珍,大约也是因为怡珍曾让他感动过吧!
当初的那份情意应该是诚挚的,否则他也不至于为了怡珍而与额娘闹别扭。如今两人闹到这个地步,我想,他应该是对她失望了,才会这般决绝。”
说到此,傅恒又补充道:“当然了,我对怡珍并不了解,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无法确定,单从这次自尽的事来看,我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思很深沉,有些可怕。与这样的人相处久了,大约会很累吧!”
至此,东珊恍然大悟,“所以你认为八哥是看穿了怡珍,才会疏远她?”
傅恒一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猜测而已,等八哥的情绪平稳些之后,我再找个会验证。”
思虑过甚,东珊只觉头疼,干脆不再多想,转身入帐午歇。
淑媛拜别母亲之后便乘坐马车与萨喇善一道回府。
坐在马车之的萨喇善闷不吭声,不似平日里那般话多,等着淑媛来关心他,然而淑媛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
无奈的他故意扶额哀叹,作忧苦之状,且那声调越来越高,企图引起媳妇儿的注意。
淑媛正在闭目养神,被他扰得不悦蹙眉,“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般唉声叹气,竟似个怨妇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一百章了啊!这是我写得最长的故事了,感谢一直追的小可爱们!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丫丫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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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向萨喇善炫耀
“我……”萨喇善突然发现媳妇儿这一点特别厉害,总能一句话将人给堵死,若不是他脸皮厚,怕是就聊不下去了。
鱼儿不贪食,不上钩,他只能调整心态,再不卖关子,直接说出心的不满,“我发现你今日对某个人笑得很甜。”
难得回娘家,她心欢喜,自是笑逐颜开,“我对很多人都笑过,却不知你指的是谁。”
“男的!”
今日府宴请的男子只有她的几位兄长而已,没有外人啊!淑媛莫名其妙,“我对自家兄长笑,有何不妥?”
“表兄!”萨喇善愤愤不平的强调着,淑媛略一深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我表兄广廷?”
可不就是他嘛!萨喇善撇嘴傲哼,“打从他进门起,你就一直在盯着他看,他很好看吗?有我好看吗?”
仔细打量着萨喇善,再对比广廷的容貌,淑媛极为认真地答道:“表兄一看就是正经人,至于你嘛……”
萨喇善闻言,双目圆睁,剑眉深皱,浑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我怎么了?我不正经吗?”
他那双眼,似盛着明月星辰,无时无刻不在盈动着潋滟波光,尤其是他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很难让人将他和正经联想到一起,
“桃花眼,多情种。”
天生俊俏小郎君,这能怪他吗?“容貌是父母给的,我生就这样一双眼,你不能因为我长得太好看就对我有偏见。”
“……”自己夸自己,他好意思?瞄他一眼,淑媛悠悠反驳,“若说起笑来,你才是对谁都笑,好似随时准备撩姑娘。”
他有吗?成亲之前的确是这样,但成亲之后他自认收敛许多,当然偶尔也会和丫鬟们调戏几句,但也仅仅止于口头戏弄而已,并未付诸行动,淑媛从未说过什么,他以为她不在乎的,未料今日竟会突然提起,原本想辩解的他心念一转,放弃解释,只因他惊喜的意识到她这话背后似乎有深意,
“你很介意我对姑娘家笑吗?莫非是吃醋了?”
“是你先说我,我才拿你比例子,倒也没有太在意。你爱对谁笑便对谁笑,我才懒得管。”淑媛一脸无谓,萨喇善顿感失望,
“你不介意,我却是介意的,广廷他很快便要成亲,你还是别惦记了,多看看我,你若喜欢正经的,往后我也可做个正经的男人。”
“谁惦记他了?他是我的表兄,我们清清白白,你瞎扯什么呢?”一向温和的淑媛被他的胡乱猜测给惹怒了,面带愠色地瞪他一眼,然而他没瞧见,兀自说着,
“自古以来,表兄表妹大都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凝神细思片刻,淑媛也不解释,只反问他,“那你与你表妹也是两情相悦?”
“那倒没有,”萨喇善否认得十分干脆,“我表妹她刁蛮跋扈,娇纵得很,而且还很平,我不喜欢。”
愣怔半晌,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所谓的“平”指的是什么,淑媛红脸恼嗤道:“你一见姑娘家便盯着那里瞧,俗不可耐!”
“男人都是这样,要么看脸,要么看胸,只不过他们不说出来,而我坦荡直言罢了!”
他认为再正常不过,且在自家媳妇儿面前,他认为没必要撒谎伪装,然而淑媛从未听兄长们如此直白的讨论姑娘家的身形,她所认识的男子大都规矩守礼,对比之下,她越发觉得萨喇善就是个好色之徒!
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嫌弃,萨喇善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实话跟你说,男人他就没有不好色的,真小人总好过伪君子吧?”
这话淑媛不敢苟同,“需知好男人有自制力,世间虽有百媚千娇,但专情之人一旦认定一个人,便不会再流连其他花丛,譬如哥和九哥。”
道罢她又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太过激动,遂缓了语气道:“如你这般的多情种,习惯了招蜂引蝶,又怎会甘心只守着一朵花?我与你说这些作甚?浪费口舌!”
随后淑媛歪在马车边,掀帘望向窗外,让清风吹散她心的忿然,再不理会他。
好不容易才哄她高兴的出来,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又将人给惹恼,萨喇善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那么欠呢?瞎说什么大实话!
当天晚上,淑媛早早入眠,没与他说话,萨喇善懊悔不已,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送份礼,以缓解两人的关系。
当他向丫鬟打探淑媛的喜好时,丫鬟竟道不知,“奴婢是真的不清楚,伺候夫人这么多年,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首饰珠宝之类的她并不在意,尤其不喜欢金饰。”
偏他昨日还给她挑了一对金葫芦耳坠,想必她戴的很勉强吧?萨喇善暗叹失策,但他不会轻易放弃,想着淑媛时常提起傅恒,她与老九年纪相仿,关系应该最好,于是他又去向小舅子求助。
傅恒之言与丫鬟一致,只道淑媛的确不喜珠宝。
这可就难办了,“她总不至于对什么都没兴致吧?可有喜欢吃的美食?”
略一思量,傅恒灵光顿闪,“我想起来了,有一年我给她带了一份猪肚鸡,她好像夸赞过,说是很美味,还问我在哪儿买的,我打算悄悄带她去酒楼,她胆子小,生怕额娘训斥,没敢随我同去。”
有喜欢的就好,萨喇善倒是愿意带她去酒楼,怎奈母亲说淑媛的身孕已有个月,当需注意,不可再乘坐马车四处奔波,他若是再带她出去,母亲定会啰嗦。
苦思片刻,他决定找一位会做猪肚鸡的师傅到府上做菜,顺道将傅恒夫妇请去做客。
傅恒摆婉拒,只道不妥,“你们小两口一起用膳,甜甜蜜蜜的多有情致,我们不便去打扰。”
“哎---小舅子多虑了,其实淑媛跟我没什么话说,我与她同桌用膳,估摸着又是从头到尾的沉默,所以我想请你和嫂嫂同去,有亲眷在场,她应该更欢喜。”
萨喇善诚挚相邀,傅恒也就没再拒绝,答应后日带东珊过去。
这几日傅谦一直没去织霞苑,初雪担心夫人误解,便主动告知,说八爷也没去听风阁,晚上宿在书房里。
彼时钰娴唇边含笑,正坐在摇篮边逗孩子,听闻这话无甚反应,“他歇在哪儿不重要,往后八爷的行踪无需汇报。”
她刚嘱咐过罢,初雪又道:“八爷……”
不悦蹙眉,钰娴轻嗤道:“你怎的又提?”
“我竟让你如此厌烦?”
背后蓦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钰娴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绀青色身影。
呃……原来初雪是在向傅谦行礼,这就很尴尬了!干咳了一声,钰娴轻声道:“我以为她又要说你去了何处,做下人的,实不该干涉主子的行踪。”
初雪暗叹遭殃,这回怕是又要挨训,孰料八爷面色如常,态度温善,“我是你的丈夫,她将我的行踪报给你并无不妥。”
近前后,傅谦抱起儿子逗了会子,嬷嬷识的接过小少爷,与丫鬟退了出去。
屋内燃着的郁金香乃是钰娴生子之后,贵妃娘娘所赏,幽香淡雅怡人,每每坐在这屋里,傅谦便觉神静心安。
钰娴掂起茶盖,拨弄着杯沥沥清汤,犹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了句,“怡珍她……还好吗?”
她几乎不会主动与他说话,更不会过问听风阁的事,今日主动问起,还是头一遭。把玩着腰间玉坠儿的傅谦微顿,神情晦暗,默了片刻才道:
“我没过去,不晓得她的状况。”
钰娴一直认为他二人只是寻常闹别扭,过段日子便会和好,直至东珊生辰那日,怡珍闹自尽,她才晓得此事比她想象得更严重,心虽有疑惑,但看傅谦似乎不愿多言,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的沉默令傅谦有些心虚,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傅谦兀自猜测着,“你是不是认为我很绝情?”
深情是他,绝情也是他,他和怡珍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钰娴不想探究,她只是不希望看到花蕊凋谢罢了,假如怡珍好好的活着,钰娴便不会过问他们的事,
“未知纠葛,不予置评。额娘他很担心你,你若得空,可以去陪陪她。”
没有质问和指责,她永远都是这么理智。傅谦暗松一口气,近日他之所以没来她这边,是因为他不愿给钰娴带来困扰,他想等那些倦怠情绪皆被自己化解之后再来陪她,所有的麻烦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必须自己承受。
点了点头,傅谦答应得很干脆,“今晚我过去陪额娘用膳,明日再来看孩子。”
他知道钰娴不稀罕他,也就没多待,稍坐片刻即离。
回书房的路上,傅谦那颓然了许久的心绪稍有缓解,四月莳花斗艳,姹紫嫣红,燕飞蝶舞,看着周遭的景致,他不由感慨万千:
曾嫌牡丹娇作态,矜贵端方空自诩,
此番历劫经风雨,方知花魂藏妙。
海棠虽丽终无香,情散心远难再续。
怡珍闹自尽一事成了府茶余饭后的笑柄,那些个妻妾皆笑她拎不清,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茗舒却是笑不出来。
其他的夫妻在妻子有孕期的几个月还会偶尔行房,但茗舒身子骨儿不好,先前还掉过一个孩子,是以傅玉格外小心,不敢莽撞,加之他心属茗舒,不肯纳妾,更没有通房丫头,生生为她吃了十个月的斋。
待开荤之后,他要的格外频繁,此刻红帐遮掩下,春景流光,情动的傅玉半阖眸眼,自她后侧方喘着气亲吻着她那白皙柔滑的香肩,再缓缓向上,寻到她的耳垂轻咬慢吮。
茗舒被他攻陷城池,溃不成军,情不自禁的抬反搂着他的后颈,闭目细细感受着他的疼爱。
她虽不爱表达自己的情绪,但相处越久,她越发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傅玉的关怀与爱护,原本日子尚算无忧,怡珍的事一闹,她又开始患得患失。
事后,傅玉紧搂着她,感受着身心相融的美妙余韵,却听到她鼻溢轻叹,遂问她为何事烦扰。
翻了个身,茗舒转过来面向他,嗅着他身上熟悉的蓬莱香气息,哀声诉说着心底的困惑,
“先前八弟独宠怡珍时,我觉得钰娴很苦,如今怡珍被抛弃,我又觉得她挺可怜。”
轻捋着她的发丝,傅玉笑道:“人呐!大都容易同情弱者,无可厚非。”
女人大都多愁善感,尤其傅玉也曾对她痴迷过,她总觉得这情形有些类似,更易生悲悯,“曾经那么深情,这才大半年的光景就变了心,一见钟情,大都难持久吧?”
“非也非也!”心知茗舒惧怕什么,傅玉极有耐心的为她解答关于情感的困扰,
“其实大多数人都有一个毛病,旁人越是阻止,他越觉得这份情难能可贵,定要冲破世俗的阻碍,完成心愿。譬如老八,额娘越是拦阻,他越想和怡珍在一起。
但相爱容易相守难,要么志相投,要么性子互补,这份感情方能长久。兴许老八将怡珍想象得太过美好,等真正在一起之后,他才发觉她有很多他不能容忍的缺点。
倘若只是小毛病,将就一下也能过,但若是涉及原则问题的大毛病,可能他容忍不了,最终才会分道扬镳。”
她并未想那么深远,听傅玉这么一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同时又觉好奇,“你怎会知道?他跟你说的?”
摇了摇头,傅玉轻叹道:“我问过,但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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