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
座观音庙香火鼎盛,求子的,问平安,许前程的善男信女比比皆是。加之春景怡人,绿林红花相映成,许多踏青的皆会到后山游玩。为防拥挤,她们的马车没敢再近前,在附近找地儿停下,东珊则与嫂嫂下马车,步行进庙。
后方的傅恒等人也顺势下了马车,淑媛许久没出府,今日难得能随兄长出来,她自是欢喜,瞧什么都觉热闹新鲜。
入庙的这段路熙熙攘攘,道路两旁皆是叫卖声,傅恒无心去看那些小玩意儿,目光一直追随着前面的那道倩影。
今日东珊穿着水色镶滚半宽袖衬衣,外面套着人字襟的绣桂花坎肩儿,墨亮的青丝散于身后,鬂侧两条细长的小辫子合挽于后方,规束青丝,温婉又不失灵动。
身形高挑,行姿优雅的她在人群格外惹眼。
四夫人尚未见过东珊的真面貌,只瞧着背影便猜想应是个美人儿,傅恒无心欣赏她的美,只想找会与她单独说话,又深知此刻时未到,还得等一等。
待进得庙,东珊被嫂嫂拉着一道入殿,跪在姜黄软垫上拜菩萨,菩萨两次都没保佑她心想事成,尽管如此,东珊还是要拜一拜的,神佛于人而言,实则就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和寄托,是否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始终怀揣希望,心向阳光。
拜罢菩萨之后,姑嫂二人又去添香油,而后两人离开大殿,准备去庙的后院转一转。后院有棵姻缘树,索绰络氏提议让东珊将她和傅恒的名字写在一起,以求天长地久,东珊却是不情愿,蹙眉摆,摇头连连,
“尚未定亲,为何要写在一起?被人瞧见岂不笑话?”
“赐婚圣旨已下,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可是听说富察家已经开始在找媒人,想必很快就会来提亲,这事儿出不了岔子,你就放宽心吧!”
她可一点儿都不担心,就盼着出岔子才好呢!东珊正想说傅恒此人性子暴躁,并非良人,话未出口,将将转身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心跳漏了半拍,暗恨就不该在背后说道,说谁谁来!
东珊下意识想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然而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只因想起那日在自家门口问出这句话时被傅恒狠狠的噎了一把,是以今日她学精了,再也不问这种自讨没的话。
左右这是庙宇,她可以来拜菩萨,他同样也可以,兴许只是巧合,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东珊默默远离这尊冷面神,抬步欲先行,却被嫂嫂拉住了腕,
“哎---珊珊且慢,这位可是小九爷的四嫂,快来见礼。”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还跟着家人啊!东珊顺势望去,就见一位眉里藏痣的妇人正笑容和蔼地打量着她,东珊尚未平复心绪,听到嫂嫂的指引便讷讷地朝着对面的贵妇人盈盈一拜,
“见过四嫂。”
道罢她才察觉到口误,那可是傅恒的四嫂啊!她只顾听自家嫂嫂的话,浑忘了思索称谓,颇觉尴尬的东珊香腮顿红,咬了咬唇,赶忙改口,
“见过四夫人。”
未料小姑子居然称呼的这么亲切,索绰络氏讪笑解释道:“这孩子打嘴瓢了,四夫人勿怪。”
四夫人却觉得头一个称谓更顺耳,看向东珊的目光越发温和,眼尽是笑意,“叫嫂嫂也没错,你与恒儿已然有婚约,咱们很快便是一家人。”
被人这么一说,东珊越发窘迫,真想咬掉自己舌头,垂下眸子扯着绢羞得抬不起头来。
原本心情沉重的傅恒反倒被东珊的一句四嫂给逗笑了,干咳了一声,他并未多言,只看向自家妹妹,给淑媛打眼色。
四夫人见状,知他焦虑,顺势安排道:“媛媛,你和东珊姑娘在宫里也见过的吧?后山的杏花开得更盛,你们去逛逛也好。”
她和淑媛不怎么相熟啊!怎的让她们一起游玩?东珊最怕与人找话说的尴尬场景,可怜巴巴的望向嫂嫂求助,哪料嫂嫂竟是十分放心,让她尽管去玩儿,待会儿在这儿汇合即可。
看来嫂嫂真拿富察家的人当自己人了,一点儿都不防备。东珊没理由拒绝,只好带着蔷儿一起,随淑媛一道儿游览后山。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着傅恒的计划顺利进行,眼看妹妹与小东子已然走远,傅恒也向四嫂请辞,说是四处转转,待会儿再过来。
索绰络氏只顾着与四夫人唠家常,打好关系,也就没太在意傅恒的去向。
后山的那片杏花林粉薄红轻,柔雅绽蕊,点缀山野,行人两两,吟咏诗句,颂赞山河,不负盎然春景。
淑媛本不擅言辞,见人易生怯,可这一回为了兄长,她愿意主动与东珊说话,好在淑媛对纳兰先生十分敬仰,一说起诗词便口若悬河,竟是停不下来,问了好些关于纳兰先生的事迹。
好在东珊曾听兄长讲述过,今日才能转述给淑媛,倒也没露馅儿。
跟在后方的傅恒那叫一个着急啊!心道我只是让你带人出来而已,小妹你可以功成身退了,怎的还假戏真做,与人攀谈个没完没了?
等不及的傅恒干脆亲自上前,近前时故意撞了妹妹的胳膊一下,淑媛侧眸瞧见兄长那意味深长的警示眼神,这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暗叹自个儿糊涂了,险些误了兄长的大事。
随后淑媛停了话头,没再讨论,只道自个儿有些腹痛,要去登东。
东珊说要陪她去,她却道不必,“我可能会耽误一会子,你且和九哥在此赏景,顺道儿等我也是一样的。”
道罢,淑媛没等她应声便先行一步,东珊看了看走远的淑媛,再看看身边的傅恒,忽觉今日这相遇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迎上她那狐疑打量的神色,傅恒难免有些心虚,但面上强自镇定,负而立,
“这么看我作甚?虽然小爷我的确是玉树临风,但你身为姑娘家是不是该收敛些?目光别这么放肆。”
此人永远自我感觉良好,东珊不屑一顾,瞥他一眼,冷哼轻嗤,“玉树临风?勉强算吧!不过这世上英俊的男子多的是,本姑娘我扮男装时也能吸引不少姑娘的注目呢!就你那张脸,我还真不稀罕多瞧,不过是想看看你那颗黑心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来的路上他还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风度,不要和小女子斤斤计较,但两人才说一句话就又□□味十足,不甘被她针对,傅恒瞠目反嗤,
“我怎么就黑心了?你分明是对我有意见!”
“那你倒是说说你今儿个来此作甚。”为防他扯谎,东珊事先申明,“别告诉我你是来拜菩萨,在庙对菩萨撒谎可是要遭天谴的。”
准备好的说辞被她直接否定,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傅恒这人心直,也懒得再想借口,傲然扬首,干干脆脆地承认,
“就是来找你的,怎么着吧?”
就猜他图谋不轨,现下居然连遮掩都懒得,猖狂得很呐!忆起那次在巷子里被他欺负的情景,东珊至今怀恨在心,一双充满仇视的杏眸紧盯着他,
“找我作甚?这里可是庙宇,你不会又想对我动吧?”
“……”怎么说的他好像是打家劫舍的悍匪一般,都送了两回补品,她居然还没有原谅他,还怀恨在心?傅恒无奈扶额,
“你能不能别这么小人之心?我也是讲理的好吧?”
富察家的小九爷居然跟人讲理?这笑话足够东珊笑一年,“回回一见你,你不是骂我就是打我,居然还好意思说我小人之心?”
被冤枉的傅恒涨红了脸,扬声辩驳,“你这是夸大其词!只准你噎我,就不准我反驳?驳一句就是骂?上回的事我解释过许多次,那是失,再说我只是将你松开,并未推你,怎的就成了打你?你这是冤枉好人!”
瞄他一眼,东珊冷哼嗤笑,“就你也配称作好人?”
东珊一直都看他不顺眼,不论他如何解释,都不可能令她改观,看透这一点,傅恒干脆放弃澄清,
“我知道,在你眼里,只有休如才是好人。”
“你……你居然还跟我提他?”上回两人在巷子里发生争执就是因为鄂容安,当时东珊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未料傅恒今日又重提,怒火复燃的东珊气鼓鼓地瞪着他,暗恨此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她这愤恨在傅恒看来却成了另一层意思,一迎上她嫌弃的眼神,他那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被满心的愧疚取代,
“我知道这婚事并非你所祈愿的结果,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所以你才那么恨我,恨我阻了你的姻缘。”
原本恼火的东珊骤然听到这番话,懵然不解,望向他的眼尽是诧异,“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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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珊,退婚吗?(双更合一)
“说婚事呗!”环顾四周,虽有行人,但都离得远,皆在赏杏花,他这边没什么人,傅恒这才问她对这赐婚是什么态度。
他这话问得着实可笑,“皇上圣旨已下,我的态度重要吗?我敢有意见吗?”
一说起正事,傅恒没再赌气,神色异常郑重,“你若不愿嫁,我可以去向皇后讲明,请求取消婚事。”
闻言,东珊心下一喜,但这喜悦转瞬即逝,只因她很清楚,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姐姐会答应让你退婚?皇后娘娘能做得了皇上的主?”
这个他还真不敢保证,摸了摸鼻翼,傅恒此刻还怀揣着一丝希望,“总要尝试才知道结果,兴许能成呢?”
听他这语气,似乎并不笃定,看来他也只是随便想想,“那你可有想过,万一不成呢?到时候可就不止你一人挨训,我也会被连累,还有我的兄嫂与亲眷,指不定皆会被皇上问罪,这后果你担得起吗?”
“难道不管不顾,就这么认命成亲?”明显东珊不喜欢他,勉强成了亲,她会开心吗?
这正是傅恒的担忧所在,可这话在东珊听来却变了意味,她不禁在想,傅恒是有多讨厌她,居然冒着被皇上训责的风险都想退婚,她真的有那么差劲儿吗?心下憋屈的东珊不愿占下风,抢先表态,
“虽说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我很怂,没胆子跟皇帝叫板,所以这婚约我不打算违抗,你若实在不甘心,尽管去退婚,切记别扯我,若然连累到我的家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这态度着实出乎傅恒的意料,那么倔强的姑娘,遇见不如愿的事,不应该奋力反抗吗?尤其是面对她不喜欢的人,她理该想法子退婚才是,居然无动于衷?
“这么说来,你愿意跟我成亲?”
话也不能这么说,东珊特地纠正道:“不是自愿,而是被迫妥协。”
方才她那警示的眼神意味她根本就没想退婚,鄂容安也不让他退婚,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瞎折腾?
想通这一点之后,傅恒轻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只顾与他掰扯,东珊还没来得及看杏花,正想过去,却感觉到鼻尖一凉,扬首望了望天,再伸出掌去感触,掌心间或有水滴,似乎落雨了。
晨起才出来时还有日头,转瞬即雨,这天儿变得可真快啊!
东珊本想趁着雨势尚小赶紧跑回前殿,却又担心淑媛回来找不到她,最终决定先去附近的十字亭内避避雨,顺带等着淑媛。
将将立定便见傅恒也步入亭,东珊刚瞄他一眼,傅恒就抢先开口,“亭子又不是你家的,还不准我进?”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吧?这人每回一开口都能准确无误的将话头掐掉,完全无法友好相处,东珊懒得理他,他立在亭口左边,她便立在右边,闲看斜雨润花打柳枝。
地面飞扬的尘土渐渐被雨水打湿,雨势越来越大,附近的人皆来亭避雨,原本宽敞的亭子逐渐变得拥挤,两人间满是窜动的人影,傅恒隔着人群往她那边瞄了一眼,就见有个男子立在她身畔,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而她依旧在看花,浑然不觉。
这般放肆的打量惹得傅恒心下不愈,当即避开人群,自缝隙穿过去,走近之后道了声“借过”,顺势往她身后一站,把那人隔离开来,恰巧挡住身后男子的视线。
正赏着美人的男子骤然被打断,不悦皱眉,挑眉呵斥,“哎---你哪儿冒出来的?没瞧见这儿没位置了吗?挤什么?”
才嗤了声,就见前面那人缓缓回首,睇向他的眸光阴沉如此刻的天幕,声音彻凉,
“管好你的眼珠子,再乱瞄就挖了喂狗!”
忽闻熟悉的身影自背后响起,东珊惊诧回眸,就见傅恒正在训人,明明是四月天,那脸冰得竟像是冬月天一般!
那男子还想回嘴,晃眼瞄见这眼神凌厉的少年身着蜀锦,左襟盘扣上悬着青金石的十八子,便知此人身份不一般,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于是识的住了口,往一边退了几步。
东珊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傅恒又仗势欺人,“你怎么对谁都那凶?人招你惹你了?”
现下人多,为保全她的颜面,傅恒不好以正常的声音去解释,微偏头,靠近她附耳低声道:
“他一直在偷看你。”
原是为这个,东珊顿觉尴尬,但又觉得他这反应未免有些过激,“那又碍你什么事?”
先前是无关,如今情况大有不同,傅恒义正言辞道:“你我已有婚约,我岂能容忍旁的男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看你?”
“……”才刚还说要找皇后退婚,转眼间又默认这婚约,还来管她的事,这人的转变未免太快了些,东珊无言以对,两团红霞悄染双颊,望着被风吹斜,弥漫着层层雾气的雨幕默不作声。
这雨也不晓得何时才停,东珊等得心焦,也不见淑媛,不禁猜测她可能也在某地避雨吧!
被雨浸润过的风透着一股寒凉之气,吹得久了,东珊有些受不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就在此时,撑着伞的图海找到主子,请他先回殿,顺将的另一把伞递给主子。
傅恒接过伞,走下台阶,回首却见东珊仍立在原地不动,似乎没有同行的意思,他一挑眉,勾唇哼笑,
“才刚叫四嫂叫得那么亲热,这会子又把自己当外人?”
被奚落的东珊面颊滚烫,小嘴一扁,恼嗤道:“那是口误,不许再笑我!”
再说她可能真的会生气,傅恒及时住口,招呼道:“走呗!难不成还想等雨停?”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没有旁的选择,东珊只好提裙下了台阶。
被雨淋过的台阶略湿滑,傅恒抬虚扶了一把,以防她脚下不稳又摔伤。他本是想为她撑伞,她却自然而然的自他接过伞,
“多谢九爷赠伞,男女有别,共撑一把伞多有不便,委屈您主仆二人挤一挤。”
道罢东珊朝他客气颔首,而后执起油纸伞,悠哉悠哉地先行一步,徒留傅恒一脸讶然,在风凌乱。
图海赶忙将自己的伞移向主子,懊悔哀叹,“早知道奴才就只带一把伞,这样您就能和东珊姑娘一起走。”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呢?斜了图海一眼,傅恒傲然扬首,“你以为本少爷很稀罕与她同行?”
图海心道:您让奴才打听东珊姑娘的行踪,可不就是想见人家,与人多相处嘛!明摆着的事儿,居然还不承认?
当然他只敢腹诽,不敢顶嘴,只嘿嘿赔笑,附和道:“爷您当然不稀罕讨好姑娘家。”
东珊脚步极快,根本不理会后方的主仆二人,待到行至前殿,竟见淑媛已然先行回来,不觉好奇,
“你不是在后山吗?我还在那边等着你呢!”
淑媛是看九哥和东珊皆在亭,她不便去打扰,这才先走一步,现下东珊问起,淑媛深感愧疚,却又不便明言,唯有撒谎,
“那会子突然下雨,我没找着你,以为你先走了,就回殿找你。”
道罢她心里很是忐忑,只因她性子纯良,甚少撒谎,今日却为九哥接二连的扯谎,还是在庙,着实不该。
东珊并未多想,信以为真,“那会儿我去亭避雨,想是人太多,你没瞧见我。”
四夫人常陪婆婆过来祈福,认得这庙的禅师,此刻有雨,她们不便返程,便由禅师安排众人到厢房品茗。
索绰络氏与四夫人很是投缘,四夫人请她同去,她之所以欣然应允,正是想着现在与四夫人打好关系,将来东珊进了富察府也好有个照应。
东珊一个小姑娘,压根儿没往深处去想,只是不愿与傅恒再待在一处。
好在傅恒于人前十分规矩,装作与她不熟的模样,并未与她多说话,连目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只在一旁与禅师对弈。
坐在嫂嫂身边的东珊与淑媛闲谈之际,偶尔也会往傅恒那儿瞄一眼,青烟袅袅,茶雾缭绕间,他长睫低垂,思索落子时认真的神情倒让她生出一种陌生之感,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同,少了一份傲慢急躁,多了一份沉着冷静。
这一幕落在索绰络氏眼,令她倍感欣慰,心道东珊这丫头终于懂得欣赏小九爷了吗?
虽是皇帝赐婚,她也希望东珊能钟意这位夫婿,两人将来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半个时辰后,雨势渐停,一局棋正好结束,众人与禅师辞别,离庙乘车,打道回府。
东珊没意见,傅恒也就放弃了退婚的念头,章佳氏开始着人张罗小儿子的婚事。
按照惯例,若是男方钟意某家的姑娘,需派媒人先去提亲,询问女方家的意见,而这桩婚事却未经媒妁,直接由皇帝赐婚,且钦天监早已为两人测过八字,是以纳采和问吉这两项也就无甚必要。
然而章佳氏却道两家皆是世家,虽有赐婚,这该有的礼数还是少不得,不能怠慢了女方,于是在四月十八这日特地请媒人带着十六礼去纳采,四月二十又去问吉,将东珊的年庚八字带回来,放于祠堂案前请示吉凶。
过罢定之后就要准备过大礼,这些事都是两家长辈在操持,傅恒与东珊皆未参与。
东珊日日闲在家,倒也有几名闺友来找她,恭贺她赐婚之喜,但她最想念的还是咏微,却不知咏微在宫的情况如何。
听说即使留宿宫观察,也会有少数撂牌子的,但已过去十几日,并无咏微的消息,想来她真得留在乾隆的后宫了吧?
她会得圣宠吗?乾隆的后宫团是否有姓乌雅氏的宠妃?这个东珊还真不确定,但至少在她所看过的关于乾小四的宫斗剧里,并未出现过乌雅氏,咏微蕙质兰心,总不至于得罪皇帝,默默无闻,于冷宫了此残生吧?
东珊越想越怕,真想见一见咏微,奈何如今的姐妹二人可不像原先那般,说见就能见的。
次日晨起,东珊神色怔然,与蔷儿说起自己的梦境,说是马上就要端午,她还梦见自己去了咏微家,咏微在教她包粽子呢!
蔷儿闻言,为她更衣的顿住,惊诧地看向她,“姑娘,您这梦兴许能成真,表姑娘她回家了。”
“你说什么?”才睁眼的东珊一脸懵然,还以为自个儿没睡醒,仍在梦,殊不知蔷儿说的皆是事实,咏微的确出了宫。
实则以咏微的品貌,只要她肯用心,足以在后宫站稳脚跟儿,那些个教习嬷嬷们皆看好此女,认为她将来必能得圣宠,哪料当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她竟突然浑身起红疹,太医来治了日仍不见好转。
这毛病也不晓得能否根治,即便治好,身上会否留下印记也难说,若是让皇帝瞧见,哪还有心思宠幸?
无奈之下,宫人只好将情况如实上报,太后便命人撂了她的牌子,送她出宫归家。
宫人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身为咏微的父亲,海望可是一清二楚!他这女儿不可食虾蟹,一碰便会起红疹,原本咏微一直都在规束自己,从不触犯,这回骤然犯病,定然是她食用了虾蟹。
虾是她偷吃的,她并未告知太医,太医也就查不出症结所在,无法对症下药,这才耽误了病情。
当女儿被送回家时,海望将下人统统打发,呵斥她跪下,扬就是一耳光,质问她到底为何要这般,
“选秀这一路皆是顺顺利利,马上就要侍奉皇上,你竟然闹这么一出?就是不想入宫对不对?”
这一巴掌出极重,咏微那原本就起了红疹的面上登时显现出几条指印,火辣辣的疼,可她自知有错,不敢哭出声,捂着脸压抑地抽泣着,默默地跪在堂前,承受父亲的责骂。
眼瞅着丈夫额前青筋暴跳,震怒如轰雷,瓜尔佳氏忙在旁劝解,“女儿红疹未消,当务之急得赶紧诊治,你要问话也等大夫看过再说。”
海望还指着女儿入宫后能为家族带来荣耀,如今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指不定那些同僚们现下正如何笑话他,他这张老脸都快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儿给丢尽了,也就懒得顾及咏微的状况,
“还有什么可治的?她明知故犯,分明就是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既然她不爱惜不在乎,那就甭治了,由着她自生自灭!”
听着丈夫的这些狠话,瓜尔佳氏气不过,也不再给他颜面,挺直了身板恼声数落,
“你这是什么话?微微可是我的心头肉,你不在乎她,我可疼惜着呢!去选秀时你将她当成宝,如今被撂牌子你就这般冷嘲热讽,这就是你对待亲生女儿的态度?”
海望恼的不是女儿落选,而是她耍了心,气极的他龇牙怒目,摇指恨嗤,
“她若是复选没过也就罢了,那是她福薄,没入皇上的眼,我无话可说,可这复选都过了,她自个儿又故意食用虾蟹,导致病犯,分明就是不想留在宫里,自作主张,置咱们家族的利益和前途于不顾,老夫骂她骂错了?”
瓜尔佳氏被噎得无话可说,转过身来拉住女儿的,想将她扶起,咏微惧怕父亲,哪敢起来?只小声低泣着,根本不敢动弹。
无奈的瓜尔佳氏只得先与丈夫说好话,“女儿这么做定有她的苦衷,无论如何,这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你这样高门大嗓的吵闹万一让宫里知道那可是欺君之罪,且先为她医治,待我问清楚因由再说。”
纵然海望怒火丛生,却也深知此事已成定局,咏微犯了这样的错,这后宫她是入不了的,他也不敢声张,传出去皇帝还得治他个欺君之罪,得不偿失,权衡利弊后,海望没再继续训斥,只装作不知女儿的真正病因。
窝火的海望恨瞪女儿一眼,愤然拂袖离去。瓜尔佳氏赶忙将女儿扶起来,又着小厮去请大夫。
等待的档口,四下无人,她才问起女儿,究竟为何要这般。
咏微只道自己不想待在后宫,其他的再也不肯多言。
女儿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想必背后必有原因,瓜尔佳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命人去请东珊过来,想着她两姐妹关系好,由东珊来问,定能问出真正的因由。
当东珊匆匆赶来时,绕过山水绢纱屏风,就见表姐原本精致秀美的脸蛋儿上泛起点点红疹。
打从东珊穿越过来之后,这四年里,她并未见过咏微犯病,只听表姐提过一句,说是不能吃某些食物而已。
旁人不清楚因由,东珊自是能猜出表姐的心思,“是为了李公子吧?”
目睹表姐含泪点头的那一刻,东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既惊讶又疼惜,同时又深感钦佩。
毕竟表姐一直都很乖顺,对家人言听计从,胆子也小,不似她那般冒冒失失,东珊觉得这么大胆的行径应该是她这个穿越者才敢做的事,然而面对皇帝赐婚,东珊却没有反抗的勇气,反倒是咏微,竟然敢在留宿宫之后选择冒险!看来她一直没有认命啊!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爱的力量?
咏微不敢与其他人说实话,只敢在表妹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其实我一直都在犹豫,想尝试反抗又没那个胆子,总想着自己可能会被撂牌子,直至殿选宣布结果的那一刻,我才晓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与你在宫分别时,我还在想,就这么忘了他吧!老老实实的按照命运的安排走下去。
可这几日我却无比想念他,一想到余生再也见不到他,我便觉得失去了活着的意义,脑海里全是你曾给我讲过的那些故事,他们都能为感情付出一切,勇敢的冲破礼教,不顾父母的阻挠,我若真的喜欢他,为何就不能为他尝试呢?
几番挣扎之下,我才鼓起勇气,想了这个法子冒险一试……”
原来竟是那些小故事给了她勇气,东珊实在没想到当时随口一说的故事竟对她的影响那么大!看来古人也不是一味的服从,主要还是看每个人所受的是怎样的教育。
咏微听了她的故事,便萌生出反抗宿命的意识,东珊真不知自己是错还是对,咏微的这个抉择又是好是坏,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李公子晓得你出宫一事吗?”
“应该还不晓得,不过坏事传千里,他可能很快就会听说的。”说起李侍尧,咏微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奈何父亲看管得太严,她这会子又起红疹,根本没会出府,恰巧表妹到访,咏微便想写一封信,让表妹帮忙交给李侍尧。
表姐担着那么大的风险,正是为了李侍尧,如今她有这样的请求,东珊无法拒绝,唯有帮她完成心愿。
拿到信之后,东珊便没耽搁,即刻出去送信。临行前咏微特地交代过,一定要亲自交到李侍尧,不可转交他人,以免信的内容被他人看到,会惹出祸端。
东珊谨记这一点,再保证,然而一出去她就开始头疼,以她的身份,该如何才能顺利的见到李侍尧?惆怅的东珊仰头望天,苦思片刻,想起某一幕,灵一动,当下已有主意。
傍晚时分,傅恒才从宫出来,乘坐马车回府,他这马车既宽敞又稳当,桌上放茶盏都不影响,才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马车骤停,晃得他一个前倾,茶水瞬洒!
眼看衣袍湿了一片,傅恒不悦地放下茶盏,马车外的图海听到动静,估摸着少爷可能动了怒,未免牵连自己,图海率先解释,
“爷,不怪奴才啊!有位姑娘突然出现拦咱的马车。”
“哪个不开眼的……”傅恒恼火掀帘,映入眼眸的竟是一张熟悉的小脸,最诡异的是,她的面上还挂着笑意,
“小九爷,别来无恙啊!”
实则这笑容还是很美的,之所以用诡异来形容,是因为眼前的姑娘一向对他板着脸,从未有过好脸色,骤然这样对他笑得那么甜,让他感到不安,甚至怀疑她图谋不轨!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的大肥章奉上!
感谢投出榴弹的小天使:如、大圆子2个;苹果叽里呱啦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丫丫9个;大圆子9个;如个;苹果叽里呱啦、黄泉小仙、音音怪、小星星、荒蓝瘦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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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珊讨好傅恒
“小东子?怎的是你?”
虽然这个名字她很不喜欢,但今日特殊情况,东珊不能与他计较,依旧笑面以对,
“有事找你,我可以进来说吗?”
他还没应承呢!她的左脚已然踏上马车,傅恒心道这丫头还真不客气,所以方才的询问只是出于礼貌?根本就不需要他回答吧?
思量间,她已在车厢内坐下,马车内熏着淡雅的茉莉香,清新怡人,内饰镶珠嵌宝,富丽奢华,颇有派头,倒是很符合傅恒这张扬的性子。
东珊只敢腹诽,不敢公然挑刺儿,恭顺的坐在一侧,一脸无害的笑望向他,傅恒回望她的目光却是一脸防备,清了清嗓子,坐正身子,客套而疏离,
“东珊姑娘找我何事?”
这腔调听来怎的这般欠揍呢?平日里也没见他这样,今日竟是故意摆谱儿,东珊看他不惯,但又谨记使命,不敢怼他,弯起樱唇温笑道:
“听说你和李侍尧是亲眷,我有要事想见他,可否劳烦您带我去找他?”
“……”傅恒还以为她真的是有什么正经事才会主动过来,没想到竟是为了别的男人!
按理说,东珊与李侍尧应该没什么来往吧?何故这般大费周章的找寻?狐疑的打量着她,傅恒满目疑色,
“你与李侍尧……有何瓜葛?”
他这探究的神情,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不过她一个姑娘家突然要见一名男子确实怪异,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东珊觉得自己应该澄清一下,
“不是我要找他,只是帮人送一封信罢了,九爷万莫误会。”
得知实情后,傅恒眉头顿展,浑身放松的他往后方的软垫上一靠,闲敲着黄花梨的小桌,一派无谓,
“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我对你的事并不感兴。”
“……”东珊不想理他,甚至想送他一个白眼,“那还问我作甚?”
“好奇驱使,随口一问。”
碍于有使命在身,东珊懒得与他闲扯,再次相求,说是想尽快见到李侍尧。
傅恒问她为谁而来,她却不肯说,小山眉间隐着一丝焦虑,“不便言明,总之是要事,耽误不得,还请小九爷帮我一次。”
言辞恳切,态度和蔼,这样的情形着实少见,傅恒忽然觉得今日的东珊温顺的简直不像她本人,
“你这是在求我?”
有必要特别强调吗?东珊心生怨气,怎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顺着他的意,勉强道了句,
“你说是便是吧!”
难得她有求于他,傅恒心情大好,就想看看一向硬气的东珊向他低头的模样,遂理了理袍摆,换了个坐姿,闲闲地打量着她,懒声道:
“求人,可得有求人的态度。”
她今儿个这态度难道还不够好吗?他这架势颇明显趁火打劫,东珊没工夫与他打哑谜,干脆将话挑明,
“九爷您就直说吧!想怎样?”
他倒也没想怎样,只想看她会如何,“看你的诚意咯!”
杏眸一转,东珊这才恍然大悟,求人办事都得送礼啊!东珊暗叹自己竟是忘了这一点,双空空的过来,当真失礼!
她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鬂间倒是有支金簪,可姑娘家的簪子不能随便送人,思来想去,她干脆解下系在腰间的荷包,极不情愿地递给他,
“喏,荷包里有些银子,都给你吧!现在你能帮我了吗?”
掌突然多了一个荷包,傅恒面色纳然,低眉瞧了瞧,荷包上绣着锦鲤戏珠的图样,绣工颇为精巧,
“这荷包不是出自你吧?”
这个小九儿,分明是在内涵她!感觉有被冒犯到的东珊咬着牙紧抿着唇,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怒,一旦哪句话说错,惹恼傅恒,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强压下前尘旧怨,东珊自嘲笑笑,“我自是绣不出这么好看的荷包,不过这不是重点,银子才是重点,礼轻情意重啊小九爷!”
掂了掂荷包,傅恒啧叹道:“还真是很轻啊!”
不过他缺的不是银子,纯粹想逗她罢了!随将荷包往旁边一放,傅恒悠悠开口,
“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回。”
而后傅恒吩咐图海转向去往李侍尧家。
终于得他应承,东珊感激道谢。
两人居然也有不吵架的时候,傅恒只觉这情形虚无得像是梦境一般,他肯帮她的忙,料想她会记他一个恩情吧?
“现在我在你眼里算不算好人?”
这话问得稀奇,东珊不愿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好人都是旁人的评价,哪有人自封?”
闲扯了会子,马车到得李宅。图海恭请主子稍候,他上前求见,却被管家告知李公子并不在家,去赴酒局了。
图海折回来立在马车外汇报情况,东珊听得一清二楚,忙问他可知李侍尧去了何处。
“管家说李公子没提,他也不晓得在谁家。”
居然不在家,这可就麻烦了,东珊满面愁容,哀叹连连,傅恒提议让她改日再来,她却等不及,
“我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儿,必须今儿个给办妥了才能安心。”
如此坚决的态度倒令傅恒越发好奇,“你找他究竟有何要事?”
“捎一封信。”
原来只是一封信,他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那你大可将信交给我,明日我入宫见到他时帮你转交。”
迎上她那充满质疑的眼神,傅恒事先声明,“信件乃是私密之物,我不可能偷看,你放心便是。”
“倒不是对你不放心,只是我那朋友再嘱咐,定要亲自交到李公子,我既答应了人家便不能失信。”
想不到她还挺有原则,东珊坚持要等,傅恒也就不再劝说,随她的意愿。
本该是用晚膳的时辰,她却在这儿等人,着实煎熬,没一会儿,那五脏庙就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叫,晃眼瞄见桌上有糕点,但她又想起那日在飞彩楼拿糕点被傅恒拍背的场景,未免又被他奚落,她还是忍着吧!
她这副想吃又不敢动的神态尽落在傅恒眼底,惹得他轻笑出声,“想吃就拿呗!好歹你我也是定了婚约的,我总不能亏待你。”
他会这么好心?生怕这是个圈套,东珊灵眸一转,事先声明,“不会要银子的吧?我的银子都给了你,身上再无分。”
瞄了那荷包一眼,傅恒轻笑道:“虽是轻了点儿,买下这几碟糕点足够,放心用吧!”
既如此说,她也就不客气了,只是这糕点终归太干,容易噎人,用了两块,尚未饱腹,她已吃不下,喝了口茶才稍缓。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会饥饿,那傅恒应该也饿了吧?她只顾自己的意愿,让他在这儿等着,却忘了顾忌他的感受,实在失误!
拿绢擦了擦,东珊尴尬一笑,“你也饿了吧?要不你先去附近吃点儿,我在这儿候着即可。”
傅恒从不爱等人,若非东珊央着,他才不会坐马车里干等着,别说,现下还真有点儿饿了,于是傅恒嘱咐图海去李宅找管家交代一声,而后驾着马车转去酒楼。
东珊可不敢离开此地,生怕错过李侍尧,傅恒却道不必担心,
“我已交代过,让李侍尧一回来就到酒楼找咱们,糕点不能当饭吃,还是随我去用膳,边吃边等。”
尽管傅恒与她保证,她还是有些担忧,“他会去吗?万一他不愿过来呢?”
“小爷发话,谁敢不从?”傲然道罢,他又觉得不够严谨,当即改口,“除了你。”
“……”默默反思了一会儿,东珊认为自个儿的表现并无不妥,“今儿个我对你还不够顺从?”
又不是真心顺从,权宜之计罢了!傅恒看透不说透,但笑不语。
马车继续前行,到得一家酒楼后停下,东珊掀开车帘一角,膳食的香气在周遭浮散,瞬时勾起她的食欲。
傅恒请她下去,她却有所顾忌,这会子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刻,她今日并未着男装,一身女装陪他去吃饭,若被人瞧见那还得了?迟疑再,东珊艰难地摆了摆,
“我还是不去了,忍一忍吧!你且去用膳,不必管我。”
“放宽心,不让你走正门,酒楼有侧门,那边没什么人,且随我进去,不然我就不管你的事,你自个儿去找李侍尧。”
她这身份找李侍尧不是不方便嘛!若是自个儿可以,又何须拐弯抹角的来求他?
见个人居然这么麻烦,现下天色已黑,东珊都有点儿想回去了,但又怕咏微失望,想想还是决定再坚持一会儿,依照傅恒的意思,随他进去。
傅恒是此地的常客,负而行,步伐从容,东珊紧跟在他身侧,低垂着小脑袋,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压根儿不看前方的路,若非傅恒拉得及时,她险些要撞上前头的那棵鸿运当头的盆栽。
被他拽住胳膊的那一瞬,东珊才停下步子,赶紧绕开几步。
小怂包!腹诽之余,傅恒顺带提醒,“咱不偷不抢,能不能别鬼鬼祟祟的,像个小贼一样。”
她若是个男子,定然大踏步的向前走,还不是因为身份不允许,加之这是夜间,没个男裳做伪装,她自是惶恐不安,
“我……我害怕碰见熟人。”
傅恒浑然不惧,“怕甚?你我有婚约,谁敢说半句是非?”
她自个儿不觉得有什么,说到底怕的还是旁人的指点,“可你们这儿即使有婚约也不能见面啊!”
仔细一琢磨,傅恒感觉她这话有些怪异,“怎的叫我们这儿?说的好像你不是京城人氏一般。”
意识到口误,东珊一笑而过,并未过多解释。
到得厢房,傅恒问她想吃什么,她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乖巧一笑,“随意即可,我不挑食的。”
心知再问也是多余,他不再客套,直接点菜。东珊默默听着,似乎已经点了八道菜,他居然还在继续,不由慌了神,
“你还请了旁人?”
她都说怕见人了,他又怎会再叫其他人?“不晓得你的喜好,多点些供你挑选。”
“没这个必要,咱们两个人,两道菜就足够,你若要排面,四道菜绰绰有余,”东珊遂招呼小二将多余的菜给划掉,小二不敢应承,只为难地看向九爷。
见此状,东珊不悦蹙眉,“看他作甚?我说了算。”
吓得小二再不敢多问,脆声答应着,奉上好茶之后将门掩上,速速离开。
斜靠在椅背上,傅恒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薄润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来,“瞧你方才的架势,颇有几分当家女主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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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你很轻浮啊!
咂摸着他的话,东珊的脸悄无声息地泛起了红晕,默默回想自个儿方才所说的话,似乎确有不妥,但又不愿承认,眸眼圆睁,兀自强辩,
“才没有,我这是为你着想,少点些菜,替你省银子呢!”
“我缺这点儿银子?”傅恒可不喜欢被人质疑,但转念一想,又笑出声来,
“勤俭持家,倒是个会过日子的,不过嫁入富察家可不需要节俭,越是省钱抠门儿,越难富裕,想花销,努力去挣,这日子才能越来越好。”
东珊心道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家境殷实,哪里懂得人间疾苦,再者说,她也不抠门儿,但也不代表她就一定要铺张浪费啊!量力而行即可,无谓摆什么排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过日子”个字,窘得东珊用杵着下巴,微侧过身去,不愿面对他,口还忿忿然抱怨着,
“尚未成亲,你怎能说这些话?以往的你只是傲慢,今日的你格外轻浮!”
傅恒一摊,坚决不承认,“我没别的意思,是你胡思乱想。”
东珊不禁在想今日这是怎么了,怎的总是语塞,说不过他?说到底还是没他脸皮厚,说不出浑话,只能认输,左右今日有事相求,就让他占个上风嘚瑟一会儿吧!
待菜品呈上,东珊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但毕竟与他不熟,动筷子时还是得保持优雅。
清蒸鱼端上来时,鱼头正好对着傅恒,东珊等着他先动筷,他却只是掂起酒盅,
“我喝一个便是,鱼就不吃了,你随意。”
夹一筷头这么难吗?东珊奇道:“你不喜欢吃鱼?”
美酒入喉,她的话让他忆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场景,傅恒淡笑默认,“儿时被鱼刺卡过。”
尝了一口鱼肉,鲜美嫩滑,清淡适口,东珊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清蒸鱼看似容易,实则最考验厨艺,这家酒楼的鱼做得不错。”
执起酒壶时,傅恒示意给她斟酒,她以挡杯,摇头婉拒,“兄长说我一喝酒就话多,未免失仪还是不喝了,九爷您随意即可。”
是吗?收回酒壶,傅恒兀自给自己斟了一杯,“我寻思着你平时话也不少啊!”
“……”还能不能愉快的闲聊了?她都已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怎的他还这般针对她?一点儿都不顾忌她的感受!
心生怨念的东珊羽睫半垂,继续吃着小瓷碗的米饭。
没听到她反驳,傅恒还真有点不习惯,长指掂着酒盅,轻晃着冽冽水酒,他就这般默默的审视着她,察觉她只吃米饭,不再夹菜,遂问她这是怎么了,
“菜不合口味?”
闻声,东珊瞄他一眼,墨色眸子好似隐着千言万语,却又不肯明言,最终收回视线,并未答话。
这态度令傅恒越发诧异,“有什么不满大可直说,我可不擅长猜姑娘家的心思。”
还不是被他打击的,忍了又忍,东珊才闷声道:“你不是嫌我话多吗?那我就闭嘴咯!”
“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你不就喜欢跟我作对吗?我嫌你话多,你该多说些才是,怎的今日反倒顾忌我的评判?”说到此,傅恒突然就笑了,倾身凑近,凝着她打道:
“难不成……你很在意我的感受?”
东珊心道本姑娘今日有求于你才没冲你,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啊?不过眼下尚未见到李侍尧,这话她不敢明说,暂忍怒气,笑吟吟道:
“正所谓忠言逆耳,九爷向我提建议,我得虚心听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实则他并未嫌她话多,不过随口一说,逗她而已,她竟还当真了,现下傅恒也不好改口,只能任由她误会着。
这顿饭她用得并不安心,一直在想着李侍尧会不会过来,再耽误下去似乎不太好啊!
她是想着再等两刻钟,若然李侍尧还不来,那她真得走了,改日再说。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终于有人来禀,说是李公子来了。
一身黛青长褂的李侍尧疏眉狭目,眸露精光,此人极有眼色,一进门便瞧见东珊的身影,东珊与傅恒定亲一事他已知情,两人出现在一起,虽让他吃了一惊,倒也没觉得怪异,并未多问。
但他尚不知是何事,也就没敢当着傅恒的面儿向东珊打听关于咏微的情况,只客客气气地与人寒暄着。
傅恒请他坐下喝一杯,李侍尧淡笑颔首婉拒,“才从宴上出来,今日有些喝高了,不能再陪九爷,还请九爷见谅。”
实则傅恒也只是客套话,东珊不饮酒,无人相陪,他喝两盅意思一下即可,并无再饮的兴致。
现下人已到场,傅恒示意东珊可以开始办她的正事,东珊犹疑片刻,好言商议道:“九爷可否先回避一下?”
这般客气的请求,明白人都会识暂避吧?然而傅恒竟是峰眉顿拧,“不能!我能带你来见他已是十分大度,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儿说?”
“……”那一刻,她竟有种闻到了醋意的错觉,看来男人都是很小气的,即使不喜欢一个姑娘,一旦定了亲,便会生出占有欲,不允许她与旁人往来过密,说到底还是自尊心在作祟吧?
李侍尧不希望傅恒误会什么,一派坦荡地对东珊道:“无妨,都是自己人,无需顾忌,东珊姑娘有什么话尽管敞开了说便是。”
关键这事儿它不能明着说啊!傅恒又不肯回避,无奈的东珊给李侍尧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到红木镂空八仙屏风后说话。
绕过屏风,避开傅恒的视线后,她才将那封信交给李侍尧,压低了声道:“表姐写给你的,快收好。”
接过信的李侍尧颇觉惊诧,“她不是……?”
“嘘!”东珊以指挡唇,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以免被傅恒听到起疑,遂又补充道:
“她出宫了,你回去看罢信便懂,看完后立即烧掉。”
咏微居然出宫了?李侍尧闻讯大惊,想起傅恒在场,他只得掩下心疑惑,将信收好。
完成使命的东珊总算松了口气,将将自屏风后方走出来,迎见的便是黑着一张脸的傅恒,似乎对她颇为不满。
这会子东珊也不需要顾忌他的感受,懒得问他又在置什么气,道谢后拱告辞,刚抬步却被他拦住去路,东珊停步,震惊扬首望向他,
“总不会让我请客吧?我身无分你是知道的。”
难道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小气之人?不悦地白她一眼,傅恒强咽下本想说的话,东珊先行一步,他本不想管她,坐上马车后又觉得不妥,遂命图海跟上她,当马车行至她身边时,傅恒抬起修长的指节,掀帘对正在夜幕步行的东珊道:
“有车不坐,傻不傻?”
听到动静,东珊也不看他,悠哉悠哉地向前走着,“小九爷的好意我心领,我可不想再欠你的人情。”
“那你继续,指不定路上遇见几个熟人,还能寒暄一番。”道罢他气定神闲地放下帘子,再不多劝。
下一瞬,马车停下,东珊掀帘而入,弯着眉眼笑悠悠地给自己找台阶,“我寻思着街上有点儿冷,还是马车挡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劳烦小九爷送我一程。”
果然她就是吃硬不吃软,非得吓唬她才乖。
傅恒遂命图海先去宁琇家,东珊却道不回自己家,“我要去表姐咏微家,她身子有恙,我去陪陪她。”
想起她今日所说的帮人捎信儿,又想起咏微才被遣送出宫,傅恒顿时了悟,“所以那信是咏微写给李侍尧的?”
“瞎说什么呢!”
尽管东珊否认得干脆,傅恒也能看出她的眼神明显闪烁,看来他真的猜对了。
既然她不愿明言,那他就继续装糊涂,送她到海大人家。
夜间进宅,东珊不敢走正门,准备从后巷的后门进去。
马车停在巷口,她才掀起棉帘下去,冷风顿时钻入衣领之,冻得她紧抱臂膀,轻嘶出声,
“这巷子好黑啊!”
随后而下的傅恒将马车备用的堇色衣袍拿过来展开披于她肩上。
厚实的织锦棉袍瞬时遮挡住周遭四窜的凉风,东珊惊回眸,便撞进他那幽深明亮的眼底。
这般细心的举动在她看来有些匪夷所思,不禁在想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思量半晌,只想到一种可能,
“你喝醉了?”
这不小看人嘛!自图海接过灯笼,傅恒送她进巷子,“才二两而已,跟喝茶无甚区别。”
若是没醉,可怪异的行径又当如何解释?“那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是啊!他为什么要给她披袍子呢?她冷不冷管他何事?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投映在狭巷之,能勉强照亮前路,却照不清他迷茫的内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傅恒干脆瞎扯,
“待会儿你回去,咏微看见你披着我的袍子,定会夸你未婚夫待你好,羡慕你定了桩好亲事,我这不是给你长脸嘛!”
“……”至于想那么多吗?东珊嫌弃地瞥他一眼,眸带讥诮,“那我谢谢你啊!”
傅恒怡然一笑,“客气!”
说话间,已到得咏微家宅的后门口,东珊就此止步,客套拱,“多谢九爷今儿个帮我这个大忙,现下天色已晚,您忙碌一整日,赶紧回府歇着吧”
傅恒说要等她进去再走,她可不敢让他继续待在这儿,“待会儿有人来开门,万一瞧见你,还以为我们在私会呢!那还了得?”
月色下她的容颜泛着朦胧的光晕,那惊慌的小模样在傅恒看来格外有,坏心顿起的他故意逗反问,
“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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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珊求见傅恒(双更合一)
傅恒私以为,她那两个字倒是形容得颇为精准,今夜两人共乘马车,同用晚膳,这情形确实有几分非同一般的意味。
东珊被他这句反问吓得杏眸圆睁,身子往后挒去,
“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不是为了帮人捎东西,我才不会傍晚去找你,实为正事,并非私会。”
纵然早已知情,傅恒仍旧故作心酸地哀叹着,“看我有利用价值时便九爷长九爷短,态度恭敬温顺,利用完之后赶紧与我撇清关系,再不提婚约一事,这么急着赶我走,生怕旁人晓得我是你未婚夫,忘恩负义四个字被你演绎得淋漓尽致!”
听着他的控诉,东珊忽觉自个儿竟像是负心女一般,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
“我这不是为九爷您的声名着想嘛!你我尚未成亲,夜间见面不合规矩啊!再者说,我这人恩怨分明,你帮过我,我自会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我效劳之处,我自当竭尽所能!”
明明是个姑娘家,在外人面前还晓得福身盈盈一拜,女儿态十足,怎的一到他面前就透着一股绿林豪杰的英雄气概?他就不值得她温柔以待吗?心下不悦的傅恒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我能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若有连我都解决不了之事,你觉得你能摆平?”
此人很是自负啊!东珊拉长了腔调警示道:“话不能说太满,当心打脸。”
道罢她又催他离开,傅恒没再与她作对,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提着灯笼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后,东珊才开始敲门,等待开门的档口,她才想起袍子没拿下,抬眸就见他人已快到巷口,这会子也不好大声喊他,只得作罢。
紧跟着下人来为她开门,东珊没再耽搁,裹着袍子迎着风匆匆进院。
咏微等得焦急,还以为她被人撞见或是出了什么事,生怕自个儿连累了她,好在她平安归来,笑意盎然的汇报好消息,说是信已带到。
“安心等着吧!他若是有回信,定会按照你交代的法子送信。”
“有劳你了,为我的事冒险入夜出去。”咏微问起她是如何找到李侍尧的,东珊得意一笑,
“先前听你说过,李侍尧的姑姑是傅恒他阿玛的妾室,我便去找傅恒帮忙咯!”
“是吗?”咏微甚感诧异,“先前你俩不是还水火不容吗?你居然愿意去找他?”
“还不是为了帮你捎东西,我才勉为其难地讨好他。”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咏微的堂姐妹表姐妹多的是,但真正能令她敞开心扉,无比信任的只有东珊,今日若非有东珊,她这信定难送出去,咏微感激地握着表妹的,恍然瞧见她身上多了件袍子,仔细一看,竟是丝绸混着羽毛织就的绉面锦袍,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之物,
“这样式色泽,不像是姑娘家的,该不会是傅恒的吧?”
这都能看出来吗?东珊暗叹表姐的眼就是毒啊!她来这儿四年,对这些衣裳的材质还是分不太清楚,实在惭愧。
眼瞧着妹妹点头默认,心绪郁郁的咏微总算展颜,轻笑出声,“看来傅恒对你还不错,才定亲便对你这么好,将来成亲后肯定更加宠你。”
若非东珊提前问过傅恒,此刻听到表姐这么说,指不定真的会对傅恒改观,但傅恒已然与她解释过真实的想法,再听到表姐的夸赞时她便忍俊不禁,
“他等的就是你这句夸赞,这才将袍子送给我呢!他这是虚荣心作祟,说是要给我长脸。”
咏微笑她傻姑娘,分不清真假,“真若是虚荣心又怎会明白的告诉你?指不定是想送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才会这么说。”
有这么复杂吗?他总不至于说假话骗她吧?想不出当的深意,东珊也就没再琢磨,这时丫鬟霜晴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她家姑娘清洗,而后再为其上药。
想起一事,东珊心生顾忌,愁眉难舒,“姨母让我过来探听你的心事的,明儿个她肯定会问我,到时候我又该如何回答?”
咏微心道:这事儿迟早得让父母知情,但现在才将信交给李侍尧,她还不晓得李侍尧是何态度,便想等着他回信之后再决定,遂交代东珊,
“额娘若是问起,你就跟她说我可能有了心上人,但你还没试探出来究竟是谁。先与她说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准备,到时候再讲明她也不至于无法接受。”
目前这情形,似乎只能这样了。
次日瓜尔佳氏问起,东珊便照着表姐的说法答话,瓜尔佳氏一听这话,连粥也吃不下,放下调羹,愁眉紧锁,啧叹连连,
“我就猜她有其他的心思,否则不至于冒这个险,但薇薇一向胆小,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让她如此义无反顾?”
东珊装傻道:“她怕我告诉您,不肯跟我说实话,姨母勿忧,我会再想法子继续打探。”
女儿能猜到,想来是有所防备的,若然逼问得太紧,她肯定不敢说实话,思量再,瓜尔佳氏决定换一种方式,
“珊珊啊!你跟微微说,她姐姐已然嫁人,现在我身边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我是她的母亲,自是站在她这边的,她若真有心上人务必得告知与我,我自会帮着她去劝她阿玛,即使不能入宫,也得找个好夫婿嫁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才能安心不是?”
大多数做母亲的都比父亲更懂得自己的女儿,也更维护,瓜尔佳氏满目诚恳地央着东珊一定要说服咏微,东珊应得很是干脆,心想只要姨母不拦阻,那这事儿应该会好办些。
当她将这番话转述给咏微时,咏微有所迟疑,尚不能笃定母亲是真有此意,还是刻意安抚,不敢随意告知,万一李侍尧并无此意,不愿冒险,她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实则李侍尧看罢信后颇为震惊,自从晓得咏薇留在宫之后,他便知自己和她已经断了缘分,此生应是再无相见之,未料她竟为了他而冒这样的风险!
她对他的情意,已深重到超乎他的想象!如今她既已归家,那他自当尽快去提亲,再不能错失这个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写一封回信,好让咏薇安心。
写完信后,他按照咏薇的嘱咐,来到她家后巷,他立在巷口,命自己的书童进去敲后门找蔷儿,昨儿个蔷儿特地交代过守门人,说是最近会有亲戚来找,请他务必告知一声,还给他塞了好处。
是以守门人并未怀疑什么,只当他是蔷儿的亲眷,进去传话。
目睹蔷儿顺利拿到信笺,李侍尧这才放心的离去。
收到信的蔷儿心惊胆战地将信揣好,匆匆赶回去交给表姑娘。咏薇拆开信一看,不由惊呼出声,
“他……他说要来提亲!这可怎么办?阿玛肯定不会答应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东珊已然能想象出那场面,“会答应才怪,指不定还要拿扫帚撵他呢!”
咏薇也晓得这事儿不好办,之前一直隐瞒着,她总期盼着能有一个公开的契,如今李侍尧终于要摊明,她又有些恐慌,害怕会受到父母长辈的轮番训责。
但这条路本就是坎坷途,不可能得到长辈的祝福和支持,这些艰难险阻她无法规避,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表姐忧愁叹息,东珊来到架子旁,揭开灯罩,将信置于烈烈火焰之上,信笺瞬时被火燎燃,化为灰烬。
烧毁之后,东珊才又回到床畔,劝她别那么紧张,“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往后要顾虑的还多着呢!你已经为他放弃入宫,该做的你都做了,接下来该看他的表现,看他是否有那么能力让姨丈同意这桩婚事。”
是啊!这路她已经劈开,至于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就要看李侍尧的能耐和决心了。
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李侍尧做此决定得先知会自己的父亲,李元亮得知儿子想娶海望的女儿,头一个反应便是他在异想天开,
“咱们祖上虽有伯爵的封号,终究还是汉军旗,你若要娶普通的满洲姑娘,兴许还有希望,但海大人可是军处的,皇上身边的重臣,他的女儿即使不入后宫,也有诸多贵族抢着想娶,你还是不要去掺和,以免被人笑话!”
满怀信心的李侍尧尚未行动就被父亲浇了一盆冷水,心下不悦地望向窗外那片葱郁的竹林,
“旁人瞧不起咱们也就罢了,怎的连爹您也妄自菲薄?”
李元亮他要面子啊!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儿子一旦提亲被拒,往后他再见海望岂不尴尬?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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