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年糕。

    顾连泽和江霖正在屋里喝冬瓜排骨汤, 就听着哗啦一声窗户碎掉, 一个红色影子从窗户处被丢了进来，丢进了顾连泽的骨头汤里。

    江霖不知道该关心被扔进来的东西, 顾连泽，排骨汤，还是他家窗户…

    今天才是他回来的第三天，他是不是又被妖魔鬼怪盯住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江霖还是选择先去看看被扔进来的是个什么。顾连泽没察觉到太明显的威胁气息, 随而去了窗户边上，虽有破碎声音，但实则窗户并未破裂。

    “别给我跑。”顾连泽看着外面的两个红色身影, 以及皆虚那夜色中反光的脑壳。

    “哎呀…”皆虚笑嘻嘻过来，“新年快乐，送你礼物。”

    顾连泽还想说什么, 就听着江霖在他身后叫道, “顾先生！一只狗子！”顾连泽听声回头，看着江霖手里提溜着的玩意儿。

    顾连泽：“扔出去。”

    “啊？”江霖看着怀里的小东西, “扔了啊…”虽说是有些舍不得, 但万一很危险, 要不还是扔了——

    “使不得！”小财神冲进他家里。

    “哇哦, 今年财神到我家啊。发了发了发了。”江霖暗戳戳摸了一把炫明。

    “给您摸给您摸。”小财神试图凑上去, “别扔他。”

    江霖看看提溜着的狗子, “这什么。”

    “…年兽。”

    江霖下意识看顾连泽, 却看着顾连泽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那不能喝的骨头汤。

    “锅里还有, 别气了。”江霖把顾连泽扯了回来，转而又去问小财神，“这给我们家做什么。”

    炫明有些为难，“想让他在这儿借住几天。过完年我就接他回去。你也知道，年嘛，放出去祸害别人家呢。”

    “哦…”江霖大概能懂，“行吧？”

    顾连泽倒是想说不行，但看江霖想答应，也懒得再说什么。

    炫明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走去自己的包袱旁，“我把他的衣服也带过来了。还有食盆水盆。”它的包上为什么一股骨头汤味道。

    江霖走过去准备拿来，炫明准备的也仔细，各式各样的宠物衣服，大概一眼过去有舞狮子装，小蜜蜂，奶牛装还有跟小财神的亲子装，“为什么有小孩儿衣服…”

    江霖提溜着那件幼儿连体睡衣，默默看向了手里的狗子。

    江霖：“…能变成人啊。”

    炫明没敢说话，生怕江霖反悔。

    江霖：“他叫什么。”

    炫明：“年糕。”

    江霖：“成吧，那记得过完年接回去啊。”答应都答应了，先给人家养两天吧。

    炫明：“一定一定。忙完了我就回来。”

    ·

    送走了炫明和皆虚，两人一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江霖：“…继续吃饭吧？”

    顾连泽沉默半晌，掉头回了餐桌，江霖重新给他盛了汤，又给年兽也盛了一碗放到地上。

    “我要去桌上吃。”很稚嫩的童音。

    …说话了。

    江霖心态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见顾连泽没说不可以，索性把灰狗子抱到了桌子上，就看着顾连泽往一边挪了挪凳子，嫌弃两个字写满了顾连泽身体每一处。

    喝汤的声音呱唧呱唧的，江霖刚一坐下人家已经喝完了，四散着洒了半桌子，江霖不得已把饭菜往顾连泽这边推了推。

    年糕：“还要。”

    江霖又去给他盛了一碗，就看着顾连泽准备按住锅盖不让动了。

    年糕瞧着顾连泽：“做什么不让吃！我是客人！”

    顾连泽：“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本来我也不想过来。”他说是这么说，但说完也没走埋下头继续喝汤。

    顾连泽：“那你去，过年放炮死外面自己看着办。”

    年糕：“啧。”不过这两天就已经有小孩儿在楼下放炮了，他还真不想出去。“把那个糖馒头给我。”

    顾连泽听着他说，把馒头抢到自己手里。正好让江霖拿了个空。

    江霖：“我再给你热一个去。”一人一狗幼稚死了。

    ·

    吃过饭的年糕躺在餐桌上给自己舔毛，却被江霖一把拎了起来。

    年糕：“做什么。”

    江霖：“洗澡。”

    年糕：“拒绝。我干净的！”一身骨头汤味跟谁干净去。

    江霖：“我给你洗还是顾连泽给你洗。”

    年糕：“你。”真好哄。

    达成共识。江霖带着他进了浴室，看了一眼顾连泽正在外面玩消消乐，也没管他们这边。江霖取了个小塑料盆，往里面盛了温水，还放了个小黄鸭给狗子玩，浸湿之后仔细给抹了沐浴露，家里也没有宠物用的香波，凑合用用算了。

    年糕：“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江霖：“没什么过不去的，忍忍就好了。”江霖把他翻过来给揉搓着肚子上的毛。

    年糕舒服的哼唧两下，“那我就勉强接受吧。”

    正当年糕正舒服的时候，江霖却看他打了个哆嗦，“水凉了？”

    年糕：“不是，有杀气。”说着从水盆中扑腾着站起来，一副落水狗模样，目光却直勾勾看着浴室门缝处。

    江霖也跟着转过目光，发现从门缝里挤进来一只顾连泽。

    年糕看着迷你顾连泽：“好小！”说完一个带水猛子就扑了上去，好在江霖眼疾手快一把抓起顾连泽才没让年糕把他踩着。不然依着顾连泽的性子，年糕得当场暴毙在这儿。

    江霖把顾连泽放在浴室沿上，觉着想看就让他看去。

    顾连泽：“小黄鸭我的。”

    江霖给他递了过去，因为他知道年糕不敢说不的。但顾连泽接住小黄鸭就往浴缸里一扔，江霖瞧着也没说话。那不就我不要的也不许给别人吗，小气的哟。

    顾连泽坐在浴缸边上，两腿垂下打着晃，低头去看江霖给那灰狗子洗澡。从脑袋一路一只揉搓到尾巴尖，就听着年糕一直舒服的直哼哼，还刻意往江霖手里凑，“用力用力。脖子下面也要！”

    年糕身量小，清洗起来并不费劲，江霖也就顺着小家伙的意思多给他揉了揉。

    顾连泽就死死盯着年糕和江霖沾满沐浴露的手。为什么躺在那儿的不是他。如果是江霖，他也可以当个狗子。

    江霖背对着他，自然是没看到顾连泽那直勾勾的眼神，就是觉着背上有些烫。

    “站起来，我给你冲掉。”江霖拍拍快睡着的年糕。

    年糕晃晃悠悠站起身，从水盆了走了出来，温水冲上后背正是觉着舒服。见着水关了，年糕下意识抖水，溅了江霖一身也只能起来去给他拿毛巾。

    “出来，我给你吹干。”

    年糕：“我不要吹，我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

    年兽总归是害怕过大的声响，江霖看着他还在想怎么办，他是想让顾连泽凝个诀直接让他干了的，但估摸顾连泽也不答应，江霖压根就没准备开这口。却看着年兽化作一个小小光晕，从光晕中走出一个全身赤裸的娃娃来。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头顶着和他毛色一致的灰色短发。

    “这样能不吹吗。”年糕问他。

    “行吧…那我再给你擦擦。”屋里暖气也好，不吹水问题也应当不大，再者妖兽也应当不至于那么容易闹病才对。

    ·

    顾连泽就满心怨念的看着江霖给他的一整套服务。是只灰狗子的时候看不惯，变成人类幼崽他还是看不惯。

    倒不是说顾连泽多讨厌家里来客人，虽然他确实讨厌，但主要还是因为年兽终归是凶兽，谁家养宠物也不该养个不吉利的放家里。更何况江霖的体质也不是那趋利避害的体质，指不定又招惹来什么。

    江霖：“你要穿哪件睡衣，我去给你拿。”

    年糕：“…小羊那个。”这个人类太温柔了，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口出恶言顺便拆家了。

    江霖给他换好衣裳，怕他沾水直接把他抱了出去放到沙发上，开了电视给他看，这才又去收拾了浴室，顺便把顾连泽也抱出来。再出来时正看着成体的顾连泽在洗碗，想想还是自家孩子懂事。

    江霖：“我来吧。”

    顾连泽：“没事，快洗完了。”

    “江霖！给我吃糖！”年糕穿着小羊睡衣在沙发上蹦过来蹦过去，变成人类幼崽果然更是难缠。

    江霖不得已去抽屉里给他取了上次许知尧给他们的奶嘴糖，“快吃，别嚷嚷了。”

    “江霖，要看动画片。”

    江霖：“遥控器不是在你手上吗。”

    “我不会用！”不会就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做什么。

    江霖过去给他随意找了个，按着他坐回沙发上，“自己看。”

    “江霖！我——”他这还没说完，就看着顾连泽从洗碗池那快步过来，手上还沾着水上来把那小东西提溜起来，按趴在沙发背上，两巴掌打到身后。

    顾连泽：“你有完没完了。”

    “……”有点懵，但等年糕反应过来瞬间转为嚎啕，“你打我！”

    顾连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是思考对策，随即见他打了个响指，四周突然变成一片正红色，从家具到地板到墙壁，目之所及一片赤红。可年糕在看见的一瞬间，匆忙用手捂住眼睛。

    “不要给我看！”

    顾连泽：“闹不闹了。”

    短暂迟疑之后，年糕果断摇头，顾连泽这才撤去了法术，自己转身又去帮江霖洗碗。

    年糕听着他脚步声走远，自己这才小心翼翼把手拿开，看着周遭已经恢复原貌，自己才敢长舒一口气。江霖瞧着还好笑，总归是一物降一物，在脑袋上揉了他一把，“不折腾了，坐回去看动画片吧。”

    “唔。”年糕吧嗒躺了下去，江霖怕他凉还给搭了个小毯子。

    难得顾连泽晚上也没再跟他多计较，由着电视上放了一整晚的动画片，年糕就裹着小被子靠在江霖怀里，嘬着糖看的津津有味。江霖被迫搂着年糕跟着看了一晚上，手机还让顾连泽抢走了。

    “有人放炮。”年糕往他怀里缩了缩。

    江霖那会儿就看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哆嗦，只以为是觉着冷。但江霖没听着爆竹声，下意识看了一眼顾连泽。

    “嗯。”

    江霖这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却听着顾连泽又道。

    “找两团棉花把耳朵堵起来。”

    “啊…那我去拿棉花。”

    ·

    “还听得到吗。”江霖看着年糕跟他喊道。

    年糕摇头，顺便还在沙发上跳了两下，有点开心。但转而发现，电视声音也听不到了。

    顿时觉着一切索然无味。

    “那看不了去睡觉吧。”江霖把他抱了起来，先取掉了耳朵里棉花，“睡客房可以吗。”

    “不可以，我不要一个人睡。”拒绝得干净利落。

    江霖也是没法，“那行吧，晚上跟我睡。”

    一边的顾连泽听到后猛然抬头，神色中的不悦快要穿透那小羊羔子了。但那俩人谁也没看见，江霖便直接把年糕抱进了自己屋里。再出来时和顾连泽说道，“那我先哄他睡了啊，你也早点歇着。”

    顾连泽听着赌气应道，“嗯。”

    他以为江霖能察觉到，但江霖就那么转身回去了。顾连泽狠得牙还痒痒，那种小兔崽子就该扒皮生吞了。

    顾连泽一个人在屋外坐了两个小时，一直玩到手机没了电也没见江霖再出来，想来应当是也跟着睡了，顾连泽想了想自己也熄了灯回了屋。

    不陪江霖的时候，顾连泽大多都是变回套娃过一晚，但这会儿站在屋里越想越是来气，怎么就二人生活里突然就得插进来个熊孩子。顾连泽抱着这样的念头，转身出屋敲响了江霖的门。

    “门没锁。”江霖压低声音说道，但顾连泽还是很容易听到。

    推门进去，一眼就看着趴在江霖身上已然睡着还打呼噜的年糕。江霖不大敢乱动，侧了侧身子问他，“怎么了。”

    顾连泽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看了看他身上的羊羔子，支吾道，“…他不安全。”

    江霖想想也是，怎么说也是凶兽，扶夷那也不过是个两三岁孩子，都能杀了一村人，指不定这个会不会半夜醒来就宰了自己。

    “那怎么办。”

    顾连泽：“…我留下陪你。”

    江霖隐约觉着哪不对，但逻辑上却又没什么疏漏，“啊…那谢谢你啊。”

    说完就看着顾连泽轻快点头，爬上了江霖的床。

    “他不会吵着你吧。”江霖小声问他。

    顾连泽看了一眼年糕，会吵他，“没事。”

    但算了。

    江霖已经困得不行，见顾连泽不折腾了，自己也就阖眼轻拍着年糕准备入睡。怀里的娃娃安静下来瞧着也招人疼，但一想到明天醒来还要继续带孩子，家里还是鸡飞狗跳一大一小互看不爽，江霖还是犯愁。

    顾连泽一直看着江霖，直到：他睡熟了，手指这才小心翼翼触碰到了江霖睡衣，指尖打了个旋，将睡衣绞在自己指节上，强行和江霖建立了一点联系，让自己能感觉到一点江霖的温度，这才肯也把眼睛闭上。

    不过虽然顾先生足够克制了，但后半夜睡着睡着又莫名其妙把尾巴缠在了江霖腰上。