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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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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解围,并未主动闹过事,如她这般知书达理之人,应该不至于刻意报复怡珍而向太夫人告状吧?难不成真的是他误会了她?

    锦被上绣着的鸳鸯交颈而栖,缠绵悱恻,而他和钰娴则是同室异梦,明为夫妻,身相远,心疏离,一团乱麻无可剪,理愈乱,却不知这片乌云何时才能拨散见青天。

    因着妻妾不睦,是以傅谦特地将怡珍的住处安排得离此甚远。

    这一晚,怡珍在帐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傅谦,心下难免不安,让采茶去打探。

    采茶提着灯笼出去,问了几个小厮,要么不搭理她,要么说不晓得,不得已的采茶只得往织霞苑那边走,尚未进院,恍然瞧见一名小厮,她又撑着笑意上前,

    “请问这位小哥,八爷今晚回府了吗?”

    那小厮瞧她笑得那么甜,便顺口回道:“爷他早就回来了。”

    这就怪了,“那为何没见八爷回听风阁?”

    小厮正待答话,忽闻背后响起一道冷哼声,“谁规定八爷回府就得去你们听风阁?织霞苑才是八爷的住处,是八爷与我们夫人新婚的喜房,是他的家!今晚八爷歇在织霞苑,回去告诉你家姨娘,不必再等,八爷不得空。”

    原来八爷竟是来了八夫人这儿,采茶心忿忿,但当着初雪的面儿也不敢说什么,只赔笑道:

    “我不过问一句罢了,又没旁的意思,姐姐何必动怒?”

    这丫头瞧见哪个男人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估摸着和那位姨娘一般,惯会勾男人!初雪见不得她套近乎,懒得虚与委蛇,板着脸嗤道:

    “甭叫得那么亲热,我跟你可不熟。野花再香,只是开在路边而已,等八爷腻味了,终究还是要回家的。”

    冷然道罢,初雪微扬下巴,睇她一眼,蔑然转身离去。

    采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恼,却碍于有小厮在场,不敢随意发火,只噘着嘴,下巴微颤,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厮见状,心下微软,忍不住劝道:“实话跟你说吧!太夫人动了怒,特地叮嘱八爷回来住,最近怕是不得空去陪珍姨娘,你好好劝劝珍姨娘,且让她忍一忍,千万别计较,不可逆太夫人之意。”

    然而采茶一肚子怨气,哪里会劝人?回到听风阁便哭着与珍姨娘抱怨,还把初雪说她是野花的话添油加醋的讲出来,

    “这个初雪,仗着是八夫人身边的人,猖狂得很呐!还说八爷不会再来听风阁,让咱们不要痴心妄想,不要与八夫人争宠,还说她家夫人才是正室,您一个妾室,实该有自知之明,别再去问话,自讨没。”

    怡珍本就心细,听到这些话越发堵得慌,采茶再浇把油,彻底燃起了她心底的怒火。

    双眼赤红的她紧抿樱唇,呼吸变得粗重,满腹的怨气难以压制,奈何傅谦此刻已歇在织霞苑,今晚是不会过来的,她也无人倾诉,只得暂时咽下这委屈。

    一夜无话,白日里,傅谦一直在忙公务,直至午后才回府。太夫人只要求他晚上回去陪钰娴,并未提白天,他便打算趁这会儿得闲,去听风阁陪伴怡珍,然而当他进屋与怡珍说话时,她却容色淡漠,没个笑颜。

    傅谦问她可是不舒坦,她默然摇头,懒得答话。

    “可是怪我昨晚没来陪你?”傅谦好言与她解释着,怡珍听着他的话,越发心塞,忍了许久的泪终是噙不住,瞬间打湿了眼眶,

    “我知你为难,也不曾怪过你,只怪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你,时常被人奚落笑话。”

    傅谦闻言,猜测她可能是受了委屈,忙问她到底发生何事,“谁敢奚落你?你且告诉我,我定然为你做主。”

    傅谦再询问,怡珍什么不肯说,只哽咽低泣,傅谦又质问采茶,采茶便将初雪的话重复一遍。

    听着采茶的话,怡珍越想越委屈,泪如雨下,嘤声哭道:

    “我何曾想过与夫人争宠,我所在乎的,不过只是你罢了!你若心里有我,我无需去争,你若腻了我,我再争也无济于事,我只想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与你长相厮守,并不曾冲撞过夫人,为何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容不下我?”

    一次冲动,后患无穷,傅谦对她心存愧疚,看她受人嘲讽,便越发痛恨自己,疼惜的将她揽入怀,轻抚着她的窄肩安抚道:

    “我明白,你的委屈我都晓得,怪我太自私,让你未婚先孕,才致使你落得这样尴尬的境地。你且放心,欺负你的人,我定会帮你教训!”

    道罢傅谦松开她,转身欲离,却被怡珍拉住,泪眼婆娑的望向他,哀声劝道:

    “这些话你听听便罢,有你心疼我,我已知足,不会再去计较,还是算了吧!”

    “你心善愿意容忍,殊不知旁人根本不会领你的情,只会得寸进尺,认为你好欺负,这事儿不能就此罢休,必得给她惩戒,以儆效尤!”

    傅谦之意已决,走得干脆,怡珍也就没再去劝,默立在窗前,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擦了擦面上的泪痕,止了抽泣声。

    采茶扶着她坐下,面露得意之色,“八爷还是最疼您的,初雪嘴欠,合该受罚!”

    回往里屋之际,怡珍不忘警示,“你可不许像初雪那般胡言乱语,不管旁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与之争论,默不作声就对了。”

    采茶了悟一笑,应声称是,“奴婢谨记姨娘教诲。”

    今日的天不算炎热,有些阴沉,瞧不见日头,午歇过后的东珊起身洗漱,整理仪容,而后去找淑媛。只因淑媛婚期将至,正在置办嫁妆,东珊一得空便会过去帮她挑选。

    行至小花园时,东珊隐约听见一道响厉的训斥声,走近月门仔细一听,似乎是傅谦的声音,

    “你主子偏疼你,每个月皆给你最高的月俸,你拿着月俸却不好好伺候主子,竟敢乱嚼舌根,讽刺怡珍!什么家花野花?怡珍已然入府,便是爷的女人,你一个卑贱的丫头,凭什么对主子品头论足?”

    夏果儿大着胆子探头瞄了一眼,悄声过来回禀,说挨训的初雪,可能还要受罚。

    东珊心念微转,遂命夏果儿去一趟织霞苑,将此事禀报八夫人。

    得了信儿的钰娴当即赶了过去,才到月门处便见嬷嬷正在掌初雪的嘴,一巴掌下去,响亮狠厉,毫不留情!钰娴无名火顿冒,当即上前呵斥,

    “好大的胆子!连本夫人的婢女也敢随意惩处?”

    嬷嬷吓得抖,赶忙住,怯怯哈腰,说是八爷的意思。

    十指交握,双腿叠放的傅谦一身蓝袍褂,此刻正冷着一张脸坐在廊下的圈椅上,监督初雪受罚,瞄见钰娴的身影,傅谦随即站起身来,走向她,道出初雪的罪过。

    钰娴听罢,月棱眉微蹙,将视线移向初雪,问她可有说过这样的话。

    主子问话,初雪不敢隐瞒,饶是受罚,她也倔强仰脸,始终未落泪,如实回道:

    “野花这句,奴婢说过,但其他的话奴婢没说过,采茶她诬陷我!”

    嗤了声嘴硬,傅谦反就是一耳光,厉声呵责,“敢说却不敢当,这会儿怎的不嚣张了?”

    傅谦这一巴掌下极重,打得初雪耳朵嗡鸣作响,面颊火辣辣的疼,却始终不肯屈服,咬牙申诉,

    “奴婢没有撒谎,说过便是说过,没说过便不会担这罪名!”

    钰娴的话尚未问完,他便动了,分明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傅谦如何冷落她,她都可以不计较,但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她实在忍不了,窝火的钰娴一改温婉之态,眸光肃厉,傲然扬首怒嗤,

    “初雪是我自娘家带来的婢女,八爷这般不分是非,屈打成招,命人掌她的嘴,便是打我高家的脸!”

    一句高家,令傅谦不得不顾忌,毕竟高斌乃是贵妃娘娘之父,钰娴又是高斌的侄女,且高家颇受皇上器重,甚至被皇上抬为镶黄旗,不到万不得已,傅谦不愿和钰娴起冲突,但今日之事,他必须追究到底,若然退让,便是对不住怡珍,思及此,傅谦不肯罢休,再次问责,

    “既入了府,她便也是承恩公府的婢女,难不成爷还管教不得她?初雪口出狂言,诋毁怡珍,这般不知尊卑的婢女,你也要包庇?”

    “真相如何,我自会询问,若然她有不妥之处,我定当管教处罚,八爷您的确有资格管她,但好歹也该与我支一声吧?您一声不吭就打罚我的人,何曾顾忌过我的颜面?我不争,不代表我是软柿子!您若得寸进尺,那我也断不会再退让!”

    这样的狠话,若搁以往,钰娴断然不会说出口,可傅谦最近的举动次次都触及她的底线,她不得不强势起来,再这么软下去,只怕傅谦会蹬鼻子上脸!

    钰娴坚持要探究,傅谦也不拦阻,任由她来审问。钰娴便让初雪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再复述一遍。

    初雪不敢违抗,把自己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得知这间还有个小厮,钰娴又命人将小厮和采茶皆叫来,当场对质。傅谦质问小厮,

    “初雪可有警告过采茶,不许珍姨娘与八夫人争宠?”

    眼瞧着主子们个个黑着脸,小厮心知此事严重,也就不敢撒谎,如实答道:“初雪说过野花不如家花,但争宠这句,她没说过。”

    采茶恨恨的瞪了小厮一眼,忽闻八爷唤她,吓得她心间一紧,颤声应道:“奴婢在。”

    “我且问你,争宠这话究竟是初雪说的,还是你瞎编说给怡珍听的?”

    眼下有小厮作证,采茶哪敢再扯谎,支支吾吾说她是这么理解的。

    言外之意,也就是初雪根本没提过,所以怡珍说的那些话,都是采茶诳她的?得知真相的傅谦眉头紧蹙,顿感颜面有失。

    钰娴已然明了,公正评判,“初雪言语失当,理该惩处,但采茶无生有,挑拨离间,敢问八爷,这样的婢女,又当如何处罚?”

    平日里瞧这丫头一副笑颜,和和气气,未料私下里竟是存有这样的歹心,着实令他震惊,

    “你明知怡珍心细,容易胡思乱想,理该嘴紧些,让她安心养胎,可你非但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反而夸大其词,令怡珍生出误解,若然怡珍因此而动了胎气,你吃罪得起吗?”

    对待下人这方面,傅谦并无包庇之心,既然采茶有错,那他自当严惩,欲将其打发至浣洗衣物的西院里,采茶闻言吓得魂不守舍,那样辛苦操劳之地,她可不愿去,慌忙跪下哭求,

    “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求八爷不要将奴婢打发至旁处,奴婢只想伺候珍姨娘啊!”

    “小小年纪便爱惹是生非,如你这般不省心的丫鬟,爷怎能放心让你留在听风阁?”傅谦正待发落,未料怡珍闻讯赶来,替采茶求情,说什么主仆情深,舍不得让采茶离开,

    “爷您不可能时时陪着我,采茶若是不在我身边,我定然无法安眠,求爷大发慈悲,饶她这一回,往后我定会好好指教她,不许她再胡言乱语。”

    怡珍再恳求,眼噙泪,泫然欲泣,甚至还要跪下,傅谦哪忍让她这般,不得已之下唯有答应她的请求,没再发落采茶。

    采茶破涕为笑,赶忙起身扶住珍姨娘,道谢连连。

    已然免了采茶的罚,傅谦也不好再罚初雪,遂发话让她起来,然而钰娴竟对初雪道:

    “你犯了错,理当罚跪两个时辰,即便我是你的主子,也不能包庇你,家规不可破,希望经此一事,你能引以为戒,切记珍姨娘亦是半个主子,万不可以下犯上,出言不逊。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止是罚跪!”

    高家家风甚严,初雪一向谨慎,此次不过是看不惯珍姨娘,为自家主子抱屈,才会说了些狠话,而今被罚,理所应当,她也没什么怨言,恭敬称是,只垂眸道:

    “奴婢知错,愿意领罚。”

    怡珍维护自己的丫鬟,钰娴却是严惩,两人对待此事的态度大不相同,傅谦见状,不由陷入了沉思……

    钰娴却没再看他,也没与他打招呼,转身即离。

    此事传到了章佳氏那儿,章佳氏暗赞钰娴会事儿,对怡珍越发厌恶。

    傍晚的时候,钰娴亲自到南月苑来,向东珊道谢,“多亏弟妹你差人来报信儿,我若没在场,初雪被人掌嘴,那张脸便要毁了。”

    东珊听八嫂说起,始知此事的来龙去脉,笑应道:“举之劳,不足挂齿,八嫂不必介怀。其实我也不晓得究竟是为何事,只是想着大事化了,小事化了罢了!”

    然而钰娴却不认为这是小事,“没掌嘴,到底还是罚跪了,否则我怕她往后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又惹矛盾。”

    东珊闻言,不由心生钦佩,“还是嫂嫂您思虑深甚,我竟是没想到这一层。”

    若然可以,她也不愿思量那么多,偏偏傅谦纳了妾,这妾室也不是个老实本分的,往后的日子,只怕还会起冲突,疲惫的钰娴勉笑打,

    “九弟无妾室,你不必忧虑这些繁杂的琐事。”

    两人闲聊了许久,约摸到了晚饭的点儿,钰娴这才告辞离去。

    当天晚上,傅恒回府后陪她用了晚膳,而后又踏着月色带她到后园转悠着,借此消食。

    期间傅恒一直拉着她的,不时的与她说着话,她却应得极为简略,傅恒侧眸便见她的笑容似乎很勉强。

    好奇的傅恒停下步子,立在她对面,牵着她的,摩挲着她的指节,柔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月辉下他的眸光愈显温柔,东珊凝视着他,既觉这样的场景很温馨,又不自觉的担心以后的日子,黯然神伤,

    “我没什么,只是看八哥和八嫂的纠葛太糟心,替八嫂难过。”

    原是为这个啊!这件事他也不好评判,便劝她不要多想,“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即可,旁人是否幸福,但看造化。”

    犹疑片刻,东珊终是忍不住对他道:“傅恒,假如有一日你要纳妾,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千万不要像八哥那样,在外头养外室,等外室有了身孕才说出来,当真扎心!”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六千字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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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瑾琨最近面色比冰山还要冷,弄的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大气都不敢喘。

    员工乙:听说陆太太正跟陆总闹离婚。

    员工甲:他们刚结婚那会,陆太太就一直闹着要离。

    员工丙:陆太太当年好像是被逼嫁给陆总的。

    ……

    陆瑾琨听着外面的八卦,特想大吼一声:一直是老子在闹离婚,好不好!!

    **

    程笙嫁给陆瑾琨年,从嫌弃到动心……这个质的飞跃她自己浑然不知,只有在陆瑾琨狠狠的折腾她的时候她才会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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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里媚

    怪不得她今日神色郁郁,原是由此及彼,心生忧虑。轻捋着她鬓边细柔的碎发,傅恒轻笑道:

    “你一向心大,怎的如今也变得多愁善感?”

    实则东珊也在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般患得患失,可不是她的脾性啊!一想到将来妻妾争宠,互相算计,她便觉人生无望。

    周围的花枝被暗夜勾勒出诡丽的形状,明月的清辉为其镀上一层柔亮朦胧的昏光,丛林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初秋的夜色薄润清凉,最是宜人,然而此刻的她无心赏景,虫鸣声在她听来也失了乐,变得格外烦躁,

    “我只是防患于未然,那样的情形若是发生在我身上,我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处理。八嫂面上不说什么,实则心里肯定很难捱吧?”

    傅恒却认为她多虑了,“若然八嫂在意八哥,那必定伤心,但据我所知,他夫妻二人并无感情,所以八哥是否纳妾,八嫂应该都无所谓的吧?就算没有怡珍,应该也还会有旁人。”

    承恩公府的妾室的确不少,但大多数都有自知之明,譬如傅后院的妾室,从不惹事,对四夫人亦恭敬有加,四夫人与她们相处得倒也算和睦,

    “若是个老实本分的倒也罢了,可那个采茶,满腹坏水,惯会挑唆,让她留在珍姨娘身边,哪会有安稳日子过?”

    瞧她这般义愤填膺,傅恒笑慰道:“该头疼的是八哥,你多看看我便会开心些。我成亲之前并不曾为谁动过心,成亲之后也只对你动心,所以我不会像八哥那样找个小妾让你受气,你可别杞人忧天。”

    现在两人的感情尚算稳定,可是往后呢?她总觉得傅恒对她好只是一种习惯,或者是把她当成了亲人,这是否算是真正的爱情,她无法确定,

    “咱们这是婚后日久生情,兴许往后你还会遇见温婉贤惠,令你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姑娘呢?”

    思量片刻,傅恒笑得一派从容,“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我没必要阿谀奉承,说你是最美最好的,但我可以肯定,你是最称心合意的,是唯一一个让我倾心以待之人!”

    她这般胡思乱想,傅恒并不恼,反倒面露欣喜,“东珊,你越来越在乎我,所以才会害怕失去我,对不对?”

    未听她答话,傅恒将她拥入怀,轻拍着她的后背,十分耐心的柔声哄劝着,“我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有道是:

    夜风送暗香,卿心生彷徨,蜜语温如泉,慰她无忧怅。

    他的肩膀宽广挺阔,为她遮挡着周遭的凉风,依偎在他怀,东珊甚感欣慰,阖上眼眸,慨然而叹,

    “我何德何能,你竟对我这样好。”

    这个问题,恕他给不了一个明确的答复,解释不了的,只能称之为天意,

    “感情这种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既得有相遇的缘分,这缘分还不能浅薄,还得性格相合,包容彼此,惟有如此,这份情方能长久。”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令东珊的心潮不再翻涌,逐渐平静下来,不由开始反思自己,闲来无事净瞎想,尚未发生之事,她在这儿兀自揣测琢磨,有何意义?

    诚如傅恒所言,旁人的家事她管不了,顾好自己即可。

    因着有太夫人施压,傅谦最近一直宿在织霞苑。接连日都是如此,到第四天晚上,听风阁那边差人来传话,说是珍姨娘腹痛难忍,请八爷过去瞧瞧。

    初雪心道:人不舒坦,请大夫即可,大半夜的,请八爷作甚?

    然而上次她已被罚跪,主子警示过她不可放肆,无奈之下,初雪只得过去回禀。

    傅谦闻讯,穿衣起身,匆匆赶去,后半夜没再回来。钰娴也没说什么,只觉傅谦一走,她连呼吸都顺畅了,终于不再压抑。

    钰娴不愿与傅谦相对无言,徒添尴尬,便主动去找太夫人,讲明情况,

    “额娘一心向着儿媳,这份好意儿媳心领,但就这样把他禁锢在我身边也不是长久之计,只会令他更恨我。他将怡珍纳入府,本就是想与她朝夕相处,既如此,何不成全他的心意?

    毕竟我有身孕,不便侍奉八爷,他宿在何处无甚所谓,且我的身子一向康健,没什么毛病,听闻怡珍身子柔弱,八爷陪着她也是应该的,为了子嗣的安危着想,还请额娘成全八爷。”

    钰娴总为旁人着想,如此善解人意,老八竟是眼瞎瞧不见,一味的护着那个狐媚子!章佳氏为儿媳感到不值,奈何傅谦被迷惑,她也没法子,眼下怡珍怀着身孕,章佳氏不便教训她,只能依照钰娴之意,睁只眼闭只眼,随傅谦折腾。

    这人呐!得不到的总是稀罕物,一旦得到,指不定时日一久,他自个儿便厌倦了。若然傅谦自个儿能醒悟,章佳氏也就不必再唱黑脸。

    九月二十六,乃是富察皇后之妹,淑媛与萨喇善的大婚之喜。

    淑媛再怎么不情愿,终究还是得穿上嫁衣,离开这住了十六载的家。

    身为嫡亲兄长,傅与傅恒前去送妹妹出嫁。东珊算不得全福之人,未能相送,只盼着淑媛到了婆家之后可以变得强势一些,免得受人欺负,家人不在身边,不便为她做主。

    因着萨喇善大婚,辅国公府聚集着一众达官贵人,热闹非凡。平日里萨喇善出阔绰,慷慨大方,人缘极好,加之这新娘子乃是当今皇后的胞妹,今日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幸得萨喇善早有预料,多备下几桌宴席,才不至于失礼于宾客。

    晌午与晚间皆有宴,萨喇善一向爱美酒,今日却十分克制,不贪杯,任众人如何激将,他都不肯再饮,

    “今晚可是我与新娘子头一回见面,你们若把我灌醉,害得我在新娘子面前失仪,岂不影响她对我的印象?”

    “有道是**一刻值千金,萨爷这是怕耽误他和新娘子培养感情吧?”众人起哄说笑,少不了又是一圈儿敬酒。

    直至夜已深,宾客散去,萨喇善这才意气风发的回往喜房。

    白日里才送进洞房那会儿,他已然见到淑媛的真容,饶是平日里惯见美人,在瞧见淑媛的那一刻,他依旧惊艳了一瞬。

    只因他常见的皆是些妖娆放肆,媚态横生的女子,而淑媛则是国色天香的牡丹,端庄持重,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份贵气,令他眼前一亮的同时又暗暗生出敬意,与此同时,他又在想象着,这般矜持的闺秀千金,在他身下会是怎样的情状?

    那种既敬重又想侵犯的矛盾情绪不断的在他心间翻涌,搅得他热血沸腾,饮罢合卺酒之后便打发了丫鬟婆子,只想尽快与新娘子共赴巫山。

    就在他凑近淑媛,准备一亲芳泽之际,却被她以指挡住了唇,不许他接近,说是有话要讲。

    她那柔嫩的指腹贴于他唇间,惹得他一阵苏麻,又生邪念。他还以为新娘子羞涩不敢言语,孰料才成亲就主动与他说话,萨喇善颇觉好奇,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喜服,洗耳恭听,

    “却不知夫人想与我说些什么?”

    实则淑媛是想起了东珊交代她的那些话,东珊只教她该强势些,却没告诉她该何时去表态,淑媛坐了这一整日,总觉得今晚就该把话说清楚,否则她无法安眠,于是鼓足勇气对他道:

    “关于你的一些传闻,我早已知情。”

    “哦?”萨喇善倒想听一听,外头都是如何评判他的,“什么传闻,你且说与我听听。”

    他自个儿是什么德行,他应该清楚,淑媛也不愿撒谎,低垂着眸子,如实道:“流连花丛,风流成性。”

    萨喇善闻言,不怒反笑,一双桃花眼细细的凝着她,反问道:“那你信吗?”

    她自是信的,但想着该给他一些颜面,便模棱两可道:“真真假假,你自个儿最清楚,我对你不了解,不好下判定,但有些话,我必须与你说清楚。”

    听这语态,似乎打算训诫他。萨喇善心生不耐,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毕竟是妻子,他不能驳她的颜面,便让她继续说下去。

    明知新婚之夜不该说这些扫兴之言,但淑媛还是觉得丑话应该讲在前头,也好让他明白,她不是软弱之人,深吸一口气,淑媛勇敢抬眸望向他,态度十分诚恳,

    “不管你以往如何,而今成了亲,便是有家室之人,你若想纳妾,我不反对,但对方必须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至于那些个烟花柳巷里的莺莺燕燕,你实不该再与之来往,万一染了病,那你这辈子便算是毁了!”

    原本这话头有些严肃,直至听到最后一句,萨喇善反倒笑出声来,只因方才低眉时,他分明瞧见她的指在不自觉的发颤,所以他料定她此刻很紧张,面上却在故作镇定凶悍的与他制定规则,明明是一只猫,偏想装老虎,却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

    抬起视线的萨喇善回望着她,牢牢锁住她的眸光,再次倾身贴近她,轻嗅着自她身上散发的女儿香,心驰神恍。

    淑媛见状,心跳如鼓,下意识往后挒去,却被他一把揽住腰身,不许她再后退。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令淑媛的脸瞬红一片,浑身发烫,如芒在背!窘迫的她颤声质问,

    “我……我在跟你说话,你可有仔细听?”

    唇角微扬,萨喇善在她耳畔吹着气,声音低哑,“听得很仔细,你无非是想说,不许我乱跑,不许夜不归宿,只能疼你一人,对也不对?”

    这人怎的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淑媛忙澄清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流连花丛,那里不干净。”

    “看来夫人你很关心我啊!”说话间,萨喇善抬指,指尖自她面颊轻滑,有意无意的掠过她耳尖,惹得她一阵轻颤,拘谨的她当即扭脸,企图逃离他,然而他却倾身追来,直接将人给压到了帐!

    淑媛越发紧张,一迎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她便觉方才的那些话都白说了,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大抵是不打算改变的。

    思及此,淑媛心顿沉,暗叹自己嫁了这样一个人,往后的日子是没指望了。

    她那微微颤动的羽睫与翕张的鼻翼,都在彰示着她内心的失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萨喇善见状,猜她还在想着方才的话,终是给了句回应,

    “纵使我今日答应了你,你会信我的承诺吗?连我自个儿都不信,又何必与你撒谎?是否能留住我的人,那得看夫人你的本事……”

    道罢,他再不多言,顺势欺身,吻住那瓣肖想已久的唇,品尝着牡丹的甜美与芬芳……

    千金一刻的花烛夜,实该做些有意义之事,用来闲聊,岂不浪费?

    怎奈淑媛是名门千金,她只懂礼仪规矩,墨守成规,若非东珊提点,她连这些话都不敢说,又怎会懂得如何媚哄男人?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她完全陷入了迷茫……

    九月二十八,乃是淑媛的回门宴。东珊已有许久未见表姐,甚是想念,很想借着这个会将表姐请过来,然而傅恒跟她说,李侍尧今日肯定会过来送贺礼,未免表姐再碰见他,徒增矛盾,东珊只得放弃这个念头,没请咏微。

    承恩公府高朋满座,恭贺声声,章佳氏看着女儿盘起了长发,既感欣慰又心生不舍,今日过后,再想见到女儿可就难了。

    她只盼着这个女婿成亲后能改一改性子,千万不要再似以往那般夜不归宿,不学无术。

    东珊很想问一问淑媛这婚后的日子过得如何,只可惜亲戚们都在场,她根本没会与淑媛单独相处。唯一令东珊高兴的是,苏棠也随鄂容安前来贺喜,两姐妹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

    今日晌午和晚间皆有宴,一众亲眷们皆聚在一起,那自是少不了把酒言欢。东珊兴致颇佳,多饮了几杯,以致于宴散时,整个人晕晕乎乎,最后还是傅恒扶她回房。

    将人扶至帐后,傅恒刚要转身,就被她拉住了。

    不肯躺下的东珊又缓缓坐起,双眼尽显迷离之态,问他要去哪儿。

    “给你倒杯浓茶,醒醒酒。”

    然而她却嘟嘴道:“不想喝茶,我好热。”但当她抬解盘扣时,却觉指无力,怎么都解不开,焦急的她只好向他求助,

    “你帮我解一下,我很热。”

    醉了酒的东珊眼横秋波,流转着丝丝媚态,娇声与他请求的情态看得傅恒口干舌燥,心念大动。

    当他抬指为她解盘扣时,她那樱红的唇瓣近在眼前,以致于他很想近前,仔细品尝那一抹娇艳的红。

    东珊微歪首,笑意醉人,兀自打量着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修长白皙的指节缓缓抬起,自他那流畅的下颌线处一直下滑,滑至他喉结间,看着他那上下滚动的喉结,东珊抿唇轻笑,声柔且魅惑,

    “可是饿了,想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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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恒带坏东珊

    成亲几个月以来,这还是傅恒头一回见到东珊醉酒时的模样,先前皆是他主动,她从不曾暗示过什么,而今晚,在酒意的怂恿下,她居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着实令他惊喜。

    那眼波流转间略显青涩的媚态似一团火苗,轻易就燎动他的心原,汹汹烈火烧了一片,火光连天,难以扑灭,唯有亲近她,才是救赎!

    微倾身,傅恒与她鼻尖相蹭,眸光灼灼的互锁着彼此,满怀的情意无法用言语表达,唯有行动才能昭示他心底那腔快要满溢的爱意,

    “想将你拆吃入腹,听你哭着求饶。”

    说话间,他的大紧扣住她的后腰,用力收紧,使得她离他更紧些。

    嗔他一眼,东珊鼻溢轻哼,才不相信他的话,“求饶有何用?你根本不会饶了我。”

    “虽是无用,我也想听。”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红润诱人,傲娇的小模样越发动人心魄,傅恒已然等不及,微侧首,迅速噙住她那丰盈的唇瓣,汲取她檀口的蜜汁。

    而她并未羞赧闪躲,反倒像是期待已久,缓缓闭上眸眼,密睫半合,再不顾及什么颜面,主动抬起皓腕,攀住他的后颈,与他辗转绵吻,热切的配合着他,唇齿间不自觉的溢出娇丽的莺啼声,婉转幽魅,惑得人骨头都酥了!

    傅恒那火热的唇自她唇畔缓缓侧移,移至她耳边,柔舌戏耳珠,极尽所能地调动她的情绪,使得她心火高涨,情不自禁的喃喃哀求,

    “傅恒,我想要……”

    他的小媳妇儿终于忍不住了,若搁以往,无论他再怎么逗哄,她都嘴紧得很,坚决不肯说出这一句,今晚醉了酒果然不一样啊!矜持的小媳妇儿逐渐放开束缚,变得大胆起来,勇敢的说出了她的想法,傅恒着实欣慰,故意诱哄,

    “想要什么?你且告诉我。”

    这还需要她讲出来吗?目光微恍的她隐约可见帐外的烛光朦胧,晕作几个圈,而她整个人虚浮无着落,面羞声怯,嗡如蚊蝇,不清不楚地呢喃着,

    “你懂的,何必明知故问?”

    饶是她说得不够清晰,他也能领悟想象出来,“我怕误解啊!万一你想的不是我想的,岂不尴尬?”

    他一副善解人意,并不强求的态度,惹得东珊又气又急,美眸一转,嗔怪道: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顾忌我的想法,傅恒你就是故意的,你太坏了!”

    每每听到她的抱怨,他都认为这是一种夸赞,“我若不使坏,哪能送你上云霄?”

    一想到那些极致的愉悦,东珊便臊得说不出话来,将脸埋得更低,实不敢与之讨论,“别说,不许说!”

    “好,我不说,你来说,想要什么,直白的告诉我。”傅恒再次哄劝,上下其,东珊难以承受,不得已之下唯有投降,低声与他耳语,

    “想要……你。”

    亲耳听到她的请求,傅恒心情大好,然而他并不满足,继续追问,“要我怎样?”

    得寸进尺,真真过分!明知他存有坏心,她却无法抵抗他掌间的魔力,只因心火一直在燃烧,渴望着他来熄灭,加之此刻的她头脑发懵,意识不清醒,便顺着他的话音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想要你爱我。”

    软声细语飘入他耳,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的敲击着他的心房,似钟声悠扬,余音绕梁,又似细羽一根,柔柔掠过,挠得他心痒,煎熬已久的他终于不再迟疑,遵从她的意愿。

    今晚的东珊格外乖巧顺从,不似先前那般倔强,不论他教她说什么,她都会学着说出来。

    现下她醉得厉害,意识模糊,直到次日醒来,酒意尽散,听他复述时,她才惊觉自己竟然成了学生,被他这个坏师父教着说了那么多坏话!

    听着那些闺房密语,她面如火烧,难以相信那些话居然会从她口道出,尽管她面上不愿承认,脑海里却是有些印象的,暗恨自个儿不该贪杯,以致于被傅恒哄着说尽了荤话,羞死个人!

    傅恒却是满意至极,回味无穷,期待着往后的她都能这般大胆的配合他。

    两夫妻的日子甜甜蜜蜜,转眼便到了金秋十月,苏棠终于得空,携礼前往承恩公府拜会,顺带让东珊教她做菜。

    彼时东珊上的伤已然大好,有帝后所赐的药膏,加之茗舒所赠的花露,日夜涂抹,这伤疤也就不怎么明显。若不仔细盯着,几乎瞧不出来。

    如此甚好,东珊也不强求完全恢复,不碍眼便可。

    因着苏棠没什么做菜的经验,东珊也就没教她太复杂的,只教了几道家常小菜。

    苏棠学得认真,回去后便亲自下厨,预备做一桌晚膳,给鄂容安一个惊喜。

    今日鄂容安回来得比以往早些,回到寝房褪下官服,换了身常服后,未见苏棠,一问丫鬟才知她人在后厨,闲来无事的他亦跟了过去,看她忙得不亦乐乎,鄂容安好奇问道:

    “今儿个是怎么了?突然亲自下厨?难不成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苏棠回首望他一眼,嫣然一笑,让他自个儿猜。

    苦思了好一会儿,鄂容安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苏棠甜笑道:“没什么特殊的,只不过今日我去找东珊,拜她为师,向她学习厨艺,回来自是得试试,你就勉为其难的帮我试菜吧!”

    鄂容安这才想起,昨日她就说过,这两日会抽空去一趟承恩公府,他还以为苏棠只是找东珊闲唠家常,未料竟拜师学艺去了。

    看她这般兴致勃勃,他也就没拦着,捋了捋衣袖打算帮把,苏棠却摆连连,坚决不许他触碰,

    “这可是考验我厨艺的时刻,怎能假于人?你且先回房等着,很快就好。”

    雪念亦笑道:“是啊少爷,奴婢在旁搭把洗菜就好,您歇着便是。”

    拗不过她,鄂容安只好在旁候着,这会子苏棠正忙在腌制鸡肉,一边找大料,一边忙着看东珊写给她的步骤,额头的汗已滴至眉梢,她却浑然不觉。

    他想给她擦一擦,一抬摸了个空,才发现自个儿刚换过衣裳,并未带帕。

    瞧见她衣襟侧面塞着一方帕,鄂容安走了过去,拿她的帕为她擦着汗。

    如此细心的举动,令苏棠心甚慰,抬眸对视之际,她的笑容格外甜美。

    持巾帕的鄂容安无意瞄见这方帕子上绣着一只仙鹤,眉峰一紧,不觉好奇,

    “这帕子怎的瞧着有些眼熟?”

    苏棠闻言,笑容顿僵,眸闪慌乱,干笑道:“巾帕大差不差,无非是绣些彩蝶、兰花或者仙鹤之类的。”

    尽管她矢口否认,鄂容安仍旧心存疑惑,恍然想起东珊曾说过,那方帕子被她的闺友给拿走了,而苏棠正好是东珊的闺友,应该不会是巧合那么简单吧?

    然而后厨里还有外人,当着众人的面儿,他不便追问,只得暂压好奇,说起了旁的。

    没什么经验苏棠忙脚乱,忙碌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将晚膳备齐,四菜一汤,皆是东珊教她的,亲自体验过之后,她才晓得,看似简单的菜肴需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做出来。

    待她在桌旁坐下,欣赏着自个儿的杰作,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几道菜卖相尚可,却不知味道如何。

    苏棠请他品鉴,鄂容安尝了一口肉沫豆腐,入口嫩滑,肉香与豆香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

    这是时节已没有番茄,苏棠想做番茄鱼也没会,只能等明年夏天,不过现下的鲈鱼倒是肥美,东珊便教她做了道清蒸鲈鱼。

    他每尝一道,坐于他身边的苏棠便会问他口感如何,鄂容安点头笑赞,直夸她有天赋,厨艺精湛,苏棠却觉得他这是在敷衍,不满地撅起了小嘴,

    “我真诚求教,你应该说实话,我才好改进,争取做出更美味的菜肴来。”

    他就怕她较真,继续尝试,所以才不愿说得那么仔细,“偶尔下厨,新鲜一下,权当消遣,我可不指望你做大厨。”

    即便不做大厨,她也希望自己能做出几道拿好菜,如此一来,鄂容安一想吃菜便会想起她来,

    “你是我的夫君,我为你做菜是应该的,嬷嬷们常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

    这话他可不赞同,“实则男人是否在乎一个女人,与她的厨艺无关,倘若不喜欢,即便她做的菜再美味,也无法留住他的心。”

    此言一出,苏棠心顿凉,面色顿僵,一时间竟不知该勉强保持笑容,还是收回笑意,只觉自己的心思竟是白费了,原来他根本就不稀罕!

    心塞至极的苏棠默默放下了筷子,“哦”了一声,垂眸闷声道:“我晓得了。”

    她的面色明显有变,鄂容安反思自己的话,才惊觉那番话有歧义,遂与她解释道: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只是想告诉你,无需费心学做菜讨好我,哪怕你不会做菜,我也不会嫌弃你。”

    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苏棠那颗陷入幽潭将要溺亡的心终于寻到一丝亮光,有了缓缓上浮的力气。

    那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她一直没好意思问,今日听他这么说,她越发生疑,难以断定,搅得心神不宁,遂将心一横,怯怯抬眸,小声问了句,

    “那你……喜欢我吗?”

    问出这句话后,苏棠面颊烧红,兀自咬唇,暗叹自己这是怎么了,只陪他饮了一小杯酒而已,居然如此大胆,问出这样的话来。他若是说不喜欢,那她岂不是很丢人?

    一双眼定定的凝视着她,鄂容安不答反问,“你的那方帕子,可是东珊给你的?”

    才刚她已否认过,鄂容安没吭声,她便以为他相信了的,未料他竟是放在了心上,却不知东珊跟他说过什么,苏棠未敢确定,也就不敢轻易回话,焦急的思量着应对之策。

    不听她答话,鄂容安又问,“东珊曾说,她有一名闺友,对我心生仰慕,得知那是我的帕子,便向她求取。那位闺友,就是你?”

    原来东珊提过啊!那可糟了,她彻底失去了退路,再难狡辩。听他这话音,他似乎并不晓得对方是谁,那就证明东珊没提过她的名字,他是今日瞧见帕子才猜到是她。虽是问话,但他的眼神明显很笃定,她若再否认,似乎没有意义。

    犹疑再,苏棠才窘迫的点了点头。

    探得真相的鄂容安唇角微扬,笑凝着她,并未说话。

    苏棠见状,越发心虚,只因她猜不到他这笑容是何意,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很可笑?

    两人已然成亲,他是她的夫君,她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吗?反正已成定局,她才没再否认。可他这似是而非的态度让她很心慌啊!而且方才的问题他并未回答,这般避重就轻,使得她更加不安。

    鄂容安不晓得她的心念百转,顿了片刻才又笑问,“东珊还跟你说过什么?那方帕的事,她可有与你讲过?”

    但凡是他有兴的,苏棠都愿意讲给他听,“她说那天晚上她扮作男装去往飞彩楼听戏,正巧结识了你和傅恒。你以为她是个小少年,便顺将帕子给了她。

    我记得当时东珊夸你是大好人,还说傅恒毒舌讨人厌呢!她肯定没料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嫁给傅恒。缘分这种事,还真是难料啊!”

    可不是嘛!当时他有心,东珊无意,苏棠却是心存念想,要走了帕子,好巧不巧,后来两人竟然定了亲,成了一家人。

    得知前因后果的鄂容安不由感慨,缘分的确妙不可言。不是他的,再惦念也无用,是他的,几经辗转,终是绘作一个圆。

    而今再提及旧事,鄂容安的内心已无波澜,只在想着,也许他和苏棠的婚事亦是天意。既然天意如此,那他自当好好珍惜眼前人,

    “起先我以为你我不过是父母之命,而今才晓得,此乃天作之合。你喜欢我那么久,我却浑然不觉,那么往后我定会加倍的喜欢你,以弥补那些错过的光阴。”

    听着他的话,苏棠双眸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听岔了,“你方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吗?你说……你会喜欢我?”

    捏了捏她的耳珠,鄂容安眼角带笑,打道:“怎的年纪轻轻的就耳背?若然听不清,今晚就寝时我再仔细的说与你听。”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单相思,婚后总在想着如何讨他欢心,得到他的关注,当这个梦终于实现时,她又不敢相信,难道是因为这方帕子,他才转变了观念?又或者说,他对她日久生情?

    疑惑深甚的苏棠不由开始期待着晚膳快些结束,夫妻二人早早的就寝,她便能探听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所谓夫妻,日夜相处,有些能够渐生情意,有些却始终有隔阂,难以心心相印。

    自从钰娴表态之后,章佳氏没再管过傅谦,傅谦白日里忙着差事,晚间则陪着怡珍。

    时日一久,傅谦心里终归不安宁,这日陪怡珍用过晚膳之后,他主动说今晚准备去织霞苑。

    才揭起茶盖的怡珍闻言,当即又将茶盖放下,清脆的声音彰示着她内心的不满,眸光半敛的她面色淡淡,幽幽问了句,

    “可是那边差人叫你过去的?”

    傅谦也不瞒她,如实道:“钰娴没让我过去,我是觉得这么久都没去,她面上挂不住。”

    这就怪了,“太夫人并未再管你,你何必再去装模作样?”

    “太夫人是没说什么,但她既然给我颜面,我便得识,不能做得太过分,毕竟钰娴是高家的女儿,我不能让高家太难堪。”

    紧盯着他的双眼,怡珍不由生了疑心,“你究竟是顾忌高家,还是在乎钰娴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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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作多情

    她的心意那么明显,难道她都感觉不到吗?“怡珍,你明知我心里只有你,又何必说这些赌气的话?

    我去织霞苑只是出于一份责任,毕竟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且她也有了身孕,我若装聋作哑,不管不顾,岂不是太过冷血?”

    “我们?”这两个字一如撞进耳朵里小飞虫,嗡嗡作响,搅得她不得安宁,心头不自觉的泛起一股酸涩,嘴角微瞥,怡珍冷哼讥笑,

    “说得好生亲热!”

    默默回想一遍,傅谦不禁陷入了迷茫,实在琢磨不透这说法有什么毛病,“‘我们’怎么了?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说?”

    她的长指细细的描摹着黄花梨方桌上的纹路,一字一眼的纠正道:“应该说你和她。”

    “呃……”沉思半晌,傅谦依旧不解,“两根筷子和一双筷子有何不同?”

    嗔他一眼,怡珍幽声怨怪道:“这两者所隐含的感情不同,我们显得亲昵,代表你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我和她就不一样了,相对疏离,这才能证明你心无她。”

    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曾想那么多,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她却琢磨得那么深远,着实令他震惊!

    想着有身孕的女人心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再争论,遂耐着性子澄清,

    “你多虑了,我在乎的只有你,这半个月我一直宿在你这儿,钰娴是我的妻子,我陪她一晚也不可以吗?”

    这一声反问,似乎带着一丝不耐,怡珍听着很不舒坦,心间发堵,赌气嗤道:“既想去那便去,你心已然有了决定,又何必与我商议?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欢欢喜喜的送你过去吗?”

    道罢她再不多言,恨瞥他一眼,径直起身,莲步疾匆,掀帘进了里屋。转至屏风后,怡珍停步细听,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先是一喜,以为傅谦进来哄她了,然而这脚步声却不是朝向里屋,而是越来越远,似是出了屋子。

    眼见珍姨娘眸间盈忿,面色涨红,小嘴儿紧抿着,心口起伏剧烈,似是强压着一口闷气,采茶忙劝道:

    “现在八夫人有身孕,八爷不可能与她亲热,您尽管放心便是,千万别动怒,当心动胎气。”

    她在乎的不是傅谦是否和钰娴亲热,而是傅谦对她的态度,以往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不满,傅谦肯定会顺从她的意思,今晚她明明生气了,这么明显他都看不出来吗?居然还要去织霞苑?他已经不在乎她的感受,不来哄她了吗?思及此,怡珍心头越发悲凉,只觉自己的处境凄凄惨惨,不由苦笑连连,

    “先前信誓旦旦,而今得到了便不再珍惜,男人的情意看似深重,实则浅薄。”

    采茶身为旁观者,看得更清楚,比她更理智,好言宽慰道:

    “姨娘您不能这么悲观,现在八爷是您唯一的倚仗,您得哄着他才是,您看八夫人,不动声色,故作大度,八爷便对她心软了,所以八爷要去织霞苑时,您最好别拦着,免得八爷为难,甚至觉得您小气,影响你们的感情。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事儿,最主要的还是您腹的骨肉,只要您能为八爷添个长子,那您在八爷心的位置定然更稳固,太夫人也会高看您一眼,所以好好安胎才是最重要的。”

    姨娘心细,惯爱胡思乱想,采茶生怕姨娘一动怒会伤及孩子,若然连孩子也没了,那太夫人更不会善待她,她们做丫鬟的,下场会更惨。

    是以采茶很希望珍姨娘能保住这一胎,平安诞下子嗣,在府站稳脚跟,她身为姨娘的丫鬟,面儿上也有光,不至于总被人欺负。

    纵使怡珍心里不平气,傅谦已离开,她不可能去追去闹,她的尊严不允许她这么做,只得独自就寝,迫使自己不要管他。

    出得阁楼,夜色渐昏,乌压压一片,将大地笼罩,天幕尚未完全黑透,周遭院落的灯火已然陆续点亮,一阵秋风吹来,丝丝凉意裹杂着些许木芙蓉的香气,傅谦呼吸顿畅,深呼一口气,莫名感到轻松。

    路上瞧见织霞苑的小厮在送大夫,傅谦将其叫住,问他是谁病了。

    小厮低头答得恭敬,“夫人身子抱恙,初雪姐姐差奴才去请的大夫。”

    问及病因,傅谦才知,原来钰娴的起了浸淫疮,又疼又痒,奈何她现下有孕,家所备的药膏不敢随便乱用,这才请了大夫去瞧。

    得知此事后,傅谦眉头微蹙,负轻嗤,“夫人身子不适,怎的也没人过来知会一声?”

    “少爷息怒,奴才本想过去的,但夫人说不是什么大毛病,无谓去打扰您,不许奴才过去,奴才不敢违抗啊!”

    若非他今日碰巧撞见,她打算一直瞒下去吗?闷叹一声,傅谦没再追究,摆摆让小厮退下,而他则快步去往织霞苑。

    里屋的钰娴才涂罢药膏,近来她时常犯困,每回才用罢晚膳便想就寝,奈何这会子丫鬟正在煎药,她还得等着汤药。

    为驱散困意,她与初雪对弈,下的不是围棋,而是跳棋。

    摩挲着琉璃珠子,初雪笑赞道:“这跳棋可真有意思,却不知九夫人是如何想出来这般有的下棋之法。”

    将的白琉璃珠子落下后,钰娴笑应道:“她说是从书上看来的,她教我,我教你,不消多久,咱们府的人皆会下跳棋。”

    九爷与九夫人才成亲便感情极好,堪称府的楷模,除却四夫人之外,初雪最欣赏的便是九夫人,

    “九夫人奇思妙想,为人和善,说话逗,难怪九爷那么喜欢她。”

    之前钰娴一直住在娘家,没怎么和东珊接触过,母亲病逝后,她没理由再回去,东珊时常过来陪她说话,为她解闷儿,是以钰娴对她印象颇佳,

    “可不是嘛!这样的好女子,谁不喜欢呢?”

    两相对比之下,一想到夫人的处境,初雪便替她难过,“但也不是人好就一定有人喜欢,夫人您人这般贤惠,八爷还不是照样无视,他的眼只有珍姨娘。”

    钰娴早已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就不会争竞什么,淡然一笑,心井无波,

    “感情这种事难说,既看人品,也看眼缘,我跟傅谦没眼缘,那是天意,无需强求什么,这世上多的是遵从父母之命成婚的夫妻,真正幸福的没几对儿,大多都是将就过日子罢了!

    至于怡珍,她虽出身商户,却饱读诗书,才情出众,会得傅谦青睐再正常不过。且她还为了傅谦跟家里反目,一个人无依无靠,受尽冷眼,也怪可怜的。既已入府,便是傅谦房的人,你没必要将她视作仇人,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的话万不可再说,同为女人,大都身不由己,实不该互相为难。”

    “夫人您大度,不与她计较,可她也得有自知之明吧?这都霸着八爷多久了,不觉得过分吗?”

    做丫鬟的都盼着自家主子得宠,可钰娴却觉得傅谦不在身边的日子自在逍遥,她可一点儿都不期待他的到来,

    “此事取决于傅谦,又不在她,她是真心爱慕八爷,自然不舍得将他推给旁人。”

    初雪却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珍姨娘与家人反目,还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又能怪得了谁?

    “夫人您会为她考虑,珍姨娘又是否为您着想过?说到底她就是自私,只顾着自己好,混不在乎旁人的感受。还好夫人您没为八爷动心,不然现在这情形,肯定令你寒心。”

    屋外的傅谦听着她们的话,忽觉钰娴和怡珍的想法当真是千差万别,难道真的是因为怡珍太在乎他才会变得小气,钰娴不在乎他才会大度?

    又或者一如初雪所说的那般,其实应该归咎于人性,自私抑或大度之人待人接物的方式完全不同?

    毕竟怡珍连他都不会体谅,又怎么可能体谅钰娴?每每产生怀疑之时,傅谦又在想着,怡珍年纪小,落得这样的处境皆是他一造成,他实该多体谅她,不该去质疑什么。

    强压下心不断翻涌着的矛盾的情绪,傅谦稍候片刻,待她们不再议论此事,才抬步踏进房。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初雪一跳,瞧见八爷掀帘进来的身影时,初雪心滞了一瞬,仓惶福身行礼。

    出乎她意料的是,八爷并未训斥她,只让她去备热水。

    所以八爷这是打算今晚宿在这儿?他那么在乎珍姨娘,若然听到她说珍姨娘的坏话,肯定会训责她,既然没提,想必是才过来,没听到她们的谈话吧?

    如此想着,初雪暂时安心,依命退了出去。

    钰娴瞧见他,只看了一眼,无甚反应。正准备将跳棋收起来,他却在旁坐下,问她这是什么。

    她不愿主动与傅谦说话,但若傅谦问话,她还是得答,遂告诉他这是跳棋,东珊带过来给她消遣的。

    瞧着六角棋盘上的琉璃珠子,傅谦生了兴致,向她请教这棋该如何下。

    钰娴并未摆脸子,只当他是陌生人,客气而疏离的与他讲解着,末了又道:“我也是才学,棋艺不精,你若想学,大可去找九弟。”

    说话间,看到她指缝处起的小疹子,傅谦忍不住问起她的病情。

    迅速将收回遮挡着,钰娴无谓一笑,“大夫说我体虚,时常出汗,肝火过旺,这才会起浸淫疮,用药涂抹几日便能复原,无甚大碍。”

    她说的云淡风轻,也不与他诉苦,仿佛他是无关紧要之人,大约是因为他平日里对她关怀甚少,她才会如此。

    她越是这般不计较,傅谦越觉得自己亏欠于她,“你若有不适,大可差人去找我,不论怎样,我始终都是你的丈夫。”

    他人在听风阁,她若派人去请,岂不是讨怡珍嫌弃?钰娴可没那么娇气,不愿在他面前卖惨,更不稀罕他伪装的关怀,

    “找你作甚?你会看诊请脉吗?”

    所以她认为他的关怀是多余的吗?回想两人成亲后的日子,他好像的确没为她做过什么,默然片刻,傅谦愧声道:“往后我会多来陪伴你。”

    这就没必要了吧?钰娴心下一紧,有些发怵,忙道不必,“太夫人不会管你宿在何处,你随意即可。”

    “即便太夫人不管,我也该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迎上他那坚定的眸光,钰娴只觉怪异,却不知傅谦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转变这么大,难不成他听到了方才的话?

    但他并未有怪责初雪,应该不知情才对,尽管心下存疑,她也没多问,实不愿多与他说话,毕竟这是他的家,想住哪儿是他的自由,她没资格多管。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是否留宿,都对她无甚影响。

    十月的天渐渐转凉,东珊已褪下单氅衣,换上竖领夹薄棉的衣袍,却不知为何,近来她总是莫名惶悸,十分不安,右眼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初十这一日,傅恒自宫归来,与她说起永琏患病一事。皇帝前去宁寿宫探视,傅恒随行,这才得见小外甥,

    “你所研制的番茄鱼传入宫成为御膳,永琏吃过两回,现下得了风寒还念念不忘,说番茄鱼美味可口,很想再尝尝,只可惜现下并无番茄,只能等明年。”

    得知永琏患了风寒,东珊心顿沉,在那些宫斗剧里,永琏的死因有很多种,其一种就是风寒,她不禁在想,难道这一回便是他的劫数?

    一想到他的命数,东珊便觉悲哀,很想帮这个孩子实现愿望,遂对傅恒道,其实她在兰桂苑里备有番茄酱,装在密封的罐子里,放在地窖储藏,当时走得急,忘了带回来,现下应该还能用,只要酱没损坏,依旧可以做番茄鱼。

    惊喜的傅恒笑叹永琏这回有口福了,当即命人明日一早就出发去承德,赶至兰桂苑,将番茄酱取回来。

    此时的傅恒尚不知晓永琏的命运,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风寒,过几日便能复原,是以并未太担忧,惟有东珊清楚这病的后果有多严重。

    可她又该如何跟傅恒说?总不能说自个儿是穿越而来,晓得永琏的命数吧?此乃她的秘密,她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只因这种说法太玄幻,她怕傅恒不信,又怕傅恒相信之后将她视作怪物,毕竟两人才生出情意,她无法确定傅恒能不能接受。

    若说自个儿会算命,傅恒会信吗?但若什么都不做,她又觉心有愧,实在无法想象,若然永琏真有什么差池,皇后娘娘该如何承受这丧子之痛?

    苦思冥想了许久,东珊终于想到一种说辞!

    晚间他正坐在桌前看兵书之际,东珊搬了张圆凳,坐在他对面,神秘兮兮地对他道:

    “我感觉我的梦有预知的能力,那日我梦见自个儿打翻了茶壶,没两日就被丹珠烫伤了,当时我也没在意,以为那是巧合,可后来你离开家之后,我又梦见你被皇上惩罚,便即刻赶去承德,事实证明你的确被罚了。”

    这事儿他好像听她提过,略有印象,“你梦见我在挨板子,但我是在罚跪。”

    “那也差不离,终归都是受罚嘛!”

    “所以呢?”傅恒眉头一皱,顿生不祥预感,“你该不是又梦见我受了什么惩处吧?最近我很乖,并未犯事。”

    感觉时已到,东珊眸闪迟疑,心跳加快,大着胆子对他道:“我梦见……梦见永琏被追封为皇太子。”

    实则问出那句话时,他并未太在意,只当东珊是在说笑吓唬他,但当听到她的回答时,傅恒目露惊诧,甚至怀疑她一时口误说错了字,

    “你说什么?追封?”

    作者有话要说:古时所说的浸淫疮就是现在的湿疹,小毛病,不算严重。0和80章都被锁过,已经删改解锁,有空的时候我会把这两章的原部分内容放在e里,有兴的可以搜:小香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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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珊试图改命

    追封皆是身后事,东珊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为何要用这个词?傅恒当即坐直身子,看了看窗外,而后正色提醒她,

    “这话万不能乱说,永琏吉人自有天相,做太子那是迟早的事,那词儿不能用!”

    她当然晓得轻重,否则也不会迟疑这么久,“我只会在你面前提,不会跟旁人说。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想瞒你什么,永琏的病非同小可,他可能熬不过这一劫。”

    这话来得太突然,傅恒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不是不舒坦?怎的说起了胡话?”跟着他便抬触了触她的额头,也没发热啊!

    拉下他的,东珊紧紧的回握着,面色焦急,再次提醒,“我没说胡话,傅恒,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当回事。”

    摩挲着她的指节,傅恒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紧张,还劝她莫忧虑,“永琏只是患了风寒,并非重病,有宫人和太医们悉心调养,很快便可痊愈。”

    “需知风寒也分很多种,有些的确没大碍,但有些风寒携带病毒足以致命,那已经不是寻常的风寒,很可能引发肺炎之类的重症病。”

    东珊的话令他越来越糊涂,“什么病毒,肺炎又是什么?”

    以往她怕他听不懂她的话,大都事先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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